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十面伏尾宴壓台戲
朱棣欲賜蘭卿為官時,練子寧一直在蠢蠢欲動。
只可惜多年養成的習慣,總是讓他插不進嘴。
等好不容易大家都說完話,他才發現壓根沒人在意他。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再次回到城樓內,只剩他一人在風中凌亂。
渾渾噩噩走回樓中,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台上鄒芳已報幕最後一個節目。
這時,傑克也受邀來到城樓內,有些不明所以看著朱棣。
「外臣見過大明皇帝陛下。」
朱棣隨意的擺擺手:「還有最後一個節目,看完再說話。」
傑克含笑應下,老實坐在一邊。
只是大明皇帝身邊那個人,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
畢竟,在一窩子老頭子中間,忽然出現一個『小白臉』,很難不讓人察覺。
只是這人越看越覺得眼熟,傑克悚然一驚!
能出現在如此核心的地方,以及那與皇帝近在咫尺的位置,其人身份呼之欲出!
蘇謹!
坐在首位的蘇謹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沖著他微微一笑。
只是這笑容中,頗有古怪。
正當傑克想說什麼的時候,樓外忽然傳來激昂的樂聲!
此樂一聽便知,乃是大明傳統弦樂,並非蘇式『新樂』。
傑克對大明語言頗為精通,但對音律卻不甚瞭然。
此樂除了聽著十分激昂外,卻也聽不出什麼東西。
但在場的眾官,在樂聲響起的瞬間,頓時就知道奏的是什麼!
部分人隱隱察覺到了什麼,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
弦樂漸漸步入尾聲,卻也顯得更加激昂。
這時朱棣忽然開口:「外使,你覺得此樂如何?」
傑克慌忙答道:「音樂聽的十分悅耳,外臣隱隱感受到似乎和戰鬥有關?」
「哈哈哈哈哈!」
朱棣聞言大樂:「想不到爾雖為番邦,倒也聽得出我大明殺伐之音?」
「吾王曾經說過,音樂是沒有國界的,外臣自然能聽的懂。」
「是嗎?」
這時蘇謹忽然插話:「那約翰說的倒是沒錯,音樂沒有國界,只可惜,音樂家卻有。」
這話似有所指,傑克也不接話,反而沖著朱棣問道:「敢問陛下,這首激昂音樂的名字是?」
朱棣龍目半闔,笑容漸漸斂去:「此曲名為——十面埋伏!」
傑克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十面埋伏是句成語他知道,但典故出自何處又不了瞭然。
但大明皇帝在這個時候奏這首曲子,又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他還能在城樓內埋下刀斧手,將自己這個使者砍了不成?
傑克可不怕死。
他可是王的瘋狂信徒,忠誠擁躉,為了吾王統一世界的夢想,死又何妨?
聞言也不過微微一笑,準備看看大明皇帝準備耍什麼花樣。
然而朱棣卻什麼都沒說,更沒拉出什麼刀斧手來。
一個小小使者而已,也配大帝準備什麼刀斧手?
就算那約翰親自來了,也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一曲奏畢,屋外漸漸陷入沉寂。
圍觀的百姓也有些不明所以。
本來十分歡樂的一場宴會,為何最後會奏這樣一首滿斥殺伐之音的曲子?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了緣故...
隨著激昂的樂聲終結,人群外忽然有錦衣衛開道。
沒過多久,便有一條寬可容數輛馬車并行的道路被拓開。
接著,一輛輛的囚車,被押解著向舞台方向駛來,接天連地,綿延不絕。
一眼,竟望不到頭。
很快,有眼尖的人察覺到,這不是前段時間被抓的那些貪官嗎?
那個看著奄奄一息的武將,當日自己還拿一個砸貪包,直接給他干嘴裡了!
而他自己也因此獲得『最佳射擊獎』,得到獎品馬車一輛。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囚車駛來,這些百姓也漸漸有所猜測。
這恐怕,才是今日將他們聚集在此,欣賞的真正大戲!
「我認得那人,是浙江布政使馬祥!」
「那人是哇(我)們福建布政使錢大人!」
「還有福州知府,那個姓馮的王八蛋!就是伊(他)家人搶了哇家茶山!」
「那龜孫不是淮安的那個林扒皮嗎,那狗東西也被抓了啊?抓得好,抓的妙,這龜孫早該抓了!」
林執因原本肥胖的身子,這些日子已經消瘦下去一大截。
因為脂肪的快速流失,臉上早無往日的容光,褶子一層一層耷拉下來,顯得十分頹喪。
但他的目光中仍帶著希冀,不停在城樓上逡巡,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恩師救我,恩師救我啊,我是為您立過功的,您答應饒我一命的!」
此時朱棣早帶著眾官立於城樓前,眼神冷漠望著下面排排駛過的囚車。
不知是因為剛剛從溫暖的城樓,來到這寒風刺骨的樓外,還是心底帶著隱隱的懼怕,傑克忽然感到陣陣寒意。
「大明皇帝陛下,您這是要做什麼?」
面對傑克的明知故問,朱棣這次沒有笑,身上的威壓開始一點點聚集,令人驚懼:
「朕不是說請你一同欣賞節目嗎?」
「這便是今日朕為你安排的大戲————鋤奸!」
說完,朱棣便不再理他,眼神遙望遠處緩緩駛來的一輛囚車。
囚車上禁著一人,頭髮須白,然眼中卻不帶一點懼色。
他凜然遙望城樓,嘴角噙著冷笑。
他身後的囚車上,密密麻麻押著數百人,有老有少。
傑克見狀,立即心生一計,出言挑唆:
「大明皇帝陛下,外臣本不該多言,過問貴國內政,可是!」
他指著那些婦孺、老人:「老人、女人和孩子又有什麼罪?您要殺他們?」
朱棣一眼便看穿他的目的,冷笑不語,壓根懶得解釋。
蘇謹忽然上前一步:「無罪?」
傑克似乎有些懼怕這個傢伙,雖然蘇謹只是笑著看向他,還是忍不住退後一步:
「是的,請蘇先生給我一個解釋。」
「解釋?好,我就給你解釋解釋。」
蘇謹指向囚車最前排的老人:
「你口中的這位老人,指使家丁放高利貸、巧取豪奪百姓田地,逼人為奴,逼良為娼,逼死逼傷者無數,你說該不該死?」
「這...」
「還有這些女人,幫著自家男人將擄來的女人典賣,嫉妒容色,指使下人虐殺女子,你說該不該死?」
「這...」
傑克一時無言,忽然指著孩童問道:「那孩子呢,他又犯了什麼罪?」
「你說他呀?」
蘇謹冷笑:「既然享受了家族欺壓百姓帶來的福利,那事發的時候,該他承擔的責任就不能逃脫,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傑克一時之間,找不到理由來反駁,蘇謹卻繼續說道:
「還有,你剛剛嘴裡所說的那個孩童可未必無辜。」
「七歲的時候,就因嫉妒蒙學貧家同窗學優,放課之後將同窗圍毆致死,沉湖匿屍,我這還有他的案宗,你想不想看?」
聞言,傑克冷汗流了一後背:「這....」
朱棣哼了一聲:「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