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你看得穿人心嗎?
死亡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人死了,一種是心死了。
陳銘的心臟還在跳動,也在呼吸,但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他已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思維、精力都已經透支到極限,之所以能堅持到未知狀態的到來,就只是因為一個執念。
保護溫雅的執念。
在他發現溫雅就是靈異事件的中心時,這個執念頓時崩塌,再無意義。
「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溫雅說道。
她很害怕,撫摸著陳銘面龐的雙手都在顫抖,她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
她能聽出陳銘的問題無比認真,儘管恐懼,也還是在努力回答。
「我……上小學的時候,和一個小夥伴挽著手走在路上,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兩人都摔倒了。」
「她是後腦勺著地,我是膝蓋著地,兩人都受了傷,可是都是皮外傷,沒有大礙。」
「第二天,我又去找她一起上學的時候,卻被她父母攔在了門外。」
「他們說我是故意的,我說我不是,不信你們去問她,她說我真的是故意的。」
「很奇怪不是嗎?最奇怪的是,在她這麼說之後,我也拿不清楚,我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了。」
「或許……當時真的是出於惡作劇的想法絆了她一腳?」
「你還記得我剛才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兩人都摔倒了么?」
「對,我想不起來了,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或許真的是故意的,是因為內疚而模糊了記憶;或許不是故意的,是小夥伴肯定的說法動搖了我的想法。」
「但是記憶正確與否,真的重要嗎?」
溫雅繼續說道:「發生那件事以後,我失去了很好的小夥伴,從此再也沒有惡作劇過。」
「你明白嗎?不論當時我是不是故意的,對於這個結果來說,我……都是故意的。」溫雅問道。
「我……明白。」陳銘點點頭,「你是想說,記憶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沒有那件事,我不會成為現在的我,也就不會碰到你。」溫雅咬著嘴唇,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紅暈,「那些經歷、那些記憶,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我。」
「而這樣的我遇到了這樣的你。有著這個結果,以前的事情,那些記憶,無論是對是錯,我都只有感激。」
「因為。」她的臉頰愈發的紅,貼在陳銘耳邊,小聲又堅定地說道,「我深愛著你。」
溫雅有很多事情都說的不對。
那些事情有沒有發生過,根本不重要,無論有沒有那些記憶,她都註定要與陳銘相遇、相識、相愛。
她是靈異事件的造物,就連她與小夥伴的記憶,都是虛假的。今天以前,溫雅根本不曾存在。
陳銘知道她說的不對。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將溫雅擁在懷裡,問道:「你願不願意陪我一起死在這裡?」
溫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願意。」
「好。」陳銘望著血跡斑斑的天花板,輕撫著溫雅亂糟糟的長發,微笑道。
溫雅是靈異事件中心,是唯一的鑰匙。
在別墅里爆發的所有靈異事件,都有著單獨的鑰匙,能夠被獨立解決。
但中心不解決,靈異事件將會如狂蜂般洶湧襲來,隨著時間推移,只會越來越瘋狂。
只要殺死溫雅,靈異事件將就此終結,一切都迎刃而解。
殺死溫雅,偏偏是陳銘絕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他不可能殺死溫雅,不殺死溫雅,就無法離開這裡。
這是一個死循環。所以陳銘決定用死亡去解開這個循環。
只要他死了,就不必再糾結他的愛人竟是靈異事件造物這回事,也不用再思考這份感情究竟是否因靈異事件才會如此強烈。
他抱著溫雅,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呵呵。」這時,牆角的陰影里忽然傳來一聲冷笑,「陳銘,你真是讓人失望。」
「明明只差一點就能邁出那一步,竟然因為這種虛假的情感,選擇死在這裡?」
孟嘗嗤笑道:「我承認你的確給了我很多驚喜,但你……還沒資格成為我的對手。」
「我不知道你是誰。」陳銘搖頭道,「我也不想知道。請你少說兩句,我可不想死前最後聽到的話是你說的。」
「你在說什麼?什麼虛假的情感?你是說我和陳銘的感情,是虛假的?」溫雅被他說得莫名其妙,質問道。
「當然是虛假的,你的生命還不到一天……」
「夠了。」陳銘說道,他語氣森寒,帶著不容違抗的意志,「到此為止。」
在這一刻,他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如同上位生命在面對下位生命。
孟嘗卻置若罔聞:「陳銘,我這是在做好事,你不覺得溫雅很可憐嗎?在謊言中誕生,又在謊言中死亡,從未感受過真實……」
他嘆了口氣:「真是可憐。」
「陳銘,他……他在說什麼?」溫雅的眼中溢滿了淚水,乞求道,「如果你知道他在說什麼的話,拜託你告訴我,好嗎?」
「他不會告訴你,他當然不能告訴你,他要維持自己好男人、好丈夫的形象,為此甘願就這麼毫無意義地死了。」
陳銘扶著溫雅站起,死死地瞪著孟嘗,眼睛里像是能冒出火來。
「在今天以前,你根本就不存在。你是陳銘到這棟別墅來之後,才由靈異事件創造出來的。」
「你是靈異事件的造物,是爆發在這裡所有靈異事件的中心,你和陳銘相愛的記憶全都是虛假的,都由靈異事件杜撰而成。」
「這些人都因你而死。只要你死了,靈異事件就將終結,陳銘也將好端端地離開這裡。」
「陳銘,值得嗎?為了這不到一天的虛假感情,讓自己死在這裡,值得嗎?」孟嘗問道。
溫雅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今天經歷了如此多的靈異事件,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恐懼過:「陳銘,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陳銘否認道,「當然不是。你怎麼能信他的話?」
「我相信你。」溫雅忽地緊緊地抱了陳銘一下,說道,「他在胡說,你去幫我揍他一拳,狠狠地揍他一拳,可以嗎?」
「好。」陳銘走過去,提起拳頭狠狠地揍在了孟嘗臉上,孟嘗只是冷笑,根本沒有躲閃。
「砰!」這一拳十分結實,直接讓孟嘗破了相。
奇怪的是,孟嘗不怒反笑,他大笑著:「陳銘,幾乎邁出那一步又怎樣?能看破靈異事件又怎樣?你看得穿人心嗎?」
陳銘心中一凜,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他立刻轉過身去。
溫雅。
溫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