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自由條件與夢境遊戲
仿若一道霹靂在天頂炸響，電光直射而來。
「什麼？」陸佟心裡巨震。
「現在已經是2023年了，殘疾並不是什麼不可解決的病症。」男人說：「你心裡也很清楚吧？高級一點的金屬義肢完全可以做到讓你的妹妹重新站起來，甚至——再度跳舞。」男人看著陸佟手心裡的足環，嘴角上揚。
陸佟心裡動搖了，甚至身體都開始發抖，沒錯，金屬義肢確實可以讓陸小秋重新獲得自由，只是昂貴的費用根本不是他現在的家庭條件能夠提供的……
「此外我還可以通過個人關係給你一次參加市立大學自主招生的機會。」男人繼續說道：「陸佟同學，你的成績本就在全校名列前茅，如果參加高考的話，國內排名靠前的重點大學也不在話下吧？而之所以放棄高考，是因為想要以自己的雙手去掙那筆移植金屬義肢所需的昂貴費用不是嗎？」
陸佟埋著頭，靜靜地聽著男人的話。
「你還知道多少？還知道多少關於我們家的事情？」他突然低聲問。
「確切地說，是全部。」男人回答道：「包括你父母的事。」
「為什麼？」陸佟問：「為什麼是我？」
男人推了推鏡片：「雲無心，這是你在《拂曉神劍》里的遊戲ID，3區競技場排行第一的劍士，以細膩的操作和快速的反應著稱，並且單刷到了全伺服器排名前三十的等級。」
他緩緩說道：「這就是我們找上你的原因，陸佟，不，是雲無心，我們需要你進入到一款遊戲里，打敗那裡的最終BOSS，拯救15000條人命！」
TRAUME公司大廈，築夢工程技術部。
陸佟瞪大眼看著面前一排排蟬蛹般的金屬艙，瞳孔輕晃。
一望無際的白色空間里，這些金屬艙仿若一粒粒膠囊般整齊地排列在一起，令陸佟想到了「黑客帝國」里的一幕，而電影里接下來就會有金屬爪子來將這些膠囊取走，化作養料吸收吞食。
「如你所見，這些就是我提到過的「尋夢者」也是你將要去拯救的對象。」陳盛站在陸佟的旁邊，低聲介紹道：「2020年，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的一批科研團隊解析了所謂「夢」的密碼，這樣的研究成果令世界沸騰，也徹底改變了人類的生存模式。隨後機構成立了這家名為「TRAUME」的公司，專門負責為人們構築夢境。想象一下，陸佟同學，一位成年人一天大約要花費8個小時的時間來睡覺，而這段時間內自己將要體會的夢境卻完全不可控，可能會是噩夢，可能會是美夢，也可能什麼都不記得……像是一天中的三分之一時間都只是被黑暗白白吞噬掉了一樣。但有了「TRAUME」的築夢工程，人類可以指定自己在這段睡眠時間裡想要體驗的任何夢境，甚至在這期間也能像白天那樣正常地工作和學習……」
「這些我都知道。」陸佟輕聲說：「只是據我所知，這項所謂「築夢」的技術還並未完全獲得國際認可吧？社會上也有不少反對的聲音，沒想到你們已經暗中發展得這麼壯大了。」
「陸佟同學，有需求才會有供應，這是市場的本質。」陳盛說：「況且這三年來，我們已經採集到了足夠多的數據來支撐這項技術的無害性和合法性。」
「那你找我來又是為了什麼呢？」陸佟用略帶揶揄的語氣問道。
陳盛頓了頓，表情一寒：「這次所出的事故不是技術本身的問題，而是人為因素！」
「人為因素？」
「跟我來。」陳盛向著前方的監控室走去。
陸佟緊隨他而去，老實說他對這家公司還蠻感興趣的，三年前當夢的密碼被解析之時，曾經在學術界和社會上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陳盛之前說的也的確沒錯，人一天大概要花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眠之上，如果能夠讓這段睡眠時間也變得隨心所欲起來，那豈不就相當於間接拯救了所有人類三分之一的「壽命」嗎？
不過據陸佟所知，由於這項技術的複雜性，所謂的「築夢工程」花費也非常昂貴，據說只是一晚上的時間費用就高達數萬元人民幣，已經不是他這樣的普通人能夠接觸的範圍了。
「介紹一下，這位是王警官。」監控室里早已坐著一位中年人，身穿S市警察服，微微發胖的身軀，臉部線條卻像鐵一般硬朗。
「你好，陸佟。」王警官主動向陸佟伸出手。
「你好，王警官。」陸佟也趕緊伸出手。
「這裡有一段監控錄像，當你看完后就會明白事情的緣由了。」王盛說。
電腦屏幕亮起，王盛將錄像拉到2023年7月13日晚9點32分的時間點，陸佟湊過身去看。
「趕緊準備吧，我們能夠利用的時間只有5分鐘。」畫面十分清晰，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輕人正在調試一台外面那樣的蟬蛹式築夢機，在他旁邊站著一位身穿黑色長風衣的人，全身都籠罩在黑暗之中，似乎微微發著抖。
「這個真的能行嗎？」長風衣的男人問。
「事到如今你還在猶豫什麼呢？」年輕人說：「看看你周圍的這群人，此刻他們都沉浸在我為他們築造的美夢中，仿若置身天堂。」
「那我的夢呢？」男人問。
「我早已事先為你寫好。」年輕人取出來一張晶元，嵌進築夢機的卡槽里。
「那他們如果從外面將我強制喚醒會怎樣？」男人還不放心：「我會不會死？」
「安心吧！」年輕人不耐煩道：「我為你寫入的是一道特殊的『永眠者』程序，即使他們當場將你槍斃，你的意識也會永遠留在夢境里！」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說著，脫下了身上的長風衣鑽進了築夢機內，年輕人為他蓋上艙門，說：「做個好夢，墨晨。」
「穀雨啊！」男人喊道：「我不會忘記你的恩情的，還有幫我照顧好十……」
艙門徹底關閉了，男人的聲音消失。
年輕人低聲念道：「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啊，墨晨。」
警報聲拉響，看來是違規操作終於被發覺了，年輕人望了望外面，突然跑到了旁邊一台築夢機旁邊，他將另一張晶元插入到了卡槽內，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陸佟看完了這段錄像，心裡已經大概明白了幾分。陳盛說：「那個年輕人是我們公司技術部的總工程師，名叫邱穀雨。」
「而那個長風衣的男人，名叫墨晨，是一名搶劫犯和殺人犯。」旁邊的王警長補充道。
「什麼？」陸佟心裡一驚。
「兩年前那樁鬧得滿城風雨的銀行搶劫案，你應該有所耳聞吧？」王警長說：「犯人用槍殺死了包括行長在內的23名銀行工作人員，搶走了560萬現金和貴重珠寶數十件，隨後駕車逃離了S市。」
「這個墨晨，就是犯人？」陸佟問。
「沒錯。」王警官點頭：「我們聯合全國各地的警察局，已經追捕了他整整兩年，前兩天剛得知他又回到了S市，沒想到啊沒想到……」
「什麼是永眠者？」陸佟問。
「所謂「永眠者」也就是參與人員自願與「TRAUME」簽訂協議，將自己的意識封鎖在我們為他構築的夢境里，再也不醒來。這項協議一般只適用於那些已經身患絕症不久於世的病人，或者對現實世界已經失去所有希望、想要逃避一切的人群。他們將在自己的夢境里享受所有現實里無法得到的滿足感和幸福感，甚至獲得「永生」——即使現實世界的身體腐朽，只要腦部不死，意識也就不會熄滅。」陳盛回答道。
「也就是說，這個墨晨成為永眠者，已經沒法被喚醒了嗎？」陸佟說。
「理論上來講，即使是永眠者，我們也有強制喚醒的手段。」陳盛猶豫著說：「但是邱穀雨為墨晨所寫的這道程序有些特殊，而破解它的難度相當之大，目前我們基本無人可做到。」
「決不允許這樣的罪人逍遙法外！」王警官一拍桌子，「即使他逃到夢境里，也要堅決將他緝拿歸案！」
「我能為你們做什麼呢？」陸佟問。
「這就涉及到一件更麻煩的事了。」陳盛嘆了口氣：「邱穀雨很狡猾，他知道我們有可能會採用強制手段破壞他的大腦，於是他將自己的夢境與TRAUME公司里其他所有參與進築夢工程的15000名人員連接了起來，這樣如果我們從外界破壞他的大腦，那麼所有人都將陷入「假死」狀態，甚至意識再也回不到身體內來了。」
「還能這樣的么？」陸佟皺眉。
「邱穀雨是這項技術的發起人之一，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築夢過程。」陳盛說：「其他人或許辦不到，但唯獨他……」
「也就是說，現在包括邱穀雨和墨晨在內的15000多名人員，全部都被困在同一片夢境中出不來是嗎？」
「沒錯。」陳盛點頭：「所以我們需要你進入到這片夢境里去，從內部「喚醒」墨晨和邱穀雨，只要他們自願醒來，那麼系統將會立即響應，所有人也都能從這次荒誕的噩夢中脫困。」
「我？」
「這是邱穀雨為墨晨所寫的夢境。」陳盛將一張U盤插入到電腦介面里，點開了裡面的一份文檔：「仔細看看，有什麼覺得熟悉的嗎？」
陸佟一行行掃過文檔，瞳孔一點點放大：「這是……」
「這是《拂曉神劍》的世界觀。」陳盛笑了笑：「雖然可能略有些不同，但大體上基本一樣。現在明白我為什麼會找上你了嗎？」
陸佟點頭。
「我們會專門為你寫入一道程序，將你在拂曉神劍里創建角色的屬性全部寫入，雖然不知道能否管用。」陳盛說：「但你擁有對這款遊戲最充實的理解和經驗，所以選擇你，我們認為是最正確的！」
「可是如果此時連接入他們的夢境里，不也代表著如果我不能成功，就再也出不來了嗎？」陸佟低聲問。
陳盛愣了愣，然後點頭：「沒錯，如果你不能從內部喚醒邱穀雨和墨晨，那麼包括你在內的所有人都將永遠處於那片夢境中。並且還有一個問題也需要跟你說明，那就是——這畢竟不是真的遊戲，你在夢境里將不能復活。」
「那我死了的話，會怎樣？」
「進入「假死」的狀態。」陳盛說：「你的意識將什麼都感覺不到，就好像在做一個沒有記憶和感知的夢一樣。」
「那可真是……糟糕啊。」陸佟說。
「小子，我們不會強迫你這樣做。」王警官說：「這畢竟關係到你的人身安全，你沒有義務協助我們。」
「是啊……我沒有冒險的義務，老實說我也並不是一個心懷正義的熱血青年。」陸佟說：「但是如果我答應了，你們就會幫助我妹妹重獲自由的吧？」
「這一點你無須擔心。」陳盛說。
「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選么？」陸佟問：「《拂曉神劍》里，比我等級高的還有許多人吧？」
「實不相瞞，確實還有其他人選，而且已經有四名答應我們的條件了。」陳盛說：「既然是挑戰夢境里相當於GM級別的大魔王，我們當然得多邀請幾位勇士一同前往了。」
「可以給我一些時間考慮么？」陸佟低聲問。
「嗯。」陳盛點頭：「但希望你能儘快決定，每一天這15000名尋夢者中都會出現腦信號失聯的情況，那代表著他們在那款夢境遊戲里已經死亡。」
「明白了。」陸佟深吸一口氣：「我會——很快給你答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