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籌謀

張松溪眼皮一跳,隨即道：「就是九陽神功全本又如何？我現在是說你根本就不該和那殷離再有更多接觸！」

對此宋青書早有腹稿,回道：「可是侄兒早已承諾殷姑娘，要同她一塊去找九陽神功的,既然已經答應了,又豈能輕易失信於人？」

張松溪臉上神色繼續難看著,頓了頓,換了個稍緩和些的語氣勸道：「莫非你還沒發現自己已經快被她帶壞了嗎？你身為堂堂武當三代大弟子,怎麼能用下藥這種招式？你還一點都不覺得有問題？就算只是一點蒙汗藥，這難道還能稱得上是君子所為？」

宋青書微微垂下了頭,他當然不會坦白說，我真沒覺得這是多大的問題,有用就行了……只過得片刻,見張松溪面色緩和了些,才嘟囔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張松溪看看他，說道：「那你告訴我，你想成什麼大事？追著個魔教的姑娘滿江湖跑？」

宋青書微微紅了臉。

張松溪又道：「你難道忘了我武當這些年都在竭力撇清與魔教的關係？」

宋青書垂下頭。

張松溪見他如此，心知還有救，更溫聲道：「你既然已經想起了從前，就該記得你五叔之死，多因你那姓殷的五嬸。倘若日後那殷離做了什麼無可挽回的、對不起別人的事，莫非你也要為她償命么？你爹怎麼辦，你娘怎麼辦，他們難道不會傷心？還有你太師父、你的師叔們，你的師兄弟們，難道就不會傷心了？」

宋青書仍垂著頭，沉默了片刻道：「殷姑娘與五嬸不同，她做事素有分寸，不會亂來的。況且，四叔未曾見過她，如何知道她就會做些什麼？侄兒……常常與她相處，知道她身上揣了許多毒，但輕易是不會拿來害人的。此次她闖到峨眉山上，也是為了來找侄兒的，並非刻意要來峨眉山找茬……」

「我自然知道她是為了找你才獨自上來峨眉派。」張松溪打斷宋青書的話頭，「無論如何，你先隨我回武當，至於那九陽神功全本，我武當這些年來也從未習過全本，不也照樣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有沒有全本，又有什麼關係？你太師父自創的武功，也盡夠你學了。」

話音剛落，張松溪忽然身形一展，打開了房門。宋青書隨他回頭去看，見院中空蕩蕩的一無所有，便壓低了聲問：「可是有人偷聽？」

張松溪再度施展輕功飛到院中四下里看了看，無所發現，才搖搖頭，回來又將門關上了。同宋青書道：「沒人，大約是我聽岔了，許是老鼠之類的畜生在跑動。」

宋青書這才稍稍放了心下來。但經這一鬧，他本憋得十足的一口氣就有些泄，想到張松溪恐怕是勸不動了，他又有些傷心。殷離那邊肯定是要跟的，不然他懷疑自己會後悔一輩子。實在說不動的話，也只有鋌而走險，悄悄跑了。

宋青書暗中下了決心，就和張松溪相對無言起來。

而滅絕那邊，先是接見了一個名不經傳的弟子，兩人關在密室中交談片刻，那弟子就出了房門。然後，滅絕是早飯也沒吃，一個上午也沒出來，終於在大家都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因為昨晚那個賊人還沒抓到而生氣的時候，兩個消息傳了出來。

第一個是：讓廚房小妹把午飯送到掌門房中。

第二個是：叫愛徒周芷若去找她。

因此周芷若進得滅絕房中時，她剛放下筷子。周芷若略掃一眼便知桌上的菜色與平日無異，滅絕的胃口也與平日無異，一樣都吃點，但最愛的還是那盤芹菜炒素肉，已經吃完了。周芷若拜見了師父，等著廚房小妹麻利地收拾完桌子，帶著一食盒的殘羹剩飯關門出去，她才聽到滅絕的聲音再度傳來：「不過幾個時辰，你臉色業已恢復如常，看來那宋青書給的葯十分對症。」

周芷若微微笑著回道：「弟子素聞武當派於醫道也有些鑽研，今日用過方知他們的解毒丹果真有效。」

「哼。你怎知那葯是武當派的，不是從哪個妖女手中拿的？」滅絕冷笑一聲，不顧周芷若臉上愣怔神色，繼續道，「我今日得到了一個消息。」

周芷若知道這是要講正事了，忙收斂神色，恭敬回道：「師父請說。」

「武當的宋青書要和魔教的殷離一塊去找九陽神功全本。」

周芷若一驚，看著滅絕，等她繼續講下面的。

滅絕神色肅穆，哼了一聲道：「九陽神功乃天下間至高內功，可與比肩者唯有九陰真經，如何能叫魔教中人學了去？」

周芷若點點頭，算是附和滅絕了。

滅絕繼續道：「而我得到的消息看，張松溪只怕是不樂意宋青書同那殷離一塊去找書。我思量一番，如今我們不知那殷離身在何處，要去哪裡找那九陽神功，唯有借宋青書行事，才有機會阻止魔教拿到九陽神功。為師已想到一計，可令那宋青書光明正大去找那魔教妖女，只是怕要委屈你一番，你可願意為我峨眉奪得九陽神功？」

周芷若再度一驚，驚過之後，她便跪下應道：「弟子自小蒙師父教導，若無師父垂憐，哪有今日的弟子？弟子願為師父分憂。」

峨眉似對她堅定的回答感到滿意，便點了點頭。

而周芷若此時想了想問道：「師父是要我跟蹤宋師兄，伺機奪得九陽神功嗎？」

滅絕搖頭道：「不，為師會令你光明正大同宋青書一塊行事，好給他一個機會下山。你只要路上看好他，莫讓他尋到機會獨自逃脫了去找那殷離便成。……那殷離你應當也聽過，乃是魔教醫師，年紀雖不大，於醫道毒道卻都已研習頗深，我看她同宋青書頗有首尾，恐怕宋青書給你的那枚解毒丹就是她製作的。由此可見，宋青書手中還有更多藥物，你要謹防路上被他糊弄過去，切記跟緊，待他見了那殷離后，你也要謹慎處事，魔教中人皆是心狠手辣之輩，莫讓那殷離尋到機會將你害了。」

「是，弟子明白。」周芷若應道，又問，「只是尋九陽神功一事，於他二人而言應當頗為機密，如何會讓弟子一個外人跟著？」

滅絕深深地看著周芷若，過了片刻才道：「這就看你的本事了。」

周芷若又一愣，好一會才又問：「不知師父是要如何令弟子跟宋師兄一塊行事？」

滅絕頓了頓，將自己想了一上午的方法娓娓道來：「此事要委屈你一些，那宋青書昨夜贈了你解藥，乃是許多人看到，今日你大好，理應去同他道謝。到時我會去找張松溪透露我峨眉意欲與武當再度聯姻的意思。然後我會回來派出除你外的所有弟子都下山去周圍各處尋找昨晚那賊子。到了明日，他同宋青書來辭行時，我會提起，將派你去對付川東一名惡賊，那宋青書昨晚為了下山去找那殷離，還對他四叔下藥，倒是個活泛的人才。我提起此事，他為了擺脫他四叔對他的約束管教，應該會同意的。屆時，你便可光明正大同宋青書下山了。」

周芷若臉色微紅，有些為難道：「莫非師父是要我……」

滅絕搖頭：「那宋青書已心有所屬，為師如何會要你委曲求全？你只管悄悄取了九陽神功回來，換上本假的給那殷離，不讓魔教中人得了九陽神功才是。至於那聯姻之事，你也不必擔憂，為師只是稍稍與張松溪透個口風，既不是同張真人定下了此事，也不是同宋遠橋親口談起，等到事成，只管推說你看不上他，不是很好？」

周芷若神色稍定，又問：「既然是要換上一本假的，那宋師兄那邊……是否也不要讓他拿了九陽神功？」

滅絕沉默了一下，指點道：「倘若他與那殷離親密無間，就莫要給他留真本了。至於殷離那本，為防她起疑，最好也不要信口胡謅，你摘抄些殘缺的、能練的給她也就是了。不然若她練了走火入魔，讓宋青書和武當懷疑到你頭上反而不美。其餘的，你見機行事便是。」

「是，弟子明白了。」周芷若鄭重應道，滅絕又細細叮囑了些其他細節，才放周芷若回去了。

目送周芷若單薄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滅絕師太才緩緩坐到了太師椅上，閉目眼神起來。床旁的熏爐中仍飄著裊裊的青煙，淡淡的檀香瀰漫整個房間，這讓她看起來似乎有些飄忽。又過了良久，才聽滅絕輕且短促地冷哼了一聲，那雙眼睛又睜開了。同她往常一樣，一點慈和也不見，只有冰冷和鋒利。

此時周芷若已經過去同宋青書道謝了。

而這會兒，殷離剛剛起來吃了頓飽飯，正伏在案前寫信，一共有四封。一封給瀾山村的心腹，一封給楊逍，一封給殷天正。還有一封……她在猶豫，要不要也給殷堂寫一張。

也許殷堂一點也不樂意看到她的來信。

殷離這麼想著，就覺得心裡挺高興的，寫完前三封后，就抱著一顆就讓你不痛快的心給他寫起了信來。信中先問他血吐得開不開心，調侃一番后才同他講起楊刈所說之事，最後落款前又道，這樣幫人背黑鍋有沒有覺得十分痛快啊？

四封信都寫完，殷離就拿著它們一齊拿到了附近的明教據點遞出去。

這時她當然還不知道，自己以為的鬥地主之行，很快就要變成正兒八經的搓麻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