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遇·初戀(2)
第18章夜遇·初戀(2)
「就是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這就是你對付男人無往不利的武器?來,寶貝,親口告訴我,你進淺宇從來就不是為了我,你對我耍弄的那些心機從來就不是為了想讓我再度在乎你,你也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流露過一丁點兒你放不下我的心事,更從來沒有給過我你仍默默等待的暗示,你肯定也從來沒有希祈過有一天我會回到你身邊。來,你親口告訴我,所有這些,你通通都沒做過。」
她幾乎忘了他一貫的思維有多縝密口才有多雄辯,有那麼一瞬她幾乎被他說服,幾乎就認同他所指責她的這些罪行,每一條都是她在不知不覺或有意無意中對他犯下的。
他緊緊捏著她的下巴,鋒利質問如萬箭同時襲入她的胸口。
「為什麼不說話?還是你根本無法否認?告訴我,既然你明明近期內才向我發出過邀請的暗示,為什麼現在房裡卻有另一個男人?你就真的喜歡三人行?真的要我們兩個同時侍候你?不這樣你那顆放蕩的心就得不到滿足?!」
她用盡全力掙開他的手,顎骨彷彿被捏碎掉那樣劇痛,下巴大概已留下瘀痕,不過沒關係,再深的傷都會好,疤痕都會淡,事情都會過去,記憶都會消退。
即使是被活生生撕裂,再撒上一把鹽粉的心,最後都一定會癒合。
時間而已,她早試過。
力圖讓語氣平穩,她問:「你說完了嗎?」
他眸光如箭,挾著燃燒的烈焰,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你膽敢親口對我說一次,這個世界上,你唯一只愛他?!」
她努力嘗試微笑,就為了這句話,他把她從頭頂侮辱到腳趾尖。
「南弦。」已多少年,她沒再叫過這個名字,這一剎那如此心酸,「我和臨路已經談婚論嫁了。」
眼底濃怒驟然狂卷,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她定定站在原地,看著自動關閉的電梯門將他僵直的背影合上,把兩個人隔成了別離。
朱臨路拉開門把她扯進屋裡,眯起雙目再三審視她,「告訴我他什麼時候見過你的眼淚?我好像從來只見你笑,沒見過你哭。」
她抓著他的手臂,「臨路,我們結婚吧。」沒有比這更能一了百了。
朱臨路的俊臉上帶著抑鬱和譏誚,「他準確無誤地說中了你的心事,你根本就忘不了他,是不是?所以你才惱羞成怒?」
「我們結婚,好不好?」她誠心哀求,「讓我嫁給你。」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們兩個人更適合成為夫妻,因為他與她誰也不會傷害誰,在一起只有快樂,永遠沒有妒忌、爭吵、悲傷,或漫長到最終變成陌路的別離。
朱臨路執起她的手深深吻了吻。
「等哪天你會為我流淚時記得告訴我,也許到那時我會考慮娶你,還有,你最好與你的上司保持一點必要的距離,否則我會——非常,非常生氣。」
他靜靜地拉開門離開。
溫暖回房間趴倒在床,合上眼陷進無邊黑暗,不明白自己做人為何如此失敗,兩個一流的男人最後都毫不猶豫地離她而去。
認識佔南弦時她十三歲剛升女中,他十六歲,和溫柔同班,讀高一。
那是一個周末,她跟著溫柔回校看籃球比賽,年少的佔南弦是班級主力,個人全場得分超過總分一半,單憑他一個人就已把對手打得潰不成軍。
籃球場被圍得水泄不通,他在場上的耀眼吸引了所有目光,不管是快速的走位接應,準確無比的中投還是在幾人夾擊下強行突破上籃,動作皆一氣呵成流暢自然,每一次得分都會引來女生們著迷的尖叫。
勝負毫無懸念,散場后揮汗淋漓的帥氣少年們在場邊席地而坐,喝水休息,被不肯離去的女生們蜂擁圍住。
她這才發現溫柔不知去了哪裡,一隻籃球被人無意踢到,滾來她的腳邊,她順手撿起,抱著球四處看看,仍不見溫柔的人影,想了想她決定留在原地,萬一溫柔回來找不到她會更麻煩。
索性一個人玩起球來。
三步上籃,底線回身勾手再投,居然不中!飛身搶過籃板,拉到三分線外再來一記遠射,Bingo!撿回球對著空氣虛晃一招假動作,再度出手往籃筐投去,籃球在空中劃出完美弧度,在即將到達拋物線的最高點時卻突然被騰空斜伸而出的手臂蓋了下來。
她一愣,那矯俊身影已從半空躍落地面,一雙黑漆得盛氣凌人的眼眸灼灼地盯著她,在籃下彷彿天大地大獨他最大。
認得他正是比賽中最呼風喚雨的美少年,她撇了撇嘴,心想拽什麼拽。
彷彿明白她在想什麼,他彎了彎唇,「來,過得了我,請你吃冰。」
把球扔回給她。
一股好勝之心被他的倨傲挑起,想她七歲就跟曾是職業教練的鄰居伯伯打籃球,總也算名師之徒,半個球場那麼大,就不信一對一的情況下她在他面前得不了分。
第一回合她輕敵,在運行中被他閃電般出手偷走了球,惹來旁觀女生的刻意大笑,幾乎沒把她氣死。再來時她警覺了,不讓他近身,從右邊突然變線左切疾射出手,誰料他身形猛地往後躍起,凌空一展如鷹翔於野,球在瞬間被蓋了下來。
那爆發力和彈跳力連圍觀的男生也為之大聲喝彩。
把球再度扔到她面前,他薄唇微翹,彷彿她是逗樂他的小玩意。
她氣惱地在心底暗暗問候他祖宗。
原地慢慢運著球,她磨蹭了大約有半分鐘,他警戒的身體線條終於稍微鬆懈,雙手抱胸有絲興味又有絲警戒地看著她,就在那一霎她忽然沖他扮個鬼臉,他一怔,她馬上運球朝他直衝過去,他直覺舉高雙手封殺,她剎下腳步的瞬間右手中的籃球往後一勾貼腰交到左手,他的手臂剛好慣性半落,她斜退半步借力起跳,直接左手單投——空心著籃!
場邊圍觀者發出轟然的口哨聲和叫好聲。
得意地朝神色錯愕的他再扮個鬼臉,她拋下一串銀鈴般的開懷大笑,飛跑向不遠處正走回來的溫柔。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一個星期後他便出現在她家裡。
僅一面,這個大女兒的同班同學便收服了她善良可愛的老爹。
那時懵懂年少的她情竇未開,但十分活潑好動,興趣無比廣泛,每個周末都興高采烈地跟著他去參加各種活動,他教她網球、羽毛球、壁球甚至足球,帶她去聽爵士樂,去看新上映的電影,陪她上國畫班和鋼琴課。
而她則逼著他去學每一首她喜歡聽的歌,偶爾周末下午拖他去卡拉OK包房,她負責點,他負責唱,不聽到心滿意足她不肯回家。
這樣過了大半年,到她十四歲生日那天,剛好是星期六。
早上起床的她習慣晨浴,才剛剛洗好,樓下已傳來溫和的大叫,「小溫暖!小南弦來了!」
干毛巾往濕漉漉的短髮上一搭,她衝下樓梯,「為什麼這麼早啊?」不是已經告訴過他中午會出門和同學逛街吃飯,晚上才會在家和老爹及溫柔吹蠟燭嗎?「老爸你不是說請他晚上來吃飯的嗎?」
溫和無辜地聳肩,「我去買菜了,你自己問小南弦。」
她一雙靈氣大眼轉向他,發覺他好像又長高了,黑寶石一樣的眼睛清亮得攝人心神。
「又一早洗澡了?」佔南弦走到她跟前,取過她手中的毛巾。
她趕緊把頭低到他胸前,最喜歡他幫她擦頭髮了,腦袋被他的手掌暖暖地包著輕輕摩挲,每回舒服得不想他停下來,可惜今天不能蹭太久,「我一會兒要出去啦。」
「你約了她們幾點?」
「十一點。」
「現在才十點而已,還早。」說著在沙發上坐下,把象棋擺出來,「先陪我下兩局,一會兒我送你過去。」
她坐到他對面,直接把他的車馬各抽掉一個,他忍不住笑。
她舉起手掌,磨刀霍霍,「中炮!」
「起馬。」
「上卒!」
「飛象。」
「出車!」
他抬頭凝視她,似乎想笑而又沒有笑出來。
「幹什麼?」她問。
「你怎麼這麼單純。」
她瞪大眼看他,「什麼意思?」
他彎起唇角,「每回都是這幾招。」邊說還邊搖頭,那悲天憫人的神情彷彿她是個絕世小笨蛋。
她探過身打他,「這說明我專一!懂不懂?!」
他捉住她的手,眸色變得有點怪異,「真的?」
「什麼真的?」
他慢慢地道:「你專一?」
不知為什麼那一刻她覺得心頭似被什麼撞了一下,很奇怪的感覺,有點酸酸麻麻的,明明才洗完澡,耳梢卻無端燥熱,下意識地甩開他的手,然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不敢回眼看他。
他不再說話,指尖推過棋子。
她舉棋應對,飛快看他一眼,他低垂的長睫倏然一張,捉住了她原本打算掠過的眼神,她只覺整個脖根都潮熱起來。
他依然什麼也沒有說,她卻越來越坐立不安,心底沒來由地有種悄悄的奇特的渴望,想趕緊起身離開,又想這樣和他一直待著,心念怪異而矛盾地纏亂交織。
「溫暖。」他懶懶地開口。
心口霎時漏跳一拍,她竟有絲莫名的期待,「什麼?」
「你沒棋了。」
她一呆,看向棋盤,他支車在左,馬後炮在右,她的紅帥已被徹底將死。
她惱撥棋子,「不玩了!」
「再來。」
「不要!」她瞪他。
他微笑,擺好棋盤,「乖,只要你能撐過十五分鐘,我送你生日禮物。」
她想再度擾亂棋子的手停在半空,將信將疑,「真的?」
「嗯。」
她斜視他,這頭豬似乎連唇角帶眼睛都在笑,她飛快地把他的車馬炮各取一個扔得遠遠的。
他大樂,伸手要抓她,「你這個小賴皮!」
她躲開他的手,咯咯大笑,「中炮!」
「起馬。」
「我也起馬!」
「我上卒。」
她開始認真對付,每下一步都凝神思考後續棋路,然而即便如此,也還是很快中了埋伏被他吃掉一車,她看看棋盤,自己多出一馬一炮,不如逼他拼子,這樣就算不能贏也可保不輸。
幾步棋后看他笑意漸濃,她知道走對了,馬上小人得志,「叫你欺負我!」
「不錯,和棋了。」
「不管,那算我贏!」她大叫,「快給我禮物!」
「還是留到晚上吧,現在給你就不神秘了。」
「不要不要!」她直接撲上,桌子翻到對面,伸手去搜他的口袋。
他捉住她的雙手,眸內彷彿有些遲疑,又有些誘惑,「你真的要?」
「快點!」
「好,你閉上眼睛。」
她快樂地合上眼,一隻暖暖的手掌撫上她的腦後,她直覺道:「我的頭髮已經幹了——」有柔軟而熾熱的什麼吮上她的唇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思維即時停頓了,她睜大眼,對上一雙柔情濃得要燒起來的黑眸。
心臟驟然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突突亂蹦,幾乎能聽見它怦怦劇跳的聲音,直覺想推開他卻反被他緊緊抱住,他身上異樣好聞的味道源源不斷地籠罩著她,偎在他懷裡如此自然,無法形容的快樂感從他的唇輕柔傳遞到她唇間,異常奇妙令她不知不覺合上了眼,整個人暖洋洋地舒服得似要輕飄飄地融化了。
「鈴鈴鈴……」
「電話……」她軟喃。
「要專一……」他將她的喘息喂回她唇內,讓她吞裹入腹。
「咳,咳咳——」
「有人……」
「說了要專一……」兩個人同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手裡拎著好幾袋東西的溫和擰眉肅臉地站在門口。
「小南弦。」
「咳——是。」年輕俊秀的臉紅得比溫和剛買回來的西紅柿還透。
「下次絕對不可以再讓我看見。」溫和側了側頭,似有些困惑,「這樣我會很為難的——你們幹嗎不到樓上溫暖的房間去?」
「爸!」溫暖尖叫,抄起一把棋子甩射過去。
溫和連忙轉身奔向廚房,「小南弦,記住不能擦槍走火,否則我閹了你小子給溫暖燉湯喝!」
「死老爸!你站住!」溫暖拔腿追過去,為老不尊!太過分了!
「哇哇!小溫暖,不關老爸的事,哎喲!你要算賬應該找小南弦,他才是最陰險的啦!」
她停下,怒目而視,「你胡說!」
溫和一臉委屈,「我這麼聰明的老爸怎麼會生下你這麼笨的女兒,小溫暖,你是不是被我撿來的?」
「死老頭!」她氣得把十指張成了九陰白骨爪,再扯淡可發飆了!
「唉,痴兒啊痴兒,小南弦故意教會你象棋,每次你周末一有約會他就提前來讓你先陪他玩兩局,下著下著你就會忘了自己要外出,是不是?」
她一愣,老爸說的怎麼和記憶中的情景異常吻合,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
溫和雙掌一攤,「然後小南弦就會順理成章地幫你擋掉那些小朋友們苦候你不至的奪命連環Call,接下來你一整天的時間都會被他霸佔。唉,我就不明白了,每次都是這種毫無趣味的套路,你這小傻瓜怎麼死活看不出來,小溫暖,你真的確定你是我生的?」
鈴鈴鈴——她霍然回首。
佔南弦倚在廚房門口,手裡正拿著他們家的無繩電話,他一本正經,「溫爸爸,這你就不懂了,溫暖那是專一。」說著摁下通話鍵,輕柔帶笑地對另一頭道,「溫暖有點不舒服,她不出來了,你們自己逛吧,逛完直接過來吃晚飯,溫爸爸已經買好菜等大家——」
她一把奪過溫和手上的菜刀,「佔南弦你別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