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因
當感受到背後的氣溫越來越低,石皓知道危險越來越近了,可在這生死關頭,懷裡的溫暖卻讓他欲擺不能。這種矛盾的心態讓他不知所措,無意間他看到假小子迷離的眼睛里恢復了幾分清澈,不由得一喜,說不定自己冰涼的體溫能夠讓假小子清醒過來。他剛要說話提醒她有危險,卻發現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見到他倆還是無動於衷,女鬼終於惱怒了:「好吧,姐姐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既然你們沒有興趣,那就不要等死了以後再後悔。」
低沉的氣息讓人透不過氣來,一條大紅色的卷布從腳下鑽出來,沿著石皓和假小子的大腿一圈一圈地往上爬,而且有愈縛愈緊的趨勢。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們倆會被擠死。到這個時候了,假小子還沒清醒過來,只是她臉上的表情愈發的難看了。
石皓忽然覺得有點想笑,這人生真是滑稽,他一直神聖地期待著初吻,卻和一個看起來像個男生的假小子完成了,雖然對方看上去很英俊,哦不,如果是長頭髮的話應該說是漂亮,但心裡甭提多彆扭了。而現在連死亡,也是以這麼一種憋屈的形式來實現的,他已經在想象著幾天後一個警察圍著他的屍體看了半天,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被擠死的……
女鬼看著他們倆痛苦的樣子,十分享受地笑了:「真難看啊,是不是很痛苦啊?你們可知道,姐姐也是一邊慘叫著一邊漸漸失去意識的!我要你們也嘗嘗痛苦著死去是什麼樣的滋味!哈哈!本來姐姐想讓小丫頭清醒過來以後再下手的,只是這小丫頭鬼靈精怪的很,還是不要冒險了。不過這樣,就少了許多樂趣,唉,還是找其他人來嘗試吧。那麼現在,你們就去死吧!」
說到最後,女鬼猖狂兇狠地嚷起來,纏繞著石皓和假小子的紅布猛地以繃緊,快要把骨頭都給擠斷了。
石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不忘勸慰自己,還好黃泉路上不孤獨……就在這時,他的右手鬼使神差地穿過他和紅布之間的微小縫隙,插進了口袋裡,摸到了自己的手機。這還是因為自己考上了大學,爺爺高興得忘了形,專程跑去縣城給他買來的,還說以後方便溝通。石皓不明白自己的手為什麼要這樣做,還不受控制地摁起來。
隨著一段熟悉的旋律,手機就在這樣的氛圍中莫名其妙地唱起歌來——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
幸福享不了。」
石皓髮現綁著他們的紅布的勁力突然小了很多,女鬼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音樂還在繼續著——
「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音樂還沒有停,但石皓和假小子身上的束縛突然鬆開了。假小子的眼睛已經完全恢復了清澈,她臉上一陣燥熱,一把將石皓推開,她清楚地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心裡惱恨異常,然後取出一張天藍色的符錄,她要找女鬼好好地算賬。
石皓完全沒有防備,也沒想到假小子的力氣會這麼大,被推得連退了好幾步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用手撐地的時候,壓到了一些光滑的布料,眼角瞄見那顯眼的大紅色,手腳都抖了起來。
這,這是那女鬼的衣服!感覺到女鬼就在身後,石皓的心裡是絕望的。他扭動著僵硬的脖子,想要看清楚自己將是怎麼死的。
當他的目光定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只見那女鬼神色黯然地跪坐在地,不停地抽泣著,眼角的淚水不斷線地往下流淌。她,她這是又在裝可憐了嗎?不對啊,她剛才明明有機會結果了自己和那個……那個兇狠的假小子,完全沒有必要在自己的面前演這麼一出啊。記得,剛才是聽到了《世上只有媽媽好》這首兒歌她才擺手的,難道又有什麼隱情?
他的思緒還在紛飛的時候,後邊的假小子已經沖了過來。她手上的青符已經散發著藍光,她有信心這次肯定能讓那可惡的女鬼魂飛魄散。不過,她留意到石皓還原地不動地趴在地上,心裡還盤算著待會把他踢遠一點,免得待會拖後腿。
手中的青符脫手而出,快速地飛向了女鬼,同時一隻腳抬起,對著石皓踢過去,假小子的動作完成得乾脆利落。
不料,石皓忽然站了起來,剛好擋住了青符的去路。
假小子怒道:「你在幹嘛?助鬼為虐嗎?」
「不是,」石皓說道,「你看她的樣子,根本沒有反抗的意圖,你這樣殺了她也沒意思吧。」
「她……」假小子看著也覺得奇怪,說道:「她又在裝可憐了,可惡,同樣的詭計你以為姐還會再上當嗎?快點起來,我們堂堂正正地決鬥!」
女鬼好像沒有聽到假小子的話,還是一副悲戚的樣子。石皓對著假小子搖了搖頭,說道:「這回可能是真的。不如就讓我跟她說幾句吧。」
假小子沒好氣道:「好吧,不過待會如果她真要對你怎麼樣,可別指望姐會出手。」
石皓點了點頭,在女鬼面前蹲了下去,問道:「大姐,我看你的怨念那麼重,是不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如果有就說出來吧,也許我們能幫得上忙的。」
女鬼的身子一動,抬起頭來悠悠地看著石皓,說道:「你們真的願意幫忙?」
「當然願意了。」石皓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假小子也跟著附和道:「只要你不想要去做壞事,我們幫忙一下也沒有什麼。」
「唉,我是被自己的怨念控制了,只顧著復仇,卻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如果我突兀地請你們幫忙,你們說不定會有什麼不解,為了打消你們的疑慮,我還是先將前幾天發生過的事情告訴你們吧。」
女鬼原本是離這裡不遠的一處人家的女主人。為了維持生計,她丈夫過年後便去了省城打工,一個月才回來一次。而她自己則留下來照顧孩子和干點農活。除了耕門前的畝把水稻,這個農婦還在山腳種了一大片果樹。今年荔枝豐產,她家裡也小賺了一筆,為了來年繼續有個好收成,這段時間她一直跑來施肥。
七天前,太陽當午,農婦施完肥便打算沿著公路走回家。前面來了一輛長途班車,大概是因為載不到乘客,開車的速度非常快,她平時見慣了也不怎麼在意。
當時,她還停下來側過了身,本以為那輛車就要擦身而過的時候,忽然「嘭」的一聲刺耳的巨響,班車的一個輪子爆胎了,行進的方向發生了改變,直衝著她撞了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農婦懵了,她想著要躲到路下面,身體卻不聽使喚了。車司機一邊大罵著一邊急剎車,但慣性太大了,眼睜睜得看著農婦被撞飛。車子沒有如他所願很快停下來,而是繼續前進,從倒在路上的農婦身上軋了過去,才緩緩停下來。
司機面如死灰地跑下車來,看到農婦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地上流了一灘血,還有一些內臟都被擠出來了。濃濃的血腥味讓司機乾嘔了好一會,眼看著農婦已經活不了了,他心一橫,看前後都沒有車,竟回到車裡拿出一個大紅塑料袋,還戴上了兩個一次性手套。
當他走到農婦身前的時候,農婦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神里充滿了怨恨。司機打了個哆嗦,忙把臉轉向別處,帶著哭腔說道:「大嫂,我不是故意的。這,這完全是個意外,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我還要養家糊口,你千萬不要來找我啊。」
他狠下心來把還在呻吟著的農婦塞進了大紅塑料袋裡,在路下邊的果樹林里挖了個坑埋了下去,然後找來兩箱水把路上的血跡衝掉。為了防止有人找到他的指紋,他把手套脫下來點火燃燒成灰燼,整個過程中都沒見有什麼車經過,他這才心有餘悸地開車匆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