第九十六章 一雙眼睛

第九十六章 一雙眼睛

當袁意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四四方方的房間。

黑白相間的瓷磚,雪白的天花板,四扇顏色不同的窗帘,還有中央的那棵蘋果樹。

一切都沒有變化,唯一變的是,蘋果樹枯萎了。

葉子落光,枝椏乾枯。

袁意久久地站在蘋果樹前,他已經意識到,蘋果樹並不僅是蘋果樹,蘋果樹的花開花謝,不僅代表著葉落歸根和瓜熟蒂落,其中蘊藏著更加深刻的道理和邏輯,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既是自然規律,也是人生漫長的起伏。

袁意的腦子很空,空的想不起任何東西,又或者說,是他的腦子太滿,滿的裝不下別的東西了,這種又空又滿的狀態,讓他失去了回憶過去和預判未來的能力,他猶如一隻提線木偶,被一隻藏在暗處,看不見的手提拉著,任意擺動。

袁意能隱約感覺自己處於了一種「不正常」的意識狀態,可到底是怎麼回事,卻沒有頭緒,每次當他努力去思索其他內容的時候,頭頂上空就會響起激蕩的鐘鳴聲,把他的思緒打亂,將他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到當前的事情上來。

看了一會後,袁意半轉身體,目光在那四扇窗帘上依次掃視了一遍,最後,聚焦到了那扇白色的窗帘上。

雪白的窗帘,一塵不染,白的讓人窒息。

袁意被一隻無形的手推了過去,站在窗帘前,定睛細看,在窗帘的褶皺裡面,有一條殷紅色的血跡,鮮血順著窗帘的褶皺流下來,一直流到地面上,不過沒有流進房間,而是流向了外面。

袁意深吸一口氣,掀開窗帘,跨步走了出去。

漫天飛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

這是袁意大學畢業后的第二年,在歷經了四年的戀愛長跑之後,他和祝鈴兒於今年春天訂婚,雙方交換了訂婚戒指。

袁意的戒指戴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那是祝鈴兒專門為他挑選,且在上面刻了字的專屬戒指,袁意一天二十四小時戴著它,已經快一年了,從沒摘下來過。

可是,讓袁意和祝鈴兒感到頭疼的是,雖然他們已經大學畢業了,甚至已經訂婚了,而且在今年深冬,也就是半個月之後,他們就會舉行正式婚禮,可即便如此,困擾他們四年之久的那個問題,依然沒有解決,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困擾他們的那個人,依然沒有解決,也就是呂蒙。

呂蒙依然跟著他們。

呂蒙就像一個鬼魂,時不時地就會出現在他們身邊,他們換了住的地方,換了工作,甚至有一段時間出去旅遊了半個月才回來,饒是如此,依然躲不開呂蒙。

呂蒙永遠躲在陰暗的角落中,窺探著他們,觀察著他們,他仿似很享受一樣,有時會站在老遠的地方,對他們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每當這時候,袁意就抑制不住想要衝上去暴打一頓呂蒙的衝動,可每次都被祝鈴兒攔住了。

祝鈴兒告訴袁意,如果你打了他,那吃虧的就會是我們,如果你把他打殘了打廢了,那麼你會進監獄,而他依然會盯著我,跟著我……

祝鈴兒說的有道理,所以,袁意一直在剋制著自己。

其實,在大學期間,袁意就已經和呂蒙面對面地談過幾次了,但每次袁意都被呂蒙氣的不行,且每次都以動手作為結束,雖然每次都是呂蒙被打,但呂蒙卻完全不在乎,只說讓袁意打的更狠一點,更凶一點,最好是將他打死,否則他就會一直纏著他們,直到他們死,或者他死。

呂蒙是一個十足的瘋子,變態,心理異常者。

呂蒙對祝鈴兒的愛,由於祝鈴兒最初的無情拒絕和袁意的中途插入,愈演愈烈,這種單方面的愛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畸變,成了一種心理強迫症,成了一種變態需求。

呂蒙已經陷入自己心理的漩渦中,無法自拔了,他或許意識到了,但這並不重要,因為,他從中獲得了另外一種變相的快樂,這種快樂甚至比將祝鈴兒追到手還要讓他興奮和激動。

說白了,經過了幾年的窺探和跟蹤之後,呂蒙要的,已經不僅是祝鈴兒的愛的反饋了,而是祝鈴兒和袁意在面對他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不安全感和恐慌感,呂蒙看見他們因為自己的出現而變得緊張兮兮,變得不快樂的時候,那他就快樂了。

於是,在袁意和祝鈴兒訂婚之後,呂蒙愈發猖狂,甚至有時會直接出現在他們面前,扮鬼臉,嚇唬他們,讓他們原本快樂的逛街之旅在頃刻間像吞食了一隻蒼蠅一樣,噁心到想吐。

袁意和祝鈴兒曾經報過好幾次警,但這種事,根本沒法定性,警察最多就是批評教育一下,便不了了之,因為呂蒙什麼出格的事都沒做,他就是「看著」他們,時不時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這確實不犯法,除非,有明確的證據能夠證明呂蒙是在跟蹤他們,亦或是對他們的人身財產安全構成了威脅,那樣才能將呂蒙拘捕,但即使拘捕,最多也就是拘留個幾天,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眼看著袁意和祝鈴兒就要結婚了,隨著婚期的臨近,袁意愈發焦躁,祝鈴兒的情緒也有些不穩定,他們都很清楚,呂蒙這根刺如果不拔掉的話,勢必會影響他們婚後的生活,再長遠一點,如果他們有了小孩,那基於孩子的安全,他們都必須要把這個問題解決掉,更何況,在婚禮之上,呂蒙毫無疑問會現身,他的現身,說不定會將婚禮攪亂,讓婚禮進行不下去,讓所有人難堪。

「怎麼辦?」祝鈴兒問袁意,「要不我們再好好和他談談,開誠布公地談?」

「我們已經說了好幾年了,沒用的,你難道還不知道嗎?他已經變態了,甚至可能都是精神病了,說了也是白說,反而說了之後,他還會變本加厲。」

「那你說怎麼辦?你幾年前就說能搞定的,結果搞了四年了,還沒搞定。我們都要結婚了,結婚後就要孩子,當孩子出生了,你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他跟蹤和偷窺我們的孩子?!」祝鈴兒的情緒有些激動了起來。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袁意握緊拳頭,雙眼瞪大,望向窗外。

「什麼辦法?」祝鈴兒問。

「把他弄死!」袁意恨恨地說。他已經快要被逼瘋了,再這樣下去,如果呂蒙不死,那袁意就可能會精神失常,他時常會夢見呂蒙蹲在他們床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對於呂蒙這種沒有具體行為的騷擾,袁意簡直無計可施,除了打之外,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可呂蒙已經心理變態,越是打他,越是罵他,他越開心越高興,除非直接將他打死、打殘,讓他徹底失去行動能力和生活能力,才能一勞永逸,否則,他們將會永遠活在呂蒙的注視之下,一輩子擔驚受怕,直至精神崩潰。

「你瘋了嗎?」祝鈴兒說,「你把他弄死,你不是也要坐牢?」

「我悄悄把他弄死,不就行了?」

「你想謀殺?!」

「要不然呢?你給我想一個更好的辦法吧。」

「我……我想不到……可也不能殺人吧?這樣我們成了什麼了……」

「你看看我們現在成了什麼了?我們連覺都睡不好了,連婚都不敢結了,連孩子都不敢要了,就因為這麼一個呂蒙!他可以什麼事都不幹,就整天看著我們,可我們不能啊,我們得上班,得生活啊。」

「可殺人……殺人我們會被警察抓住的……警察現在早就知道我們和呂蒙之間的事,如果呂蒙死了,肯定會懷疑我們……這一點你難道不知道?」

「所以說,警察是保護壞人的。」袁意冷哼了一聲,恨恨地道,「我們一共報警了不下五次,可每次呂蒙都沒事,如果我們傷害了呂蒙,他反而會倒打一耙,讓我們進局子。怪只怪我們太善良,太心慈手軟,所以才被呂蒙騎在脖子上欺負!還欺負了我們四年!我忍不了了!」

祝鈴兒低下頭去,她想要安慰袁意,卻不知該如何安慰,確實,呂蒙就是懸在他們頭頂上空的一把劍,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割掉他們的腦袋。

「我覺得還是得從長計議……」祝鈴兒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絕望。

袁意看了祝鈴兒一眼,沒有說話,他的眼球上布滿血絲,那是長久的睡眠不足所導致的,他走向窗檯,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點燃了一支煙,用力抽了兩口,煙霧入肺,讓他的焦灼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忍不了了,實在忍不了了……」袁意低聲自語,用力抽煙。

祝鈴兒從背後抱住了袁意:「不管怎樣,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

袁意凝望著窗外,低聲道:「我也愛你。所以,我必須要給我們的未來一個更好的交代。」

袁意將香煙在窗台上狠狠碾熄,用力將其彈了出去,煙頭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線,落在了雪地中。

袁意神情凝重,目光中帶著一股決絕的殺氣。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變態解構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偵探推理 變態解構師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十六章 一雙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