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二十三章醒在夢裡（1）

第一節

我醒在一場大夢裡，這中間似乎丟失許多時間，過去的那些朋友一個都不見了，四周的牆壁白得可疑，空氣中飄浮著一股陌生的味道，我想不起這地方與自己究竟有什麼關係，剛才好像還在一場鬧哄哄的宴席上，每個人的臉在燈下都有些怪誕，有個人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打我手機，但我笑而不語，始終不肯接那人的電話。***

「阿靜你醒了嗎？」有人在問。

只聞其聲，不見其影。

阿靜的記憶開始一點點復甦，阿靜記得自己和一個叫齊懷遠（筆名簡直）的男人結了婚，結婚後男人對阿靜似乎還不錯（後來我讀到了阿靜描寫簡直的大段文字，驚訝於她內心深處對這個同床共枕男人的憎恨）。阿靜平時看看書、寫點東西，她以為自己從此就會安定下來，和別人一樣過上安穩平靜的日子。

結婚一年以後，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遇到初戀人吳啟東。吳啟東曾經做過演員，現在做製片人，是個風度迷人的男人。在遇到他之後我才明白，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繞了一大圈之後，最喜歡的卻是自己當初拋棄掉的東西。

我坐在一條幽暗的望不到頭的隧道里，感覺不到身體的移動。

車內的空氣是靜止的，我聞到了一股白天喧囂灰塵的味道。在無人的公共汽車內，我看到擁擠忙碌的人群。平時她也是這忙碌人群的一員，可今天不是，今天車裡只有我一個人，我要為自己出走一回。

部門主管對我提出的一個星期事假表示驚訝，他說別人請假我不奇怪，阿靜你請假就有點兒怪了。我面無表地望著窗外，部門主管的話在我耳邊變成一陣嗡嗡的類似蚊子叫般的聲響。

我從公司十六層大廈上下來，在樓前的林**上步行了一段時間。所謂林**到了這個季節已經是徒有虛名了，樹上的葉子都已經掉光了，只剩下沒遮沒攔的禿樹。樹枝像錯綜複雜的黑色手指，一根根交錯著伸向天空，忍冬抬頭看天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個神秘的手勢，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就像是知道我心裡的秘密，然後用某種方式表達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往哪兒走。

快下雪了，街上的行人都走得很快，那種匆匆忙忙步態讓我感到有些羨慕，只有我一個人故意把腳步放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回家就意味著我必須面對丈夫齊懷遠，硬著頭皮跟他說出「出差」的事。

從中午在辦公室接到吳啟東的電話，我心裡就像著了火，整整一下午我都坐立不安的，部門主任幾次進來找我，都覺我氣色不對。猶豫了好久，我才把要請假的事說了。這只是第一關，等著我的還有第二關，第二關就是如何把這事跟丈夫說。

回到家，丈夫正在做晚飯。

「你別忙了，我要出差。」

說這話的時候，我不敢去看丈夫的臉。

「出差？什麼時候？」

「就現在。」

丈夫關了火從廚房裡出來。

「要送你嗎？」

「不用，我自己走。」

「那好吧」。

第二節

我拎著一隻墨綠色的旅行袋站在門口，我看到出逃的阿靜，門廊上的燈照在她臉上，使她臉上的表看上去有點怪。阿靜走到樓梯上仍可以聞到家裡飯菜的香味兒，差一點她都想轉身回來了，她在家家戶戶都圍坐在飯桌前吃晚飯的時候離開家，心裡多多少少有點難過。

公共汽車上空無一人，車內光線很暗，司機把所有的燈都關了，司機的背影是灰綠色的一團，售票員隱在車尾的黑暗之中，沒有一點聲音。就像有什麼陰謀隱在黑暗裡，阿靜覺得今天晚上好像處處不對勁。

吳啟東的影子孤零零地出現在火車站廣場的方磚地上，他從那一格一格的方磚地上走過，走過去又走過來，他來得太早了，他們在電話里說好七點半見面，他整整提前了一個鐘頭。

廣場的大鐘一點點地接近我們所約定的那個時間，吳啟東知道阿靜正踏著這個時間朝他一點點地走來，果然，當他抬頭看那隻頂樓大鐘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