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下井
錢老怪要我跟他下井。
忽然聽他這麼一說，我後背上陡然冒起股子涼氣來，驚的我一哆嗦。
要說馬王井那地方，之前不了解的時候，就算你要我去那附近住一宿，那我也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
可昨天晚上的事情現在還歷歷在目呢，我可不會忘記那被啃掉的羊腿，乾淨的簡直連肉絲兒都不剩。
這還不算，昨天夜裡醫生聽到的聲音最後我也聽到了，那聲音清晰無比從那口井裡透上來，叫的可是我的名字……
就這麼詭怪的一口井，站在旁邊都怵的慌，更何況還要親自下去！
想到這兒，我心裡又一哆嗦。
錢老怪大概是看出我的心思來了，他沖我一笑，忽然就臉色一變，怒道：「怕個球！你有那膽子去，咱老錢就有那本事把你帶回來。」
錢老怪這話說的很是霸氣，不知道怎麼地，一聽他這麼說，我心裡的那點恐懼也被壓下去多半，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信服他，我當時就一點頭，答應下來：「去就去，小花是我兄弟，我可不能見死不救！」
聽我這麼說完話，老花感動的一塌糊塗，就連這會兒清醒過來的小花，也是眼淚汪汪的。
錢老怪聽我這麼說了，才略微滿意了點，他那張善變的臉再次轉怒為喜，沖我一笑：「你雖然慫，好歹不孬。
說實在話，慫是真的。
當時上山的時候，老花說的那什麼巨蟒熊瞎子，殭屍水怪之類的我能當故事聽，可這詭怪的事情真的就發生在那二神山裡了，加上我小時候一些特殊經曆本來對於這類神秘事件就有所抵觸，要是不慫那才奇怪。
錢老怪見我這邊定下來了，拿出一支硃砂筆，把剛才遞給老花的那小物件兒兩隻眼睛給描了紅。
這玩意兒我懂，就是開光嘛，道士和尚給神像開光什麼的，這些年我倒是見過不少，就連街頭巷尾的騙子們都神神叨叨的弄個開光儀式，變著法兒的騙老頭兒老太太的錢，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關鍵是，錢老怪給老花的那物件兒挺喜人的。
那東西也就巴掌大小，雕刻的似乎是個類似獅子一樣的東西，圓滾滾的，怎麼看怎麼透著股子萌勁兒。
我看了看那小石獅子，不由問錢老怪：「那玩意兒是啥？看上去怪好看的。」
「鎮水獸，自己雕的。」
錢老怪說完，卷著東西就往門外走，他想了想又轉過來補了一句：「你要覺得好看，空了過來我教你刻。」
可這一下忽然聽他提到「鎮水獸」三個字，我整個人都愣住了，獃獃的站在原地好久，錢老怪走出去見我沒出來，他那嗓門兒就在院子里爆喝起來，音浪傳出好遠，直炸耳朵：「又慫了？細娃子，你這是要當孬種咯？」
我被他突然猛不丁的喊醒，又聽到孬種這兩個字，當場就從屋裡衝出去，沖他怒喝起來：「孬你爺爺個腿兒，走，上山！」
說完這句話，我嘴是痛快了，可細想想挺後悔，張嘴罵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這事兒怎麼著都是透著我不對。
但錢老怪似乎一點兒不生氣，他真是脾氣古怪，之前一直叫我獸醫死不改口，就因為剛剛懟了他一句，他還知道叫我名字了。
「細娃子，你這封九歸的名字是咋來的？」錢老怪邊走邊問，大步流星的，即便是在黑夜聊天閑扯，也絲毫不耽誤趕路。
反正閑的百無聊賴，我就簡單跟他說了說：「我以前叫封春生，因為生在春天，後來因為初九不死而歸，起名就叫封九歸。」
「初九不死而歸，這倒是個好名字，否極泰來，給你起這名子的人倒是講究。」
錢老怪說完這話，卻話鋒一轉，直接問起我來：「不過，你這初九而歸不死，經歷了些啥？聽起來裡頭可是有故事。」
錢老怪這麼一問話，張口直接就問我小時候的那段經歷，我這讓忽然沉默了起來，一時半會兒什麼聊天的心思就都沒有了。
從小到大，因為我的那段經歷，所以姑姑她們都很少在我面前再提那些事，這麼多年更是沒有人直接問過我，錢老怪是第一個。
這忽然被他問起往事來，還是童年時候留下的陰影，我沉默著自然就不想回答。
按理來說，一般到這會兒問的事兒當事人不想說，大多數人都會打個馬虎眼，把這個問題繞過去，防止對方尷尬。
可錢老怪卻不一樣，他見我不說，越是要問，也不知道他怎麼個怪脾氣，這老頭兒不但不擔心我會因為生氣而翻臉，反倒不斷跟我東拉西扯，反覆想從我嘴裡套話。
我經不住他軟磨硬泡，就對他大致的說了一部分：「我小時候住的地方有一條大江，江里有東西作祟，發了場大水死了好些人，家裡人也都沒了，我僥倖因為那場大水不死，大概就這樣了。」
我說的簡單，其實還是不想讓錢老怪知道我以前的遭遇，畢竟那是我的痛處。
可錢老怪聽完我的描述，一算我的年齡，頓時點起頭來：「是沔江那次大水吧？」
我一愣，兩隻眼睛立馬死盯著他，整個人都怔了那麼幾秒鐘，這才語無倫次的問他：「你……這，你是怎麼知道的？」
畢竟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而十多年前的青木鄉都還沒通上電，這地方這麼偏遠，別說帶張報紙進來看看新聞了，就連外面發生的事也得半個月才傳的進來。
更何況，這地方離著我們老家可有上千里地呢！
見我這麼問他，錢老怪卻嘿嘿一笑：「你別管我咋知道的，能從那場水禍里撿條命，也算你細娃子命大。」
錢老怪說起這事的上一刻還挺興奮的，可當他說出沔江這兩個字之後，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落寞。
隨後他情緒複雜的嘆了口氣，再往前走可就一句話都不說了。
我不懂，但肯定錢老怪這傢伙被什麼東西觸動到神經了，莫非也是因為沔江？
這一路之上我都在察看錢老怪的反應，也不覺得走路累得很，不知不覺的，馬王井可就到了。
錢老怪一到井邊，熟練的把吊桶從井中取出來。
他直接把吊桶解下來，然後招呼我上去，用繩子在我腰間系的死死的。
我還沒來得及問那麼多呢，就聽錢老怪對我叮囑起來：「等下我就把你送進去，在下去之前我會用布蒙住你的眼睛，記住，一旦下去了不能發出聲音，要是感覺到害怕千萬不能叫出聲，我再給你一把刀，你下去腳踩在水裡以後，要是有東西摸你，那東西觸感滑滑的，你就任由它往你身上爬，要是摸你的東西粗糙的跟刀子似的，就趕緊用刀子刺它，你在井底下大聲喊，我就拉你上來。」
猛不丁聽到他這堆話，我立即意識到了不妙。
我趕緊問：「會不會有危險？」
「你反應要快，摸你那東西如果粗糙的很，你就能感覺到，刀子一定要快點刺，不然……就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你！」
聽完他的話，我一愣：「這……老頭兒，你他媽拉我上山賭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