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魚肉罐頭
離開大奚山以後船隊徑直回大鵬,一路上順風順水,也不再尋商船敲詐勒索,速度比來時快多了。
張鵬飛和船上的伙夫一頭扎進船上的小廚房去搗鼓那些魚。魚被去頭去內臟刮鱗剁成小塊,放油下鍋稍炸以後和佐料、湯汁一起放入空酒罈中。再燒上一鍋沸水,將酒罈置於沸水中僅余壇口在外,封壇的軟木塞也一併放入沸水,然後蓋上鍋蓋文火燜煮。
張鵬飛在做魚肉罐頭,這就是他解決海魚保鮮長途運輸的方法,不過這時條件簡陋,他只能製作一種最為簡單的罐頭,叫做拿破崙罐頭。話說法國皇帝拿破崙在征戰中發現許多食品還未運抵前線便已腐爛,於是懸賞徵集食物保鮮方法。一個叫艾珀特的釀酒商獻上一種食物保存方法,他把水果、蔬菜、湯、燉菜放在厚壁瓶里,用水煮沸一長段時間然後用軟木塞密封,這樣可以保存三個月以上不變質。張鵬飛製作的就是這種最原始的罐頭。
大約一個時辰以後,伙夫揭開了鍋蓋,一股帶著魚香的熱氣瞬間充滿了整個廚房。
「好香!」牛斗出現在廚房門口,吞著口水道:「好香,老大,今天午飯吃魚嗎?」說著他拿個筷子就要往鍋里伸。
「走開!」張鵬飛一把抽開他的手,用鍋鏟撈出沸水裡的軟木塞飛快的給酒罈蓋上,然後封上濕泥再用油紙紮死。
「千戶大人。」譚斌見張鵬飛躲進廚房不出來也便過來查看,當看到張鵬飛的舉動以後疑惑的問道:「這有和用處?」
張鵬飛邊忙著手裡的活計邊答道:「如此一來,至少可以保存數月不腐。」
「這是為什麼?」牛斗一臉的不信。
張鵬飛本來想要普及一下科學知識,不過轉念一想,這魚肉罐頭沒有半點技術含量,這大明朝又沒有專利一說,他做得別人也做得,所以保密還是必要的,雖然譚斌、牛斗等人忠誠應該沒有問題,但也保不定他們會無意間說出去,於是便道:「這魚肉加入了密制防腐粉,自然就不會腐壞了。」
譚斌微笑道:「原來千戶大人有如此手段,難怪會向疍民承諾無限制收購鮮魚。」
一共做了二十個魚罐頭這才罷手,這時開始做午飯,菜肴中有炒豆芽菜。張鵬飛想起出海以來這豆芽菜每過兩天便要吃上一次,這可是預防壞血病最好的辦法。他心想真的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雖然他們也許並不懂得其中的科學原理。
「摺扇子,那是何地?」回到大鵬外海,一座島嶼引起了張鵬飛的興趣,出海的時候也許航線略有不同,並沒有注意這島。
「這是三門島,是座無人島嶼。」張擇善答道:「聽說十多年前島上還有數個規模不小的村莊,不過後來屢遭海盜洗劫,島上的人過不下去便都走了,現在只有漁民出海捕魚時才偶爾到島上歇腳。」
張鵬飛又向北看去,只見大鵬海岸隱約可見,他不禁嚴峻的說道:「這裡離大鵬所城不過數十里,本所居然連這裡的百姓都不能保全,還要我等何用?」
這時譚斌、牛斗等人都走了過來,聽了張鵬飛的話都是面帶愧色。
「把船開過去,我們到島上去走走。」見這島的地理位置不錯,張鵬飛靈機一動便說道。
海滄船向鳥船打了旗語,於是兩艘船一前一後想三門島航去,不久就找到了一處上岸的絕佳地點。這是一處天然港口,裡面海面廣闊,即使裝上數十艘大船也不嫌擁擠,海岸上有個碼頭,兩船竟能直接靠岸。
上得岸來,但見殘垣斷壁成片,都成了海鳥們理想的巢穴,幾座麻石築成的殘破石堡矗立在海風中訴說著曾經的輝煌。
「這裡決不像摺扇子說的居民都搬走了這麼輕鬆。」走在荒村中,張鵬飛心情沉重的想到,因為這裡有著明顯激烈戰鬥的痕迹,他甚至可以還原當時戰鬥的經過:海盜們攻進村子,村民從村后的小道逃進山裡,依靠山坡上幾座石堡進行抵抗,至於最後的結果就不得而知了。
眾人順著當年村民們逃跑的道路走進村后的樹林,在翻過幾座低矮的山坡以後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個小湖處於群山環抱之中,湖面清澈波光粼粼,在湖泊四周有幾處水量充足的泉眼,這湖泊就是泉水彙集而成。
「這真是個好地方。」張鵬飛興奮的說道,他預感到這裡將會是他夢想起飛之地。
張擇善道:「好是好地方,就是荒涼了一點。」
「就是。」陳大錢補充道:「還有那空無一人的鬼村實在是太摻人了。」
「什麼鬼村?哪來的鬼?就算有鬼也讓它給牛爺祭刀!」牛斗將手放在腰刀的刀柄上,大聲喝道,突然一陣海風刮來,他突然感覺后脖子有點涼,「不過確實有點荒涼,什麼都沒有,我們還是走吧。」
張鵬飛哈哈笑道:「牛奶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說完帶隊原路返回。
「牛奶何用?麵包又是何物?」譚斌跟在後面小聲嘀咕著。
離開以後船隊很快便回到了大鵬所城城南碼頭。眾人棄舟登陸向所城走去,遠遠的就看見張福站在所城門口望眼欲穿的看著碼頭方向。
當看到張鵬飛一行人以後,張福激動得老淚縱橫,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少爺,你終於回來了!早跟你說了身體不好別到處亂跑,你就是不聽,這海上風涼要是吹出個好歹來可怎麼向老爺交代啊!」說著又哭起來了。
張鵬飛心想在這個世界最關心自己的人恐怕就是這老管家張福了,心裡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親人,眼睛有些濕潤了,但看到張福那張作幽怨狀的老臉時卻又感覺厭惡異常,一時間他既想跑過去抱著張福大哭一場,又想衝過去狂扁他一頓。
「好了好了,我不是回來了嗎?」張鵬飛很不耐煩的說了一句,便進城回到了千戶宅院。
一進門他便讓廚房準備酒席,請手下人大吃了一頓。眾人在海上每日肉乾鹹菜都吃爛了嘴皮,這時看到滿桌的美味佳肴個個兩眼放光就象一群餓狼一般,吃的那叫一個風捲殘雲。吃完后眾人各歸各家睡個昏天黑地。
次日上午張鵬飛將管家張福叫到書房,向他問道:「福伯,我現在名下有多少家產?銀錢、房產、田地、店鋪全都算上。」
「少爺,你終於長大了!以前少爺可從不管這些事。」說著又是一陣老淚縱橫。
張鵬飛厭惡道:「福伯,您就不能好好的說話嗎?這問您話呢。」
「好好,這就為少爺細細道來!」張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後說道:「回少爺,家中現有良田七千畝,宅院三坐,銀錢一萬餘兩;表少爺那邊新安縣中有米鋪五間,布行兩間,雜貨鋪一間,當鋪一間;東莞縣中有漁行一間,米鋪四間,布行也有兩間;廣州城中有綢緞莊三間,米鋪十七間,貨棧五間,其它店鋪二十餘間。」
張鵬飛聽了一陣咋舌,以前他對家產只有一個印象那就是很多,沒想到多到這個地步,他那便宜老爹張榮祖還真是會撈,現在都便宜他了。不過現銀不是很多,以後他要招募軍士、購置軍械,還要辦罐頭工廠,一萬兩銀子那是遠遠不夠的。張鵬飛心想那七千畝良田應該是他最大的財產,於是問道:「福伯,現在新安一帶田價如何?」
「少爺問這個幹什麼?」張福愕然,不知張鵬飛為何有如此一問,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答道:「近來年成不好地價有所下降,但一畝上好的水田怎麼也得二十多兩銀子吧。」
張鵬飛點點頭,然後輕描淡寫的說道:「福伯,我打算將這些田產全都賣掉,您儘快給我打聽一下買主。」
張福嚇懵了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急忙跪下去大哭道:「少爺,你可別嚇老奴!這七千畝良田可是張家祖上好幾代人才攢下來的,這就是張家的命根子!少爺,你不待這麼胡鬧的!」
張鵬飛知道如果不找個理由好好說服張福,那張福真的有可能一哭二鬧三上吊,於是便道:「福伯,不是少爺我敗家,而是我找了個好生意,做得好的話一月有幾萬兩的收入,不過本錢也有點大,需要幾萬兩。」
張福聽了止住哭聲,想了想說道:「這做生意可不是好玩的事,少爺從未做過生意,要是虧了可怎麼辦?這事老奴看還是謹慎點好。」
張鵬飛道:「福伯放心,這事我會和表哥商量一下再做決定。你家少爺也不是蠢人,這家產都是自己的,你說我能不上心嗎?只要生意賺了錢,馬上就可以把田買回來,甚至可以買更多的田。」
「可是少爺,」張福突然又哭了起來,「這要是虧了該怎麼辦啊?」
張鵬飛頓時頭大,這說了半天等於沒說。有道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時珠兒進來說道:「少爺,表少爺來了,在外廳求見。」
「表哥來了!」張鵬飛喜形於色,他從記憶中了解到兩人以前關係不錯,這時便不自覺的生出一陣親近之意,「我馬上去見他。」
扔下仍在哭哭啼啼的張福,張鵬飛快步走進前廳,就見到一個二十多歲,長相打扮都很體面的青年坐在窗前茶几旁端著蓮花小碗在喝茶,正是張鵬飛的表哥許春庭。
見張鵬飛進來,許春庭連忙起身上前跪下行禮道:「草民許春庭見過千戶大人!」
「表哥不必多禮!」張鵬飛連忙上前相扶,「就算要行禮,也應該是小弟拜見表哥才是。」
「千戶大人此言差矣。」許春庭認真道:「在公,你是官我是民;在私,你是東家我是掌柜,這禮不可廢啊!」
張鵬飛心想你一奸商什麼禮不禮的,連忙扶許春庭坐下,自己也在茶几對面坐了,問道:「外祖母和舅母可安好?」古人重孝道,這話必須第一時間問。
「謝千戶大人掛心。」許春庭肅聲道:「祖母和母親都還安好,就是老祖母非常記掛大人,話說上次祖母見到大人還是去年春頭。」
「小子真是不孝!」張鵬飛沉痛的說道:「居然這麼久沒去拜見她老人家。」
許春庭又道:「前段時間我一直在柳州辦貨,前兩天才回來,一知道大人海上遇險的事便立刻趕來,還好大人無恙。這件事連祖母都沒告訴。」
「謝表哥挂念,這事不告訴外祖母是對的,免得驚嚇到她老人家。」張鵬飛想了想道:「我明天和表哥一起回廣州吧,一方面去拜望外祖母和舅母,另一方面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向表哥請教。」
許春庭拱手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