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戒尺責打
沈家后宅里,燈火溫柔。
雲喬髮絲半散,手中拿著個小孩衣裳低眸細細綉著花紋式樣。
那柳姨娘和雲喬一前一後生下孩子,因著妾室生了兒子,婆母偏心的厲害,雲喬又不受夫君喜愛,這府上一應用物,自然都緊著柳姨娘兒子那處。
雲喬不捨得女兒受罪,只能親力親為的給女兒置辦衣物。
刺繡是樁靜心的活計,針線絲絲過,總算稍稍將她繁亂的心緒穩住幾分。
小丫鬟帶著蕭璟的話回來稟告雲喬。
聽聞蕭璟那句,明日午後,要她親自去拿的言語。
雲喬方才穩住的心神,又慌了幾分。
沒留意,還讓那繡花針,刺破了指腹。
「嘶……」她疼得眉心微蹙,眼瞧著指尖血珠染污了手中衣裳。
顫了顫手,將針線收攏到一旁。
咬著唇心下為難。
她自然是不敢也不願去見那男人的。
可那貼身小衣在他手中……
正當雲喬猶豫為難時,老夫人那邊傳了話來。
說是落霞寺求男嗣,最需心誠,只拜一日可不行,要她明日一早,再行上山拜佛。
雲喬眉心縈著愁緒,到底也不敢忤逆婆母,只得應下。
婢女伺候著她歇息后,便熄燈退出了內室。
雲喬深夜睡在榻邊,女兒睡夢中迷迷糊糊扒著她衣襟吃奶。
微微透進內室的月光映在晚凝身前,衣襟下青紫顏色的指印,在白凈如玉的身子上,顯得可憐極了。
她低垂眸光,瞧見自己身上這淤痕,還能清楚記得,那登徒子,是怎麼不管不顧在她身上放肆。
雲喬咬唇瞧著女兒,又忍不住掉了滴淚。
另一邊,山寺廂房裡,蕭璟闔眼歇在卧榻上,腿邊凌亂堆著那件她落下的破碎衣裙,腦海中又浮現雲喬噙著一雙淚眼,哭求他輕些的嬌氣兒模樣。
……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雲喬便被婆母身邊的老嬤嬤逼著起身收拾,預備上山拜佛敬香去。
她強撐著起身,眼下都掛著烏青,臉上半點脂粉未施。
嬤嬤的拍門聲喊得又急又厲。
雲喬這日子過得,哪裡像是知府家的少奶奶,倒似個尋常人家裡被人呼來喝去的僕人。
女兒被拍門聲驚醒后哭鬧不止,雲喬只能抱著她一個勁的哄,連半瞬都不能脫手。
女兒哭鬧的厲害,雲喬命人稟了婆母,原想著能求得婆母體諒,改日再去山寺敬香。
沒料到,她那婆母,竟讓她帶著年幼的女兒,一道去佛寺里。
還說這女兒去了,說不定,能給家裡招個弟弟進來。
雲喬再憋屈,再捨不得孩子遭罪,也拗不過婆母。
只能帶著孩子上了馬車。
馬車停在山下,再想登山,還有上千台石階。
雲喬擔憂女兒,不敢假手於人,親自抱著孩子上去。
爬了千層石階,腿肚子顫個不停,總算登上山寺進了廟中殿內。
丫鬟從雲喬手中接過孩子抱著,雲喬跪在蒲團上,低眉點燃手中香火,腰肢酸疼不已,鬢邊髮絲都被香汗濡濕。
水米未盡數個時辰,鐵打的身子也支撐不住。
雲喬腰肢酸痛的厲害,撐了又撐后,實在挺不住,軟了下腰。
受雲喬婆母吩咐一路跟著的嬤嬤瞧見,當即抽出袖中戒尺,打在了雲喬腰上。
夏日衣衫輕薄,這一戒尺落身,打的她身子輕顫,薄衫下的皮肉霎時泛紅,手中燃香也砸在了地上。
香灰碎了一地,雲喬疼得臉色泛白,眼裡蓄了淚。
那將落未落的淚,混著蒼白的臉,更襯得她嬌弱孱憐。
一旁的嬤嬤見此暗罵了句狐媚子,心道生了副這副妖精像,往日里正經宴會,都需得塗著厚重脂粉,才勉強遮得住媚意,哪裡像正經人家的女子,倒比家裡那位花樓贖身出來的妓子還像狐媚。
遂陰陽怪氣道:「少夫人身子倒是嬌氣,夫人那邊可是叮囑過的,這落霞寺求男嗣最靈,不能半分懈怠,神佛才見心誠,您若是躲懶,夫人交代老奴帶來的戒尺,可不是白拿的。」
嬤嬤言語里看似恭敬喚著少夫人,語氣卻全是輕蔑,沒有半點對主子的敬意,反倒將雲喬看做是個尋常打罵的下人丫鬟。
這話一出,就連雲喬身邊伺候的小丫鬟都憤憤不平的想要同嬤嬤理論。
「哎!你這老虔婆,少拿著雞毛當令箭折騰少夫人,少夫人剛出月子,本就體弱,天不亮就起來登山拜佛,腿兒都顫的站不穩還要被你磋磨,半點水米也不許進口,你是要將人磋磨死不成!」
那嬤嬤聽了丫頭罵聲,口中叫囂著回去就要稟了夫人將她發賣。
雲喬見狀忙將婢女拉到身後護著,咬唇硬撐著道:「小丫鬟年歲小性子莽撞,求嬤嬤饒了她這一回吧。」
眼見府里的少夫人這般低聲下氣的求著自己,那狗仗人勢的嬤嬤心中暢快的緊,得意的哼了聲。
這才扔了戒尺出去,往外頭齋飯廳去尋膳食充饑。
走到門檻時還誶了聲道:「真以為自己是府里的少奶奶呢,也不想想自己什麼出身,全家都靠著府里接濟的破落戶,要不是早定了婚約,又生了副狐媚樣子,哪裡嫁得了我們公子!」
那丫鬟聽了又要去跟嬤嬤爭辯,雲喬強拉著她,才把人攔下。
「好了,她說的沒錯,我在府里日子本就艱難,她又是母親跟前最得臉的奴才,得罪了她,日後我更難在母親那處討得好,罷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小丫鬟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給她擦著淚罵道:「呸!要不是咱們老爺當年資助沈家老爺上京趕考,他哪能中舉登科,做得這揚州知府。」
雲喬聞言忙斥丫鬟道:「別胡說!被母親父親知曉,又要多生風波。」
雲喬父親和揚州知府沈延慶曾是書院同窗,當年沈家家貧,雲家卻是揚州富戶,雲喬父親便為好友出了上京趕考的銀錢,二人一道入京科考。
沈延慶高中,雲喬父親落第后歸鄉經商。
一晃二十年,沈延慶做了揚州城的父母官,雲家卻遭了難家道中落。
雲喬父親死的突然,喪禮上沈延慶前來弔唁,提起當年口頭和雲喬父親定下的婚約。
家中敗落,雲喬上頭兩個哥哥也都難以支應門戶,見能搭上揚州知府,連問都沒問過雲喬,就把她嫁了。
雲喬的性子一慣綿軟,此時連訓斥婢女都無甚氣勢,更遑論是違背這長輩定下的婚約,自是乖乖嫁了沈硯。
*
佛堂外頭,晨起練劍后的蕭璟經過。
不經意瞧見了佛堂內跪著的雲喬。
跟著親信見狀,忙回稟道:「盯著沈家的人傳信說,這沈家少奶奶多年無子,只得了一個女兒,惹得沈家不滿,那知府夫人一連兩日讓她來落霞寺拜佛求子,今日,聽聞沈家少奶奶還帶著她襁褓中的女兒一道上山來。」
蕭璟聞言未曾應聲,只是擺手讓跟著的手下人退下,抬步走向雲喬跪著的佛堂。
眼瞧著要踏進去,行至門口處卻繞道去了正門旁的側窗處。
佛堂里,晚凝訓斥完丫鬟后,那小丫鬟不服氣的嘟囔道:「小姐打小就生得跟畫上仙女似得,嫁人後模樣更是艷如海棠,哪個男人不疼愛喜歡?
便是姑爺,當初死活不肯娶商賈之女,還不是見了小姐一面就走不動道,忙應了婚事。
偏生小姐你,白生了這副模樣,竟是個木頭性子,半點手段也無,籠絡不住公子,倒縱著他日日尋花問柳。
雲喬母親是個最是信奉女則女戒的主兒,打小就按著那些刻板規矩教導雲喬,也最恨雲喬容貌不夠端雅。
因著母親影響,雲喬平日處處守禮句句規矩,連房事上,都生硬得緊。
小丫鬟這一番話,正巧全落在了佛堂側窗下的蕭璟耳中。蕭璟眸光微暗,又想起昨日暴雨中的那場情事。
正是貞潔束縛下的難耐,古板性子外的越矩。
才最讓人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佛堂里,雲喬聽著小丫鬟的話,正要訓她不許亂講,原本被哄睡的女兒突然哭鬧起來。
「出府幾個時辰了,小小姐怕是餓醒了吧。」
丫鬟如此說著,雲喬試著將手指放到孩子口邊,見女兒果然一個勁的咬吃著她指頭。
忙吩咐丫鬟去尋寺中僧侶,要碗米湯來。
丫鬟依著吩咐趕忙出去尋米湯,孩子在雲喬懷中卻一個勁的哭鬧。
那肉乎乎的小手拉扯著她的衣襟,咿咿呀呀的哭嚎。
許是餓得太狠,小丫頭力道奇異的大,竟將雲喬夏日衣衫,生生扯開了幾分來。
那白凈身子上,昨日被男人掐出的青紫指痕還在,立在外頭的蕭璟,隔著一扇窗欞瞧著,眸光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