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正式的心理治療
第14章不正式的心理治療
沈冰坐在自己的諮詢室里,看著對面沙發上正襟危坐臉上掛著討厭笑容的凌安楠,氣就不打一處來。
三個小時前,也就是下午兩點的時候。沈冰剛剛送走一個患者,正準備休息一會兒喝杯咖啡放鬆一下,畢竟再過一個小時就到了另外一位患者的預約時間,自己還要趁這個時間好好的複習一下患者的資料,在腦中預演一下諮詢的流程。
還沒等泡好咖啡,電話聲就響起了,接通電話一聽,居然是凌安楠。
沈冰沒有想過有一天凌安楠會主動給她打電話,且不說電話號碼是怎麼來的,更沒有想過上一次才義正言辭的拒絕自己的凌安楠居然提出要接受心理治療。
不知道怎的,自己就稀里糊塗的把地址說給了凌安楠,還沒回過神來呢,凌安楠那張看起來很欠扁的臉就出現在了諮詢中心的門外。
她明明告訴凌安楠,三點還有一位患者要來,沒有時間和他聊,這傢伙居然就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諮詢中心的大廳里,還義正言辭的說著,「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忙你的去,結束了叫我。」
然後就在沙發上坐下開始玩手機,絲毫沒有看出自己並不想和他交流的意思,簡直就是在耍流氓。
等到完成了諮詢,將患者送走差不多就五點半了,沈冰坐在自己的諮詢室里,揉了揉太陽穴,壓根就不想出諮詢室去搭理凌安楠,可是總不能在這裡一直躲著,磨蹭了半個小時之後,還是將門外這尊大神請了進來。
凌安楠腰背挺得直直的坐在沙發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的看著沈冰,「沈醫生,上次是我態度不好,請你原諒,你也要理解一個陷入極端抑鬱情緒的病人,畢竟在這種情況下,心態走向極端是可以理解的。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助我減輕抑鬱症的癥狀。」
沈冰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凌安楠,「怎麼,這回心理治療又有用了?上次凌教授不是才說心理諮詢對您沒用嗎?」
凌安楠聽到沈冰的話,沒想到這位大美女如此的記仇,真是頭疼,「當然有用,上次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次吧。」
沈冰很是意外,她沒想到凌安楠這一次轉變如此之大,居然這麼爽快的就道歉了,「好吧,這次我就先放過你。你要是下次再詆毀心理治療,你就再也別想踏進這個門。」
「好啦,你也不用那麼緊張,把身體放鬆下來,也不要勉強自己去笑,你一個犯罪心理的專家,難道不知道假笑和真笑區別是很大的嗎?你都來這裡了,還偽裝著有什麼意思?」
凌安楠沒有想到沈冰會如此的直接,一兩句話就撕掉了自己的偽裝,凌安楠聽完沈冰的話,臉上褪去了笑容,但同時身體也不再那麼緊繃,而是舒緩了下來,倚靠在了沙發背上。
其實,自己並沒有一下就從創傷中走出來,傷口依然在那裡,只是至少不再沉浸在悲痛中,也願意接受外部的信息,不再一味的排斥。
凌安楠仰起頭望著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的沈冰,「我知道你們心理諮詢師不可以和患者有多重關係,要是遇到患者和自己有關聯,就必須要迴避,轉介到其他的諮詢師手上。」
「但我不想和其他的諮詢師交談,所以能不能請你當成一個特例,作為不正式的諮詢來為我進行治療,沒有導師監管我的案子也可以,我只想找地方能說說話。」
沈冰看著凌安楠低迷的眼神和疲憊的神態,看得出狀態並沒有偽裝出來的那麼好,就算是一時間受到外界條件的刺激,強迫自己恢復狀態,但是心中的問題不得到徹底的解決,那麼凌安楠永遠都會受到秦政陽離世的困擾。
想到這裡,沈冰開口道,「你確定不想轉介到別的心理諮詢師那裡進行正式的心理治療嗎?畢竟你我之間相互認識,我不可能做到完全中立的狀態的。轉到別的心理諮詢師那裡,至少可以得到最正式的治療。」
凌安楠搖搖頭,「不用,我也了解心理學,我只是希望能夠解開心裡的那些創傷,具體什麼形式我不在意。至於其他的心理諮詢師,我的世界里除了創傷就是變態殺人犯,他們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中立不受影響的為我進行治療。這樣的非正式的治療,讓我更加放鬆一些。」
沈冰仔細的想了想,點頭說道:「那好吧,但是如果你的情況沒有好轉,治療就必須被終止。」
「隨你。」凌安楠見沈冰答應了下來,點了點頭,至於後半句他並不在意,畢竟只要開始了,哪有那麼容易結束。
沈冰坐在自己做諮詢常坐的沙發椅上,正準備拿起紙筆進行記錄,便被凌安楠制止了,說:「不用記錄,隨意一點。」
「好」沈冰見狀只能放下手中的紙筆,身體微微向前,做出傾聽的姿態,開口說道,「既然你想要減輕一些你的癥狀,不如我們聊一聊你過去的故事,你隨意聊就好。
凌安楠努力讓自己放下心理的戒備,不去下意識地注意沈冰的肢體動作和神情背後的含義,而是放鬆下來。既然已經選擇面對這一切,就不能再迴避下去,就像傷口一樣,不揭開徹底的消毒,是不會完全康復的。
凌安楠閉上眼,開始回憶埋在心底深處,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我高三寒假時發生的事,我還記得那天是星期六,我剛上完補習班從老師家裡出來,我父母來接我,那天很冷,我走出了小區門,看見父母站在街口那裡,我們當天約好了一起出去吃飯,慶祝父親新簽下一筆合同。我正準備跑過去的時候,一輛銀色的汽車從他們身後沖了出來。」
「車輛直接撞向了他們,我站在那裡,還來不及提醒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倒下了,鮮血流了滿地。我跑過去,摟著他們,想要止血,可是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浸濕了我身上的衣服,大風吹過,貼在我身上,冷的刺骨。」
「我感受到他們身上一點一點失去溫度,越來越冷,我還清晰地記得母親望著我的眼神。你知道那種深切的望著你,眼神越來越透徹,越來越深邃的模樣嗎?我後來才知道那是人死後,瞳孔逐漸擴散,變成透徹的晶狀體的反應。」
「警車來了,救護車也來了,可惜一切都來不及。我衝上去質問那個司機,結果你猜,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刺鼻的酒味,他說他喝醉了,他說他妻子離開了他,因為他沒有錢,所以離開了他。」
「他一時難過就跑去喝酒,之後就沒有意識了。他求我原諒他,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喝了點酒而已,我當時呆住了,他怎麼可以,他怎麼敢乞求我的原諒。」
「我當時瘋了,衝上去就準備打那個司機,警察制止了我,他們把司機帶走了,我跪在那裡,什麼都做不了。」
「再後來,我每天窩在我父母的房間里,抱著父母的照片,和誰都不交流,所有來勸我的人都被我轟了出去,只有政陽,他鍥而不捨的來找我,試圖將我帶出來走走。」
「最終讓他成功了,主要是他太煩了,每天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實在是受不了,才答應他。他就帶著我一起出去閑逛,讓他爸媽也就是秦叔叔和張阿姨給我做好吃的,一起玩遊戲,一起看電影,帶我去見他的朋友。」
「後來我都煩了,我每天睜眼打開門見到的就是他那張陽光燦爛的臉,我讓他不要來找我,他居然說我想不想見他是我的權利,來不來見我是他的權利,我管不著。」
「半年時間,我才漸漸的走出來,也就是那次之後,我選擇了犯罪學,而政陽,說他想當個醫生,當個神經外科醫生,這樣當災難來臨的時候他才能制止,才能夠挽救悲劇的發生。」
「可以說他的陽光積極,在這十五年,救了我的命。可是,現在他卻不在了,不在了……」
沈冰看著凌安楠閉著眼蜷縮在沙發上,眼淚從緊閉的眼角偷跑了出來,泄露了凌安楠並不平靜的內心,沒有出聲打擾,沈冰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知道對於凌安楠來說,親口說出這一切是最困難的一步。
在很多的治療過程里,當患者將自己心中的鬱結講述出來之後,癥狀就能得到很大的緩解了。
眼角的淚痕逐漸風乾,凌安楠的呼吸逐漸平穩,沈冰發現凌安楠睡著了,臉上沒有一絲陰霾的痕迹,也許這會是這段時間以來凌安楠睡得最好的一次,夢裡不會有哪些苦痛,不會有層出不窮的殺人犯,只有歡樂幸福的場景。
不過對於沈冰來說,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似乎得被迫加班了,等凌安楠醒過來,一定要找他要加班費。
沈冰拿出手機無聊的打發著時間,一則本地新聞躍入眼帘:
昨日下午,本市發生一起命案,被害者四十二歲,男性,死亡時間據法醫檢測,為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半到四點之間,被害人是在家中遇襲,現場財物被洗劫一空,警方目前已經初步鎖定犯罪嫌疑人。希望廣大市民在家中時,鎖好門窗,不要輕易為陌生人開門,注意出行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