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華夏
第186章華夏
深夜,一條爆炸似的消息震驚了所有已睡的未睡的驚恐的人們。
這條消息像一個深水炸彈,沉默的在海底深處爆炸,一股股劇烈的波動順著水流傳到了這片海洋中所有人的耳朵里,這對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來說,無異於核爆。
機場此刻,神經已經異常緊繃的人們中間,一場衝突立刻爆發。
尖叫聲,哭聲,立刻響徹了整個大廳。
老煙頭眼疾手快的將一個倒在地上的小孩抱了起來,被人群衝散的母親使勁的回頭拚命的叫孩子的名字。
「不要擠了!別擠了!」梁麗麗的嗓子都喊啞了。可她的聲音再大也還是淹沒在了更大的人群發出的噪音中。
等人群衝進了飛機傳輸通道,「掌握」了飛機之後,機長根本不在飛機上。這架飛機剛剛返回,需要做基本的維護,否則再次起飛跟自殺沒什麼兩樣。
張有才扶著梁麗麗坐到一邊,老煙頭將孩子還給急忙跑過來的母親。
人群像一堆乾草,現在只要有一絲火星就會被點燃。
老煙頭聲音有些發抖:「這裡不能待了。快走吧。」
張有才一愣。
「人群失控是早晚的事。」老煙頭道:「趁著現在還能走,你們直接從機場大門出去,往郊外跑,外面可能還有軍隊,在進行疏散。」
三個人靜了一下。
張有才小聲道:「梁姐,你先走吧。你老公不在身邊,你還得照顧孩子。」
梁麗麗忍不住鼻子一酸:「你怎麼不走,你老婆不是才生小孩么,你還沒見著呢吧。」
老煙頭嘆了一口氣。
梁麗麗道:「老嚴,你這麼大歲數了,在這也幫不了什麼忙,你先走。等這邊情況穩定一下,我們也離開。」
這是一句非常明顯的謊話。
………………
而此刻的秦沐歌躺在房間的床上,習慣性的睡不著。
朱大夫死了,今天早上還恨得讓人牙痒痒的人,突然間失去了生命倒在自己面前。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它的誕生需要千億的偶然,而它的消亡卻只需要一顆廉價的子彈。
明天上午九點五十五分,這是顧銘說的最後的撤離期限。秦沐歌知道,不會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今天晚上睡不著覺。
這時,她敏銳的坐了起來。
她的門縫中壓過來一個影子,在她的房門外站定。
「咚咚咚。」對方敲門。
秦沐歌穩定了一下聲音:「什麼事?」
「先生說現在離開,請你收拾東西。」
秦沐歌愣了一下。
「顧小姐?」
「知道了。」秦沐歌答道。
坐了幾秒鐘過後,秦沐歌立刻翻身下床。她睡覺根本沒有脫衣服,穿在身上似乎隨時在做著什麼準備。
她打開房門之後才發現,侯隊長金小姐她們早已經站在了大廳之內。
顧銘站在中間。
秦沐歌走了過去:「我們去哪?」
金小姐惜字如金:「撤離。」
「現在?」
朱大夫出事果然還是攪動了顧銘的神經,否則他不可能這麼突然,事先沒有任何通知的撤離。
「我們怎麼走?」秦沐歌問道。
「坐船。」顧銘道:「警察不是讓我們撤離么,我們就跟著撤離。」
港口上停了許多的私人商務船還有小漁船,為了讓更多的人快點撤離幾乎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船隻。
混在人群內根本沒人會檢查他們的身份證。他們有自己接應的船隻,只要能順利上船,就能離開臨江市。
顧銘的每一步果然都是計算好的。這間民宿的位置距離港口有一定的距離,但又不至於太遠,幾乎是成年人一個半小時的步行路程。
顧銘和秦沐歌戴上了帽子,其他人連面都不遮一下,就躲進人流,這簡直是最完美的偽裝。
秦沐歌向周遭看過去,掃視一圈。
「你在看什麼?」V盯著她。
似乎不管秦沐歌如何證明自己,V就是不能完全的相信她。
秦沐歌並不答話,只見顧銘親自拎著自己的電腦包,並不假於他人。
幾個人走了正好一個半小時,到達了港口。
如果說她們在路上覺得已經人山人海擁擠不堪,那麼是他們還沒有見識到港口的場面。
深夜的港口,簡直人擠著人不留一絲餘地。
一艘極大的客船停在最前面,是那種能容納好幾千人上萬人的船隻。而它的旁邊還有無數艘小船,在進進出出。只是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可以容納不斷向港口擁擠過來的人群。
黑暗中,顧銘露出一個沉默的笑容。
「這就是人類。幾千年上萬年的進化也好,與動物沒有任何區別。」顧銘對秦沐歌道。
秦沐歌跟在他的身後,異常的沉默。
深網早已經安排了一艘小型船隻,非常不起眼。大小正好可以容納7到8個人。
他們原本就是打算乘坐這艘船離開,只不過顧銘將這個時間提前了一些。
侯隊長和金小姐還有V紛紛跟在顧銘的身後。
他們有非常明確的目標,朝著某一個方向擠過去。
………………
這時,臨江市緊急疏散的政府天台上停了一輛直升機。
直升機的艙門打開,從裡面跳下來一個年輕人,站好轉身扶著一名年邁的老人從直升機上慢慢走了下來。
董局還有高毅立刻跑了過去。
「書記,您怎麼能來呢!」
老人家這時還露出了一個笑容。不知道在這巨大的嘈雜中聽沒聽清董局的話。
他由人領著回到大樓內,在辦公室坐下。
董局這才發現他的身後,直升機上還下來了兩個戴著攝像機和麥克耳機的人員。董局皺了一下眉頭,什麼都沒說。
「老董,人員都撤離了么?」老人家第一句話問道。
「撤離了。」董局深吸一口氣:「政府大樓里的工作人員絕大多數都已經跟隨部隊撤離,還剩下幾個人過幾個小時也會離開。」
他再次說道:「書記,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來臨江呢。」
「就是在這個時候才應該來,不然什麼時候來呢。」老人家笑道。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董局:「大多數人已經緊急撤離,但……特別是在網上爆發的消息,給撤離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如果這樣下去,恐怕會有很大一部分人無法按時離開。」
他低聲道:「是我沒辦好。」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相信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老人家指著身後的那兩個人:「這兩位是省台的記者。他們自願來到這裡,希望把這裡最真實的情況告訴全世界。」
董局沖兩位記者鄭重的握手:「辛苦了。麻煩了。」
記者道:「這是我們的工作,應該做的。」
老人家道:「我來還有一件事。我想和臨江市的所有人說幾句話。」
董局愣了一下:「什麼時候?怎麼說?」
「就是現在。由我們的記者朋友幫助現場轉播。」
「現在?」高毅詫異的開口,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
機場內,已經形成了兩邊對峙。局勢一觸即發。
張有才只是一個乘務員,此刻卻站在保安人員的旁邊,拿著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拖布,彎腰瞪著對面的人,死活不讓他們進入機場辦公區。
就在沖在最前面的人猛地往前一動的同時,有人發出了驚呼聲。
「你們看!電視!」
原本飄著雪花,已經不能觀看的電視此刻亮了起來。
一個老人坐在一張辦公桌的後面,身後是一排排的書架。
「這個要怎麼說呢?」老人家顯然是不習慣鏡頭的,此刻被人遞上了一個麥克。忽然又有人將原本放在書桌上的領導名牌給一下子拿掉。
背景音亂糟糟的,顯然這個「攝影棚」的布置極其的匆忙和簡陋。
「喂喂,大家能聽見我的話么?」老人家不知道是在問誰,可他的聲音溫和平靜,他的表情慈祥和藹。
這個畫面通過無數的電波和無線電在各個電視機上、收音機上播放。
機場、港口、鐵路,大商業區巨大的廣告屏幕,各個家庭還沒有關閉的電視機,此刻通通播放著同一個畫面。
而就在老人家出現的同一時間,所有人不管原本是對抗的人群還是防備的軍隊,都統統停了左右動作,轉頭看向屏幕。
老人家一臉慈祥,可能是性格使然,即使嚴肅的時候也好像嘴角微微掛著一絲笑容,讓人在黑暗中感覺到一絲力量。
「大家好,臨江市的市民同胞們,我叫祝文德,現在是咱們省的省高官。我現在正在臨江市市政府辦公廳給大家做實時的播報。」
老人舉著麥克緩緩說道:「大家知道的消息沒有錯,這也是為什麼要讓全市撤離的原因。」
一瞬間,所有人因為震驚、害怕、憤怒、迷惑而屏住了呼吸。
「你是臨江市土生土長的人也好,是外地過來工作生活旅遊的也好,我們正共同面臨一場巨大的災難。但是,這個災難並不是不可戰勝的。現在,有無數的警察同志、相關工作人員正盡一切力量阻止災難的發生。」
「華夏民族從古至今遇見了數不清的磨難,但從來也不曾在任何困難面前低頭過。我們從未被恐怖主義打倒,更絕不能被自己的恐懼打倒。你的身邊是你要保護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的父母、還有你的國家、你的同胞。我需要你們堅強起來,聽從你們心裡的聲音,華夏兒女骨子裡的意志會在這個時候指引你們方向!」
「我需要你們團結起來,聽從周圍工作人員的指揮,有序撤離,讓老人,孩子先走。也請所有同胞們放心,我們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民群眾。我就坐在政府辦公室里,我承諾,就算有一個臨江市的市民沒有撤離,那麼我也絕不會走。」
「這是我們的城市,這是我們的土地。任何想要顛覆我們家園的人最終只會頭破血流,鎩羽而歸,任何對這一點持有懷疑的人都在歷史的長河中接受了血的教訓,我相信,這次也絕不會例外!」
「請大家相信政府,也相信自己。」
播報畫面結束。
老人家的聲音自始自終鎮定平靜,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他的語氣中找到絲毫的慌張,他的聲音彷彿有種穿透性的力量,讓整個世界平靜了下去。
秦沐歌站在顧銘的身邊,他的神色顯而易見的陰沉了下去,久久沒有說話。
侯隊長不由的小聲道:「先生……咱們該走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一個拿著擴音器,穿著特種部隊迷彩隊服的人站在高台上,大聲道:「請不要擁擠,先讓老人和孩子上船。請大家放心,我們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只要有一個人沒走,我們就不走!」
人群中戰士和警察的聲音此起彼伏,不斷在重複這句話。
「請大家放心,只要有一個人沒走,我們就不走!」
「我們不走!請大家放心!」
「我們不走!」
有一個小分隊一共六個人的隊伍,在腳踩著腳的人群中向前。他們在高聲道:「請大家讓出一條路來,讓老人和帶著孩子的家長先走,請大家不要擁擠,讓老人孩子先走!」
這樣的小分隊一共有好幾個。
於是從人群的上空能看見這樣一個場景。
黑壓壓的人群遍布了整個港口,所有能站立的地方全部都是人。而極為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在這根本找不到行路空間的人群中,自動分出了好幾條歪歪曲曲狹長的小道,直接通到了大船位置。
明明年輕有力的人只要一個健步就能衝過去的距離,所有人卻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小道上,不斷有大大小小的身影出現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往前走去。
侯隊長根本不能相信眼前這一幕。
顧銘極陰沉著臉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V低聲道:「先生,現在怎麼辦?」
誰都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發展。
可他算錯了人性,他低估了人性。
人性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尚,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惡劣。
秦沐歌聽見顧銘沉聲道:「先回去。」
如果只有老人和孩子先走,在人群中沒有其他人動的情況下,他們幾個單獨上船就會成為極顯眼的目標,等於直接暴露了自己。
侯隊長非常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離他們只有五六十米的船,直到顧銘直接轉頭離開,他才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