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終章

MagicCube心理諮詢中心大廳，空蕩安靜。

方墨睜著眼睛坐在內廳的沙發上，對著窗外的陽光。

一坐便是一整天的時間。

一整天的時間，方墨看著陽光從窗戶的一側移動到了另外一側。

選擇睜開眼睛的時候，方墨記起了過去全部的事情。

記憶出現矛盾的不是M卡賓，不是巴雷特，不是黑衣人，更不是德川康介，而是他自己。

最近經歷的一切有關第二秩序的事情全只是臆想，只是他的記憶碎片在潛意識世界里的折射出來的幻影。

所有人的黑衣人都只活在他的潛意識世界里。巴雷特、M卡賓、黑衣人、德川康介、第二秩序早就煙消雲散，全部葬身於爆炸引起的大火之中。

三年前，他在校園裡遇上了巴雷特與米尼米，被德川康介喂下ECHO藥物，獲得了進入他人潛意識世界的能力。

三年前，他通過能力不僅幫助了許多精神病人走出心理陰影，還暗中幫助了警方偵破數起大案。

三年前，他與段子陽一起發現了自己的導師利用催眠猥褻女學生的事情。但因為不想暴露能力與第二秩序的插手，導師逃避了法律的制裁，段子陽為了維護心中的正義縱身一躍與導師同歸於盡。

三年前，德川康介逼迫他加入第二秩序，他不死活不從。德川康介便囚禁安靜為要挾，他只好妥協。

三年前，他在第二秩序中獲得了一個新的名字，貝雷塔。Beretta，雙槍貝雷塔。因為德川康介進過他的潛意識世界，知道方魔的存在，所以以雙槍為他賜名。

三年前，成為第十二黑衣人的他很快發現了德川康介企圖培養一支龐大軍隊的野心。同時發現了各個黑衣人的病變情況與第二秩序中瀰漫的不滿情緒。

三年前，他以完美試劑為誘餌假意與M卡賓、烏茲、加特林、沙漠鷹合作，制定了一個周詳的計劃，試圖一起推翻德川康介的統治。

三年前，德川康介召開的晚宴，他們幾人相互配合差點騙過了所有人。只有馬克辛與德川康介瞧出了他們的布局。

三年前，為了戰勝馬克辛，他進入馬克辛的潛意識世界，試圖通過意識與現實的關聯殺死馬克辛。但馬克辛臨死前瘋狂反撲，他觸不及防。最後時刻，是方魔換他出來，替他擋下了馬克辛的致命攻擊。

三年前，晚宴后的交火中，M卡賓、烏茲、加特林紛紛倒地，德川康介與沙漠鷹相互以搏命的方式殺死對方。但沙漠鷹臨死前卻引爆了炸彈。

三年前，爆炸引起的大火中，方墨沒有救出安靜，只救出本無惡意一直勸德川康介回頭的貝娜歐。

三年前，回到生活中的他無法接受安靜的死亡，他每天行屍走肉。

三年前，他做出一個瘋狂的決定。

他，方墨，對自己催眠。將自己與第二秩序的回憶埋藏進自己不為人知的潛意識世界里，營造出一個能與安靜大學畢業後繼續在一起的虛假氛圍。

封存記憶的不是別人，正是方墨他自己！

但自我催眠並沒有抹去方墨完整的記憶，隨著他逐漸接觸病人、逐漸走進潛意識世界，那些記憶的碎片慢慢折射進了潛意識世界，折射進了現實生活中。

所以一位位早已葬身火海的黑衣人紛至踏來，向他索要所謂的代碼。

所以第二秩序在他的潛意識世界里復燃了。

所以方魔又回來了。

不，不，被埋藏的記憶終有一天會被喚醒，但喚醒記憶的人不是他，是貝娜歐！

是悄悄走入他生活的溫晴！

一開始就是溫情，是溫情暗地裡灑下一張看不見的大網，一次又一次通過線索提醒著他，拼湊著他那不願面對的回憶與現實。

溫情就是貝娜歐。

溫情就是觀察者。

溫情就是反覆出現在MC里的神秘拋硬幣的人。

方墨悠悠喘出一口長氣。

現在仔細想想起第一次與溫晴在學校見面的場景，那場劫持案件中有太多可疑的細節：意外闖入學校的持刀者、臨危入場的女老師、段子銘的突然邀請……

一個局。

一個完完整整、精心布置的局。

可正是這一個局，從這一場意外事件開始，他頹廢混沌的生活發生了改變。

重新接受重病病人。

重新進入潛意識世界。

而溫情一邊在現實里充當著助手角色，一邊在潛意識世界里扮演著觀察者，在每一個病人的潛意識世界里給他留下檔案袋，送來提示的線索。

在楊姿怡的潛意識世界里，收到的是一根乾枯的麥稈。代表的是綠禾快餐店，每一次與安靜見面的地方。正如乾枯的麥稈一樣，綠禾快餐店早就在舊城改造中被移成平地，至他回到濟州后，根本不曾出現過。更別說遇見安靜。

在吳機的潛意識世界里，收到的是一根紅色長頭髮。紅髮女郎貝娜歐的紅頭髮，一開始溫晴便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在林子豪的潛意識世界里，收到的是寫著FM的黑色高禮帽。那是他的衣服，他同樣加入了第二秩序，成為了第十二個黑衣人貝雷塔，德川康介眼中曾經最優秀的門徒。

在葯寶山的潛意識世界里，收到的是十二個白色雞蛋，其中一個是雙黃蛋。十二個黑衣人，十二個雞蛋。不同的是，他是Beretta，雙槍貝雷塔。他與方魔就是不同又相同的兩把雙槍，一個雞蛋中的兩個蛋黃。

在段子銘的潛意識世界里，收到的是標有聖都大酒店的火柴盒，預示最終的地點與大火。

在瘋爺的潛意識世界里，收到的是一把枯萎的茉莉花。安靜最喜歡的花，安靜身上的味道。枯萎既預示著安靜的離開。

在蔡小雅的潛意識世界里，不，最後是在真實世界里，通過蔡小雅將交響曲《命運》的黑色唱片送到了MC。

每一個東西微乎其微，幾乎不帶有任何信息，但當全部一點點埋入潛意識世界里的時候，每一件物品上與眾不同的特性卻在潛意識裡生根發芽，一點點滲入那被埋藏起來的記憶輪廓。

交響樂響起的時候，之前一切的準備便開始在潛意識世界里寫下了註定的劇情。他則被帶入了最後設計好的晚宴里，亦是三年前所有矛盾爆發的那場晚宴。

這一次，他是病人，溫晴是醫生。

這一次，溫晴喚醒了陷入自我催眠中的他。

三年了，三年過去了。

他自己騙了自己三年。

三年後，他從催眠中醒來，再思念安靜的時候，忽覺著好慚愧。

「呼——」

窗外刮來一陣涼風，吹入內廳。

風吹起窗帘，吹得窗台上的盆栽枝葉微顫。

一朵白色的茉莉花輕飄飄的從枝頭落下。

方墨回過頭，目光落在飄落的白色花瓣上，留下眼淚，他笑了。

「靜，你會原諒我三年的墮落嗎？」

茉莉花瓣飛舞著，旋轉著。

「會啊，我的方大天才永遠都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