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想再麻煩
他扯高嗓子大喊道：「爸！你在哪裡？昨天晚上我們才剛剛相認，難道你又要離開我了嗎？」
「小皓，別亂喊，別讓人把你當成了瘋子。」這是林長青的聲音，石皓仔細聽了聽，還是沒能分辨出他的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別到處亂瞄了，我就在你的手機了。」林長青沒好氣地說道：「林孝蘭先祖不在了，就由我重新做你的守護者吧。」
「哦。」石皓小聲地說道：「爸，這麼說昨天在田野里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了？那梁教授呢？怎麼不見他回應了？」
「他已經走了。」林長青回應道：「他告訴我，你接替了陰陽家的衣缽，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對了，小皓，你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看看是不是發生了可喜的什麼變化。」
「沒有啊。」石皓如實地回答道：「感覺跟來這裡之前沒什麼區別，除了知道真相后，心裡多少覺得有點沉重之外，一點兒變化都沒有，我身體里的精氣還是原來的那個模樣。」
「不應該啊。」林長青似乎想不清楚這個問題，「我看梁教授那麼厲害，堪比神仙啊，怎麼陰陽家的衣缽到了你身上，就泥牛入海，連一點水花都沒濺起來呢。」
「爸，我感覺人還是要靠自己的努力，那樣的成長才是堅固牢靠的，不能總盼望著有人會幫我們。」石皓苦惱地說道：「先別說這個了。我現在感覺到麻煩的是，你和我相認的事情，該如何向振東縣裡的爸媽還有爺爺說清楚……」
「該坦白的時候還是要坦白的。」林長青沉默了一下，說道：「你還是抽空回家一趟跟他們好好說說吧。我知道你心裏面還有疑惑，也只有你爺爺親自跟你說，你才能去掉心裡的疙瘩。你去問問他也好，小皓你放心，只要你不是遇到什麼危險，我是不會出來擾亂你的生活的。」
「好吧，那我先去訂票。」石皓原本打算先打個電話給振東的爸爸的，可是等他撥了十一個數字以後，就再也沒有勇氣摁下井號鍵了。還是親自回去一趟比較穩妥一點，於是從教職工宿舍區出來以後，他隨便買了幾個灌腸包子作為早餐和午餐，跳上公交車，踏往回家之路。
等石皓回到家裡，已是黃昏時分。由於在回家的客車上，石皓已經發過一條要回家的簡訊給他爸了，他推開房門，發現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都默默地坐在大廳里，每個人都一臉的陰鬱。
石皓以為他們又會來一段抱怨，打了個招呼便自覺地拖了個椅子來坐下，等待著預想中首先來自媽媽的責罵。他心裡已經打好主意了，就讓他們再罵一次，以後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家門了。不過令人不解的是，他媽媽這回難得沒有找理由來挑剔他幾句，還故意把目光瞟向別處，彷彿就沒有看到他。平時還經常和他聊天的弟弟動了動嘴皮子，剛要說話卻被他爸狠狠地瞪了一眼，又埋下頭去不吭聲了。
石皓受不了這種氣氛，忍不住說道：「爸，你們這是怎麼了？一個個都是無精打採的。」
「哦，是小皓回來了啊。」他爸這才看向了石皓，面帶哀傷地說道，「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本來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只是考慮到你學業要緊，我和你媽就決定等你回來過年的時候再跟你說。沒想到你會提前回來……索性現在就告訴你了。」
見到他爸支支吾吾的樣子，石皓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哦……爸不想馬上說就算了。爺爺呢……他又跑去別家幫忙了……是不是？」
「我想你說的就是關於你爺爺的，」他爸說道，「他半個月前已經過世了……」
石皓腦袋轟的一聲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變得寂靜無聲，他飛一般地跑向他爺爺的宿舍，接連絆倒了兩個椅子都沒有察覺。房間里已經被搬空了，床、棉被和衣服都不見了蹤影，石皓爺爺的一切生活痕迹都儘可能被抹去，換成了雜物室。
石皓他爸跟了進來，把一封書信交到了石皓的手裡，說道：「有件事情我們隱瞞了你二十幾年，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書信，你仔細看看吧。」
石皓已大致猜到了信里的內容，但他還是想要他最信任的爺爺親自告訴他。信里寫的果然是關於石皓的身世，林長青也果然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爺爺還在信中寫道，他銀行卡里還有這麼多年來他省吃儉用積存下來的10萬塊錢，一半留給石皓一半留給石皓的弟弟石雲，還有祖上留下來的一本書《疑難雜症醫論》，他親兒子不要，親孫子也不要，便打算留給他。
信里最後說道：「孩子，從那裡回來以後我已經覺察到，自己很快就會不久於人世，再也不能管你了。好在你已經長大，也很懂事，爺爺真的很欣慰。至於以後，你想姓石還是姓林，都由你自己決定，沒有人能夠干涉。還有，絕對不要想著為我報仇，切記，切記！」
在石皓看信的時候，石皓平日里叫慣了媽的女人還有他弟弟都過來了。她把一本線裝的舊書塞進石皓的手裡，扯大嗓子喊道：「這本書是你爺爺死後我幫你保管著，現在交到你手上了，你爺爺在信里提到過的，我沒有打它的主意。還有，現在你也知道了吧？你不是我們的親生兒子，是我們白白把你養這麼大，別的不說，單是吃吃喝喝也花不少錢了，還有你的衣服、學費、生活費，養你這麼大，我們容易么……」
「我知道，媽，您說的這些我都銘記在心裡，一刻也不敢忘掉。爺爺留給我那5萬塊錢我就不要了，就當是我給弟弟以後結婚的一點心意吧。」
見他的「媽媽」緊繃的臉終於舒展開來，石皓嘆了口氣說道：「你們的養育之恩，我也一定會報答的。爺爺他葬在哪裡？我想去看看他。」
石皓爸爸臉色有些漲紅，他狠狠地瞪了他老婆一眼，說道：「小皓，你去見見你爺爺也好，他是看著你長大的，生前最疼的就是你，本來他斷氣前的那個晚上，我想打電話通知你回來的，你爺爺卻堅決不允許，說你學業重，不能耽誤你……他就在我們家後背分到的山林地上，石雲，你帶你哥去看望你爺爺吧。」
石皓把《疑難雜症醫論》放進書包里，跟著石雲一路向屋後山走去，腳下都是熟悉的路，那顆歪脖子的馬尾松也仍在立在半山腰上，快到山頂的時候還能找到那塊石頭雕刻而成的方形界碑，這麼多年來依然還是那個模樣，只是這些以後恐怕慢慢要變得陌生了。
終於見到了那座新墳，石皓淚眼婆娑地跪在了墳前，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放聲地號啕大哭。
石雲連忙過來安慰道：「哥，你別這樣。要不然爺爺走了都不會安心的。」
「嗯。」石皓止住了哭聲，卻止不住滴答的淚水，他想起要給他爺爺上個香燒點紙錢，這才想起來得太匆忙，什麼都沒準備。
看著他慌亂的樣子，石雲都自己帶來的塑料袋裡拿出了一紮香，兩根蠟燭，一沓元寶，一沓紙錢，還有一隻打火機。石雲把香和蠟燭都點著，塞進石皓的手裡。
石皓向他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繼續默不作聲地上香、燒紙錢，最後還給磕了九個響頭，抓起一把泥土撒到了封土上。
「爺爺辛苦了一輩子，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老人家休息了。小雲，我們下去吧。」說著，石皓便沿著下山的方向走去。
「哥，」石雲追上他，說道：「哥，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你隨時都可以回來。其實爸媽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們心裡還是想著你的。」
石皓搖搖頭，苦笑道：「我雖然姓石，但我爸姓林。我已經煩擾了你們二十多年，不想再麻煩下去了。小雲，你要記得照顧好爸爸媽媽，遇到什麼難題，記得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