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遙指明堂,一日悟道
「大人別打了,我們不告了,不告了啊,我妻子還有身孕,不能打了啊,會出人命的。」
莊稼漢一刻不停的磕著頭,臉上可謂是聲淚俱下。
劉大人看著他一臉的血,有些犯噁心,揮了揮手對衙役們道。
「都住手吧,咩的,這麼廢物,連個人都控制不住,還然他掙脫了,要是他想對你們老爺動手可怎麼辦,這月例錢全都減半。」
幾名衙役一臉的苦澀,他們這麼賣命就是怕扣銀子,官府發的這點錢對於他們這些修士來說也就是夠糊口,想要往上爬還得晉陞修為,但晉陞就得去學好的功法,吃補藥,雖然價格沒丹藥那麼誇張,但對他們來說每月都是緊繃的。
莊稼漢急忙衝到自己妻子身旁,攙扶起對方已經軟倒的身子,查看起她的傷勢。
還好,這些衙役也不算純畜生,下手還是有分寸的,沒有往要命的方向去打。
不過,李氏嘴裡已然是滿口鮮紅,牙也被打掉了兩顆,鼻孔中,耳朵里都是血,曾經清麗的模樣再也不見了,兩個臉頰高高腫起,看著讓人極為心疼。
李氏躺在自己丈夫的懷裡,費盡全力的抬起一隻手,似乎是在指著公堂上坐著的劉大人。
「老婆,我們不告了,不告了,回家,這就回家。」莊稼漢將自己妻子的手按下,嘴裡不斷的安慰著,可是,那隻滿是鮮血的手,即使被按下去,還是會抬起指向那公堂之上。
劉大人皺了皺眉頭,這個女人指著自己的樣子,讓他十分的討厭,尤其是那眼神,滿是不甘和憤怒,她在憤怒什麼,自己可是官,你敢質疑我?
「怎麼,你二人可有不服?還想告誰。」
莊稼漢連連搖頭,轉過身又開始對著劉大人磕頭,嘴裡不停念叨著。
「服了,服了,大人英明,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然而,一道低弱蚊聲,氣息都不穩卻在極力堅持的柔弱女生,在公堂上突兀的響起。
「我...我不服。」
轟
所有人都一臉震驚的看著被打得氣若遊絲的李氏,這一刻,原本柔柔弱弱的女子,似乎堅毅的像個頑石。
莊稼漢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妻子,看著她眼中含淚,卻毅然決然的神色。
古之女子,視清白如性命,本被玷污就已不想苟活,如今還背上欺騙的罵名,狗官不公,她不服,死也不服。
「呵,好一個刁民,好一個窮凶極惡的匪徒,都這樣了還在嘴硬,來人,給我接著打。」
劉大人哪裡受過這種委屈,當即一聲令下,差人就要繼續用刑。
幾名衙役對視一眼,有些為難,剛才那麼打就已經快打死人了,這還被扣了半個月例錢,又讓他們打,是往死里打啊,還是打活啊,是不是另一半也得扣掉。
一時之間幾人猶豫在原地。
「怎麼,本官號令不懂你們了是嗎,給我打。」
幾名衙役咬了咬牙,只要一狠心,上前幾步又要用刑。
然而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出來,擋住了幾人的去路。
是李春,他手握刀柄,擋住了幾名衙役,一張國字臉上,堅毅異常。
「哦?李銀鑼這是想血濺公堂,我好像沒教過你們這麼辦案吧,」
林平安悠哉的聲音傳來,不知何時他又坐回到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喝著蓋碗茶。
李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話語卻十分平淡「林大人誤會我了,我攔住諸位不是因為我質疑劉大人,是因為我剛才看到,這李氏說的不服不是對著劉大人說的。」
「那是對誰?」
不只是劉大人,所有人心中都在發問。
李春收斂起笑容,聲音不卑不亢,一字一頓的說道。
「她手指著的,不是你們這些官,指的是那面寫著『明鏡高懸』的牌匾,她說的不服也不是對你們的不服,她不服的是這四個字憑什麼還能掛在這公堂之上。」
嘩
一陣嘩然聲傳來,堂內堂外所有人都呆住了。
李氏也終於是放下一直抬起的胳膊,感激的看著李春,氣息更加的萎靡。
「呵呵呵,不服這四個字,就是在不服我大玄的律法唄,好大的膽子,不只連本官,把所有人都加上了。」
林平安一陣冷笑,冰冷的雙瞳緊緊盯著李春,這個人身上有一種他很討厭的味道。
這種味道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聞到過。
「看來你還是深信,是吳生根幹了壞事唄,好好好,本相允許有人質疑。」
戲謔的神色掛上他的臉頰,林平安語氣幽幽的道。
「你不說當日巡邏時候跟著同僚們一起看到的嗎,現在這裡也有不少銅鑼銀鑼在,你那日一起巡邏的弟兄們都在這裡不。」
李春神色掃過門口圍觀的眾多同僚們,好巧不巧,因為今天的案子涉及到他,那日和她一起巡邏的同僚們還真在。
「自然是都在的,今天正是我們當班。」
「那好,別說本相沒給你們機會,現在,只要有一個打更人能站出來,幫你一起證明那天看到的就是這吳生根變換模樣,潛入李氏的閨房中的,我就承認他們沒撒謊,怎麼樣。」
「有人能站出來作證嗎。」
李春希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同僚們,然而卻沒有一人敢和他對視。
一邊是朝夕相處的兄弟,雖然不能說是一起上過戰場,可是大大小小的案子里,也曾並肩作戰,可另一邊是當今打更人的統領,大玄的右相,女帝眼前的紅人,而這又是一件被他定下了基調的案子,選擇幫誰,不言而喻。
同僚們的頭一個個低下,沒人回應,也沒人站出來。
或許,李相夷想站出來怒喝一聲他證明,可惜,他不是銅鑼,也不是打更人。
林平安樂了,帶著笑意說道。
「看來是沒人能給你證明啊,那請問李銀鑼,你又憑什麼認定,你那天看到的人就是這位吳生根呢。」
李春一陣苦笑,是啊,百口難辯,你怎麼去叫醒一個裝傻的人,證據都講究一個誰質疑,誰舉證,林平安審案子,連舉證都不用,只靠自己主觀臆斷,實在是妄為明鏡高懸四個字。
一時之間,李春有點恍惚,幾個月前,他似乎也是如這樣站在衙門之外,看著裡面那一席青衣,獨身一人來到京都,狀告江洲府的小小司馬。
他好像叫鄭青天,李春記得,這個人背後本該刻著『立法為公,明鏡高懸』八個大字,可卻陰差陽錯的刻成了別的。
當時,他是帶著多大的決心與毅力,才敢站出來,替一個毫無干係的人申冤的。
自己今天會鋌而走險的站出來,替幾個平民作證,恐怕也是被鄭青天的行為洗腦了吧。
民怎麼與官斗啊,毫無背景勢力的小官小吏又怎麼履行心中的正義。
莫大的悲傷在心中湧起,這是對這個國家的失望,對律法的無力,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那日站在林平安對面的那個身影,那個謙卑的立在鎮國公身後,卻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的男人。
也許...只有他,能夠給我們公平,也只有他,會為百姓吶喊申冤。
撲通
鐵打的漢子雙膝跪地,將地面砸出裂痕,國字臉上已滿是淚痕,他雙唇顫抖,微微抬起頭看著頭頂的天空。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發出了震懾人心的吶喊。
「我李春今日想踐行聖賢之教誨,然自身僅為萬萬人中一浮萍,有心而無力,讓律法蒙羞,讓百姓蒙冤,愧為執法者,今願立誓,往後餘生,必替百姓辦三千件冤案,只求今日,姜聖降臨,為窮苦百姓主持公道。」
說著,他將頭埋下,深深的一拜,浩然正氣噴薄而發,嗚咽之聲,傳出千里。
「請姜聖,持律法,主公道!」
轟
那一日,京都又出一大才,口發大宏願,腳踏三品巔,因日後深入民間伸張正義,翻了無數冤假錯案,又極為的善良體貼,被百姓親切的稱為「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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