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天在上,祖墳冒煙

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天在上,祖墳冒煙

「裴兄,你也真是的,怎麼用臉接我這一招!」

白啟甩了甩手掌,暗暗感慨,這廝身子骨真結實。

換成徐子榮,高低要被一巴掌拍得筋斷骨折,吐血三升。

「頭一次碰到,說話比小爺還氣人的傢伙。」

裴原擎艱難爬出地殼,整個腦袋充血腫脹成豬頭,嘴皮子發顫直打哆嗦。

跟之前意氣風發,劍眉星目的銀袍小將相比,儼然胖若兩人。

「小爺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天水府竟然還有你這種猛人。」

裴原擎毫無風範躺倒在地,那身威風凜凜的銀袍內甲,已經變得破爛不堪。

「黑河縣是啥子地方?都說池塘小不養蛟龍,田野淺難藏麒麟。

看來,此話也不全對。」

爺愛聽,多說點!

白啟挑眉,這廝還挺上道。

裴原擎威名赫赫,聲震神京,今日輸給自個兒一個窮鄉僻壤的打漁人,心裡頭未必服氣,搞不好生出更多風波事端。

沒料到,這位銀錘太保頗為敞亮,拿得起放得下,令他略刮目相看。

「白兄弟,小爺都被你揍過兩輪了,咱們坦誠交個底,你真是劍修?」

裴原擎仍舊不死心,雙眼灼灼望向大馬金刀端坐磐石的白啟。

後者並未多言,屈指輕叩如敲虛空,眉心倏然一亮。

被溫養極好的南明離火長吟,宛若火龍當空盤旋,環繞周身雀躍舞蹈。

「神兵?你真是劍修!」

裴原擎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死了,挺直的腰板猛然塌下,徹底癱倒。

他四仰八叉,吐出長氣:

「沒天理!三練就能掌馭神兵!還生得這般體魄,養得這般氣力……白兄弟,我在大日府有條路子,你要不要考慮下?

赤縣神州第一淬體法,便是大日府的橫練功夫了。」

白啟將南明離火收回去,瞅著臉皮還未消腫的裴原擎,好奇問道:

「裴兄,伱入的是大日府?」

裴原擎也不遮遮掩掩,直言相告:

「半個門人吧,小爺與生俱來的龍筋虎骨,被那位大日府主稱為橫練奇才,好幾位長老親自登門,邀我入門做個真傳種子。

可惜,大將軍不願意我與上宗牽扯太深,始終未曾點頭,只草草學了幾門真功……無緣一觀大日純陽金身,領會神意氣韻。」

果然,這年頭天驕到哪都很搶手!

白啟咧嘴,不曉得自個兒初成的龍象法體,能否入大日府的法眼?

既然裴原擎是橫練奇才,他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裴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但白某人這輩子只認一個師父,只拜一座祖師堂!」

白啟昂首挺胸,語氣篤定,眉宇間儘是凜然正氣。

「敢問白兄弟,尊師是?」

裴原擎眉頭微皺,劍宗目前三大真傳,唯一沒有衣缽傳人的,便是莫天勝了。

但聽白啟說話的口氣,不像拜在由龍劍門下的樣子。

「家師,寧海禪!不瞞裴兄,白某人拜的是通文館,黑河縣的小門小戶。」

寧海禪?通文館?

裴原擎眼中罕見地浮現一抹困惑,天水府大大小小,排得上號的勢力,他心裡都有數。

像什麼渭南郡的綠柳山莊、東星郡的八分堂、義海郡的排幫……

但通文館這名頭,確實沒啥印象。

……

……

「該死的裴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隱在雲端,俯瞰觀察的莫天勝,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把白七郎拐進子午劍宗。

裴原擎這麼一問,無疑將後路堵死,如何還好張嘴!

「這下壞了,七郎太重情義,萬萬不可能背棄原本的師父、門派,轉而投身掌教手裡……真真棘手!」

莫天勝半是欣賞,半是惋惜。

上宗、道宗,乃赤縣神州的修行聖地。

除非出身極好的皇族貴胄,自有龍庭精心培養,不缺頂尖傳承與護道師長,以及靈機資糧一應外物。

否則的話,誰又能對上宗、道宗的登天路,無動於衷?

「心性堅定,確是可造之材。掌教當甩手掌柜,讓我解這個難題。」

莫天勝輕嘆,而今只有他親自動身,前往黑河縣走一遭。

與那位寧師父開誠布公,推心置腹的長談一番。

虛空天地之外。

陳行亦是大為動容:

「阿七果真有骨氣!還好,還好,我雖被孽徒逐出通文館,但到底頂著師爺的名頭,阿七多少存著幾分尊敬,否則也很難將其帶到三陽教!」

陳隱撓撓頭,努力調整遙遙窺探的虛空景象,爭取辨認唇齒張合,好曉得白七郎和裴原擎究竟聊了啥。

「你徒孫這樣斬釘截鐵,信誓旦旦,莫天勝怎麼好意思,將其拐到子午劍宗當小道子。

老莫這人,劍術平平,但品行還成,做不出強奪之事。

倘若寧海禪不同意,你後頭的那些謀划,豈非僵住了?」

聽著陳隱潑冷水,陳行眉頭緊皺,嘴上仍舊硬得很:

「通文館所能提供的外物資糧,與子午劍宗哪能一樣,我這個做師爺的,也是為阿七著想。」

陳隱嗤笑:

「但願寧海禪他聽得進去。」

陳行背後脖頸冒起涼意,不由盤算:

「這段時日,把『九龍合璧』推到第十五層,爭取多挨幾拳……想我堂堂赤陽教主,竟淪落到被徒弟欺負,晚景凄涼的地步!

若能重回神通秘境,定然讓孽徒曉得,尊師重道這四個字的分量!」

……

……

那幫老登各懷心思,兩個小輩倒是聊得輕鬆。

裴原擎這人有些武痴性子,當即與白啟探討淬體法。

肉身秘境的四大練體系,已經傳承千載百代之久,包羅萬象,內容豐富。

有些鑽研鑄體,有些善於養身,有些專攻氣血壯大,拓寬脈絡……不一而足。

裴原擎打小就武骨不凡,大筋虯結盤繞如蛟蟒,胸肋凝成一體若鐵板,四五歲下地走路就能舉得動上百斤重的石鎖、石球。

十三四歲,更是力挽五百石的強弓,單手降伏豺狼虎豹,名氣傳揚到趙辟疆的耳朵里,當即收進麾下,送到行伍軍中磨礪鋒芒。

等到十七歲就已一飛衝天,掌中雙錘震殺無數成名高手,將其作為墊腳石,登上神京鸞台。

「白兄弟,不是小爺自賣自誇,哪怕跟著大將軍進過神京,確實瞧過好些個卓異拔俗的妖孽。

但能夠憑體魄、氣力,與我一較高下的同輩人物,那是絕無僅有。」

裴原擎眼眶烏青,瞅著白啟,好似感到古怪:

「除去摘得筋關、骨關的圓滿成就,也未發現白兄弟的體魄多厲害。

怎麼硬碰硬,就干不過了?」

通常來說,著重淬體鑄身的三練武夫,那股子彪炳氣焰根本壓不住。

裴原擎自個兒都是從邊關軍鎮,屍山血海里滾了幾回,方才慢慢藏住鋒芒。

可這位白兄弟,除了長相英武,眉眼生得利落,委實談不上有什麼氣勢。

「在下不僅略通拳腳——」

既然裴原擎誠心提問,白啟也不吝告知:

「還懂一些修鍊神魂的手段。陽魄之氣受到魂魄中和,自然看不出什麼苗頭。」

裴原擎心頭一驚,望向白啟的眼神更添駭然,你他娘到底是什麼路數的劍修?

竟然學龍庭那位靠山王,道武雙修?

「果真?」

他有些難以置信。

體魄打熬如此完美,氣力練得如此生猛,已經世間罕有。

再加上掌馭神兵,修道神魂。

哪怕每天不睡覺打盹,日夜撲在修行上,也難以做到吧?

「裴兄,難道我還騙你不成。我師父說過,天才都這樣,你可能不太理解……」

白啟抬頭看天,語氣蕭索,好似胸藏丘壑,懷抱山河,凡俗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小爺我從小到大,誰見了,不稱一聲天資橫溢!」

裴原擎拳頭捏緊,若非剛才被打得太慘,真罡修為受到拘禁的情況下,確實幹不過。

他保准讓白啟曉得,何為橫練奇才,淬體無敵!

「罷了,相逢便是有緣,讓裴兄你開開眼。」

白啟起身,在銀錘太保裴原擎這等天縱奇才面前顯聖,也是一件美事!

他眉心微熱,千手千眼的神魂本相扶搖而起,將近兩丈之高,可見法與理的雛形。

緊接著,纏繞四肢的赤龍與足踏大地的青象齊齊浮現,陽魄血氣跟神魂念頭隱隱相合,竟然交織出遮住半邊天的華蓋祥雲!

「啊?」

裴原擎目瞪口呆,哥們你到底啥絕世稟賦?

上回讓他產生甘拜下風,自愧不如的那人。

還是那位國公家的小世子,使擂鼓瓮金錘的病癆鬼。

瞅著枯瘦如柴,麵皮泛黃,並無半分豪雄氣魄。

臂膀一動,掄起雙錘,直如天公震怒。

任憑再硬的筋骨,也要被震成糜爛碎肉。

「都說了,天才都這樣。裴兄,我觀你資質還湊合,多努努力,勤奮一些,以後應當可以追趕上來。」

白啟語氣淡淡,心頭暗爽。

想到以前,他還是聽著銀錘太保諸般事迹的無名小卒,而今卻能當面顯聖,震住對方。

「原來,這就是天才所走的路,學百家藝,吃百家飯,最後自成一體。

師父……所說沒錯,悟性超群的妖孽,就該如此走。」

白啟深吸一口氣,感受氣血陽魄熾烈如大日,神魂念頭變化似流雲。

兩者隱隱相合,卻始終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隔膜阻礙,令其無法做到混同交融。

「師爺提到的天地玄關?靈肉難以合一?」

白啟琢磨著,自個兒同時躋身三練、三境,五臟已經開闢其二,神魂本相更是凝聚近似傳說的千手千眼。

再往上走,便是破氣關,成宗師,魂魄通靈,驅策術法。

等到這一步,肉身秘境就到頂了。

「行了,行了,白兄弟,收了本事吧。」

裴原擎以手捂臉,道心受到重大打擊。

神京之行與不少天驕妖孽交鋒,都未讓他有任何挫敗之意。

沒想到被迫走一趟義海郡,卻一敗塗地。

「難道,我真的不是天才?」

這位銀錘太保懷疑人生。

「裴兄,你不用氣餒。我在通文館,也就排個第三。」

白啟默默再補一刀,刺激下好似垂死不再掙扎的裴原擎。

你這樣千秋級別的絕世稟賦,才第三?

銀錘太保隨即陷入苦思冥想,通文館究竟是哪家隱世不出的大教大派?

師父,老刀,再之後才輪得到自己。

可不是第三么。

白啟輕笑。

……

……

義海郡,止心觀。

每日清晨,璇璣子都要用道童採集而來的無根露水,烹煮產自衡蘇府的靈茶,調和魂魄,梳理念頭。

修道之人,突破四境之後,觀想神魔仙佛,風雷水火,難免受其影響。

這叫潛移默化,熏陶成性。

像龍庭的火工道人,往往肝氣很重,性情暴躁,而鉛汞道人則坐得住,少言寡語。

至於風水道人嘛,多半不講人話,喜歡故弄玄虛,最好擺布謎面。

因此,道修抵達四境,好像如履薄冰,需要時刻調和魂魄,梳理念頭。

防止邪念滋長,妄念萌發,從而引來心魔。

「還好,觀中有一奇遇所得的《清心訣》,足以壓制修行所帶來的七情六慾熾盛之煩惱。」

璇璣子飲盡茶水,坐定觀想,放出的神魂念頭如同團雲,遮蓋梅林。

其中蘊含濃郁生機,匯聚春雨,淅淅瀝瀝灑落而下。

此乃道行高深的表現,魂魄念頭已能煉假成真。

咚!

一聲猝然而發的悶雷鼓響,剎那驚徹長空。

璇璣子身軀巨震,魂魄也受波及。

原本寧謐溫煦,宛若春風蕩漾的魂魄念頭,頃刻雷鳴大作,風雨交加,颳倒吹落一地梅花!

「誰敢攪擾本官修行?」

璇璣子眸含怒火,正要問責,卻倏然一頓。

「是龍庭的夔鼓!夔鼓開路,金鑼鳴響,皇天冊封……」

果不其然,伴隨那一聲悶雷迸發似的大鼓巨響,緊接著就是木槌敲鑼的滾滾鳴音。

「哪位王公貴胄擺駕?還是天子的聖旨傳詔?」

璇璣子急忙起身,端正道袍衣冠,吩咐道童準備香案瓜果,按照規格迎接。

他耳中聽得夔鼓震天,金鑼轟徹,並且一聲蓋過一聲,營造陣勢極大,並無衰減意思。

「當年,我親眼見一位紫籙道官受冊封,也沒這個場面……誰家祖墳冒青煙了,驚動龍庭那位年輕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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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掌道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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