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蛛絲馬跡
錢笑笑雖然忍住了一時，但第二天一早睜開眼時，腦海里盤旋的還是那件事。她在床上滾了兩圈，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趿拉上拖鞋就朝門外走，拐過走廊直接道蘇西的房門前，伸手敲了敲。
沒人反應，她又敲了敲：「蘇西，醒了嗎？我有事想問你。」
她知道蘇西如果待在家裡一般都會在十點之後起床，現在肯定還沒有醒，但是她憋不住了，如果不問出來，她大概要被憋死。
「蘇西？」
裡面一直沒有人回應她，錢笑笑最後壓下門柄，推開了門：「蘇西？」
窗帘處於拉開的狀態，房間里一片明亮，錢笑笑視線落在床上。房間有些亂，床上也是亂亂的，但是不難看出，床上並沒有人。
奇了怪了，這麼早去哪了？
她視線在房間的個個角落裡轉了一圈，最後又去浴室里找，到處都沒有，倒是鞋櫃里少了一雙她的高跟鞋。
她皺著眉頭抿了抿唇，一大早起來有的那點孤勇已經去的差不多了，此時頹廢的坐在沙發里。或許是她看錯了？萬一那個男人只是喜歡戴戒指呢？又不是戴上戒指就是已婚的身份了，再說如果他真的是已婚的身份，又怎麼回去參加那種聯誼？
可是……
她眼前晃過昨晚那一幕，眼前是白花花交纏的肉體。錢笑笑用力咬了咬下唇，最後還是選擇了給蘇西打電話。
電話響了沒兩聲就被接了起來，並沒有出聲。錢笑笑呼吸一滯，差點忘了自己該說什麼。
「那個，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她找了個不尷不尬的開口。
蘇西聲音疏離：「有事。」
「哦，」她還想隨便瞎扯一點什麼聯絡感情，好方便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可平時口若懸河的她此時硬生生的被堵住了，卡來卡去，半天都沒說出口一句完整的話。
蘇西有些不耐煩：「還有事嗎，沒事我就掛了。」
「有有有！」她也沒再想方設法的找理由，稍微拐了個彎道：「我昨天去參加一個什麼XXX聯誼會了。」
說出這句話，錢笑笑屏住呼吸，本想引出自己看見她和一個男人的事，結果就聽那邊雲淡風輕的道：「嗯，我看見你了。」
錢笑笑：「……啊？」她懵了兩秒鐘，都沒反應過來這句話代表了什麼。早知道蘇西看見她了，她還有什麼好躲的！白生生浪費了那麼多吃的！
她腦袋放空了會，又立馬拉了回來，不是很自然的說道：「昨天我看見你和一個男生……」
「噗嗤——」蘇西笑出聲來，語氣裡帶了點意味不明的嘲諷，「男生？你也太可愛了吧？他兒子算個男生還差不多。」
錢笑笑感覺迎面一道雷從自己的天靈蓋劈了下來。
「那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蘇西聲音乾脆利落，連要掩飾的意思都沒有。錢笑笑聲音卡在喉嚨里，張了張嘴半天都沒說出話來，蘇西略帶煩躁的聲音通過聽筒傳過來：「我這兩天會搬走的，你放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錢笑笑乾巴巴的說。她當初進入了那樣的組織，知道裡面的厲害關係，她只是害怕……害怕蘇西再入歧途。
蘇西沒有回應她這一句，而是有些冷漠的說：「我還有事。」
忙音傳來，電話被掛斷。錢笑笑原地愣愣站了一會，理智已經將問題的答案刨了出來，只是那畫面是她沒有想象過的難堪與醜惡，她不太想看。
就這麼片刻，手機又滴滴滴的響了起來，她看了眼來電，是賀權。將臉上的情緒收了收，她這才把電話接了起來：「喂？」
「李美芸有一個妹妹？」賀權的聲音很冷硬，有一種數學老師嘴裡的嚴謹。應該是在辦公，他每次辦公時都是這幅不近人情的嚴肅模樣。
錢笑笑今天腦袋負荷太重，轉的有些慢，想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好像是有一個妹妹。」
知道這件事，還是那一次偶遇李美芸跳河之後送李美芸回家的時候。
她恍恍惚惚回憶起那個下午，天氣不怎麼好，陰陰沉沉的，看起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那個時候那篇文章還沒有出來，鴛鴦橋還沒有火起來，來往的人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
室友小月說要去補牙齒，讓她陪著。她兼職結束之後就坐了公交車過去，下了車，她抬眼看天，正焦慮自己沒有帶傘，準備提醒小月出門帶傘，卻收到了小月說來不了的簡訊。
她無奈，只能自己往回走，繞到那一段路的時候突然就聽見了『噗通』一聲落水的聲音。
她抬眼望過去，沒有看見什麼水花，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卻還是抱著疑惑的態度朝橋上走了上去。
到底是怎麼看見水裡漂浮著的那個人呢？錢笑笑記不太清細節了，只記得李美芸那張浸在河水裡的臉，白花花的，和夢裡每次出現的一模一樣。她閉著眼睛，穿著黑色的衣服，稍不注意，還會被當成漂浮在河裡垃圾。
她當時嚇了一大跳，在橋上沖著下面的李美芸喊了好幾聲，她卻像是根本聽不見似的。來不及多想，她脫了身上的外套，拿下手機，直接縱身跳進了水裡，將李美芸拉了上來。
當時太緊張了，很多細節都沒有多想，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她似乎掙扎了，想要朝著水裡更深的地方游。從那個時候起，她應該就是一心求死吧？只是可惜了，她救了第一次，卻沒有讓她斷絕了求死的念頭。
將李美芸拖上岸之後，她已經有些昏迷了，眼睛半睜半閉的，像是電影里的殭屍。錢笑笑把人費力扛在肩上，頭朝前腳朝後的姿勢，把李美芸喝進嘴裡的河水都給倒了出來。
折騰了好一會，人才醒了過來。錢笑笑守在她身邊，她那個時候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能說會道』，張了張嘴只曉得問她家住在哪裡，要送她回去。李美芸卻不說話，抱著膝蓋坐在河岸邊上，眼裡空空蕩蕩的，只有脆弱和空洞。
想起來，那好像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生無可戀。她就坐在那裡，什麼也不做，也能讓在旁邊的錢笑笑感受到深切的絕望。
她持續和李美芸單方面溝通，後來大概是李美芸被她吵得煩了，就告訴了錢笑笑自己家的住址，然後站起來若無其事的離開。她表情太過坦然，彷彿身上濕噠噠的衣服不存在，她也不過是坐在這河邊吹了吹風，現在時間到了，該回家了那樣理所當然。
錢笑笑不敢讓她一個人離開，到橋上拿好自己的東西，緊緊跟在李美芸身後，一直送她到家。
李美芸家住的很偏，到家門口時，她停住，聲音平靜無波的道：「今天謝謝你了，再見。」
錢笑笑杵在她身後，沒有接話也沒肯走。那個時候她是聽說過李美芸家庭困難的，好像還是單親家庭什麼的，她反正是不敢讓李美芸一個人獨處的。她就這麼待著，李美芸也沒有管她，伸手在兜里掏鑰匙，掏了半天都沒掏出來，大概是被河水沖走了。
放棄了掏鑰匙，她直接伸手敲了敲門。過了沒一會，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露出來一張面黃肌瘦的臉。女孩骨骼很細，身上沒有幾兩肉。見到李美芸，她驚了下，嘴裡幾乎驚呼出來一聲「姐」，奔出來抱住李美芸，眼淚唰的就出來了，嘴裡嘰里咕嚕的說著什麼，除了一開始那個『姐』，錢笑笑什麼都沒聽懂。
她本打算上去告訴對方一下李美芸的情況，卻被李美芸警告的看了一眼，用嘴型跟她說了句什麼。她正用力回想當時李美芸說了句什麼，耳邊卻落下一顆炸雷：「錢笑笑！」
「嗯？嗯！」她思緒被拉回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賀權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無奈：「你見過李美芸的妹妹嗎？有沒有聯繫方式？」
「見過一次，就是那次救了李美芸送她回家那次。不過她那個妹妹應該不是親的吧。」
賀權頓了下，追問：「怎麼說？」
「那個怎麼說呢，就是……她長得和李美芸一點都不像，你見過李美芸的照片吧？是那種盤靚條順的美女，她那個妹妹一看就不是一個媽生的。」錢笑笑眯了眯眼睛，有種背後說別人壞話的感覺，「反正外形上和李美芸差距很大，身高差距也挺大的。」
賀權沒有對這個看法發表意見，又問錢笑笑知不知道李美芸家裡的住址。這些東西雖然在學校和相關機關部門登記過，但是李美芸經常搬家，所以上面的住址並不准確，他們打算去李美芸以前住的地方看看，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李美芸的妹妹。
錢笑笑眯著眼睛想了會：「應該記得。」雖然這件事過去很久了，但那件事留給她的印象太深了，到現在還是有印象的。
那邊響起一陣翻動資料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賀權低沉的嗓音：「今天有時間嗎？」
錢笑笑回答的毫不猶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