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他一號

而在另一邊，卻有一個人，一臉驚容。

這人叫井平衡，他親眼看到高東紅夫婦送朱志遠出來，一時間大驚失色：「朱志遠？竟然讓高市長親自相送，他什麼來頭啊，同學四年，居然一點風聲不露，藏得夠深的。」

他是朱志遠的同學，不過平素自負，不會和朱志遠這種平民百姓的子弟交往，尤其朱志遠還是外地人，更不會放在他眼裡。

朱志遠沒有看到井平衡，嚴峻送他回到電腦城，已經有幾張單子在等著了，他立刻下來開了車，把電腦搬上去，送機裝機，一直忙到半夜，一如往常。

嚴峻送了人後，其實沒有立刻就走，看著朱志遠跟往常一樣忙碌，他暗暗點頭。

古話說，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塊天。

再倒霉的人，也總有走狗屎運的時候。

但很多人在機會來臨的時候，不是茫然失措抓不住，就是輕浮跳脫，最終反而沒落個好。

好多買彩票中獎的，還有一些拆遷戶，就是這樣，本來平淡的日子還能過，結果一飛衝天之後，再一頭栽下來，反而凄慘無比。

朱志遠救了高東紅的兒子，又給柳眉認做乾弟弟，可以說，從此踏上了青雲之路，但朱志遠回來，繼續打他的工，這就顯示了非常良好的心態。

有這樣的心態，有大學生這個起點，再有高東紅柳眉扶持，這就不得了了。

「十年之內，東城一定有他一號。」

嚴峻暗叫。

高家柳家勢力之大，身為秘書的嚴峻知道得非常清楚。

高柳扶持，朱志遠自己又是大學生，只要表現得稍微好一點，十年時間，做到一個處長，完全不成任何問題。

別小看處長，一個縣級市的市長，也就是處級而已。

朱志遠忙完一天，回到出租屋，一直壓抑著的情緒，這才放開。

讓沐浴頭灑下的水流沖在身上，他閉上眼晴，好半天，猛地睜眼。

這一刻，他的眼光，如獅如虎。

「重來一次，王者開局。」

他狠狠的一握拳頭。

但第二天，他又表得一如往常。

前世十六年的歷練，而且一直苦苦掙扎，他的心，深如淵，廣如海。

趕到電腦城，賣電腦裝機。

大四嘛，尤其是下半年，不必再去學校，都忙著找工作呢，最後去開個畢業典禮，拿一下畢業證就行。

九點多的時候，接到個電話，班長喬周打來的。

「朱志遠，韓林要去國外讀博，臨行請客，十一點半，問天閣，通知到了啊，來不來隨便你。」

「必到。」朱志遠油嘴道：「美國讀博，百萬富翁預備，那必須得提前拍馬屁，何況還是我們小喬妹妹親自通知的，不給周瑜面子，也得給曹操面子嘛。」

那邊就惱了：「關曹操什麼事了？」

「銅雀台深鎖二喬嘛。」朱志遠笑。

「呸。」喬周嬌呸了一聲：「掛了。」

直接掛了電話。

朱志遠這邊收了電話，卻搖了搖頭：「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說的不是喬周故事，而是韓林的事。

韓林這次出國讀博，家裡一共賣了兩套房。

07年的房價，雖然開始漲了，但還沒有象後面一樣一騎絕塵，現在的房價，好的地段，也就是七八千的樣子。

韓林家兩套房還大，加起來三百多平，一共賣了近三百萬。

十年後，韓林拿著綠卡，回來出任一家外企的高管，年薪四十萬。

說差呢，不差，甚至算是高了。

但說好呢，卻又哭笑不得。

因為，十六年後的房價，已經高得不可思議了，就韓林家那兩套房同地段，已經要六萬多到八萬，最貴的甚至要十多萬。

十六年發展，他們家那地方，已經是市中心黃金地段。

就按六萬一平，三百多平，就是將近兩千萬。

韓林年薪四十萬，十年四百萬，要把這兩千萬掙回來，要五十年。

這等於什麼？賣房讀博，到最後，卻還買不回原先的房子。

所以朱志遠說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朱志遠不會說破。

韓林請客，他也會去，同學一場，還是有點情份的嘛。

別的不說，韓林四年，跟他買過兩台電腦，自己一台，女朋友一台，這就是情份嘛，是不是？

他這面裝著機，等著去赴席，另一面，高東紅的車子進了市政府，下車，他對嚴峻道：「讓招商局張局長過來一趟。」

嚴峻打了電話，招商局局長張自強很快就趕來了。

「嚴主任，老闆找我什麼事？」

他是高東紅的老部下，所謂老闆，是一種自家人的親切稱呼。

「你進去就知道了。」嚴峻等了一會兒，等前一個人出來了，才讓張自強進去。

張自強進去，高東紅在看文件，抬頭瞟了他一眼，道：「你等一下，我看完這份文件。」

張自強在沙發上規規矩矩的坐下。

高東紅低頭看文件，張自強雙腿併攏坐著，大氣兒也不敢喘。

在官場中，這叫學習時間。

其實就是晾你一下，給你一點無聲的威壓，官威官威，就在這種無形中顯現。

高東紅並沒有晾張自強多久，大約五六分鐘左右，他抬起頭來，道：「張局長，市裡的要求，今年招商的計劃是一百個億，可我看了一下，到這個月為止，有意向的資金不到三十個億，落地的資金甚至十個億都沒有……」

張自強老老實實的聽著，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這種時候，必須先讓老闆把話說完，把火氣發出來，如果當場反駁，只會引發老闆更大的火氣。

他當官老了的人，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沒錯，現在招商環境惡劣，到處在搶資金，在搶項目，相比之下，東城也並不佔多少優勢，但是，這不是你們績效不佳的理由……」

「……現在流行一句話，態度決定一切，工作是人做的，人的主觀能動性，決定事業的高度，也決定工作的成敗……」

「……我覺得你們的工作方法還是有問題，要放開手腳嘛，是不是，不要有什麼拘束，招商，就不能束手縛腳，要打破那些條條框框，最重要的，是要大膽用人，社會上的各種能人，酒仙啊，舞神啊，各種會忽悠的，不管什麼人，只要能拉來項目，拉來資金，都可以放膽的用嘛……」

「……不僅是社會上的人，就是那些剛畢業的，應屆生，那裡面就沒有能人了？我不這麼認為，我的看法是，應屆大學生裡面，也肯定有能人，人家是大學生，不願意來，你們可以選調嘛……」

張自強一直靜靜的聽著，還拿著筆記本記錄，聽到這裡，他眼光亮出來。

前面雲山霧罩，都是廢話，重點就在這裡：引進人才，大膽用人，而重點的重點是，應屆生。

高東紅注意到他眼光亮了一下，知道他聽懂了，話頭便又轉開了。

這就是領導說話的技巧，他不會直接告訴你怎麼做，他的真實意思，就藏在話里，你必須要能聽懂，要自己領會，如果領會不了，領導就會甩下你，你也休想進步。

高東紅又說了幾句，就讓張自強離開了。

張自強出來，湊到嚴峻面前：「嚴主任，晚上有空沒有，一起坐一坐，我那裡有一瓶三十年份的茅台，咱哥倆幹掉他。」

「下次吧。」嚴峻點點頭，遞過一張條子：「這上面的人，是老闆看好的。」

肉戲就在這裡，領導點明意圖，秘書亮出乾貨，這是官場的潛規則。

張自強對這套路非常熟，所以他才來邀嚴峻喝酒。

張自強立刻接過條子，看了一下，上面是一個人名，和一個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