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一位嫌疑人
第六章另一位嫌疑人
三人重新上了車,馮珺開車把他們送到孫涵的家,沈玉書要付錢,她拒絕了,又看看他手裡拿的禮品袋,似乎想問,最後還是忍住了。
等馮珺離開了,蘇唯上前按響了孫涵家的門鈴,傭人來開的門,蘇唯直接報了巡捕房的名號,傭人看看他們的打扮,不敢多問,把他們帶到客廳。
他們還沒走近,就聽到說話聲傳來,孫涵正在客廳跟人通電話,沈玉書聽了一會兒,他說的是昨晚的命案。
孫涵也看到了他們,皺皺眉,找了個借口結束了通話,他把電話放下,正要過來打招呼,電話又響了起來,他只好又轉回去接電話。
這通電話的內容依然與昨晚的事件有關,孫涵應付了幾句,又不時地看向蘇唯和沈玉書,看起來非常在意他們的存在。
電話講了很久,等孫涵掛斷了,蘇唯上前打招呼。
「孫先生你好,我們是萬能偵探社的,受了……」
「聽說了,你們受秦律師的委託,在調查我妻子的案子,你是沈玉書,他是蘇唯。」
沈玉書清清嗓子,糾正道:「不,沈玉書是個子高的那個,矮個子的是蘇唯。」
硬邦邦的話聲傳進耳朵里,蘇唯忍不住瞪過去,心想他不就是矮了那麼一兩寸嘛,用得著把他說的像個小矮子似的?
還好孫涵及時彌補了他所受的傷害,轉頭看看他們倆,說:「有嗎?不都差不多?」
是啊,對孫涵來說,他們都算是大高個了,孫涵比他們矮了一個頭,再加上有點發胖,長相普通,所以更顯得不起眼,他戴著金邊眼鏡,上身穿著西裝馬甲,目光透過厚厚的眼鏡片射過來,帶了幾分文雅和狡詐的氣息。
從外形來看,他們夫妻的確不般配,不過孫涵能在這個年紀就混到了警察廳財務處處長的職位,肯定有他的本事,比如上午秦淮才委託他們查案,孫涵這麼快就知道了,看來巡捕房那邊也有不少他的眼線。
蘇唯看看他的手指,他的無名指上有一圈泛白的痕迹,卻沒有戒指——在得知妻子的死訊后,他就第一時間把戒指摘了,像是迫不及待這一天的到來似的。
發覺蘇唯的注視,孫涵把手收回去,搓著手,道:「該說的,上午巡捕來問話的時候我就都講了,你們跟那些人很熟吧,直接去看他們的記錄更快。」
沈玉書環視著房間,道:「聽說你今天還去上班了,你太太遇害,似乎沒有影響到你什麼。」
「怎麼沒有影響?你們知道我辦公室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嗎?回到家也不得安寧,真是的,都死了還搞出這麼多事,年底了,我的工作很多的,可是現在卻要分心接受調查,還要辦喪事……」
「難道你太太還不如你的工作重要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給我戴綠帽子,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個洋人鬼混,一邊打電話來關心我,一邊在背後笑話我,我的面子往哪兒擱?我還憋了一肚子火呢,要不是她死了,我真想問問她,搞什麼人不好,偏去搞洋人?」
總算找到了出氣筒,孫涵把氣都撒到了沈玉書身上,沖他一陣嚷嚷。
沈玉書沒在意他的大嗓門,冷靜地反問:「你也在外面找女人養情人,有資格說別人嗎?」
「我是工作,是正常的社交活動,好了,不說這個了,總之她的死是她自己惹出來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唯一跟我有關的就是我要為她料理後事,我還要忙,你們可以走了。」
「我們還沒問問題。」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有什麼好問的?我是看在公董局那些人的面子上才見你們的,是義務服務,你們不要得寸進尺。」
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孫涵忙著去接電話,又給傭人招手,示意她送客。
傭人走過來,被蘇唯攔住了,把她推出客廳,順手關上門,孫涵聽到聲音,轉過頭,沈玉書已經走到了他面前,伸手直接按下了掛機鍵。
他無視孫涵震驚的表情,又走到電話線的介面處,把電話線也拔了下來,蘇唯嘻嘻笑道:「這樣世界就清凈多了。」
「你放肆!」
大概平時沒有人敢這樣做,孫涵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衝過去要揪沈玉書的衣襟,卻被半路擋住了。
蘇唯抽出他那根隨身不離的小鐵棍,卡在孫涵的脖子上,孫涵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向後退,他氣得大叫:「不要以為你們背後有洋人撐腰,我就會怕你們,我告訴你們,我同樣也可以讓你們消失!」
「啊啊啊,我好怕啊……」
蘇唯沖他擠眉弄眼過後,一頓手裡的小鐵棍,正色道:「不過在你讓我們消失或是你自己消失之前,先把問題回答完。」
沈玉書追加道:「這件事與有沒有洋人撐腰沒關係,我們只是要查清案子的真相,如果兇手是洋人,我同樣會把他交給巡捕房。」
「還有,你也希望案子早點查清吧,拖得越久,笑話你的人也就越多。」
蘇唯故意說道,這話戳中了孫涵的心窩,聽了他們的一唱一和,他冷靜下來,把丟在桌上的話筒放回機子上,雙手叉腰,沉著臉道:「你們想問什麼?問吧。」
早知如此,一開始就乖乖回答問題該多好啊,蘇唯給沈玉書使了個眼色,讓他來問。
沈玉書道:「請把你昨晚的經歷完完整整地講一遍。」
「這些我上午都講過了。」
「那就再講一遍嘛,我們可都是喜歡聽故事的人吶。」
蘇唯晃動手中的小棍子,笑嘻嘻地說,孫涵托托眼鏡架,瞪了他一眼,不過想到眼下的處境,他忍住了,把自己昨晚在同事公館打牌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他的講述與證詞上的幾乎一樣,從時間來看,他的確有不在場的證明,他直到早上接到巡捕房的聯絡,才知道妻子出事了。
孫涵說完,蘇唯問:「正常情況下,太太死了,丈夫沒心思去上班吧?」
「你也說了是正常情況下,我們現在的情況不正常,剛才我就說了,年底我們財務處很忙的。」
孫涵說完,接收到兩位偵探不信的目光,他聳聳肩,道:「我們夫妻關係是不和,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不過不和不是我會殺人的理由,我老婆長得還挺漂亮的,正式場合拿得出手,所以我沒打算離婚。」
「不和不是殺人的理由,但是如果你太太不僅給你戴綠帽子,還想跟你離婚的話,出於憎惡的心理,殺人就很有可能了。」
「可是我有時間證人!」
「也可以雇兇殺人。」
被蘇唯步步緊逼,孫涵不爽了,來回看他們,冷笑道:「我懂了,你們是想為那個洋人開脫,所以硬要把罪名安在我身上了?」
「不,我只是假設任何一種可能性,如果你沒做虧心事,何必怕鬼敲門?」
孫涵點點頭,表示他不怕,沈玉書觀察著他的反應,突然問:「你有勃朗寧嗎?」
「有。」
孫涵繞去書桌另一邊,打開抽屜,拿出手槍,蘇唯注意到抽屜里還有子彈,並排放在小盒子里。
沈玉書接過手槍,手槍九成新,幾乎沒用過,他又打開彈匣,裡面沒有子彈,看口徑與兇手使用的手槍對不上。
他把手槍還給孫涵,孫涵這才反應過來,叫道:「你們不會是懷疑這是兇器吧?」
「不,如果你是買兇殺人,兇手不會用這麼好的槍,可以帶我們去看一下你太太的房間嗎?」
孫涵有點跟不上沈玉書的思維,愣了愣才點頭說好。
他帶二人來到二樓的某個房間,他們夫妻分房睡,這個是胡君梅的卧室,裡面充斥著各種濃郁的香粉味,蘇唯一進去就被嗆得打了個大噴嚏。
沈玉書先檢查了化妝台,又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裡面掛了很多時下流行的裙裝和大衣,他翻看著服裝,問孫涵。
「她有沒有一件乳白色的毛呢披風?」
「不知道,她買了也不會跟我講,但是她用的卻是我的錢。」
後面那句被無視了,蘇唯走到化妝台前,檯子上放著各種化妝品跟香水瓶,他道:「你太太很喜歡香水啊。」
「女人都這樣,這些東西再多都不嫌多,在家裡放好幾套,出門還要帶一套,反正用的都是我的錢。」
「聽起來孫先生很了解女人啊。」
「嘿嘿,我了解漂亮的女人。」
蘇唯跟孫涵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這邊沈玉書已將卧室檢查完了,最後他轉回化妝台,拿起一瓶香水往手背上噴了兩下。
香氣傳來,另外兩位男士都忍不住皺眉看向他。
「我只是想試一試。」
沈玉書解釋完,放下香水瓶,向孫涵告辭,孫涵送他們出去,還不忘叮囑。
「兇手一定是她的洋情人,你們一定要找出證據抓住他,如果這次你們做得漂亮,我會向上頭舉薦你們,到時你們想進警察廳做事都不是問題。」
「情人說丈夫是兇手,丈夫說情人是兇手,那到底誰才是兇手?」在回去的路上,蘇唯好笑地說。
沈玉書坐在黃包車上一言不發,蘇唯兩眼亮晶晶地看他,期待他揭開謎題。
沈玉書道:「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我知道我很帥。」
「你想多了,我通常只有在照鏡子的時候才理解帥的定義。」
「嘖,也不知道鏡子造了什麼孽。」
「好了,廢話少說,本案嫌疑人我們都見過了,求求你揭謎題了吧,誰是兇手?」
「我還在找證據,你有沒有偷……拿孫涵的隨身物品?」
「拿了,又還了,因為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需要我再動手嗎?」
「暫時不用,有需要的話我會再說的。」
回到事務所,天已經黑了,沈玉書跑進他的實驗室,蘇唯跟在後面,問:「如果我幫你的話,是不是可以早點知道兇手是誰?」
「是的。」
「那我幫你。」
蘇唯想進去,被沈玉書攔住,接著咣鐺一聲,房門在他面前關上了,沈玉書在裡面道:「幫我做飯,謝謝。」
看著眼前灰色的門板,蘇唯皺眉站了三秒鐘,最後認命地下廚做飯。
他這不是屈服於沈玉書的命令,他只是想早點知道真相,還有……他也餓了。
在心裡這樣說服著自己,蘇唯去做了晚飯,沈玉書就像是有千里眼似的,蘇唯把三菜一湯做好剛擺上桌,他的工作就做完了,穿著白大褂,戴著手套從實驗室走出來。
看他的表情,蘇唯猜到了大半,安慰道:「凡事慢慢來唄,就算沒發現,我也會提供晚餐的。」
沈玉書脫下白大褂和手套,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蘇唯把筷子遞給他,他道了謝,吃著飯,道:「不是沒發現線索,而是線索太多,不知道哪一條才是正確的。」
「喔?」
「所以今晚我們再出門,也許運氣好,會有人來提供線索。」
蘇唯看著他,嘴角慢慢翹了起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同伴接下來的計劃是——守株待兔。
飯後,看著桌上的碗筷菜碟,兩個人誰都不想動。
「飯是我做的,所以你該洗碗。」
「我工作了。」
「做飯也是工作。」
爭論到最後沒有結果,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舉起手來猜拳。
蘇唯三局兩勝,他給沈玉書做了個馬上去做事的手勢,等沈玉書端著碗筷去了廚房,他開始收拾夜間行動需要的裝備,最後把包往身上一背,整裝待發。
夜深人靜,沈玉書換了身輕便的黑色衣服,和蘇唯一起出了事務所。
他叫了黃包車,隨便給車夫報了個路名,往前走了一陣子,確定沒人跟上來,他讓車夫停了車,兩人下了車,沿著來時的路往後走。
偵探社事務所附近靜悄悄的,他們翻進了事務所對面的住宅院牆裡,隔著院牆觀察事務所的狀況。
這棟房子的住戶前段時間搬出去了,現在處於空置狀態,不用擔心有人發現他們私闖民宅。
所以蘇唯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你說那幫傢伙會上鉤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晚很冷。」
說著話,沈玉書緊了緊他脖子上的圍巾。
蘇唯道:「我還知道今天是聖誕節,去年聖誕節我在澳門賭場享受的時候,做夢都沒想到下一個聖誕我會像個傻子一樣在上海的深夜吹冷風。」
「你應該不是去賭錢。」
「不是,我是去追一個人。」
一個或許是知道三年前那件委託的人,至少那人了解一些內情,可糟糕的是,就在他找到了那個人時,對方因為喝多了,從酒店陽台上掉了下來,他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暗中動手腳,但結果是一樣的,他好不容易才追到的線就這麼斷掉了。
「是你下手的目標?」
「也是……也不是……」
蘇唯的口氣帶了分落寞,沈玉書道:「看來是失敗了。」
「是啊,那個人從陽台上跌下來死了,不知道是事故還是被殺,要是當時認識你就好了,也許你能查出真相。」
「我現在也可以,你把過程詳細說一下。」
「現在不需要了,因為我找到新的目標。」
沈玉書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蘇唯笑了,正要回應,車燈的光芒閃過,兩人轉頭看去,一輛計程車駛過。
蘇唯的眼睛賊溜,他看到了車牌,低聲道:「是馮珺。」
「她這是湊巧經過嗎?」
「我覺得沒那麼巧,大概是聽我們說有賊想進家,所以過來看看。」
蘇唯還真說對了,沒多久腳步聲響起,馮珺走了過來,她沒穿制服,穿了件黑色便衣,還戴了鴨舌帽,腳下步履匆匆,在附近停下后,抬頭看看對面的偵探社,又打量周圍,看那意思是想暗中觀察。
她站在這裡很容易被賊發現的,沈玉書急忙給蘇唯打手勢,蘇唯只好扮貓叫,叫了兩聲,馮珺轉頭看來,像是發現了好場所,看看周圍,按住牆頭跳了進來。
沈玉書和蘇唯已經給她讓出了空地,但她沒防備,跳進來后突然看到黑暗中有人,身子向後晃去,蘇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又順手捂住她的嘴,免得她發出響聲。
馮珺還以為是壞人,手肘向後撞去,蘇唯疼得彎下腰,但為了不驚動外人,他只得咬牙忍住。
沈玉書急忙沖馮珺搖手,借著遠處的路燈光芒,馮珺這才發現是沈玉書,再轉頭看是蘇唯,她把將要揮出的拳頭收了回來。
蘇唯抱著肚子蹲下來,馮珺覺得抱歉,也一起蹲下,問:「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你還好吧?」
「你用哪隻眼睛看出我還好?」
蘇唯從牙縫裡擠字,馮珺還要再道歉,沈玉書低聲道:「這不關你的事,我們沒打招呼就藏在這裡,是我們的問題。」
「那馮珺你揍他,狠狠地揍。」
沈玉書一把把蘇唯拉過來,躲去了他身後,任憑蘇唯怎麼掙扎都不放手。
馮珺笑了,壓低聲音問:「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啊?」
沈玉書反問:「那你怎麼會過來?」
「我送一個客人回家,他家離這裡不遠,我想到你們白天說有賊進家,就順路過來看看,結果房子里沒亮燈,我就想乾脆盯著好了,說不定還能碰巧幫你們抓到賊。」
「看你的打扮不像是載客回程啊,你的制服呢?」
沈玉書問道,馮珺的表情一僵,蘇唯翻著白眼心想沈萬能你偶爾能不能裝笨一下啊,你就一定要拆穿人家的謊言嗎?
他把手伸到背後沖沈玉書擺了擺,不知道沈玉書是沒看到,還是看到了不想理,又問:「為什麼你對我們事務所的賊這麼感興趣?」
「因為……因為你們幫過我啊,所以我也想幫幫你們。」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又要說是順路呢?看你的打扮是有目的而來的對吧?」
馮珺咬著嘴唇不說話了,蘇唯急忙拉沈玉書的衣服,打圓場道:「人家不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嘛,你幹嗎凡事都要來個推理,不累嗎?」
「無傷大雅的隨口一說當然可以一笑置之,但如果你當對方是朋友,她卻對偵探社另有目的,那還要裝糊塗嗎?」
蘇唯勸不下去了。
沈玉書在大多時候性子都很隨意,但他在某些地方卻又固執得要命,比如他知道端木衡和他們的交往是有目的的之後,對他就很不客氣了,連場面上的工夫都懶得做。
這大概是因為他看重朋友這個詞,所以才不想無視朋友的隱瞞吧。
蘇唯只好對馮珺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撒謊,你也知道你騙不過沈萬能。」
「對不起,其實……」
「噓!」
沈玉書打斷了她的話,手指比在嘴唇上,又指指對面。
黑暗中,四個人影從對面的街道匆匆走過來,他們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走近事務所。
這幾人都戴著帽子,低著頭,其中一個人身材高大,還戴了口罩,這打扮挺像白天跟蹤他們的那個人,蘇唯壓低聲音道:「四條魚,就是不知道魚餌夠不夠。」
沈玉書看了下手錶,打了個十分鐘的手勢,蘇唯點點頭,又看看馮珺,馮珺也點了下頭,從口袋裡掏出黑色圍脖,往臉上一套,只露兩隻眼睛,看來她是覺得既然被揭穿了,也沒必要再隱瞞了,索性堂堂正正地做出來。
蘇唯沖她豎了下大拇指,心想黑圍脖不錯,下次他也弄個,再戴個面具的話,那簡直就是天衣無縫了。
四個人來到事務所門前,一個矮個子開始努力撬門鎖,蘇唯在心裡默念著,在數到三十七秒的時候,那個人抬起頭,跟同夥說話,看來是打開了。
沈玉書看蘇唯。
「你不是換鎖了嗎?他怎麼搞了這麼久?」
「我如果不換鎖,他大概要三十分鐘。」
「你這是在自詡嗎?」
「不,我是在告訴你,一個專業的小偷,撬鎖如果超過十秒鐘,他就會放棄了,這個傢伙不放棄的原因有兩個——他不是專業的,或是他不得不偷這家。」
門打開了,除了戴口罩的人留在門口望風外,其他三個都進去了。
沈玉書說:「也可能是兩者兼有。」
口罩男很緊張,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又不時看錶。
還好夜深了,路燈又遠,這古怪的舉止不會引人注意。
那些人進去后沒有開燈,事務所也拉了窗帘,沈玉書和蘇唯在對面什麼都看不到,蘇唯按住心口,小聲道:「我有點緊張,他們這麼久都不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挖到寶了。」
「據我所知,沒有。」
「我也知道沒有,否則我們還用辛苦開偵探社嗎?挖到寶平分下,可以快快樂樂地過下半生。」
「你的邏輯不通,在我家裡挖到的東西為什麼要跟你平分?」
「邏輯這種事我們回頭再說,現在要不要進行A計劃?」
馮珺聽不懂,沈玉書卻明白得很,兩人同時舉手,在黑暗中猜拳,第三次分出了勝負——蘇唯輸了。
這次輪到沈玉書揚眉吐氣了,給他做出馬上去做事的執行手勢,蘇唯只好去了宅子的後門,從後門出去,繞了個大圈去事務所。
口罩男在事務所門口站了一會兒,覺得沒事,便繞著事務所往後走,在後門那裡他和蘇唯剛好打了個照面,同時一愣。
好在蘇唯反應很快,隨手一灑,粉末便隨風吹到了口罩男臉上,他雖然戴了口罩,無奈眼睛露在外面,火辣辣的痛頓時湧上來,急忙捂眼。
蘇唯接著一拳頭揮過去,口罩男的心口被倒中,蘇唯趁著他向前彎腰之際,閃身繞去後面勒住他的脖子,以防他叫出來。
男人喘不上氣,雙手在空中亂抓,很快就兩眼翻白,被勒得暈了過去。
蘇唯不敢鬆勁,又狠命勒了一會兒,見他不動彈了,這才鬆開手。
男人蜷曲倒在地上,蘇唯踹了他一腳,看看手裡的胡椒粉。
那是他晚上做飯時用的佐料,當時忽發奇想,覺得也許用得到,就隨手揣了一小包,誰想到還真用上了,而且剛好風向沖著對方,否則被撂倒的就該是他了。
想到這裡,他又踹了口罩男一腳,接著才彎腰翻他的口袋。
「不知道是我幸運還是你倒霉,不過放心,我只偷東西,不殺人的。」
沈玉書在房子的另一邊,看不到情況,不過既然沒響動,那多半是蘇唯得手了,他正要翻牆出去,就在這時一輛車開過來,在事務所門口停下。
馮珺低聲問:「又有幫手?」
沈玉書搖搖頭,心想如果是幫手的話,可不敢明目張胆在門口停車。
正想著,有人從車上下來,他穿著西裝,不過個頭小小的,再仔細一看,竟然是長生。
沈玉書馬上知道不好,但又怕驚動敵人,不敢開口叫他,急忙從牆頭躍出去,馮珺問他是誰,被沈玉書無視了。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他衝到街道對面時,孩子已經推門進去了,門鎖被撬了,長生應該沒有多想就進了房子。
沈玉書心急如焚,也緊跟著衝進事務所,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長生,也看不到那些賊。
他屏住呼吸,探手想拉燈繩,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槍聲,緊接著有個東西向他迎面撲來。
黑暗中沈玉書什麼都看不清,感覺到危險,急忙閃身躲避,就聽嘩啦響聲傳來,有個東西砸在了他身後的牆上。
沒等沈玉書站穩,腳步聲逼近,寒光閃過,有人揮舞匕首刺向他,沈玉書隨手摸到放在門口的雨傘,拍向那人的手腕。
誰知那人身手甚為靈敏,輕鬆躲了過去,舉起匕首再次向他逼近,招招狠辣,把沈玉書逼得不斷後退。
沈玉書自小跟隨父親習武,後來又學過一些西洋劍法,雖然不能說是箇中高手,但應付普通歹徒還是綽綽有餘的,但今晚他失策了,歹徒下手迅猛狠毒,完全不給他反攻的機會。
轉眼間,沈玉書便被逼到了牆壁前方,他沒有退路了,眼看著歹徒的匕首逼到了近前,他急忙打開傘,刺啦一聲,匕首劃破了傘面,直刺過來。
危急關頭,沈玉書慌忙收傘,傘骨將刀尖卡住了,可沒等他鬆口氣,就覺得寒風撲面,對方竟然左手揮刀再度刺向他。
沈玉書只得再用傘骨抵擋,眼看著捉襟見肘,有個東西甩過來,黑暗空間中響起擊打聲,緊接著是歹徒的悶哼,他好像受了傷,沒有再步步緊逼。
沈玉書緩了口氣,等視線適應了黑暗,他發現出手相助的是馮珺,正要提醒她小心,誰知她穿過走廊向前奔去。
歹徒哪裡肯放,上前截住她,他左手受了傷,只用右手出拳,沒像剛才那麼彪悍,再加上馮珺的身手不錯,跟沈玉書相比遊刃有餘多了,沈玉書掛記著長生的安危,丟了句小心后衝進會客室。
會客室里也是一片漆黑,沈玉書剛進去就聽到槍響聲,他慌忙躲閃,緊接著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有人衝過來襲擊他,那人頭上和臉上都包了黑布,個頭不高,但身手異常敏捷,沈玉書只覺得影子一晃,他已經奔到了眼前。
歹徒的眼力非常厲害,在黑暗中可以準確辨認他的存在,身子飛起,踩在牆上借力一躍,雙腿同時踢了過來。
他的速度太快了,沈玉書匆忙間閃身躲避,勉勉強強躲了過去,就聽那腳踹在旁邊的木架上,咔嚓一聲,木架被踢斷了,放在上面的花盆掉到了地上。
歹徒比花盆先落地,緊接著拳腳齊上,不斷攻擊沈玉書的要害。
此人的功夫和他的同夥不相上下,沈玉書的武功不低,可是在對方的攻擊下,他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一個不小心踩在摔碎的花盆上,往後踉蹌,那人緊逼過來,揮拳便打。
沈玉書臨時一個鐵板橋躲了過去,歹徒還要再攻擊,旁邊突然有人衝過來,手一揮,胡椒粉撒向他的面門,卻是蘇唯聽到響聲,從窗戶跳進來,看到沈玉書有危險,便故技重施。
誰知這名歹徒的身手和反應比先前那位快多了,向後躲閃,又揮起袖子,於是散在空中的胡椒粉被他的袖風帶動,反而撲向蘇唯,蘇唯被嗆個正著,大聲咳了起來。
歹徒上前揪住蘇唯的衣領,蘇唯下意識地揮手抵抗,撕扯中,掛在他頸上的懷錶晃了出來,那人看到,微微一怔。
蘇唯趁機一拳頭打過去,他手上戴了拳扣,正擊中對方的胸口,歹徒悶哼一聲仰身向後倒去,蘇唯趁機就地一滾,翻出了危險地帶。
與此同時槍聲響起,沈玉書趁著蘇唯和歹徒打鬥的機會,從抽屜里取出槍,雙手握槍對準歹徒,那人看到不妙,放棄攻擊,跑出了會客室。
兩人緊跟著追出去,歹徒速度非常快,眨眼便衝出了大門,沈玉書想去追,茶水間那邊卻傳來響聲,他擔心長生,腳步頓了頓,就這一猶豫間,蘇唯便沖了出去,沈玉書只好提醒道:「小心。」
嘩啦!
瓷器落地的聲音再度響起,沈玉書跑到茶水間,地上落了很多茶罐,一片狼藉,卻不見長生,隔壁隱約有響聲,他掀開門帘跑過去,僅僅看到一道人影在門口閃過,急忙追上。
砰!
對方先開了槍,沈玉書閃避之際,歹徒跑到了走廊上,誰知他剛跑出去,迎面就有個東西砸過來,卻是茶葉罐,他沒防備,額頭被砸個正著。
借著微光,歹徒看到了藏在樓梯口的長生,他咒罵著,沖孩子扣下扳機。
長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不懂手槍的威力,獃獃站在那兒動也不動,沈玉書衝出來向歹徒開槍,卻晚了一步,幾道槍聲同時響起,歹徒向前栽倒,長生則被馮珺撲倒,就地滾開。
沈玉書慌了,顧不得理會歹徒,打開燈,跑過去查看長生的情況。
長生沒事,倒是馮珺受了傷,她的左臂被子彈射中,血如泉涌,另一隻手還緊緊抱住長生,如果不是她的及時相救,長生難免會受重傷。
沈玉書急忙上前幫她捂住傷口,長生看到血,嚇壞了,掙扎著跑開,馮珺想拉他,手臂卻被沈玉書握住,只能急得問道:「傷到哪兒沒?」
長生跑了兩步就跌倒了,一抬頭看到趴在地上的軀體,嚇得大叫起來,跳起來又往前跑,心慌意亂之下,頭撞在了牆上,砰的一聲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馮珺甩開沈玉書,跑過去查看長生的情況,又問沈玉書。
「他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裡?」
「他沒事,只是嚇到了,倒是你……」
「這都是小傷,你先看看他,看看他!」
馮珺很激動,有點語無倫次,沈玉書便沒跟她糾結,擦掉手上的血,扶長生坐起來,試了他的脈搏。
長生只是驚嚇導致暈厥,倒沒什麼大礙,沈玉書道:「別擔心,他休息一下就好了,眼前就是屍體,對他來說暈倒也許是件好事。」
馮珺扯掉了臉上的圍脖,用手捂住傷口,湊過去看長生,她的舉動太反常,沈玉書問:「你認識他?」
馮珺一愣,隨即搖搖頭。
「不認識。」
「那我先帶他進屋,回頭幫你看傷口。」
正說著,蘇唯從外面跑了進來,先是一眼看到地上的屍體,接著看到長生,他問:「在我離開這會兒,發生了什麼事?長生怎麼會在的?」
「這事回頭說,人追丟了?」
「丟了,他們有後援,他娘的,跑得比兔子還快,那個被我揍暈的傢伙也不見了。」
蘇唯罵了髒話后才想到馮珺在場,還好馮珺目不轉睛地看著長生,沒有留意他說了什麼。
蘇唯有點莫名其妙,轉去看沈玉書,沈玉書道:「長生嚇暈了,你帶他進去休息,我給馮珺看傷。」
蘇唯上前抱起長生,馮珺站起來,目送他們上了二樓,似乎想跟過去,最後卻停住了腳步。
沈玉書先去看了下那歹徒,他后心中槍,已經死了,沈玉書便沒再管他,帶馮珺進了隔壁房間,幫她檢查傷口。
馮珺還算走運,子彈只是擦傷手臂,沈玉書拿來傷葯,給傷口做了清洗后,敷藥包紮,又向她道謝。
馮珺不明所以,沈玉書道:「謝謝你救了長生,剛才要不是你及時拉開他,他很可能就沒命了。」
稍微沉默后,馮珺道:「那孩子叫長生啊……」
「是我和蘇唯來上海時,在船上遇到的,我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他很有趣,說自己是長生不老的長生。」
他簡單說了相遇的經過,馮珺笑了,道:「我上次聽你們提過,沒想到還是個孩子,謝謝。」
「謝我什麼?」
「謝你及時開槍啊,要不是你,死的大概就是我了。」
「其實我也是碰巧,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到。」
沈玉書也笑了,門口傳來敲門聲,兩人轉過頭,蘇唯問:「我是不是出現得不是時候?」
「你又在亂說什麼,」沈玉書沖他招招手,喚狗似的把他喚過來,「有沒有受傷?我這兒還有不少葯,順便給你敷一下。」
「嘖,給馮姑娘就是專門,給我就順便。」
「有本事你是蘇姑娘啊,你姑娘的話,我也專門給你敷。」
蘇唯翻著白眼不說話了,把右手伸到沈玉書面前,他手指上有一排擦傷,沈玉書問:「這是怎麼蹭出來的?」
「剛才揍人時戴了拳扣,精鋼的,嘿嘿,中招的人一時半會可緩不過來。」
就是他平時也不怎麼用,掌握不住力道,所以自己的手指也蹭破了一層皮。
沈玉書給蘇唯敷了葯,道:「你倒是準備齊全啊。」
「這叫有先見之明,我做事的宗旨就是有備無患,看,用上了不是?」
馮珺看著他們鬥嘴,猶豫了一下,道:「我剛才不是故意騙你們的。」
兩人看過來,馮珺道:「那個刀疤男……就是沙三消失后,我問到了一些有關他的消息,他好像出入過弗蘭克的家,後來出了白賽仲路那案子,我聽你們說偵探社進了賊,就懷疑那些人會不會和弗蘭克有關係,所以才會來看的。」
蘇唯覺得她這番話應該是真的,至於她為什麼要追查沙三,那是人家的私事,生怕沈玉書不知分寸再繼續追著問,他擺擺手,道:「沒事沒事,誰還沒個小秘密呢,我的秘密更多了。」
「就比如一喝酒就耍酒瘋的秘密嗎?」
硬邦邦的話丟過來,蘇唯冷笑道:「偵探先生,在擠兌別人之前,還是先想想外面那具屍體怎麼處理吧。」
「我去巡捕房投案。」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真的啊,是他們先開槍的,我這是正當防衛。」
「別去!」馮珺道:「上海灘是個能把黑說成白的地方,你們現在又接了棘手的案子,很難說不會有人趁機落井下石。」
「我和馮珺英雄所見略同,先想辦法把屍體處理掉,我們就當沒事發生——建議我提了,你負責動手。」
「我就是不想自己動手才要去自首的。」
蘇唯抄起旁邊一個茶壺就要丟沈玉書腦袋上,反正這人的腦筋已經很奇怪了,砸兩下也許還能變正常。
正說著,外面傳來汽車引擎聲,蘇唯竄過去,透過窗帘往外瞄了一眼,道:「是端木的車,怎麼辦?」
「他來了就好辦了,我們既不用藏屍也不用去自首了。」
蘇唯摸摸下巴,雖然不知道沈玉書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但他知道那位富家公子又要被坑了。
沈玉書對馮珺道:「你受了傷,也上樓休息吧,順便照看下長生。」
馮珺也不想和端木衡打照面,點頭道了謝,蘇唯聽著她的腳步聲上了樓,小聲問沈玉書。
「你說她是不是認識長生啊?」
「我剛才問了,她說不認識。」
兩人來到走廊上,趁著端木衡還沒進來,沈玉書檢查了歹徒的隨身物品,他身上只有一把槍和一把匕首,左胸上紋了豹子的刺青,大約四十上下,長相普普通通,雙手都是老繭,指甲剪得很短,但裡面仍然滿是污垢,指肚也有不少灰。
蘇唯在旁邊看著,道:「是常年走江湖的那類人。」
「是啊,看他殺人不眨眼,身上應該背了人命官司,和另外幾個不是同路人。」
「為什麼這麼肯定?」
「那些人用的都是刀,不僅功夫不錯,下手也狠毒,只有他習慣了用槍,還在黑暗中也亂開一氣,沒有想過擊中同伴的後果,所以我想他是個歹毒又不怎麼動腦子的傢伙。」
「前半部分我贊同,和我打的那個傢伙簡直就像是專業殺手,簡直是一招幹掉你不用第二招。」
沈玉書覺得蘇唯說得有道理,至少跟他對打的那個人的招式非常辛辣,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有點后怕,道:「看來我們還是隨身帶著槍比較保險。」
「嗯,這一句我也是無比贊同。」
事務所的大門被推開,端木衡匆匆走進來,看到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長生有沒有事?」
「受了驚,在樓上歇著呢。」
沈玉書說完,蘇唯接著道:「你來得可真快,跟那幫人是一夥的?」
端木衡看看他,對沈玉書道:「你真要和這麼蠢的人搭檔下去嗎?」
蘇唯擼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沈玉書攔住了,蘇唯不忿,他指指端木衡的右手,示意沈玉書看。
端木衡的右手當中包了紗布,發覺兩人的注視,他道:「今天在街上遇到了幾個小流氓,不小心被他們划傷的。」
「呵,什麼流氓這麼大膽,敢惹我們的端木大公子?」
「你們不會是懷疑我是偷襲者吧?」被嘲諷,端木衡臉露無奈,「是真的,你們不信,可以去問小表弟,他當時也在場的。」
沈玉書心想以端木衡的心機,要騙騙洛逍遙那是綽綽有餘的,不過他不能未卜先知,算到今晚會受傷,提前找好證人。
所以他沒多去糾結,問:「開車送長生來這裡的是你的人?」
「是我的司機,我們聽演奏會的時候,朋友有急事來找我,當時長生聽得挺入迷的,還說想彈奏,我和演奏者認識,就跟他的助理打了招呼,讓長生聽完后和他切磋下,回頭再坐我的車回家。」
蘇唯道:「長生會彈鋼琴?沒聽他說過啊。」
「我也是聽他這樣講,沒聽過,那司機跟了我很久,我原想不會有什麼事的,誰知回家的路上長生跟他說要來這裡。」
「因為那孩子想順路過來看看他的寵物吧。」
沈玉書說完,蘇唯反應了過來,一拍額頭,叫了聲花生醬,衝去了會客室。
沈玉書跟他同一時間想到了小松鼠,兩人一齊衝到它冬眠的那個抽屜前,抽屜被抽開了一大半,裡面有點亂,沒有松鼠的影子。
「糟糕糟糕,如果花生醬被幹掉了,我們怎麼跟長生交代啊?」
蘇唯急了,蹲下身看桌底,又繞著桌子到處找,沈玉書則跑去翻書架,端木衡被他們搞得莫名其妙,想提醒說走廊上還有具屍體呢,兩位爺是不是該先考慮下屍體怎麼處理?
他正要開口,頭頂傳來吱吱聲,三人抬頭一看,蘇唯懸在牆上用來練習輕功的麻繩吊床正在左右晃動。
一條大尾巴從麻繩上垂下來,卻不是花生是誰?
蘇唯跑過去,花生用爪子抓住繩子趴在上面,它抓得穩,又躲在陰暗的地方,要不是主動叫嚷,誰也想不到它會藏在那裡。
「花生醬你真是太聰明了,有沒有受傷?來,快下來。」
蘇唯伸出手,花生看到是他,順著繩子跳到了他手上。
還處於冬眠期,小松鼠的動作有些緩慢,它受到了驚嚇,緊緊抓住蘇唯的衣服不放。
沈玉書過來幫它做了檢查,它沒受傷,只是嚇到了,沈玉書又看看它的爪子,說:「我知道那些人為什麼會開槍了。」
松鼠的爪子上沾了血,估計是那些歹徒在翻找東西的時候打開抽屜,驚動了處於半冬眠狀態的松鼠,導致它發起攻擊。
歹徒做夢也想不到攻擊他的是只松鼠,還以為他們中了埋伏,所以開槍警告,而松鼠趁機逃到了繩索上躲避。
在蘇唯的安撫下,花生很快就放下了戒備,接過蘇唯塞給它的榛果,躺回自己的小窩裡。
端木衡聽了蘇唯的講述,問:「有沒有看清他們的長相?」
「有,就躺在外面的那個。」
蘇唯用下巴指指走廊那邊,沈玉書道:「他們都戴了帽子,出招又快,來不及看模樣,不過從他們的身手來看,都不是普通匪盜。」
「你們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幸好沈萬能拿出了槍,否則結果怎樣還真難說,我們懷疑會不會和剛接的案子有關,所以沈萬能打算去自首。」
「自首?」
端木衡驚訝地看沈玉書,沈玉書點頭。
「是啊,我殺了人,雖然是自衛,但畢竟是出了人命。」
「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們什麼都不用管,就當沒這事發生。」
「你處理?你負責運屍?」
端木衡看了蘇唯一眼,眼神中充滿鄙夷,他走到桌前,拿起話筒撥了個號碼,說了幾句後放下了電話。
沈玉書問:「你打算怎麼辦?」
「會有人解決的,我順便讓人調查下歹徒的身份,順藤摸瓜,應該不難查到線索。」
「端木大少爺,我果然沒看錯你,您就是大貴人吶,有你在,沒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蘇唯嬉皮笑臉地說,端木衡沒理他,看看周圍,最後目光落在對面破了個大洞的窗戶上。
「也許你該補下窟窿。」
被他提醒,蘇唯打了個哆嗦,這才感覺到寒冷,他跑去書架上找了一大堆報紙塞在窗戶上,經過桌子,看到抽屜里的小松鼠,他搖搖頭,道:「那個人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是被一隻松鼠暗算了,真可憐,沈萬能,你不是記憶力好嗎?剛才那些人開了幾槍,你記得嗎?」
沈玉書沒理他,蘇唯轉頭一看,沈玉書站在燈下,仰著頭看天花板,他也走過去,仰起頭一起往上看,問:「你脖子落枕了嗎?」
端木衡出於好奇,也過來看,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玉書一定是在尋找線索。」
「尋找線索該去檢查那具屍體,天花板又沒有光景好看。」
「不,歹徒的第一槍是在這個房間里開的,我找到了彈殼,卻找不到射中的地方……啊,在這裡!」
沈玉書伸手指向牆角,蘇唯順著看過去,牆角有個細小的彈孔——光線問題,牆角處於陰影下,很容易被忽略。
「咦,怎麼會在這裡?除非他當時的槍口是沖著上面的牆壁打的。」
蘇唯抬起手,做了個舉槍對準天花板的姿勢,沈玉書道:「不錯,當時歹徒就是這樣開的,因為他沒有傷人的想法,那一槍只是警告。」
「如果是警告的話,那外面那個人怎麼會開槍殺長生?」
「我想他們是兩幫人,擅用槍的是被雇來當打手之類的,這種人的性子通常很暴躁,被惹急了,就馬上動武,而不會想後果。」
蘇唯想想茶水間一片狼藉,他猜測可能是長生進來后撞到了歹徒,驚慌之下跑去茶水間躲避,又拿那些茶葉罐當武器,因此惹惱了歹徒。
他回過神,發現沈玉書還保持仰頭的姿勢,出於好奇,他用手比量了一下沈玉書的視線,發現他的目光著陸點離實際的彈孔位置差了好大一段距離。
「你在看什麼?還是說你的目光可以拐彎?」
「我想明白了!」
「你知道歹徒是誰了?」
蘇唯和端木衡同時問道,沈玉書揉揉酸了的脖子,道:「我不是說歹徒這事,我是說我明白了為什麼我們在雅克家裡找不到第七個彈孔,因為兇手將子彈射在了天花板上,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
他說完,轉身衝去實驗室,打開燈,在試驗台上來回翻找,其他兩人莫名其妙地跟過去,蘇唯問:「你找什麼?」
「照片,雲飛揚拍的照片……喔對了,他拍的照片還沒有洗出來,你快打電話找他,讓他把照片馬上拿過來。」
「現在都快凌晨了,先生,就算報館通宵有人,也不可能找到記者的。」
端木衡點頭附和,「是啊,如果真如你所說的彈孔是在天花板上,那它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消失,我們可以明早去找雲飛揚。」
「說的也是。」
沈玉書拍拍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門口傳來腳步聲,端木衡叫的人到了,他給沈玉書做了個在這裡等待的手勢,獨自去走廊上交代任務。
蘇唯和沈玉書沒有出去,只聽到端木衡和屬下說了幾句,接著有人拿來麻袋,把趴在地上的屍體裝了進去,另外有人拿過抹布把地上的血跡擦掉了。
他們做事麻利,沒幾分鐘就把屍體抬走了,走廊上也收拾得乾乾淨淨,蘇唯透過門縫往外看,悄聲對沈玉書道:「我想結交端木這個朋友,你說怎麼樣?」
「不怎麼樣,你會被他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我知道,可是這麼好用的人不結交多可惜啊。」
蘇唯嘆道,雖然他也知道端木衡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幫忙,他付出了多少,只會索要得更多。
等那些人都走了后,沈玉書出來向端木衡道謝,又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你想要什麼回禮,直接說吧。」
「只是小事,玉書你不用放在心上。」
「欠你的只怕越拖利息越高,到時我怕連睡覺都睡不安穩啊。」
端木衡笑著說的,沈玉書也是笑著回應的,但兩人的笑都沒達眼底,蘇唯在一旁看著,心想這還用說嘛,端木衡這麼熱心,不就是想要那張圖?
不過既然他們都不挑明,蘇唯便裝糊塗,問:「你那些手下靠得住嗎?」
「放心,都是跟隨我多年的部下,所以今晚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那個人也從來沒存在過,」端木衡拍拍沈玉書的肩膀,安慰道:「他的死不關你的事,別太在意了,要不是你開槍,出事的可能就是別人了。」
「我懂。」
「洛叔那邊也別擔心,我去和他解釋長生晚歸的事,你跟長生說我回頭來看他,順便表達歉意。」
他告辭離開,半路又轉過頭,道:「這幫人也許跟雅克的案子有關,也許是沖著那件東西來的,凡事小心,需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端木衡走了,蘇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問:「他什麼意思?他幫我們,目的不就是想要那圖嗎?為什麼不說出來?他要的話,你肯定會給他的。」
沈玉書看了他一眼,轉身回了會客室,蘇唯跟在後面,道:「我覺得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笨蛋。」
「其實你沒有很笨,只是你沒有端木衡的心機和城府。」
「呃,謝謝你的讚賞,還有,願聞其詳。」
「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圖的話,我們肯定會給的,但那樣做,不免流於趁機要挾的做派,那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他要我們感激他,主動把東西給他,而不是被迫的,我們心不甘情不願地給了,雖然他拿了東西,卻失去了交情,從長遠來看,不值得。」
「可那圖也許可以挖到大寶藏啊,有了花不完的錢,那還要我們這倆窮朋友做什麼?」
「所以我才說他有城府啊,雖然他的性子是有點喜怒無常,不過他是個做大事的人,那點錢他大概還沒放在心上。」
蘇唯撇撇嘴,心想你會說『那點錢』,那是不知道機關圖關係到的是整個清東陵的陪葬品啊。
「他這樣做還有一個原因——如果歹徒的目標是地圖,他現在把圖要走,就等於引火上身,反正東西放在我們這兒也跑不走,出了事我們也需要他幫忙,還充當了陣前小卒,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先中招的是我們,他只要呆在後防看戲就行了。」
「奶奶的,我以為你就夠黑了,沒想到他還黑上加黑。」
「那是,他祖父在太醫院坐到院判的位子,可不是單單隻靠著醫術啊。」
「我好奇他怎麼把一具屍體弄消失?」
「以他的手段,把個活人弄消失都易如反掌,更何況是具屍體?」
「那你還處處和他針鋒相對?更別說我們還知道勾魂玉的秘密,你就不怕他一個不高興,把我們也弄消失了!?」
「不會的。」
「為什麼?」
沈玉書轉頭看看蘇唯,忽然一笑。
「你知道知己難求,他那麼聰明的人,當然希望身邊有那麼一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嘛。」
「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好像在拐著彎的表揚你自己?」
「哦,我只是闡述真相,他那麼幫我們,自然是希望萬一有事時我們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他許了我們這麼多好處,到時我不可能不幫的。」
「這句話聽著還順耳點。」
蘇唯看看周圍,一番惡鬥后,房間里狼藉一片,他尋思著該從哪兒開始收拾,想叫著沈玉書一起做,就見他又仰頭看起天花板來,看來歹徒偷襲的事有端木衡來處理,他便專心查接手的案子了。
蘇唯沒打擾他,在旁邊默默看著,半晌沈玉書回過神,匆匆走出去,蘇唯跟上,道:「我想到這兩個案子相同的地方了!」
「喔?」
「既然兩個現場的彈孔位置差不多,那是不是說殺害胡君梅的兇手並沒有想殺雅克?只是想嚇唬他而已?」
「不是。」
「還是說兇手根本沒殺人,是雅克殺的?」
「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
沈玉書停下腳步,轉頭微笑看過來。
蘇唯擦擦手臂,一副發抖害怕的樣子,「不要告訴我,我又要用藥彈來換答案了?」
「不,我只是想讓你幫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