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福爾摩斯全集（一）》（3）
阿瑟·柯南·道爾爵士
一位名叫阿瑟·柯南·道爾的蘇格蘭人是和倫敦文學史緊密相連的著名人物之一——儘管他僅僅在倫敦生活了很短一段時間——因為他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故事的原作者。柯南·道爾於1859年5月22日出生在愛丁堡，在家裡九個孩子——其中七個活到成年——中排名老二。早年他的家庭生活很困苦。父親查爾斯·埃特蒙特·道爾是約翰·道爾的小兒子，約翰就是廣受歡迎的政治漫畫家「H.B.」。查爾斯的兄長都是名人：詹姆斯寫下了《英格蘭紀年史》；亨利管理著都柏林的國家美術館；理查德因為他為《笨拙》設計封面以及為童話故事畫插畫而知名。但是查爾斯走上了公僕的道路，那是沒有前途的職位，就是這麼一個職位最終還是丟掉了，之後他依靠酒精為生。他遭受了癲癇病帶來的巨大痛苦，最後在公眾機構的照顧下生活，於1893年去世。因為家庭貧困，柯南·道爾最初在家中接受教育，由他所深愛的母親瑪麗撫養。「媽媽」有愛爾蘭血統，祖先可以追溯到諾森伯蘭郡著名的珀西家族，再追溯到金雀花王朝一脈。她向長子阿瑟講述過傑出祖先們的故事。
九歲時，柯南·道爾被送到蘭開夏郡霍德的一家耶穌會預備學校。霍德的學校附屬於斯東尼赫斯特的一所耶穌會中學，兩年以後柯南·道爾進入這所學校學習。他在斯東尼赫斯特的時光並不太快樂。他的不可知論信仰開始萌發，到1875年他在斯東尼赫斯特的生活結束時，柯南·道爾不再認為自己是一名天主教徒。離開斯東尼赫斯特之後，他跟隨耶穌教士去了費爾德克徹、澳大利亞，後來回到愛丁堡，於1876年到1881年間就讀於愛丁堡大學醫學院。
在愛丁堡大學，柯南·道爾遇到了約瑟夫·貝爾博士，貝爾的醫學觀察力和推理能力讓同僚們大吃一驚，也給年輕的學生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柯南·道爾第一次上他課時，貝爾博士三十九歲。到第二學年結束時，貝爾讓柯南·道爾擔任自己病區的助手。這讓柯南·道爾有機會看到貝爾博士如何快速推理病人情況。柯南·道爾在一封1892年寫給貝爾的信中寫道：
約瑟夫·貝爾
我確實應該把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歸功於你，因為我學到了要在故事中把［偵探］處於各種戲劇化的位置，我覺得他的分析能力並不是某種誇張，我看見你在門診部就引起過這樣的效果。我聽到你反覆灌輸推理、演繹和觀察，圍繞這些，我便嘗試塑造一個人，他儘可能的延續這樣的事情——甚至延伸得更遠……
在柯南·道爾1924年出版的自傳《回憶和冒險》中，他寫的更詳細：
我現在覺得自己有能力讓事情更清晰、更明確也更精巧。加博利奧環環相扣的情節讓我著迷，坡筆下大偵探杜賓從兒童時代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但是我能不能加上自己的東西呢？我想到了我的老師喬·貝爾，他瘦削的臉龐、古怪的方法、神神秘秘的伎倆。如果他是一位偵探，肯定會將這樁雖然迷人卻毫無章法的工作變得近乎純科學。我想試試看能否獲得這樣的效果。在現實生活中一定可能，那我為什麼不把它運用到小說中呢？說一個人很聰明並非難事，但是讀者需要看到例子——而病房裡貝爾每天都在給我們舉例子。
貝爾博士也曾為《海濱雜誌》撰文，回憶道爾在醫學院的那段學生時代，還表明自己也是一位福爾摩斯全集迷：
當談到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時，你問及有關教學方法的事情，就是柯南·道爾先生曾好心提到過的方法。柯南·道爾博士藉助自己天才的想象力，從很少的東西中衍生出許多，而且他還記得自己的老師，豐富了這幅圖畫。在教授如何治療疾病和意外事故時，所有仔細的教師都會首先向學生示範如何準確地識別個案。這種識別取決於快速地從微小細節中做出正確的判斷，在細節方面有病和健康是不同的。實際上，教師要教會學生小心觀察。為了讓他們對這種工作感興趣，向學生示範觀察能發現一些事實是很有用的，比如病人的病史、國籍和職業。
柯南·道爾在愛丁堡學習醫學期間，他干過好些工作貼補家用，還在一條去格陵蘭島的捕鯨船上當過船醫。一位朋友告訴柯南·道爾，他的信很生動，可以寫出來賺稿費，而這時他正焦慮尋找新的收入來源，於是開始提筆寫小說。《塞沙沙山谷之謎》是一篇場景在南非的關於尋找寶藏的故事，很明顯受到坡和布雷特·哈特的影響——他們是那時期柯南·道爾喜歡的作家。愛丁堡一家有名的雜誌——《錢伯斯期刊》接受了它，這讓柯南·道爾很是高興，1879年這篇故事匿名發表在該雜誌上。
柯南·道爾最初對寫作發生興趣主要是因為這是一種賺錢的方法，但是他寫了十多篇作品卻收效甚微。1880年，發表第二篇小說《美國奇談》時，出版商建議他放棄行醫專心寫作，但是柯南·道爾對於寫作前途未卜不願接受建議。1881年畢業之後，他在一艘去西非海岸的船上當船醫。回來之後，他去倫敦找家族中有名的親戚，想在那裡開一家診所。但是，道爾家都信奉天主教，柯南·道爾不願意就他的不可知論妥協。他回到了愛丁堡，繼續尋找機會。
1882年，愛丁堡大學的校友喬治·圖納文·布德醫生邀請柯南·道爾到他在普利茅斯的診所工作。合作關係破裂之後，柯南·道爾搬到南海，在那裡開了一家診所。1885年，柯南·道爾把一位名叫傑克·霍金斯的病人接到診所治療。治療失敗了，霍金斯去世（並不歸罪於柯南·道爾）。柯南·道爾隨後照顧病人的母親和姐姐的生活，他們同樣居住在南海，幾個月後，他向傑克的姐姐路易莎·霍金斯（「圖意」）求愛並結婚。據說，圖意是一位性情溫和的女子，臉上永遠是快樂、開朗的表情，有著迷人的藍眼睛。柯南·道爾稱她「溫文爾雅」。這段婚姻持續到1906年路易莎因肺結核去世，他們有兩個孩子——瑪麗·路易莎和金斯利。
1886年，受到在南海所參加的會議的鼓動，柯南·道爾對通靈研究發生興趣。在晚年，這類研究——或稱「通靈學」——成為他生活的焦點，他常常將其早年的興趣作為對這領域長久細緻研究的證據。據說，柯南·道爾在南海的行醫失敗了；實際上他正逐漸走向成功。柯南·道爾業餘時間持續寫作，1879年到1887年間發表了三十篇小說。
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和醫學博士約翰·H.華生的著名會面有案可查（《血字的研究》中），但是柯南·道爾和華生醫生的見面仍然處於想象之中。也許這兩位作家在愛丁堡碰過面；也許在文學研究會見到過；或許他們相似的醫學背景讓他們在某次講座上遇到。他們肯定遇到過，因為華生醫生的部分回憶於1887年以阿瑟·柯南·道爾的名義出版，題為《血字的研究》[5]。柯南·道爾為這本書找出版商幾經周折。在遭到三次退稿之後，倫敦的華德·洛克公司於1886年9月接受了稿件，將它刊登在他們的1887年《比頓聖誕年刊》上。這是一本刊登長篇偶爾也有短篇的小說合集，由塞繆爾·奧查特·比頓在1867年創辦，他是一位出版商，也是菜譜名人比頓夫人的丈夫。年刊每本售價一先令，有紅、白、黃三色彩色封面，描繪的是《血字的研究》中的壞人，他正借著掛燈的火焰把注射器烤熱。年刊很快售完，雖然這歸功於比頓的名聲而不是內容。小說於1888年出版單行本，由柯南·道爾的父親查爾斯·道爾畫插圖。
路易莎·霍金斯
《血字的研究》被接受之後——柯南·道爾這篇小說所有版權只賣了25英鎊[6]（毫無疑問還要和華生醫生分享）——柯南·道爾又創作了《克魯姆保之謎》，這是他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小說最先連載在《蓓爾美爾》和《蓓爾美爾報》上，這雜誌在查爾斯·狄更斯的主持下很受歡迎。《克魯姆保》於1888年出版，柯南·道爾很快就覺得這不是他喜歡的作品。它根據柯南·道爾在愛丁堡的經驗所撰寫，使用了威爾基·柯林斯的「驚悚小說」作為模型。完成之後，柯南·道爾轉而創作歷史小說《米卡·克拉克》，1889年以單行本出版。小說銷售獲得成功，柯南·道爾把它看作「第一塊牢固的基石，期待揚名立萬」。結果只是他能夠將已發表的短篇小說結集成幾部選集加以出版。
1890年，柯南·道爾準備出版《葛德斯通公司》，這部長篇小說他從1884年開始創作，此外還接受了費城《利平科特雜誌》代理人J.M.司徒達特的委託創作一部中篇作品。在1890年的一封信中，柯南·道爾向司徒達特描述：「我的故事可以叫做『六簽名』或者『修羅托斯謎案』。你說你想要個有味道的標題……我會讓《血字的研究》中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因為出版《血字的研究》受限，《四簽名》——後來以最初的名字為題——是美國讀者首次接觸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這部作品比較成功。該年晚些時候小說以單行本發行，1891年在《海濱雜誌》刊登了第一系列福爾摩斯全集故事之後，它也成了暢銷書。
1890年末，柯南·道爾認為他的事業和家庭達到了平衡的狀態，受到羅伯特·科赫關於肺結核新療法的驅使（諷刺意味的是，這個疾病在隨後幾年裡將會折磨他的妻子），他趕去柏林親眼目睹這項療法的實證。途中他遇到一位醫學專家——皮膚病學家——勸柯南·道爾強化自己的專業。兩天後，他關閉了南海的診所，匆匆趕往維也納學習眼科。維也納之旅很失敗，因為柯南·道爾發現自己無法聽懂德語課程，也就不能掌握信息。兩個月之後，他和路易莎休了一次長假，於1891年春回到倫敦。他們租了蒙塔格街的房子，同時柯南·道爾開始尋找滿意的診所。他最終在上威姆波爾街2號找到了一家，但是——讓未來的讀者高興的是——沒有病人上門。相反，文學之星正移向中天。1891年1月，出版商喬治·紐恩斯想創辦《海濱雜誌》。紐恩斯曾經成功運作了《點滴》周刊，他希望發行一份像美國刊物《哈珀》或者《斯克萊布諾》這樣風格的雜誌。他想要一份每頁畫有插圖的雜誌，不過很快修正為每隔一頁有一幅插圖。而且，他覺得每期雜誌應該要完結，「像一本書」。也就是說《海濱》不會像其他雜誌那樣連載故事，而是刊登短篇小說。紐恩斯立刻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施，第一期賣了30萬冊，當時沒有哪本雜誌，不論是英國還是美國，能達到這樣的數量。柯南·道爾的一篇小說《科學的聲音》就刊登在第一期上。
《血字的研究》
1891年春末，《海濱》新任指定文學編輯格林霍克·史密斯收到兩篇手寫文稿。四十年之後，他描述那天的反應：
我立刻意識到，那是自埃德加·愛倫·坡以來最偉大的短篇小說。我記得奔進紐恩斯先生的房間，把小說戳到他眼前……這是一位新的有天賦的作家；情節巧妙，風格明朗，講故事能力一流。
這兩篇讓史密斯大吃一驚的小說是《波西米亞醜聞》和《紅髮會》。柯南·道爾接受了《冒險史》每篇故事三十畿尼的稿酬，《回憶錄》每篇五十畿尼[7]。
另一件對後來影響至深的事情是，海濱雜誌的美編W.J.K.布特將福爾摩斯全集插圖委託給一位名叫佩奇特的插畫家。有一種說法是，布特本想給華爾特·佩奇特（西德尼的兄弟），他為《插圖倫敦新聞》畫過戈頓將軍非洲冒險的插畫。西德尼·佩奇特的女兒威妮弗蕾德·佩奇特說，布特寫信給西德尼因為他忘記了華爾特的名字。另一個版本是，西德尼打開了一封信，上面的地址寫給「插畫家佩奇特」。有趣的是，西德尼自己也是一位畫家，於是接受了委託，著手為福爾摩斯全集故事畫插畫，一直到佩奇特1908年去世。西德尼·佩奇特繪製了350幅以上的插畫。西德尼·佩奇特筆下的福爾摩斯全集有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高而瘦，也許用一位作家的話來說，「只稍遜於流行的男演員」。這個令人討厭的人和柯南·道爾所描述的幾乎沒有共同點。威妮弗蕾德說，華爾特和西德尼不一樣，「他注重細節的精確性。因此有可能會讓世人看到一個不那麼英俊的福爾摩斯全集，也許會把他描繪成作家所寫的那樣，『大大的像玳瑁一樣的鼻子，兩個小眼睛靠的很近』」。柯南·道爾承認說：「也許從我的女性讀者觀點來看，倒不如那樣[8]。」
作家、主題以及畫家合在一起之後獲得巨大成功。1891年7月，《波西米亞醜聞》在英國登場之後造成了很大轟動，隨後每篇刊登在《海濱雜誌》的福爾摩斯全集冒險都使得雜誌銷量增加。雜誌史學家稱這樣的發行效應「就像反射效應那麼直接和具有決定性」。據說一旦刊登福爾摩斯全集故事的新雜誌出版了，讀者便會排隊購買，據估計，在1893年，一旦雜誌封面出現柯南·道爾的名字，發行量就增加10萬冊。
1891年11月，柯南·道爾覺得和福爾摩斯全集以及華生的合作已經足夠。他寫信給母親說：「我考慮殺死福爾摩斯全集……處理掉他以幹些更好的事情。」瑪麗·道爾勸說他推遲最終決定，小說得以繼續。1891年到1892年刊登的十二篇故事結集成單行本《冒險史》。在這個多產的時期，柯南·道爾出版了三部長篇小說：《瑞夫吉斯：兩個大陸的故事》（有關鎮壓雨格諾教徒的故事）、《大幻影》（滑鐵盧戰爭）以及《城市之外》（家庭生活和方式的故事）。他向《海濱雜誌》的格林霍克·史密斯提出史無前例的稿酬，12篇小說要價1000英鎊[9]。首篇是1892年12月刊登的《銀色馬》，後來結集成《回憶錄》。
1893年12月，《最後一案》發表，這是第二系列的最後一篇，公眾得知柯南·道爾和華生將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和莫里亞蒂教授最終決鬥的秘密保守了兩年多，他們很受打擊。福爾摩斯全集去世的消息舉國震驚，倫敦的年輕人在絲帽上別上服喪的綢花或者戴上黑臂章。一位痛苦的讀者寫信給柯南·道爾說：「你這個畜生！」柯南·道爾承認說：「我很驚訝，沒想到公眾如此反應。」《海濱雜誌》出版商稱福爾摩斯全集的去世對他的股東是「可怕的事件」，據聞有一萬兩千名讀者取消了訂閱。
柯南·道爾離開了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沒有任何遺憾。「可憐的福爾摩斯全集死了，真該死。」他在1896年如是說。
我覺得他就像用過量的葯，我面對著他就像面對肥鵝肝醬餅，有一次我吃得太多了，以至於今天提到這個名字讓我都感覺要嘔吐……我讓那樣一位紳士死去真是該死，但是我覺得那不是謀殺，只是一種自衛的正當殺人，因為，如果我不殺掉他，他就會殺掉我。
1893年，正當柯南·道爾的名聲如日中天時，悲劇發生了。路易莎被診斷患上了肺結核。這病讓兩人的生活完全混亂，全家從一個療養地遷到另一個療養地，希望能病情痊癒或者至少有所緩解。1895年春，他們來到開羅，希望熱而乾燥的天氣能幫助路易莎康復起來。柯南·道爾以此為背景創作了三幕劇《科羅斯科悲劇》，於1898年發表。當英控埃及部隊和蘇丹伊斯蘭教僧人組織（反英派別）在蘇丹開戰，柯南·道爾成為《威斯敏斯特報》的戰地記者。1896年回到英格蘭之後，他繼續創作文學作品，包括關於攝政時期的體育小說《羅德尼·斯通》、關於年輕夫婦的有趣故事《臨時合唱團二重奏》以及他的第一部拿破崙時代長篇小說《貝納克大叔》。
1897年3月15日，他的妻子還在病中，阿瑟·柯南·道爾遇見了簡·林克。在柯南·道爾的自傳中，直到1907年婚禮才提及她，稱簡是「布萊克黑斯家族的小女兒，我已經認識她們好些年了，她是我母親和姐姐的密友」。如果這說法是真的，那麼柯南·道爾和簡在1897年就相愛了。但他是一位有婦之夫，他的騎士精神和正義感讓他維持和路易莎的感情。實際上，他和簡私下見過面——瞞著路易莎，但是柯南·道爾家族其他人，包括他的母親甚至路易莎的母親，都知道此事並對此表示諒解。離婚是不可能的，柯南·道爾努力維持個人生活的平衡。不管是福爾摩斯全集（「華生，我不是一個女性崇拜主義者，這一點你很清楚」）還是華生（「我見過許多國家和三個大洲的女人」）都不能作為苦惱的作家的模特。「［路易莎］對我來說永遠都是寶貴的，」他在1899年寫道，「但是，我要說，我生活中以前未被佔據的很大一部分空間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海濱雜誌》（1893年2月號）
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在柯南·道爾聲譽中仍然佔據絕大部分。1897年末，他撰寫了一部關於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劇本，可能是因為他在黑狄赫德建造的名為「昂德肖」的新家費用比預期要多。可這部劇本被冷落了，直到1899年5月，美國舞台劇演員威廉·吉列接觸柯南·道爾（由美國劇團經理查爾斯·弗羅曼資助），想要創作一部基於《冒險史》和《回憶錄》的舞台劇，柯南·道爾接受了這個主意。儘管這部劇叫做《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宣傳也說由柯南·道爾和吉列創作，但實際完全是吉列寫的。1899年10月23日這部「四幕情節劇」於紐約貝法羅上演，有人說這劇從來沒有真正的停止演出過。吉列主要是為自己撰寫該劇，直到1932年他還在英美兩國巡迴演出，扮演福爾摩斯全集超過1300場[10]；幾家業餘的以及專業的演出公司在二十世紀還繼續演出該劇，並將其擴展到全球範圍內的舞台、廣播和電視。至1976年，約翰·伍德、雷納德·尼莫以及弗蘭克·蘭格拉等一些著名演員都演過這個角色。
西德尼·佩奇特
1898年，英國和布爾人的戰爭在南非打響。柯南·道爾希望投身戰爭，但是軍方基於他的年齡和影響拒絕徵用，不過同意他監理海角鎮的一家醫院。那裡的經歷在他的性格上留下了深刻印記，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故事《皮膚變白的軍人》就反映了這段經歷。戰爭結束之後，英國的敵人（特別是英國「核心陣營」）將戰爭看作世界問題，柯南·道爾為英國辯護，撰寫了小冊子《南非的戰爭：起因以及應對》。小冊子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引起公眾關注，柯南·道爾因此成為統一黨下議院議員候選人。
對於讀者大眾來說無比高興的是，柯南·道爾在選舉中失利，從而繼續全職創作。
1901年3月，他動手撰寫《海濱雜誌》提出的「真實的爬行動物的故事」。結果是一篇基於達特穆爾的傳說誕生，那裡是英格蘭西部許多傳說和惡夢的發源地。儘管有消息說柯南·道爾將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帶入這個故事是因為故事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中心人物，但這個決定無疑受到金錢的影響，因為他在布爾戰爭中沒有任何收入。柯南·道爾明白一部新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作品會讓《冒險史》和《回憶錄》銷售復甦。1901年8月，他最偉大的作品《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第一部分刊登在《海濱雜誌》上。
《巴斯克維爾的獵犬》並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真正的回歸。這是對福爾摩斯全集往事的緬懷，發生在某個不確定的時期，好像是在1891年發生的《最後一案》之前。世界各地福爾摩斯全集迷叫嚷著想知道偵探更多的消息。1902年，柯南·道爾受封爵士，關於國王此舉的原因不得而知，很多人覺得偵探故事以及獵犬怪物是主要原因。
1903年，華生醫生撰寫了一篇值得注意的故事，名為《空屋》。他在其中披露了福爾摩斯全集在1891年並未死去，實際上是為躲避莫里亞蒂教授餘黨的復仇。福爾摩斯全集在印度半島、中東、法國南部逗留之後，於1894年秘密返回倫敦，操起了他諮詢偵探的老行當。柯南·道爾和華生共同保守了這個秘密達九年，直到福爾摩斯全集發慈悲，柯南·道爾才能為《海濱雜誌》撰寫另一系列關於大偵探的傳奇故事。這些小說發表於1903年到1905年間，1905年結集為《歸來記》。某些評論家覺得這些故事不如華生的早期作品。隨後柯南·道爾在一篇為《海濱雜誌》撰寫的文章中寫道：「這一系列最尖銳的批評來自一位康沃爾的船夫，他評論說：『當福爾摩斯全集先生墜落懸崖時，他也許沒有死，但是他確實受傷了，因為他不如以前。』」福爾摩斯全集表現的好壞並不等於華生寫作水平的優劣，很難說諸如《六座拿破崙半身像》、《布魯斯——帕廷頓計劃》、《雷神橋之謎》和《魔鬼之足》這些珍品有什麼缺點。
1906年7月路易莎在患病十三年之後去世。柯南·道爾情緒低落，停止了工作，直到1906年底喬治·愛德傑一案引起他的注意。柯南·道爾和狄更斯一樣，用他的聲望為社會上不公現象爭取權利，他相信有印度血統的年輕初級律師喬治·愛德傑受到錯誤的指控，被控告和本地多樁殺害牲口案有關。愛德傑因犯罪而受到監禁，隨後又沒有任何解釋地被釋放了出來，他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並重新回到法律界，因為指控使他被法律界除名。道爾稱這是一樁「吸引人的悲劇」，於是著手調查該事件，並且撰寫了一本關於愛德傑案件的書。1907年，柯南·道爾幫助愛德傑獲得赦免，同年和簡·林克結婚（愛德傑參加了婚禮），同時出版了一部讚美閱讀的書籍《穿越魔術之門》。接下來一年，也許是為了向他的新妻子表明自己的聲望有多高，柯南·道爾在《海濱雜誌》發表了《威斯特亞寓所》和《布魯斯——帕廷頓計劃》。1910年到1913年間還出版了更多作品。
簡·林克
柯南·道爾在布隆方丹
1912年，柯南·道爾向公眾介紹了喬治·查倫哲教授，出場作品《失去的世界》（1925年改編成電影，由先驅威爾斯·奧布萊恩設計恐龍動畫）頗具影響。查倫哲更多的冒險故事出現在《毒藥帶》（1913）和《迷霧之島》（1926）中。據說，在巔峰時期查倫哲的聲望能與福爾摩斯全集相匹敵。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柯南·道爾已經五十五歲，他也想參軍。這一舉動和他的騎士精神以及個性是相符合的。並不讓人驚訝的是，他被拒絕了。受到阻撓之後，他又有了在他居住的克羅伯勒組建一支平民義勇軍團的構想。幾周之後，政府接受了他的想法，組建了一個由政府領導的義勇軍團，克羅伯勒的團體也併入其中。柯南·道爾拒絕擔任領導，以無公職的阿瑟·柯南·道爾爵士身份加入其中，他還向陸軍部就如何作戰積極獻策，特別提出其中求生方案，諸如充氣圈、充氣救生艇以及身體防護。他還幫助華生醫生出版了《恐怖谷》，這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最後一部長篇故事，其中的謀殺就發生在離柯南·道爾家不遠的鄉村。1916年柯南·道爾開始撰寫六卷本史書《英國在法國以及佛蘭德斯的戰爭》，於1920年完成。他為了完成這部作品至少和十五位將軍有過通信，他們中許多人將私人文件給他使用。這部作品摒棄了同時代研究的觀點，因為過分迷戀軍事運動和技術細節遭到一片反對之聲。政府曾接觸柯南·道爾，想讓他組建一個宣傳部門，但是他拒絕了，寧願成為免費的媒介。幾乎作為一種回應，福爾摩斯全集的短篇系列《最後致意》中有一篇1917年發表的《最後致意》，講述了福爾摩斯全集在戰時的豐功偉績。
1917年末，柯南·道爾對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興趣再次變淡了。在倫敦唯靈論聯盟的一次會議上，柯南·道爾宣稱自己是一名全心全意的唯靈論者。柯南·道爾對靈魂現象著迷了許多年，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命中注定的「大目標」，於是他想證明自己應該獻身於發揚唯靈論的事業。他開始寫作大量唯靈論的作品，比如《新啟示》(1918）、《重大的消息》(1919).1921年，他母親去世之後發表了（也許和她在一起能讓他想到兒時的宗教信仰）《唯靈論之旅》。他四處遊歷，在全世界宣講唯靈論。柯南·道爾的主張和輕信受到出版社和公眾普遍質問。1919年10月，《紐約時報》刊登了名為《輕信很難理解》的文章：
《海濱雜誌》
將阿瑟·柯南·道爾作為偵探小說作家崇拜的人們——這個群體幾乎遍布英語讀者群——會特別傷心，他們不理解並為此感到遺憾，因為柯南·道爾相信「唯靈論」，並且著迷於通過筆和口宣傳它。對現代心理學家來說這沒有什麼神秘的，也沒有所謂的另一個世界的現象，這位受過良好教育的聰明人——頭腦中科學和哲學的成分不是那麼一點點——說起話來就像五十年前福克斯姐妹［十九世紀聲明狼藉的心靈學騙子］的追隨者一樣。
柯南·道爾個人和死者的交流經驗使得他對批評不屑一顧。他在自傳《回憶和冒險》（1924）中寫道：
人們很不自然地問我，是什麼讓我如此確信真有其事。我十分肯定這是真實存在的，我放棄喜歡的並且獲利豐厚的工作，長時間離開家裡，屈服於各種麻煩、損失甚至侮辱，為了找到人們真正的家……我也許會簡單地說，任何精神感覺都是確實的。
丹尼爾·斯塔修爾是最近一位撰寫柯南·道爾傳記的作者，他在獲獎作品《說故事的人：阿瑟·柯南·道爾傳》（1999）總結柯南·道爾的使命說道：
許多人在對［唯靈論］問題上會像［柯南·道爾］那樣；很少一部分人會保持沉默。柯南·道爾責任感不允許他保持沉默。在克服困難之後他會感到安慰，覺得自己必須和別人分享。這項任務在後半輩子一直吸引他。如果說這讓他成為一個瘋狂的人，也確實如此。
這時期仍然發表了一些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故事（有些人說那是為唯靈論事業做經濟後盾），最後一批故事以《王冠寶石案》為開始，到1927年的《肖斯科姆別墅》結束，評論家覺得其中一些案子對福爾摩斯全集沒有挑戰性；不過《雷神橋之謎》、《退休的顏料商》和《顯貴的主顧》應該算在福爾摩斯全集的出色成就之列。這些案件在柯南·道爾的監督下，於1927年結集成《新探案》。其中的《蘇塞克斯吸血鬼》顯示了柯南·道爾和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之間的差異，後者完全拒絕在案件中涉及超自然——「用不著介入鬼域」。
柯南·道爾在1927年還寫了一本科幻小說。這本《瑪拉柯深淵》的場景設置在大西洋中，似乎表達了柯南·道爾因為公眾對其唯靈論觀點的看法而產生了挫敗感。同年還發表了一本非常個人化的唯靈論書籍《培納斯如是說》，描述了他和妻子之間的靈魂交流。1928年到1929年間，柯南·道爾全家到非洲旅行，並出版了一本書（《我們的非洲之冬》）講述他在那裡所作的靈魂研究以及他對那個大陸在政治和經濟方面的看法。他的最後一本唯靈論書籍（《未知的邊緣》）於1930年出版，似乎柯南·道爾至死還筆耕不輟。1929年，他去了斯堪迪納維亞半島以及荷蘭，回到英國后筋疲力盡導致心臟病發作。
1930年7月7日到8日，阿瑟·伊格內修斯·柯南·道爾在家中逝世。五天後，大約6000人去倫敦皇家艾爾伯特音樂廳聆聽他自墳墓中的演講。靈媒埃斯特爾·羅伯茨和柯南·道爾夫人（簡·林克）以及家中其他成員站在講台上，羅伯茨大叫說：「他在這兒！」接著她向柯南·道爾夫人傳達了一條信息。柯南·道爾夫人後來告訴記者：「我相信……他就在那裡，我也相信我在和他說話。」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星期六評論》的一位記者寫道：「我希望聽到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調查了上周六在艾爾伯特音樂廳舉辦的靈媒會，用那些幾乎以成為貝克街往事的方法進行調查。實際上，除了讓福爾摩斯全集不滿以外，我懷疑這些證據是否能讓華生信以為真。」
阿瑟·柯南·道爾[11]
克里斯托弗·羅登是柯南·道爾研究會的創始人，近來他總結說，柯南·道爾對英語文學的貢獻是「巨大的」。柯南·道爾以他的歷史小說為自豪，包括《白色縱隊》、《奈傑爾爵士》、《米卡·克拉克》、《貝納克大叔》、《瑞夫吉斯》和《大幻影》，不過當代讀者很少知道它們。實際上，柯南·道爾最讓人留戀的是他創作的大量短篇小說，主要是為當時流行的雜誌撰寫的，包括體育故事、戶外故事、海盜故事、科幻小說、恐怖和超自然故事——超過200篇，發表時間從1897年持續至1930年。喬治·查倫哲教授的故事、有關粗魯的厄提內·傑拉德准將的傳記、拿破崙戰爭的士兵們的故事至今仍有忠實讀者。查倫哲教授在《失去的世界》中的冒險是邁克爾·克萊頓的小說以及一系列電影（侏羅紀公園系列）電視作品的靈感來源。總之，柯南·道爾是一位成功的劇作家、詩人、政治記者、戰地通訊員、歷史學家、偵探、科學家、幻想家和預言家——一位維多利亞時代的巨人。
柯南·道爾的自傳《回憶和冒險》於1924年出版。這部作品被某些人視作柯南·道爾唯靈論的另一種傳播手段，不過對於研究他樂於公開的部分生活是有價值的。例如，他陷入了路易莎重病以及對簡·林克產生愛意的兩難境地。這本書對於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讀者來說是很失望的。柯南·道爾幾乎沒有談及福爾摩斯全集，只是有一章提到令了他不朽的這些作品。他稱福爾摩斯全集為「我最眾所周知的人物」。他寫道：
我會感激福爾摩斯全集，他在很多方面都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有時對他感到厭倦，那是因為這個人物沒有了光或陰影。他是一台計算機器，你附加其上的任何東西只會削弱其效力。因此故事的多樣性必須取決於傳奇色彩和緊湊的情節。我也要為華生說一句，因為在七本書中他沒有顯示出一絲幽默或者講一句笑話。為了塑造一個真實的人物，就必須犧牲任何事物以滿足一致性，記住戈德·史密斯評價約翰遜時說的話：「他會把小魚講得像鯨魚。」[12]
他在敘述福爾摩斯全集冒險故事時對細節馬馬虎虎，這導致一百年來不斷「修正」故事中的錯誤，也就出現了類似本書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