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私奔
在報亭的外面，已經變成了一眼望不到頭的荒地。那夜霧愈發的濃郁，隱隱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地底下傳來。
黃勁雲早已把手探入挎包了，輕聲說道：「看來，石皓已經進去了。要想救他，恐怕得有一場大戰了。你要是不去，可以留在這裡。」
凌彤沒有說話，徑自走出了報亭，她的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條細細的金絲線。黃勁雲忙跟在後面，將那把尺三長的桃木劍緊握在手裡。昏黃的燈光下，二人的影子越來越長。
凌彤停下腳步，看著自己的影子，嘴角微微上翹。那影子還在變長，剛開始還比較淡，現在像是被誰撥了墨一樣漆黑。影子的頭部有一雙眼睛，正盯著凌彤，不多時，又多出了一張比石灰還白的臉。那張臉剛要咧開嘴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他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剪短髮的女孩，她手裡的金絲線已經緊緊地扎了影子一圈。轉眼間，那蒼白的臉已化作一陣黑煙消散無蹤。
後面的黃勁雲也用桃木劍插入影子了，解決掉一隻。他面向前方的墳地，目不轉睛，說道：「都是些孤魂野鬼，不難對付，就是數量有點多。解決起來恐怕要費不少時間。」
凌彤道：「你怕了？報亭那裡看起來很安全，你可以在那裡等我。」
黃勁雲急道：「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只不過在想，我們既然是在幻陣中，那就不用把精力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還是專心破陣的好。」
凌彤微微一笑，對這話大為讚賞，說道：「你這話倒提醒了我。不過，這幻陣半真半假，那些鬼物應該是真的。待會我們破陣，他們必定要來騷擾。這樣吧，你來破陣，我來對付它們。」
黃勁雲點點頭，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那個昏暗的報亭。如果說這地方哪裡最像陣眼的話，沒有哪裡比這報亭更突兀的了。只是，能布下雙重幻陣的邪物不會那麼簡單，它怎麼在內陣了留下這個誰都能看得出的「陣眼」呢？或許是它太過自信了，又或許它這麼做就是要引誘我們來破這個所謂的「陣眼」。在破幻陣的外殼都那麼費勁的情況下，黃勁雲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就在這時，幾十張痴獃僵硬的蒼白的臉已經圍了過來。
石皓愣住了。這房子變小了許多，屋內的擺設也不同了。淡粉色的窗紗隔著外面的黑暗，淺藍色的蚊帳綁在床的兩頭，裡面疊著花鳥圖案的被褥。床前不遠擺了一個屏風，上面畫著含苞欲放的荷花，屏風頂上還掛著一件紅色的肚兜。看到這裡，石皓不由得老臉一紅，這裡應該是哪個少女的閨房。
石皓讓過屏風，果然見到一位少女正坐在桌子旁邊，埋著頭，擺弄著針線，像是要做一件女紅。他看著那清秀的臉龐，早就認出來了，不是那林家小姐還會是誰。
忽聽得房外響起了敲門聲。每次敲四下，一共敲了三次。林家小姐聽了這敲門聲，臉笑起來像吃了蜂蜜一樣甜。她輕手輕腳起來，只把門打開一個縫，迎進來一個瘦弱的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表哥，你明天就要鄉考了，不去看書，怎麼又來了。」林家小姐雖在抱怨，但石皓看得出，她心裡高興的很。
「表妹，這些日子你總是避著我。我知道你是為了讓我早日考取功名，可你不知道我日夜想你的滋味，是多麼苦澀啊。」
那年輕人握住她的手，她臉色成了傍晚的火燒雲，想把手抽回來，又掙不開，只好說道：「表哥，別這樣嘛，會被人看到的。」
那年輕人哈哈大笑：「表妹莫要害羞嘛，我是看準了你父親出去了才進來的，再說了，有映梅幫我們把風，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他嘴裡說著，手上動作不斷，到後面，乾脆把林家小姐抱在了懷裡。
林家小姐坐在年輕人的大腿上，微微閉著眼睛，說道：「表哥，你明天一定要爭氣啊。否則，父親一定不會讓我們在一起的。」
年輕人說道：「唉，我又如何不想考個功名。可是我每天還要下田，照顧老母，能靜下心來的日子寥寥可數。不像那些公子哥餓了有人端飯，冷了有人添衣，日日只管看書即可。兩相對比，恐怕我是難以比得過他們啊。」
林家小姐忙說道：「表哥何必拿貧窮作說辭。古有囊螢映雪，只要有毅力，相信你一定能脫穎而出的。只要你能考上功名，我父親就會你覺得你是個可塑之才，我們的婚約就有著落了。」
那年輕人蹙著眉頭，看起來似乎有些為難，雙手卻把林家小姐抱得更緊。他說道：「表妹對我的期盼，我如何不知。我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我雖然是窮人家的孩子，表妹也不嫌棄，還處處維護我。現在，我反倒怕萬一我落榜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待我好嗎？」
林家小姐正色道：「表哥這話怎說的，我對你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我怎麼會嫌棄你呢。那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心安呢。」
石皓對兩人的談情說愛並不感冒，正要離開，竟看到那年輕人已經顫抖著雙手，吻在了林家小姐嬌艷欲滴的粉臉上。林家小姐外衣跌落地底，閉著眼睛，微喘著氣，對年輕人猥瑣的雙手只是稍稍拒絕，便順從了。媽的，這對狗男女，誰說古代的女子就守身如玉了！石皓知道他們看不到自己，還是看不得這樣的場面，便信步穿過了房外。
林家小姐的閨房面朝荷池，漫步在湖邊，任憑清風拂面，倒也清爽。正走著，石皓忽覺口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熱的發燙，眼睛一眨，發現眼前的畫面又發生了變化。那個叫映梅的小丫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林家小姐的閨房門外，房裡的油燈火還在來回晃動，不多時便被人吹滅。
只聽到咯吱一聲，有個人悄悄從裡面走出來。愁雲深鎖，清秀動人，正是那林家小姐。映梅扶著她，輕手輕腳向著門外走去。石皓仔細一瞧，驀然發現，小姐的肚皮已經稍稍鼓起來了。看起來，至少也有三四個月了吧。石皓微微一笑，狗男女偷情，結出惡果來了，看你們怎麼演下去，便在後面跟著她們。
映梅邊扶著小姐，一邊細聲說道：「小姐，您可要想好了，一旦踏出了這個大門，便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林家小姐說道：「我又何嘗想這樣，只是眼看著腹中的胎兒一天天長大，雖然有你幫瞞著我父親，可終究紙包不住火。要真等的我父親發現了，只怕表哥會被亂棍打死，連你也被牽連了。唉，要是表哥在鄉試上多爭幾口氣，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了。」
映梅說道：「照我說，這姑爺也該擔當些，他既然能不小姐的肚子搞大，就算家裡再窮借錢也得把你娶過門去，說不定老爺念在外孫的份上，繞過你們一回呢。現在算什麼，私奔，就算能躲得過老爺，那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林家小姐嘆道：「誰讓我們從小一起長到大呢。想想他給我吃的烤紅薯，連大魚大肉也及不上十一；他給我講外面的故事，是我在書上根本找不到的樂趣；還有他對我的感情，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我的心早就是他的了，不然也不會輕易失身於他。往後的日子，即使再清貧，只要他一心一意待我好，我也不會後悔的。」
映梅點點頭，說道：「既然小姐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再說什麼了。就再幫小姐這一回吧。」她說這話，眼裡飽含著決然。石皓能想得到，林家小姐一旦不見了，老爺必定第一時間找這丫頭，到時候恐怕就有得難捱了。林家小姐正沉浸在自己的夢裡，不會考慮到這丫頭的安危，她還是決定要幫她，這倒讓石皓心生敬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