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福爾摩斯全集(一)》(31)
黃面人[69]
一些學者質疑,為什麼華生將《黃面人》放在《回憶錄》中。格蘭特·芒羅先生的問題讓福爾摩斯全集徹底為難,他只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提出古怪的理論。而且許多人認為,福爾摩斯全集完全被芒羅的妻子給騙了。福爾摩斯全集不忘這次失敗,他告訴華生,當他過於自信的時候,請華生輕輕地在他耳旁說一聲「諾伯里」,也許正是為了表現福爾摩斯全集不算完美的推理家這一面,華生才寫下這個案子。當時的讀者也許會表示遺憾,因為不同種族之間通婚在英國社會是無法忍受的,而案件里表面上對種族通婚抱有支持的態度,並且細心的讀者會發現華生對芒羅先生的寬大表示出了高興。更有趣的是,看到艾菲·芒羅用「傑克」這個名字稱呼他的丈夫格蘭特,讓人感到十分滿意,這證明約翰·華生的妻子也可以稱呼自己的丈夫為「詹姆斯」!
在一些神秘的案件中,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全集的非凡才能使我對一些離奇的戲劇性故事聽得入了神[70],最後我們自己也投身到這些故事中去了。在我發表根據這些案件所寫的短篇小說時,很自然地就把他的成就寫得比失敗要詳細得多。我這樣寫的目的更多的不是出於維護其聲望的考慮——事實上,他在困境之中表現出的精力和過人之處同樣值得稱道——而是因為沒有人能夠在福爾摩斯全集遭到失敗時取得成功,案件也往往成為永久之謎。然而,經常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甚至當他出現了錯誤,最後還是能讓案情真相大白。我曾見證了五六起此類案件,其中最讓人著迷的有兩件案子,一件是第二塊血跡案[71],另一件就是我現在要講的故事。
福爾摩斯全集是一個極少為鍛煉身體而進行鍛煉的人。一般來說,沒有多少人能夠合理地運用自己的體力,在同一體重級別[72]的人中,福爾摩斯全集毫無疑問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拳擊手,只是他認為盲目的體育鍛煉是體能的浪費,所以除了職業需要以外,他很少熱衷於其他活動。然而他總是精力充沛且不知疲倦。他這樣的養生之道看起來確實與眾不同。他平時食量很小,生活簡單,有點像苦行僧。除了偶爾使用可卡因以外,福爾摩斯全集沒有其他不良嗜好。而且只有在既無案件可查,又無報紙可看時,他才藉助於麻醉劑解除生活的單調。
早春的某一天,福爾摩斯全集難得清閑,陪我到公園[73]散步。這個季節,榆樹剛生出綠色的嫩芽,栗樹梢頭開始鑽出五瓣形新葉。兩個小時中,我們默默無語地漫步,這很適合兩個親密無間的朋友。等返回貝克街時,已經近五點了。
「對不起,先生,」我們的小僕人打開門說道,「有一位紳士來找過您。」
福爾摩斯全集眼含抱怨,望了我一眼。
「真不該午後散步!」福爾摩斯全集說道,「那麼,這位紳士已經走了嗎?」
「是的,先生。」
「你沒有請他進來嗎?」
「請了,先生,他進來過。」
「他等了多長時間?」
「半個小時,先生。他焦慮異常,先生,他跺著腳,不停地在屋裡走來走去。我待在門外,先生,但我能聽到他的動靜。最後他走到走廊里大聲叫喊說:『是不是他再也不回來了?』這是他的原話,先生。我說:『請您再稍等一會兒。』他又說:『那我到外面去等好了,我都快悶死了,過一會兒我就回來。』說完他就走了,我說什麼也留不住他。」
「好了,好了,你做得很對。」我們走進屋中,福爾摩斯全集說道,「真讓人惱火,華生。我急需接一件案子。這個人如此急不可耐,看起來是一件挺重要的案子。嗨!這桌上的煙斗可不是你的,一定是那個人丟下的。這是一隻不錯的歐石南根煙斗,帶有一根長長的斗柄,是用一種煙草商稱為琥珀的材料做成的。我不清楚倫敦城裡能有幾支真正的琥珀煙嘴,有人認為嵌著蒼蠅的那種才是珍品[74]。喂,他肯定是心亂如麻,竟把這麼珍貴的煙斗遺忘在這了。」
「你怎麼知道他視煙斗為珍寶呢?」我有些不解。
「依我看,這煙斗的原價也不過七先令六便士,可現在已經修補過兩次,你看,一次在木柄上,另一次是在琥珀煙嘴上。這兩次修補用的都是銀箍,你看得出,早就超過了煙斗的原價。這個人寧願掏同樣的錢去修理煙斗,也不願買一隻新的,足以說明他一定非常喜愛這隻煙斗。」
福爾摩斯全集拿起煙斗。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誌》,1893
「還有什麼發現嗎?」我問道,看到福爾摩斯全集正在手中翻轉煙斗,用他那種獨特的沉思神情盯著它。
福爾摩斯全集拿起煙斗,用他那細長的食指彈了彈,如同一個教授在講授動物骨骼課。
「有時候煙斗是非常重要的,」福爾摩斯全集說道,「也許除了表和鞋帶外,再沒有什麼東西比煙斗更能顯示出一個人的性格,但就這隻煙斗來講,跡象既不是十分明顯,也不是非常重要。煙斗的主人很明顯是一個強壯之人,左撇子,一口好牙齒,習慣上粗心大意,但不缺錢花。」
我的朋友非常隨意地作出了這些分析,我看到他斜視著我,看我是否清楚他的推理。
「僅憑用一隻七先令的煙斗吸煙,你就能認定他是一個有錢人嗎?」我問道。
「這是八便士才一英兩的格羅夫納板煙,」福爾摩斯全集說著,一邊在手掌中磕出一點煙絲來,「只要用這一半的價錢,他就能抽上上等煙,足以表明他在經濟上比較寬裕。」
「那麼,其他作何解釋呢?」
「有時候煙斗是非常重要的,」福爾摩斯全集說。
W.H.海德,《哈珀周刊》,1893
「他習慣於在油燈和煤氣噴燈上點煙斗[75]。可以看出,煙斗的一邊全都燒焦了,如果用火柴肯定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誰用火柴點煙會燒焦煙斗邊呢?但如果你用油燈點煙,就肯定會燒焦煙斗。而燒焦的部分又正好全在煙斗的右側,由此,我推斷他是一個左撇子。如果你用煙斗在燈上點煙,你會發現你很自然地把煙斗左側靠向火焰,這是因為你慣用右手。你可能偶爾會換種方式點煙,但絕不是習慣。就此看來他已習慣用左手。他咬穿了琥珀煙嘴,這種情況只能發生在一個身強力壯且擁有健康牙齒的人身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聽到他正在上樓,這樣我們就能研究一些比這煙斗更有趣的問題了。」
一會兒工夫,門被打開了,走進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他身穿一套深灰色衣服,顯得講究而乾淨,手中拿著一頂褐色寬檐呢帽[76]。我想他大概有三十歲上下,可是實際上他的年齡還要大一些。
「很抱歉,」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我想我應當先敲下門的。是的,我當然應該先敲門。可實際上我心裡有點亂,所以請務必原諒我。」他摸著額頭,顯得頭昏眼花,癱倒在椅子上。
「我看你好像一兩夜沒有睡覺了。」福爾摩斯全集用輕鬆親切的口吻說道,「這比工作還要傷腦筋,甚至比享樂還要傷神。我能幫你什麼忙呢?」
「先生,我要向你請教。我不知道該怎樣辦,我的全部生活都要破碎了。」
「你想雇我做諮詢偵探嗎?」
「不只是這樣。你見多識廣,飽經世故,我想聽聽你的見解。我想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我期望得到你的賜教。」
他說得支離破碎,語調急促顫抖,在我看來,他就連說話都感到非常痛苦,並且始終儘力用意志去控制自己的情感。
「這件事真的很不好辦,」他說道,「誰都不願意對陌生人提及自己的家務事。尤其是和兩個素未謀面的人來議論自己妻子的行為,更讓人覺得難以忍受。這樣做簡直太恐怖了。可是,我已經無計可施,只能求助於他人了。」
「我親愛的格蘭特·芒羅先生……」福爾摩斯全集開口說道。
客人從椅子上一下子驚跳起來。
「怎麼?」他大聲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假如你想隱姓埋名的話,」福爾摩斯全集笑著說道,「我建議你不要再把自己的名字寫在帽襯裡,或者在拜訪別人時,不要把帽里兒沖向人家。我正想告訴你,我和我的朋友在這間屋子裡已經聽到過太多奇異詭秘的事情,而且我們有幸能夠把安寧帶給許多惶惑不安的人。我相信我們也能為你提供同樣的幫助。時間寶貴,不能再耽誤了,趕快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吧。」
我們的客人再次把手放在額頭,似乎覺得非常痛苦。從他的姿勢和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言語不多、有自制力的人,本性中有些驕傲,寧願把自己的創傷隱藏起來,也不願對外顯露。後來,他忽然間握緊拳頭,顯示出堅定的姿態,彷彿不願再保留什麼秘密,開始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是一個已婚的人,而且結婚已經三年了。在這期間,我和我的妻子互敬互愛,生活很幸福,就像其他任何夫妻一樣。無論在思想、言論還是行動上,我們都沒有任何分歧。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從上周一開始,在我們之間突然出現了障礙。我發現她的生活和思想中,存在一些我根本不了解的東西,就像街上一個與我擦身掠過的女人一樣。我們之間變得疏遠了。但我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客人從椅子上一下子驚跳起來。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誌》,1893
「不過,在我講下去之前,我一定要讓你了解一件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艾菲是愛我的,對此不要有任何誤解。她全身心地愛著我,現在更是這樣。我心裡明白,也感覺得到這一點,這方面我不想再討論,一個男人完全可以感覺到一個女人的愛。不過在我們之間存在著一個秘密,在弄清楚它以前,我們無法再回到從前。」
「芒羅先生,我只想知道事實是什麼。」福爾摩斯全集顯得有些急躁。
「我先告訴你艾菲過去的一些事情。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很年輕,僅僅25歲,卻是個寡婦,那時人們叫她赫伯龍夫人。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了美國,住在亞特蘭大,在那裡嫁給了一個叫赫伯龍的律師,生意還不錯。他們有一個孩子,但當地橫行的黃熱病奪去了她丈夫和孩子的生命[77],我還見到了赫伯龍的死亡證明[78]。這件事讓她厭惡了美國的生活,便回國和她未出嫁的姑母一起住在米德爾塞克斯的平納爾。有一點我還要提及,她的丈夫留給她大約四千五百鎊的遺產,算是相當豐厚的。她丈夫生前用這筆錢投資得到了回報,平均有七厘的年利[79]。她在平納爾才待了六個月就遇上了我,我們相愛幾星期後就成家了。
「我自己是個蛇麻商人,每年能收入七八百鎊[80]。我們覺得生活比較寬裕,就在諾伯里租了一座小別墅,年付八十鎊的租金。儘管我們住的小地方離城區很近,卻別有一番鄉村氣息。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一家鄉村旅館和兩所房屋,正對著我們的田野那邊還矗立著一座單獨的小別墅。除此以外,去車站的半路上才能找到房子。因業務關係我在一定的季節會到城裡辦事,但在夏天就沒什麼可做了。於是我和妻子就住在鄉村的家裡,隨心所欲地盡情歡樂。我跟你說,直到發生這件不幸的事情之前,我倆之間從未留下過任何陰影。
「在講下去之前,我還應當先告訴你一件事。我們結婚時,妻子把她所有的財產都交給了我。我並不想這樣做,因為我擔心一旦生意出現問題,事情將會非常棘手。但她堅持這樣做,我也就沒有反對。對了,她六個星期前來找過我。
「『傑克[81],』她對我說,『我把錢交給你的時候,你說過無論我什麼時候用錢都可以找你要。』
「『沒錯,』我說道,『怎麼說那都是你自己的錢。』
「『那好,』她說道,『我現在需要一百鎊。』
「聽到她這樣說,我有些吃驚,我原以為她不過是想買一件新衣服或其他諸如此類的東西。
「『你究竟怎麼了?』我問道。
「『噢,』她頑皮地說道,『你說過你只是我的銀行保管,而銀行保管從不應該亂髮問的,你清楚這一點。』
「『如果你真的需要,當然可以得到這筆錢。』我說道。
「『啊,是的,我確實需要它。』
「『你能告訴我這筆錢你有什麼用嗎?』
「『傑克,也許在幾天後會告訴你,但現在不行。』
「於是我答應了她,但那是我們夫婦間破天荒第一次存在著某種秘密。我給了她一張支票,就再也沒想這件事。也許這與後來發生的事沒任何關係,但我想我最好還是說出來。
「好,我剛才對你們說過,在我們的住所不遠處有一座小別墅,而住所和小別墅之間剛好有一塊田野,如果你想到小別墅去,只有先沿著大道走,然後再拐到一條小路上。在小別墅那邊正好有一小片枝繁葉茂的蘇格蘭樅樹,通常我很喜歡在那裡散步,無論如何,林中散步總是一件讓人輕鬆愉快的事。這八個月來,小別墅一直空著沒人住,挺可惜的。它畢竟是一座很漂亮的兩層樓,帶有一道老式的走廊,四周長滿了金銀花。我經常在那裡散步,想著這可真是一座整潔小巧的家園啊。
「可是,上周一傍晚我走在這條路上時,遇到一輛敞篷車從小路上過來,而且看見走廊邊的草地上放著一堆地毯和其他物品。很明顯,小別墅最終還是租出去了。我從旁邊穿過的時候,就像一個無所事事的人那樣停下來看了看,想知道是什麼人會住得離我們這麼近。而我正在打量著,突然感覺到有一張臉正從上層窗戶里盯著我看。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當時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張面孔,可總覺得背上直冒冷汗。我離得有點遠,所以分辨不出那張面孔的具體特徵,但總覺得它有點不自然且冷酷無情,我當時的感覺就是這樣。我快步向前走,想近距離觀察一下窺視我的那個人,但我走近以後,那張臉忽然消失了,彷彿被什麼東西拉到屋內的黑暗之中。我站在那裡足有五分鐘時間,仔細考慮這件事,試圖分析我得到的印象。我無法解釋這究竟是一張男人的面孔,還是女人的,它畢竟離我太遠。但那張臉卻深深地刻在我心中。它如同死人般的黃色[82],而且有點僵硬呆板,顯得非常不自然。我心煩意亂,決定再去看看這所別墅的新住戶。我走過去敲了敲門,門突然打開了,閃出一位身材高大、體態枯槁的女人,生著一副醜陋可怕的面孔。
「『你有什麼事?』她操著北方口音[83]問道。
「『我是你那邊的遠鄰,』我說著,一邊沖我的住所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剛搬進來,我想我應該能為你們提供些什麼幫助……』
「你有什麼事?」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誌》,1893
「『喂,我們需要的時候,自然會找你。』說完,她竟然撞上了門。對這種無禮的回絕,我非常惱火,轉身朝家裡走去。雖然我整晚都儘力想其他的事情,但腦海中一直被窗戶里的怪人和那個女人的蠻橫無禮所困擾。這件事我決定對妻子守口如瓶,因為她既膽小又非常容易衝動,我可不想讓她知道我剛才遭遇的不快。但在臨睡以前,我告訴她那座小別墅已經有人住上了,她卻毫無反應。
「我通常睡覺都很死,夜裡沒有什麼可以吵醒我,這在家裡成為一個笑柄。但那天晚上有點奇怪,可能受到這件事情帶來的輕微刺激或是我說不上來的其他原因,我沒有平常睡得那麼死。半夢半醒之中,我隱約感到屋裡有什麼在走動,逐漸才意識到我妻子已經把衣服穿好,並且披上了斗篷,戴上了帽子。我嘴唇微動,低語了幾句,對她這種不適時的舉動表示驚異和不滿。藉助燭光的映照,當我半睜的雙眼突然落到我妻子臉上時,竟使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的表情是我前所未見的,也決不可能是裝扮出來的。她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她扣緊斗篷,還悄悄往床上看了看,唯恐把我吵醒。後來,她以為我還沒醒,便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前門合葉發出了一陣尖銳的嘰嘰嘎嘎的響聲。我從床上坐起來,用手敲了敲床欄,確認我真的是醒著,然後我從枕下取出手錶,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在這個時候我妻子到外面去,到底要幹什麼呢?
「我就這樣坐了近二十分鐘,翻來覆去地想這件事,努力想找到一些可能的解釋。我想得越多,就越覺得稀奇古怪、不可思議。我正為這件事困惑不解時,聽到門又輕輕關上了,還有我妻子上樓的腳步聲。
「『艾菲,你剛才跑到哪兒去了?』她一進來,我便問道。
「聽到我的問話,她吃了一驚,猛然發出一聲尖叫。這樣一來比其他的事更讓我心煩,這一驚一叫裡面隱含著一些難以描述的心虛之情。我妻子向來是一個天性坦誠直率的女人,看到她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間,而當自己的丈夫問話時還大聲驚呼,畏縮不安,我心裡感到一陣發冷。
「『你醒了,傑克!』她勉強笑著大聲說道,『怪了,我還以為什麼也吵不醒你呢。』
「『你跑到哪裡去了?』我更加嚴厲地問道。
「『難怪你大驚小怪呢。』她說道。在解斗篷上的紐扣時,我看到她手指在顫抖,『很奇怪,我從未記得以前做過這種事。事情是這樣的:我覺得好像有些喘不過氣來,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如果再不出去,我真以為我要暈倒了。我在門外站了幾分鐘,現在感覺完全恢復了。』
「她對我說這番話的時候,從沒有正眼看我,聲音也完全不是平常的那種語調,很明顯她在撒謊。我沒有回答,傷心地把臉對著牆,心中裝滿了千百個惡意的猜測和疑問。我妻子會向我隱瞞什麼呢?她這次奇怪的外出,會到哪裡去呢?我覺得在我解開這個謎團之前,我是不會有安生日子過了。可是,在她這次撒謊以後,我一直迴避再問她什麼。這一夜我一直輾轉反側,翻來覆去想不出一個道理來。
「第二天我本來要去城裡的,但我心中煩亂異常,根本無法專心於生意。看來我的妻子和我一樣煩躁不安,從她一直不敢正眼看我的細微眼神里能看得出,她也明白我不相信她說的話,但她也是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吃早飯時我們沒有說上一句話,然後我立即出去散步,希望能在清晨的新鮮空氣中仔細考慮一下這件事。
「我一直走到水晶宮[84],在那裡待了一個小時,一點鐘的時候回到諾伯里,碰巧又路過那座小別墅。我停下來向窗口望了望,看看是否能找到昨天從那裡面看我的那張臉。我正站在那裡,福爾摩斯全集先生,讓我吃驚的是,小別墅的門突然打開了,我妻子走了出來。
「我一見到她就呆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可是當我們目光相遇時,我妻子更是驚訝異常。一愣神間,她看起來好像要重新退回到房子裡邊。然後,看到無法再隱藏下去,便走上前來,她嘴唇上強露出一些微笑,卻很難掩飾異常蒼白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神。
「『啊,傑克,』她說道,『我剛才來看一下是否能給我們新鄰居幫點忙。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傑克,你不會怪我吧?』
「『這麼說來,』我說道,『你昨天晚上就來過這裡。』
「『你說什麼呀?』她喊道。
「『我敢打賭,你來過這裡。這都是些什麼人?你怎麼會三更半夜來看他們?』
「『以前我沒來過這裡。』
「『你怎麼能對我說謊?』我大聲喊道,『你說話的聲音都變了。我什麼時候瞞過你?我要到裡面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不,傑克,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千萬不要。』她激動得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氣喘吁吁地說道。我走到門口時,她抓住了我的袖子,竭力把我拖了回去。
「『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傑克,』她喊道,『我發誓我會告訴你所有的一切,如果你闖進別墅,只能是自找苦吃,什麼也得不到。』後來,我試圖甩掉她,她卻緊緊纏住我不放,苦苦哀求著。
水晶宮。
《女王的倫敦》(1897)
「『相信我,傑克!』她叫喊著,『就相信我這一次。你決不會因此而感到後悔的。你知道,要不為你考慮的話,我決不會隱瞞你什麼的。這是我們全部生活的根本。如果你跟我回去,一切都會沒事,如果你非要進別墅去,我們之間就全完了。』
「她的話語中充滿真誠,又顯得如此絕望,我被她的話阻止了,站在門前不知怎麼辦才好。
「『我可以相信你,但有一個條件,而且只有一個條件,』最終我說道,『那就是從現在起這個秘密到此為止。你有保留自己隱私的權利和自由,但你必須答應我晚上不能再來,不能再發生什麼事。如果你答應我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我會忘掉這過去的一切。』
「『我知道你會相信我的,』她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大聲說道,『我一定會聽你的話的。走吧,啊,離開這兒回家去吧。』
「她抓住了我的袖子,竭力把我拖了回去。」
W.H.海德,《哈珀周刊》,1893
「她依然拉著我的衣袖,把我從小別墅拽走。我離開時往後看了看,發現那張鉛灰色的臉正從上面的窗戶里望著我們。我妻子和這個怪物之間有什麼聯繫呢?前天我看到的那個既粗暴又難看的女人怎麼會和她認識呢?這是一個不解之謎。我知道,在我弄清楚真相之前,我的心情決不會安靜下來。
「這件事之後的兩天內,我一直待在家裡,我妻子看起來也很忠實地遵守諾言,因為,就我所知,她從未離開過家。但是到了第三天,我有足夠的證據表明,她莊嚴的諾言並不足以使她擺脫這種神秘的影響力,再次使她遠離了丈夫,放棄了責任。
「那一天我到城裡去了,平常我都會乘坐3點36分的火車回來,但那次我則是乘坐2點40的火車回家的。我一進家就看見女僕神色慌張地跑進廳房。
「『太太在家裡嗎?』我問道。
「『相信我,傑克!』她叫喊著。」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誌》,1893
「『我想她可能出去散步了。』她答道。
「我心裡頓時充滿了疑問,我跑到樓上看看她到底在不在屋裡。就在這時,我不經意地向窗外一望,發現剛才和我說話的女僕正穿過田野,跑向那座小別墅。當時我自然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我妻子又到那裡去了,並且告訴女僕,如果我回來了就通知她。我氣得發抖,快速從樓上衝到外面,決定把這件事一次性做個徹底的了斷。我看到妻子和女僕正慌忙地沿著小路往回趕,但我並沒有停下來和她們搭腔。別墅里隱藏的秘密給我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我發誓,無論怎樣也要揭開這個秘密。我走到房前,甚至沒有敲門就轉動門鈕衝進走廊里。
「樓下面寂靜無聲。在廚房裡的爐灶上,燒開的水壺響個不停,一隻大黑貓蜷卧在籃子里,但找不到以前我看到的那個女人的任何蹤影。我跑進另一間屋子,也同樣是空無一人。然後我又跑上樓去,也只發現另外兩間空空的屋子。整座別墅里竟沒有一個人。房間里的傢具和圖畫都極為普通而粗俗不堪,只有一間卧室顯得比較舒適和雅緻,我曾從它的窗戶里看到那張奇怪的面孔。當我看到壁爐台上懸挂著一張我妻子的全身照片時,我的全部疑問化成了強烈而痛苦的怒火,那張照片還是她在三個月前應我的要求而拍的。
「我在屋裡停了好一陣子,確實是空無一人。我走出去,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我進屋後妻子來到前廳,但我極度傷心惱火,不願和她說話,從她身旁衝過去鑽進我的書房。在我關門之前,她卻隨後跟了進來。
「『對不起,傑克,我沒有遵守諾言,』她說道,『但如果你知道這所有發生的一切,我相信你會原諒我的。』
「『那你就把這一切告訴我吧。』我說道。
「『我不能,傑克,我不能。』她高聲喊道。
「『如果你不告訴我誰住在那座別墅里,你把照片又送給了誰,我們之間就沒有信任可言。』說完我就從她身旁走開,離開了家。這是昨天發生的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從那時起我就再也沒看見她,對這件怪事也沒有更多的了解。這是我們之間第一次產生感情陰影,它使我如此震驚,不知該怎麼做才好。今天早晨我忽然想起,只有你可以對我指教一二,所以才急急忙忙到你這裡來,我把一切全交給你了。假如有哪一點我還沒有說清楚的話,請你問我好了。不過,首先請你趕快告訴我該怎麼辦,因為這種痛苦我真的無法忍受。」
福爾摩斯全集和我全神貫注地聆聽著這段離奇的故事。這個人由於情緒激動異常,講述得斷斷續續。我的夥伴手托著下巴,靜靜地坐在那裡,陷入沉思。
「請告訴我,」他終於說道,「你能確信在窗戶上看到的是一張男人的面孔嗎?」
「我每次看到它的時候都離得比較遠,所以不能肯定。」
「但看起來這張面孔給你留下的印象很不好。」
「臉色顯得很不自然,而且面貌僵硬得讓人奇怪,但我走近時,它突然就消失了。」
「從你妻子向你要一百鎊到現在,有多長時間了?」
「兩個月左右吧。」
「你見過她前夫的照片嗎?」
「沒有,他死後不久亞特蘭大發生了一場大火[85],她所有的文件都被燒掉了。」
「可是她有一張死亡證明,你說你看到過。」
「是的,大火后她找到了一份副本。」
「『那你就把這一切告訴我吧。』我說道。」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誌》,1893
「你可曾遇到過在美國認識她的人嗎?」
「沒有。」
「她是否提起過想重新到美國去?」
「沒有。」
「或者收到過那邊的來信嗎?」
「沒有。」
「謝謝你。我現在要仔細考慮一下這件事情。如果這所別墅現在還是空著的,我們就不太好辦了。另一方面,我覺得更有可能,昨天在你進去以前,屋裡的人已經事先接到通知躲開了,而這時候他們可能回去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徹底查清事情真相。那麼我建議你返回諾伯里,重新查看一下別墅的窗戶。如果你確信裡面有人居住,不要硬闖進去,只要給我和我的朋友發一個電報就可以了。我們收到電報后一小時之內就和你會合,很快就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如果別墅還是空著該怎麼辦呢?」
「如果這樣的話,我明天會去和你詳談這件事。再見。不過首先要記住,在確實查清這件事之前不要再自尋煩惱了。」
「我擔心這件事不好辦,華生,」福爾摩斯全集把格蘭特·芒羅先生送出門口之後,回來對我說,「你怎麼看?」
「這件事聽起來很難辦。」我回答道。
「對了,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其中必定有詐啊。」
「那麼是誰在詐人呢?」
「啊,當然是住在那唯一一間舒適的房間里,並把艾菲的照片掛在壁爐牆上的那個傢伙[86]。的確,華生,要非常注意窗戶里那張呆板面孔,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這件案子。」
「難道你已經有了推論嗎?」
「是啊,但僅僅是一個暫時的推論,可是如果這推論與事實不符,我將會感到很吃驚的。這個女人的前夫就住在小別墅裡面。」
「你為什麼這樣想呢?」
「要不然,又怎樣來解釋她狂躁焦慮、堅決不讓現在的丈夫進到別墅去呢?依我看,事實應該是這樣的:這個女人在美國結了婚,她前夫養成了一些不良的惡習,或者說,他得了什麼令人討厭的疾病,變成了大家躲避的人或者智力低下者。她最終離棄了他,返回了英國,更名改姓后開始了她認為的新生活。她已經結婚三年,相信自己的處境非常安全,何況她已經用假冒別人名字的死亡證明給丈夫看過。但她的行蹤突然被她的前夫發現,或者,我們可以假設,被某個與其前夫勾搭上的不道德的女人發現了。他們寫信給這個妻子,恐嚇說要來揭穿她,於是她要了一百鎊竭力去收買他們,但他們仍然追來了。當丈夫不經意間向妻子提到別墅來了新住戶時,她就明白是追蹤她的人,於是等丈夫熟睡以後,她就跑出去竭力說服他們給她一個平靜的生活。由於沒有成功,她第二天早晨又去了,但正如她丈夫告訴我們的那樣,她在出去的時候被丈夫碰見了。她向他許諾不會再到那裡去。但兩天以後,她強烈希望擺脫這些可怕的鄰居,於是又進行了一次嘗試。這一次她帶去了他們可能索要的照片。正在會面期間,女僕跑進來告訴她主人已經回家了。當時她知道丈夫一定會直奔別墅而來,便催促室內的人從後門跑出,躲進附近的樅樹叢里。這樣一來,她丈夫自然發現別墅是空的。但如果他今晚再去,房子還空著才怪呢。你覺得我的推論怎麼樣?」
「完全是猜測。」
「可是它至少符合所有的事實。如果我們再發現與推測不符的新情況,我們有足夠的時間重新來考慮。在我們收到那位在諾伯里的朋友發來的電報之前,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不過我們並沒有等多久,剛剛吃完茶點,我們就收到了電報。
電報上寫道:
別墅仍然有人居住。又看到窗戶里那張臉。七點鐘火車站見,你來之前我不會採取任何行動。
我們下火車時,他正在月台上等候,借著車站的燈光,我們看到他面色蒼白,情緒不安,渾身顫抖。
「他們還在那裡,福爾摩斯全集先生。」他用手緊緊拉住我朋友的衣袖說道,「我來的時候,看見別墅里還亮著燈。現在我們要徹底解決這件事。」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我們走在幽暗的林蔭道上,福爾摩斯全集問道。
「我打算闖進去,親自看看屋裡的人到底是誰。我希望你們兩位做個在場證人。」
「你妻子警告過你最好不要揭開這個謎,你真的決定不顧一切去這樣做嗎?」
「是的,我一定要這樣做。」
「好,我認為你是對的。無論真相如何,總比無休止地懷疑要好得多。我們最好馬上行動。當然,從法律上講,我們這樣做絕對是錯誤的。不過我想這也值得。」
那晚天色漆黑異常,當我們從公路轉到一條兩旁全是樹籬的狹窄小路上時,天開始下起毛毛細雨,格蘭特·芒羅先生不耐煩地急速往前跑,我們也全力跟在他後面磕磕絆絆地走著。
「那是我家的燈光,」他指著樹間閃爍的燈光,低聲說道,「這就是我要去的那座別墅。」
正說著,我們已在小路上轉了個彎,來到了那所房子的近前。門前漆黑的地上映著一縷黃色的燈光,說明門沒有全關上,樓上的一扇窗戶也閃耀著異常明亮的燈光。我們望過去的時候,正看見一個黑影從窗帘上掠過。
「就是那個怪物!」格蘭特·芒羅喊道,「你們可以親眼看到這裡邊有人。現在隨我來,我們馬上就能知道一切。」
我們走近門口,突然從陰影中閃出一個婦人,站在燈光的金黃色光影中。我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面,但她高舉著雙臂,一副懇求的姿態。
「看在上帝分兒上,不要這樣!傑克。」她高喊道,「我預感到你們今晚會來。好好考慮一下,親愛的!再相信我一次,你絕不會後悔的。」
「艾菲,我相信你已經太久了,」他高聲喊道,「放開我!我一定要進去。我的朋友和我要徹底了斷這件事!」他把妻子往旁邊一推,我們緊隨著跟了過去。他剛打開門,一個老婦人衝到了他面前,想攔住他的去路,可是他一把將她推開,片刻之間我們都到了樓上。格蘭特·芒羅闖進上面亮燈光的屋中,我們隨後也趕了進去。
這是一間溫暖舒適、裝飾得很好的卧室,桌上點著兩支蠟燭,壁爐台上也點著兩支。房間一角的桌子旁邊,好像俯身坐著個小女孩。我們進來時,她把臉轉到一邊,不過我們仍可以看到她穿著一件紅色上衣,戴著一副長長的白手套。在她突然轉向我們時,我驚恐得忍不住叫出聲來。她轉向我們的面孔呈現極為奇怪的鉛灰色,臉上完全沒有任何錶情。一瞬間,這個謎就揭開了。福爾摩斯全集笑著把手伸到這孩子耳後,從她臉上扯下一個假面具來,原來她是一個小黑炭一樣的黑人小女孩,看到我們吃驚的臉色,她高興得露出了一排白牙齒。看到她興高采烈的樣子,我也不禁哈哈大笑。可是格蘭特·芒羅卻用手按著自己的喉嚨,站在那裡獃獃發愣。
「我的天哪!」他大聲喊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來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他妻子面容堅定而自豪地掃了一下屋內的人,說道,「你逼迫我告訴你,我自己並不想這樣做,現在我們兩個人必須一起來妥善處理這件事。我的丈夫死在亞特蘭大,可是孩子還活著。」
「你的孩子?」
她從懷裡取出一個大銀盒說道:「你從未見它打開過吧。」
「我原以為它打不開呢。」
她按了一下彈簧,打開了盒蓋。裡面是一張男人的肖像,非常英俊瀟洒,溫文爾雅,但相貌中卻明顯帶有非洲血統的特徵。
「這是亞特蘭大的約翰·赫伯龍,」夫人說道,「世上再沒有比他更高尚的人了[87]。為了能嫁給他,我脫離了我的同族[88],不過他在世的時候我從未後悔過。不幸的是,我們唯一的孩子卻秉承了他祖先的血統而不是我的[89],白人和黑人通婚往往會產生這樣的結果,小露西比她父親還要黑。無論怎樣,她畢竟是我自己親愛的小女兒,是母親的小心肝兒[90]。」聽到這些話,小傢伙跑了過去,偎依在女人身旁。「我把她留在美國,」女人繼續說道,「僅僅是因為她的身體虛弱,跟我回來可能會水土不服,我才把她交給我們從前的僕人,一個可靠的蘇格蘭女人撫養,我從未想到要遺棄我的孩子。可是自從遇到了你,傑克,並且知道我愛上了你,我不敢告訴你我已有小孩,上帝原諒我,我怕我會因此失去你,所以就沒有勇氣告訴你。我只有在你們二人之中作出選擇,我太懦弱了,終於捨棄了我的小女孩[91]。三年來我一直對你隱瞞孩子的事,可是我經常從保姆那裡得到消息,知道她一切都很好,然而,我還是忍不住想見孩子的強烈願望。我試圖抑制這份感情,但卻徒勞無益。明知這樣有危險,我還是決定把孩子接過來,哪怕是幾個星期也好。於是我給保姆寄去一百鎊,告訴她這裡有座小別墅,她可以過來做我的鄰居,而我卻不需要出面和她接觸。我甚至囑咐她白天讓孩子待在屋裡,並且遮住孩子的臉和手,即使有人從窗外看到她,也不會造謠說鄰宅有一個小黑人。要不是我太過於小心,也不會做得這麼蠢。因為我怕你看出實情,反而有點昏了頭。
她是一個小黑炭一樣的黑人小女孩。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誌》,1893
「是你先告訴我小別墅有了新住戶,我本應等到早晨,但由於太過興奮而無法入睡,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輕易被吵醒,所以最終還是溜了出去。沒想到被你看到了,我的麻煩也就開始了。第二天你察覺了我的秘密,可是你本性仁慈,並沒有因此而追究。三天以後,你從前門闖進去,保姆和孩子卻從後門逃走了。今天晚上你終於知道了一切,我想知道你會怎樣處理我和孩子呢[92]?」她雙手緊握,等待著丈夫的回答。
兩[93]分鐘后,格蘭特·芒羅打破了沉默,他的回答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他抱起孩子,吻吻她,然後,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挽著妻子,轉身往外走。
「我們可以回家去再好好商量嘛。」他說道,「我雖然不是一個完美的人,艾菲,可是我想,我應該比你所想象的要好一些。」
福爾摩斯全集和我跟著也走出那條小路,出來的時候,我的朋友拉了拉我的衣袖。
他抱起孩子。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誌》,1893
「我想,」他說道,「我們還是回倫敦去,這比在諾伯里更有用些。」
這以後,整晚他再也沒有談及本案,當他最後拿著點燃的蠟燭走回卧室時才說:「華生,如果以後你覺得我對我的能力過於自信,或在辦一件案子時沒有全力以赴,你最好輕輕在我耳旁說一聲『諾伯里』,我會對你感激不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