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十章在男人身體上流浪(1)
第一節
范偉奇是在我毫無精神準備的況下不見的,等到我確信他人已不在北京的時候,要債的人就開始找上門來了。***
房子分期付款的錢只交了三分之一,全部做了抵押。我平時從沒過問過這些事,只當家裡有座金山怎麼花也花不完似的。這下兩眼一抹黑,人家拿著這樣那樣的票據找我,我就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兒。我最後收拾了一下,離開了那個家。
我靠在路燈的鐵杆支撐架上,吸了一支范偉奇留在家裡的香煙。我仰起頭來看天,現天雖然已經黑了,但並沒有完全黑透,天上的浮雲依稀可見。我抽完一根煙,趁著火還沒滅,緊接著又點上一根。我現在的思緒並不亂,而是接近於真空,我想我不會走投無路的,大不了兩手空空再回平城。父親死後母親曾跟我提起,願不願意頂替父親那個編劇的空缺。
「我想象咱們家這種況,團里的領導會照顧咱們的。」母親唯唯諾諾地說。
我不願意傷害母親,可是對那一份不起眼的閑職,我實在是看不起。臨走,我對母親說:「媽,我要回北京了。」
母親說:「混不下去就回來吧。」
「你幹嗎那麼咒我?」
「這孩子變了。」母親說。
抽到第三根煙的時候,我包里的手機響了。我低頭按了一下,按出下一個男人的聲音。
第二節
一個小時之後,我坐在一個陌生的公寓里。那是一室一廳的一小套,房子雖然很小,但廚衛俱全,而且收拾得相當整潔。
「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老唐泡了杯茶遞給我說,「我還以為到了北京之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我和老唐是在平城到北京的火車上偶然結識的,當時他一再跟我說,到北京之後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
我手裡捧著杯熱茶,心存感激。
鄰居家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很大,這房子又不隔音,四面八方傳來不同頻道的聲音,各行其是,摻雜男人和女人吵架的聲音。我忽然間沒了自信,灰心到極點,我原本是想開口求老唐幫我找一份工作的,沒想到真的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我想我還是回平城算了。」
憑著多年經驗老唐知道,阿靜一定是遇到麻煩了。老唐說這房子是我一個朋友的房子,他人現在在國外。我今天把你約到這兒來本想沒事跟你聊聊,既然你現在沒地方去,不如就留下來住這兒好了。你高興住多久都可以,只不過你走之前要通知我一聲,可別說走就走連聲招乎都不打。
「那我怎麼感謝你呢?」
「謝什麼謝,」老唐說,「小小意思,不用謝。」
我就在老唐的房子里住下來。白天出去打聽范偉奇的消息,夜晚一個人插上門沒有一點聲息,連燈也不開一隻,誰來也不開門。我對小范還沒有徹底死心,我想他大概是一時資金上周轉不過來,等他好起來還會來找我的。
阿靜回過原來的住處兩趟,希望能有奇迹生。那房子已經有了新主人,那些人用很奇怪的目光打量她。還有一件急於解決的事就是:她沒錢了。以前一直做著天長地久的打算,從來也沒想過自己也要存點。小范走時已是負債纍纍,追賬的人不追上門來已是萬幸了。
找不到小范,我只好到劇組去找吳啟東。
第三節
他們劇組在飯店包了幾間房,我去的時候他們的戲已接近尾聲,馬上就要散夥了。吳啟東見到我,態度有些不冷不熱(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熱)。有個記者正在採訪吳啟東,他稱吳啟東是一顆即將走紅的新星。吳啟東對他們這種說法顯然很高興,大談自己對人生的看法,如何做戲,如何做人,他們足足談了兩小時,把我曬在一邊,讓我感到很不是滋味。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不是當著記者的面嗎。」他說。
我從啟東那兒借完錢回來,遠遠地看見老唐正站在樓前路燈下。自從我在這裡住下來,大約有兩個星期他都沒露過面。他手裡拎著一些吃的東西,說是過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