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士可辱，皇帝不可辱

且不去管那勞什子科舉、運河還有遼東。

楊二陛下的當務之急，是怎麼解決突厥人即將在雁門關包圍自己的事。

自從大業十年第三次征高句麗鎩羽而歸，楊二世的威望就一日不如一日，天下都在觀望，陛下和他手裡的中央禁軍，是否還是東亞地區第一武裝集團？

在這種關頭，為了穩固軍心和民心，楊二世想起了大業三年北巡榆林的事。

當時突厥還是大隋朝的兒子。

楊二世北巡榆林，啟民可汗敢不來朝？

連義成公主也帶來了。

然後啟民可汗就親眼看到楊二世在榆林稍作休整后，帶著手底下一群馬仔一路西進，在西域這個四戰之地所向披靡，最遠打到鄯善城（今吐魯番），西域諸國無不俯首帖耳，一個個乖的像孫子，又是送金子又是送胡姬，就為了討好楊二世這個中原王朝至高無上的帝王，一時風光無兩。

現在突厥新的可汗，始畢這個狗兒子，竟然敢犯邊？

當真是士可辱，皇帝不可辱！

所以楊雲開沒有穿越之前，楊二世就決定再次北巡邊塞，只是根據楊雲開的記憶來看，最後的結果好像和預想中的不一樣，始畢得知楊二世北巡，不僅沒有被嚇破膽，反而興奮地帶著幾十萬馬仔將楊二世圍在雁門關，讓楊二世大失顏面。

自此楊二世的威望就真的沒救了。

中原那些草頭王一看，卧槽，原來現在世界真正的扛把子是始畢了，那還不趕緊拉出憋了好些年的反旗？

現在看來，歷史上楊二世北巡邊塞的事提前被突厥得知，似乎和宇文氏脫不開干係？史書中只記載在雁門之圍期間，宇文氏依舊和突厥做買賣。

但這他娘的哪裡是單純的買賣了？

都扯到泄露行軍路線的份上了。

聽到宦官的話，楊二陛下陰沉著臉，點點頭，手指敲著龍椅，思量許久，道：「王大伴，擬詔，命右武衛大將軍來護兒，左驍衛將軍蕭君進宮見朕。」

來護兒，在楊二世巡幸江都的時候，是十二衛四府中唯一一個還忠於楊二世的大將軍，大業十四年在江都，連同楊二世被宇文化及一同砍死。

等到來護兒和蕭君先後進入大殿，楊二陛下正拿著一本書在看，不時翻動一頁，宦官稟報兩人進來也不見楊二陛下抬頭。

「微臣來護兒，微臣蕭君，叩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御案后的楊二陛下面無表情，也不叫二人起身，就抱著一本書在那裡看，弄得來護兒和蕭君直犯嘀咕，暗自猜測楊二陛下深夜召見自己二人是何用意。既擔心屏風後面埋伏著五百刀斧手，又見兩邊各有一名宦官在場，總覺得應該是有其他事情。

就在二人心中越來越驚的時候，楊二陛下終於開口了。

「蕭將軍，朕來問你，這天下究竟是誰的？是朕的？還是你們這些外戚的？亦或是那些門閥和反賊的？」

看樣子自己不用死啦？

陛下對那些外戚和門閥不滿了？

自己雖然也是外戚，但自己平時很低調，皇后姐姐也沒有在陛下面前刻意抬舉過自己。

未等蕭君回話，楊二陛下又開口道：「你且起來罷，來將軍，你也起來。」

二人謝恩起來后，楊二陛下的一番話又將兩人嚇得跪下了：「朕徹夜誦讀《史記》，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明明幾千精兵就可以平定叛亂，為何秦末叛亂反而越鎮越多？」頓一下玩味地看著兩人，楊二陛下又道：「這十二衛四府，究竟是朕的？還是你們這些大將軍的？亦或是那些世家門閥的？」

聽到這話，蕭君嚇得渾身一顫。

楊二陛下生性多疑，揣摩上意已經成了十二衛四府大將軍的本能。

蕭君以為自己最近和宇文氏走近，已經引起楊二陛下不滿了，但楊二陛下面無表情，又讓人無法猜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楊二陛下心裡直樂呵。

演戲誰不會啊？

陳道明老師在《還珠格格》里演的康麻子，可真讓人感覺到一股帝王氣勢，自己倒也學了個三分皮毛，剩下的演技，不夠就拿面癱來湊，那些小鮮肉不都是靠這種方式當紅的？

眼見敲打的差不多了，楊二陛下再次開口，卻是對蕭君。

「蕭君，蕭君，這名字確實好，不過希望蕭將軍你不要真的是削弱君王的將軍才好。」

這話聽得蕭君心中一緊。

不過楊二陛下卻再次開口。

「蕭將軍，朕來問問你，朕擁天下兵馬百萬，這些年為何拿那些草頭王毫無辦法？且三征高句麗三次鎩羽而歸？」

蕭君心裡跟明鏡一樣。

這話陛下您好意思問？

您擁兵百萬是沒錯，但大隋真正的精銳是十二衛再加上四府，各地的府兵，你給過一文錢的糧餉？

春耕的時候都被你拉出去打高句麗了，餓死的餓死，凍死的凍死，到現在連十二衛四府的軍資都湊不齊，陛下你還想這些軍隊給你賣命？要不是勞資、來護兒大將軍和張須陀大將軍還算忠心，幫你苦苦撐著，否則這天下早就被那些草頭王佔據了。

暗自腹誹一陣，蕭君心裡又想道：

陛下這特么到底想幹嘛？深夜把自己和來大將軍叫進宮問話，絕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難道陛下真的對世家門閥不滿了？

轉念一想，反正勞資在楊二陛下這裡沒什麼好印象，這次和宇文家走近估計難逃一死，那就拉宇文氏陪葬。

勞資的東西可不能白吃。

「回陛下的話，大隋雖擁兵百萬，但其中絕大部分是各地的府兵，軍隊平定叛亂、征討不臣，為陛下分憂，自然是職責所在，但這樣一來，府兵們所在地的世家大族，又會叫嚷著國朝應該休養生息，若是讓府兵回去務農，那些反賊又會如雨後春筍一般冒頭。」

那些世家大族就是想看著天下被反賊攪亂。

蕭君剩下的話沒有說透，楊二陛下生性多疑，說透了未必有好處，且等著他自己去懷疑，只要一如既往的懷疑，就算我蕭君難逃一死，你們那些世家門閥也別想好過。

勞資堂堂國舅，左驍衛大將軍蕭君，主動跟你宇文氏求和，你宇文氏竟然敢侮辱勞資？

楊二陛下沒去管蕭君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又把剛剛的話提了起來：「那你說說，這天下和十二衛四府，究竟是誰的？」

蕭君忽地叩首，腦梆子砸在地上，好像不知道疼一樣，恭維道：「回陛下的話，這天下自然是陛下的，這十二衛四府，自然也是陛下的，陛下承天啟運，受命於天，言出法隨，手提天子劍，自然是這寰宇之霸主，如果有人膽敢質疑這一點，且允許微臣和來大將軍，去將對方的腦袋砍下來送到陛前。」

楊二陛下冷笑了一下。

如果有其他大臣在場，一定會從這冷笑聲中聽出殺意，生性多疑的楊二陛下這是準備殺人了。

可蕭君卻如聽仙籟。

看這情況，陛下真的是對世家門閥不滿了？而不是在試探自己？也對，剛剛進宮還看到過皇后姐姐來著，也沒見她讓自己交代遺言，勞資這回不用死了，該輪到那些世家門閥倒霉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是宇文氏？

看著笑的像個球一樣的蕭君，楊二陛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來護兒，道：「來將軍，朕希望右翊衛拿出大業三年時的威風，你能不能辦到？放心，從此以往，朕不會卸磨殺驢，魚俱羅將軍的事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來護兒聞言心中又驚又喜。

大業八年，大隋第一次征高句麗，自己率水軍逼近平壤，終因輕敵兵敗。

九年，二征高句麗，隋軍還沒渡過鴨綠水，就因為楊玄感造反而出師未捷。

十年三征高句麗，高句麗王請降，陛下許之，自己因為堅持要滅掉高句麗，不同意退兵而引起楊二猜忌，到最後被解除兵權一直閑賦在家。

這一年來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看來暫時不用死了，陛下還打算留著自己這條命為他效命，念及於此立刻跪倒在地，甲胄（zhou）吭吭作響：「微臣必定報效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死不辭。」

「好！」

楊二陛下起身來回走了幾圈，忽然道：「王大伴，擬詔，擢右武衛大將軍來護兒，為右翊衛大將軍兼河北道行軍大總管，軍隊先秘密駐紮於涿郡聽候調令。」

「陛下，你這是準備再征高句麗？」來護兒驚顫至極。

就連宦官王大伴都驟然停下筆，看著楊二陛下，一臉驚悚。

蕭君也是一臉慘然。

涿郡是隋征高句麗的起點，三次征討高句麗，都是在涿郡集結兵力，然後出發前往遼東。可現在誰都知道，隋軍勉力維持國內鎮壓都困難，想要四征高句麗，朝廷就會在瞬間土崩瓦解。

難怪三人會震驚得無以復加。

楊二臉上慘然：「九洲金歐，獨缺一隅，高句麗已經成了朕的心病，不收復遼東之地，朕寢食難安。只是朕也知道國朝如今無力征討高句麗，讓來將軍駐兵涿郡實有他用，這次來將軍你這個大總管，只有右翊衛一萬兩千人的兵馬。」

一萬兩千人自然是沒辦法征討高句麗的。

只要不是去征討高句麗就好。

自己雖恨不得立刻把高句麗王的腦袋砍下來，但從國家長遠計，現在真不能再大舉興兵於遼東。

另外想想，陛下雖然讓自己駐紮在涿郡，但任命的卻是河北道行軍大總管，目的應該是竇建德那個草頭王。張須陀大將軍已經五十歲，這幾年領兵在外風餐露宿，身體一年虧似一年，陛下估計是想讓自己替換張大將軍。

只是轉眼楊二陛下的話又讓來護兒懵逼。

「此外，朕還有一個要求，這次朕會從十二衛四府中挑出最好的馬匹三萬六，強弓兩萬四，橫刀一萬二，全部配發給右翊衛。右翊衛趕到涿郡后，來將軍你給朕死命訓練右翊衛的騎術，朕要求右翊衛的將士們能急行軍千里而不知倦，來將軍，你可辦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