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兇案動機

第十章 兇案動機

第十章兇案動機

端木衡跟在他們兩人後面,接著是裴劍鋒和閻東山等巡捕。

下面是個不大的地下室,借著手電筒的光芒,蘇唯看到了靠在牆上的人。

他全身都被麻繩困住,雙手反銬在後面,像是暈過去了,頭垂得很低,但是從衣著跟髮型可以確定是沈玉書。

似乎覺察到了他們的到來,沈玉書緩慢抬起頭。

蘇唯上前扶住他,沈玉書目光渙散,神智恍惚,一副糟糕透頂的樣子。

蘇唯伸手在沈玉書的臉頰上用力拍打了幾下,問:「他給你吃了什麼?」

「沒什麼……是吸了很多……麻醉……神經的葯……」

沈玉書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但至少他還保持清醒,蘇唯忍不住問:「我就是想知道,你神經都被麻醉了,還怎麼發得出密碼?」

「看後邊。」

蘇唯扶起沈玉書,看向他身後,沈玉書的手腕被銬在一起,袖口附近全都是血。

蘇唯嚇了一跳,急忙從口袋裡掏出小鐵絲,把手銬撬開了。

他的動作太粗魯,沈玉書被弄痛了,嘟囔道:「輕點……」

看到他這個樣子,蘇唯氣不打一處來,偏偏眼下這個狀況,他沒辦法發脾氣,把手銬取下來丟去一邊,抬起沈玉書的手腕。

沈玉書的雙手手腕被利物割到了,腕子上和袖口上鮮血淋漓,還好傷口不深,雖然看起來恐怖,但只是皮肉傷。

蘇唯檢查著他手腕上的傷,問:「你是不是昏頭了,在人家的兇案現場搞自殺?」

「不……是綿里針……而已。」

聽了沈玉書有氣無力的回答,蘇唯把他的袖口翻過來,頂住衣袖的外側,棉質布料里探出很多尖細的倒刺,簡單來講就像是刺蝟的刺。

弗蘭克不會用這麼麻煩又不切實際的刑罰,所以會這樣做的只有一個人。

蘇唯氣極反笑,問:「沈萬能,你真是挺萬能的,這麼愚蠢的自殘行為虧你想得出來!」

「我也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好睏,想睡覺……」沈玉書往他身上一靠,「讓我睡一覺……不會有事了吧?」

「你可以高枕無憂了,沒人能傷到我蘇十六的搭檔。」

夕陽餘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照在對面的浮雕牆壁上,也在眾人臉上投下一道道陰影。

應沈玉書的要求,胡君梅被殺案的相關人士都被裴劍鋒請到了別墅,其中包括別墅的主人弗蘭克和雅克叔侄,再加上辦案的巡捕們,足有二十多人。

好在別墅的客廳非常大,輕易容納了這麼多人而不顯得擁擠。

弗蘭克作為嫌疑犯被控制起來了,裴劍鋒對他還算禮貌,沒有給他戴手銬,不過他身邊站著巡捕,想動也動不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弗蘭克精心梳理的頭髮亂了,失去了平時高高在上的氣焰,再加上黑眼圈和嘴角上的烏青,看起來既狼狽又可笑。

此刻他就站在浮雕的正前方,怒視蘇唯,一副恨不得上前跟他拚命的樣子。

面對他的怒火,蘇唯一點都不在意,斜靠著太師椅,一隻腳支在椅子上,咔嚓咔嚓地啃蘋果。

客廳的眾人各懷心事,出奇的靜,整個大廳都是蘇唯咬蘋果的聲音,最後沈玉書忍不住了,過去推了他一下。

蘇唯的腿從椅子上滑下,他向前一晃,仰頭斜瞥沈玉書。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應有的態度嗎沈萬能?」

沈玉書伸手擋在嘴上,假聲咳嗽,低聲道:「你不該打人的。」

沈玉書中的只是普通的麻藥,經過休息,他很快就緩過來了,今天他穿了長袍馬褂,抬手時,可以看到手腕上纏的紗布,紗布當中還綁了個蝴蝶結。

那是蘇唯包紮的,他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吃著蘋果,懶洋洋地道:「沒辦法,我本來想打你,誰讓你暈過去了,我只好打他。」

沈玉書嘴角上翹,笑了起來。

昨晚他在得救后就昏了過去,有關蘇唯打人的事,他是蘇醒后聽端木衡說的。

據說當時蘇唯出拳太突然,等周圍的巡捕反應過來,弗蘭克的臉上已經連中了三拳,叫痛不止,要不是裴劍鋒等人攔住蘇唯,弗蘭克可能會被揍成豬頭。

『那個法國人在租界囂張慣了,大概還是頭一次吃這種虧,大家平時被他欺壓,也算是出了口惡氣,只是沒想到蘇唯平時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發起怒來會那麼恐怖。』『那我下次一定要領教一下。』

『不,你最好這輩子都不要領教。』也許端木衡說得對,惹怒蘇唯的結果一定很糟,但奇怪的是他還是很想親眼見識到。

痛罵聲打斷了沈玉書的思緒,卻是弗蘭克忍不住了,指著蘇唯叫道:「為什麼不抓他?他公然侮辱毆打公董局董事,應該重重懲戒他!」

「我打你,誰看到了?」

蘇唯的目光掃向客廳眾人,漫不經心地發問。

洛逍遙和雲飛揚當時不在現場,不了解情況,裴劍鋒跟閻東山則把目光瞟去一邊,當做聽不到,馮珺站在蘇唯和沈玉書這邊,自然也不會幫他說話,至於其他人,更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弗蘭克氣得臉色發青,秦淮站在旁邊,很想開口勸解,但是看看端木衡的臉色,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青花父女也被請來了,葵叔為了照顧老爺子,也跟著一起過來了,不過來了沒多久,葉老爺子就坐在輪椅上睡著了。

青花拿毛毯給父親蓋上,讓葵叔推他到走廊上曬太陽,她轉過身,看看當事者孫涵,向沈玉書詢問:「為什麼你要讓我們到這裡來?難道闖進我家的匪徒和殺害孫太太的是同一個人?」

雅克也追問道:「是啊,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說抓到兇手了,那兇手在哪裡?」

「大家請稍安勿躁,這兩起案件的犯罪者是不是同一人,接下來我會講到,我先回答雅克先生的提問——不錯,我們找到兇手了,他就在我們當中。」

沈玉書伸手指向弗蘭克。

眾人隨著他的動作一起看過去,不了解昨晚事件的人都很吃驚,連孫涵的臉上也露出無法相信的表情。

雅克的嘴巴張大了,頓了幾秒后,他大叫起來。

「你有沒有搞錯?你們是我叔叔請來的偵探,現在你們卻說他是兇手,他怎麼可能是兇手?他跟梅根本不認識!」

「你說錯了一點,委託我們的是秦律師,不是弗蘭克,他當時只是因為端木先生的推薦,隨口答應讓我們幫忙而已,因為在他看來,像萬能事務所這種籍籍無名的小偵探社不可能查到真相。」

弗蘭克重重地哼了一聲,臉色悻悻。

蘇唯吃完了蘋果,站起來,把話接過去。

「可惜他沒想到接下這個案子的是全上海最聰明的兩個人,所以查明真相對我們來說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嘛。」

端木衡問:「如果真如你們所說的,弗蘭克是殺害胡君梅的兇手,那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棟別墅是德波利尼亞克的祖上建造的,雅克來到上海后,跟弗蘭克要這裡的鑰匙,弗蘭克無法拒絕,只能給了他,還好別墅不實用,雅克幾乎沒有用過,反而是弗蘭克用得比較多——在跟女人幽會上。」

客廳里只有一個女人,所以聽到這裡,大家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瞟向青花,但又同時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青花出身世家,雖然年齡上過了一個女人最美麗的階段,但依然有她獨特的風采。

青花的腰板挺得筆直,她表情平靜,目視前方,坦然面對了眾人探尋的目光。

她今天穿著旗袍,上身是淺灰色披風配貂皮圍巾,更顯出高貴的氣質,再看弗蘭克,他只是個其貌不揚,步入老年的外國人,很難相信他們之間有私情。

雅克還是不明白,看看弗蘭克跟青花,道:「對我們法國人來說,幽會這種事是很平常的,不會有人為此殺人。」

「是的,幽會本身沒什麼,但如果當時幽會的雙方說了一些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那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次不僅是雅克不懂,其他人也糊塗了。

裴劍鋒問:「你的意思是——弗蘭克跟女人在這裡幽會,被胡君梅無意中看到了,甚至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所以被殺人滅口?」

「是的。那晚弗蘭克約了人在這裡會面,因為那個人就住在附近,他們在這裡見面很方便,但他沒想到那晚是平安夜,雅克突發興緻,和胡君梅約了去教堂,而他們的約會地點也定在了這裡。」

「胡君梅比約定的時間先到,為了不引人注目,她沒有開燈,當發現來的人是弗蘭克跟一個女人時,出於尷尬的心態,她選擇了躲避。」

「至於弗蘭克,他壓根沒想到別墅里會有外人,他跟女人一見面,就把事情都說了,那一定是很隱秘的事,所以當他無意中發現別墅里還有外人時,他立刻就把胡君梅當成是竊聽者,剛好這時候雅克也到了,弗蘭克便索性開槍殺了她。」

「等等!」

洛逍遙舉起手,問出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胡君梅被發現后,肯定會跟他們解釋的,就算她聽到了什麼事情,但她是雅克的情人,弗蘭克不至於冒險殺人吧?」

「不,那件事事關重大,所以弗蘭克必須殺人滅口。」

「你的意思是——梅不是我開槍殺死的?可當時客廳那麼黑暗,我叔叔怎麼可能越過我向她開槍?」

「你問到重點了,事實上在你剛進別墅,聽到女人的尖叫聲跟槍聲時,她就已經死了。」

沈玉書稍微一頓,環視客廳里的眾人,道:「弗蘭克很快就掌握了當時的狀況,並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鵰的計策,他關掉了別墅的電閘,又將胡君梅拉到客廳的椅子那裡,開槍射殺了她,所以當雅克走進客廳時,胡君梅已經死了,並且屍體就在離他很近的地方。」

「可我明明看到梅在掙扎。」

「那是弗蘭克跟他的同夥做的戲,讓你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當時狀況緊急,打火機的亮光一閃而過,你聽到尖叫,又看到衣著類似的女人,就以為她是胡君梅,卻沒想到她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我記得梅用的香水,那是她常用的香水。」

「這就是女同夥的聰明之處,但也是她的致命失誤。」

沈玉書掃了青花一眼,道:「總之,他們給你造成了強盜入室的錯覺,當你沖著強盜開槍的時候,弗蘭克跟女同夥已經分別從客廳的正門以及偏門退了出去,你後來聽到的槍聲是弗蘭克在走廊上射出的,他並沒有想殺你,而是誘惑你把子彈全部用光。」

「不過他漏算了一點,他以為你的勃朗寧里有六發子彈,但實際上裡面只有四發,並且案發當時,我跟蘇唯剛好在附近,我可以確定自己聽到了七次槍響,所以兇手至少開了三發,兩槍射殺了胡君梅,還有一槍,他射在了后廊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洛逍遙問:「他這樣做是為了嫁禍自己的親侄子?」

「不錯,所以我才說他們密談的事至關重要,可以讓弗蘭克連自己的侄子都不放過。雅克被槍聲和瓷器碎裂聲搞得心神不定,完全陷入了混亂狀態,弗蘭克趁機打開機關,藏進了地下室,再從裡面將地下室的入口門關掉,而女同夥則從後門偷溜,用面紗蓋住臉,抄小路回到自己的家。」

裴劍鋒問:「既然時間充裕,那為什麼弗蘭克不跟女同夥一起離開?」

「他不能走,一,他要第一時間取回落在走廊上的彈殼,二,出於做賊心虛的心理,他希望知道後續狀況。」

雲飛揚問:「難道我那晚看到的無臉鬼就是女同夥?」

「不錯,女同夥的家在附近,她對這一帶很了解,自信不會被看到,但不巧的是她被看到了,而且她為了假扮胡君梅,穿了她的外衣,所以原本屬於女同夥的披風被留在了現場,因為在這麼冷的天里,胡君梅不可能單衣出門,為了不讓人懷疑,同夥必須這麼做。」

客廳里傳來長長的嘆息,青花看向沈玉書,微笑問:「聽你的意思,那個所謂的女同夥就是指我了?就因為我家離這裡很近,就說我是兇手,簡直是荒唐,我跟這位先生根本不認識,更別說幽會了,我不介意你為了出名對我栽贓嫁禍,但我不能容忍你誣衊我們家族的聲譽。」

她篤定的態度讓大家都忍不住懷疑是沈玉書說錯了,弗蘭克也連連點頭,表示跟她不認識。

沈玉書不以為意,道:「青花小姐,我不會妄加指責,我這樣說,當然有我的證據。」

他給洛逍遙打了個手勢,洛逍遙將預先準備好的物證拿過來,卻是留在現場的那件披風。

「我調查過你設計的雪絨花系列的服裝,服裝標籤上都會綉一朵小花。」

沈玉書指指披風后領上的標籤。

青花冷笑起來。

「之前你們去我的店鋪詢問時,我就說過了,這種披風我們店每天賣出去的數量很多,根本無法憑一件披風找到兇手。」

「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的,但這件不同於普通商品,它是你最先設計出來的樣品,為了跟商品做區別,這個標籤上的雪絨花的顏色是金色的,而普通商品則是銀色的。」

「還有這個。」

蘇唯掏出一個小袋子,裡面放了個迷你香水瓶,也就是沈玉書曾經提到過的『這麼大這麼大這麼大』的東西。

「你在胡君梅的包里發現了香水瓶,為了加深雅克的錯覺,你將香水噴到了自己身上,並事後帶走了它,孫涵說他妻子習慣隨身攜帶化妝品跟香水這類東西,但她留在現場的包里各式化妝品都有,唯獨少了香水。」

「不錯,那晚你們行動倉促,你沒有機會把它丟在現場,事後又覺得一瓶香水,不會有人在意,就隨手放在了店鋪的抽屜里,我在查找時,發現你用的香水都是清雅型的,並且是大瓶的,惟獨這瓶是濃郁的玫瑰香,它放在你的一堆化妝品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沒想到沈先生對香水這麼了解,但我不可以換換心情,選完全不同類型的香水嗎?就憑這一點,你根本無法證明我就是幫凶。」

「這些都是我的推測,真正的證據其實還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不介意,請把圍巾摘下來,這樣我們大家都可以看到你脖頸上留下的抓痕。」

青花一直都表現得很鎮定,直到聽了這句話,她才變得慌張起來,下意識地抓住圍巾。

洛逍遙走過去,說了聲失禮,伸手去摘她的圍巾,葵叔看到,衝過來想阻止,被青花攔住了,她主動摘下了圍巾。

因為事到如今,堅持只會讓大家更懷疑她,既然沈玉書說中了其它的地方,她想有關自己一直佩戴圍巾的細節,他一定也注意到了。

隨著圍巾拿下,大家看到了她左側頸部上的抓痕,頓時一片嘩然,閻東山先叫了起來。

「不是吧?青花小姐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兇手?」

「死者指甲里留下了兇手的血液,只要做一下化驗,就會知道了。」

弗蘭克沉不住氣了,叫道:「如果她是兇手,那一定是她跟別人合謀的,我完全不知情。」

「不可能,因為知道別墅的電閘位置、並且可以在黑暗中熟練打開機關,這些只有德波利尼亞克家族的人做得到,所以兇手不是雅克就是你,而事件發生后,我發現你衣服上有幾處灰塵,那應該是你偷偷從地下室出來時蹭到的,後來我被關進地下室,那時雅克還在巡捕房,他沒機會也沒理由和你串謀,那麼你的同夥就只有青花。」

蘇唯接過去,道:「葵叔負責給你們通風報信,那個西藥鋪的夥計就是葵叔報信的窗口,我去問過他了,他已經承認幫你們傳遞過消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找人幫忙要擦亮眼睛,否則說不定一轉頭就被賣掉了。」

端木衡問:「如果這一切都是青花和弗蘭克搞的鬼,那她被強盜入室劫持也是自導自演的了?」

「不是,那是意外,是另一幫人做的,不過我們帶俘虜去巡捕房的途中被狙擊,是青花報的信,她家和這棟別墅隔街相對,她在樓上窗外做暗號的話,弗蘭克可以用望遠鏡看到,俘虜用來割斷繩子的刀片是葵叔提供的,當然,這也是青花指使的,因為她希望俘虜逃走,免得俘虜將他們的底細供出來。」

「既然不是一夥的,那些人又怎麼知道她的底細?」

「這就是做賊心虛,所以他們寧殺一千也不放一個,那個俘虜不是被他的同夥幹掉的,而是被弗蘭克找人暗殺的,以免事態擴大。」

沈玉書看向弗蘭克,弗蘭克臉上肌肉抽動,他強自鎮定,但不安感還是溢了出來,證明沈玉書沒有說錯。

端木衡問:「所以胡君梅被殺案與李慧蘭失蹤案之間毫無關聯?」

「嚴格地說,這是兩個案子,但由於許多偶然跟必然的原因,這兩個案子無形中糾纏到了一起。有人想把我們從事務所調開,所以威脅李慧蘭幫忙,李慧蘭為了不讓家人知道她和洋人戀愛,只好聽從他們的安排,騙我們來這棟別墅,那些人事先尾隨雅克,知道他們當晚會來別墅幽會,如果我們也來的話,被抓去巡捕房的可能性很大。」

「但可惜李慧蘭緊張之下說錯了門牌號,而這棟別墅又發生了兇殺案,那些人也因此注意到了青花和弗蘭克的存在,繼而去要挾青花,卻又不巧地被我們發現了。」

馮珺問:「那李慧蘭是被那些人扣留了嗎?」

「我最初也是這樣懷疑的,但後來當我聽說李慧蘭是主動上了一輛車后,我就知道不是了,她是被青花帶走的。」

青花面無表情,一聲不發。

「在那些人注意到青花存在的同時,青花也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她以為李慧蘭也是那些人的同夥,所以把她誘騙回家,卻發現李慧蘭什麼都不知道,索性就把她關在了地下室,剛才我們已經找到了她,她除了受驚跟有點虛脫外,一切還好。」

端木衡恍然大悟。

「在拜訪青花后,你要求巡捕就近保護他們,那時就已經懷疑她了?」

「只是懷疑,還沒有證據,直到聽了雲飛揚的情報,我才確信——李慧蘭買過青花店鋪的衣服,她去委託我們的時候,穿的外套上有雪絨花的標籤,所以我想她跟青花很可能是認識的,青花說要順路載她,她也不會懷疑。」

聽到這裡,洛逍遙鬆了口氣。

「幸好我一直在青花家,讓她沒機會下手殺李慧蘭,她應該是想殺她的吧?」

「是的,事情已經暴露了,所以一定要幹掉,但你們要知道,殺人並不難,難的是處理屍體,青花家裡沒有可以搬運屍體的人,同理,這也是弗蘭克沒有馬上殺我的原因,因為他要找一個替死鬼。」

「替死鬼?」

「就是你啊。」

蘇唯指著雅克說,雅克一臉莫名其妙,無法理解。

蘇唯道:「這件案子驚動了公董局和警察廳,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做調查,如果這時候沈玉書死了,那就更沒法結案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你保釋出來,再找個適當的機會讓你和沈玉書見面,照弗蘭克的計劃,沈玉書會死在你面前,那麼大家都會認為是你為了滅口殺掉偵探的,沒人會知道那晚他跟青花的密會,還有他們密會的原因。」

「不可能!他是我叔叔,他怎麼會害我?」

「他已經害過你一次了,有一必有二,到時知道秘密的偵探死了,作為兇手,你會被再次關進大牢,這樣案子就可以結了,順便說一句,屬於你的家產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轉去弗蘭克那裡,簡直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為?」

沈玉書道:「這就是他執意要保釋你出來的原因,因為只有你出來了,你才可以成為替罪羊。」

蘇唯打了個響指,難怪直覺一直告訴他雅克不可以被放出來,原來原因在這裡啊。

雅克被說得啞口無言,轉頭看弗蘭克,怒氣沖沖地質問:「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我是你的親叔叔,難道你不相信我,卻相信這些傢伙嗎?」

「如果不是,那你為什麼要把沈玉書關在地下室呢?」

「那是因為……因為我以為是你殺的人,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會對你不利,所以才會關住他,好,我承認我這樣做是違法的,但我都是為了你啊,而並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我殺的人。」

弗蘭克說完,堂堂正正地看向沈玉書,大概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最好的解釋理由,所以重新恢復了自信,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蘇唯嗤的笑了起來,弗蘭克被他笑得心虛,怒喝道:「很好笑嗎?我說的哪裡有問題?」

「這位先生,在你努力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辯解的時候,你可能不知道你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錯誤?」

「也許你認為只要是相同型號的手槍,警方就分辨不齣子彈是哪把槍射出的,在這裡我要遺憾地告訴你,每一把槍的撞針和膛線的痕迹都是不一樣的,就像我們的指紋。只要通過彈道實驗來檢查,就可以確定哪些彈殼是從哪把手槍里射出來的,這個實驗相信我的搭檔會做得很好,啊對了,順便說一句,你的手槍我已經拿到了。」

「從哪裡?不可能!」

「這世上沒有我拿不到的東西,除非它不存在,你的失誤就在於你太過於自信,沒有毀掉那柄槍。」

這番話說下來,弗蘭克終於偃旗息鼓,不做聲了。

沈玉書道:「你們可以在短時間內想到借刀殺人的計策,確實很聰明,但可惜的是這棟別墅的電閘剛好連著附近幾家的電線,導致我們第一時間發現了兇案。」

「簡而概之,遇到我們,是你的宿命。」

弗蘭克恨恨地瞪他們,卻不說話。

他的反應證明了一切,雅克氣得衝過去揮拳就打,被閻東山和洛逍遙攔住。

裴劍鋒讓手下把兩名嫌疑人帶走,葵叔突然上前攔住,叫道:「不關小姐的事,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讓小姐做的,要抓就來抓我吧!」

「葵叔,不要這樣。」

青花表現得很冷靜,對他道:「就算你想幫我頂罪,我作為當事人,也要被帶去巡捕房的,我們都去了,我父親怎麼辦?」

「可是小姐……」

「放心吧,沒事的,我很快就會出來的,好好照顧我父親。」

她說完,昂首走出去,沈玉書上前攔住,問:「你和弗蘭克之間的秘密跟幕後那些人的秘密是不是一樣的?」

「你認為我會說嗎?」

「你沒有否定,那就證明你至少是了解的。」

青花冷笑不語,蘇唯覺得沈玉書猜中了,他豎起大拇指,贊道:「說得好。」

「我也這樣認為。」

「你就不能自謙點嗎?」

「不能。」

「為什麼?」

「因為我本來就很聰明。」

「再聰明最後還不是要我救你?」

「你最後也沒有發現線索,還是靠馮珺提醒的。」

說到這個,蘇唯想起來了,那晚是馮珺提醒他留意掛鐘時針的機關,他一直好奇馮珺怎麼會了解這些,還想問她的,卻一直沒騰出時間來問。

「而且我還發密碼求救了,真要靠你,我說不定早被幹掉了。」

「發密碼了不起啊,那也要我聽得懂才行啊。」

「最重要的一點,我藏起鋼筆,是因為它上面有青花的指紋,你卻把它當成鑰匙來用,身為偵探,你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沈萬能你是不是要跟你的救命恩人吵架?」

「我只是實話實說。」

兩個人唇槍舌劍的時候,青花已經被帶了出去,弗蘭克卻還在做垂死掙扎,痛斥那些想要抓他的巡捕。

巡捕們顧忌他的身份,也不敢真動武,導致兩邊僵持不下。

沈玉書看到,走過去,弗蘭克立刻指著他叫道:「我是有外交豁免權的,你們這些小巡捕根本沒權力逮捕我,我要請律師!」

「你涉嫌殺害兩個人,可以在牢房裡慢慢考慮找律師,我只是想糾正你一句話——那天你說錯了,我這麼自負的人也是有搭檔的,只能說遇到我們,是你的宿命。」

最後那句話聽著挺耳熟的,有本事別學他說話啊。

蘇唯開口想嘲弄,卻被弗蘭克的大嗓門蓋過去了,氣急敗壞地道:「你好好記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會記得的,還有你的賬本。」

弗蘭克一愣,看到他的反應,沈玉書心裡有底了,道:「看來那賬本是真的,謝謝。」

弗蘭克還想再罵,被裴劍鋒下令帶走。

有上司的命令,那些巡捕也不含糊了,一左一右抓住弗蘭克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弗蘭克氣壞了,扭頭沖裴劍鋒叫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對我禮貌點,我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了,到時候,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在上海灘混不下去!」

「您還是把力氣留著上法庭吧。」

裴劍鋒沒被他的嚇到,走到他面前,沖他微微一笑。

「有句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現在你給我豎著耳朵聽清楚了——在這片土地上,還輪不到你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弗蘭克目瞪口呆,他還從來沒被人這樣頂撞過,因為氣憤,臉部肌肉嚴重抽搐起來,卻說不出話,被巡捕們拖了出去。

案情終於真相大白,有人聽得醍醐灌頂,有人卻依舊雲里霧裡,雲飛揚就是其中一個。

他站在浮雕前方,舉起手,小心翼翼地問:「神探,我有個地方不明白,你們是怎麼發現浮雕會移動的?」

「這還要謝謝你拍的那些照片。為了啟動地下室的門,弗蘭克把浮雕推到了另一邊,所以它和左右兩邊牆壁之間的距離發生了變化,本來房間這麼大,不容易發現,但投影揭穿了秘密。」

沈玉書將照片放在桌上,讓大家看。

「晚上我們在浮雕上看到的陰影和上午的有微妙的不同,原本我以為是光線移動的關係,後來我做了實驗,發現有一些紋絡,不管怎樣都不可能有投影,除非整面浮雕移動過,所以我想應該是弗蘭克在從地下室出來后,將它回歸原位造成的。」

「原來如此,不愧是神探,果然觀察得細緻入微。」

聽了雲飛揚的大肆讚美,蘇唯拍拍他的肩膀,道:「謝謝你這次的幫忙,不過這改變不了你欺瞞的事實。」

雲飛揚低下頭,不說話了。

孫涵過來向他們道了謝,雅克也道謝不止,輪到秦淮時,蘇唯制止了,笑道:「謝字說一次就行了,大恩不言謝,還是談錢吧,請記得把委託的餘款轉給我們。」

「沒問題,我馬上去處理。」

最後是端木衡,走到他們面前,向沈玉書伸出手來,道:「恭喜你們,又聯手破獲了一樁奇案。」

「是我要謝謝你才對,沒有你的幫忙,事情不會這麼順利的解決。」

「哪裡哪裡,我們是什麼關係,玉書你說這話真是太見外了。」

「嗯哼!」

旁邊傳來蘇唯故意的咳嗽聲,老實說他最看不慣這種虛情假意的對話,聽著都倒牙好吧。

大家陸續離開了,最後只剩下蘇唯跟沈玉書二人。

夕陽落山了,客廳逐漸暗了下來,沈玉書站在浮雕前方,半晌回過神,發現蘇唯在注視他,嘴角翹起,笑眯眯的。

他的笑很有魅力,也很不懷好意,問:「你一開始就確定了不是雅克殺人對吧?」

沈玉書點頭。

「他殺人不用亂開槍,而且死者穿著高跟鞋,正常情況下,受害人在逃跑掙扎中,高跟鞋會掉落的,所以我想那是偽裝的現場。」

「可這些你都沒有跟我說。」

「因為我沒有證據,我需要知道動機,還有讓兇手無法翻盤的證據。」

「所以你就自己當誘餌了對不對?」

蘇唯伸出手揪住沈玉書的衣領,將他拉到了浮雕牆壁前方,喝令他站著不許動。

發現他的心情很糟糕,沈玉書難得的接受了他的指令,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蘇唯眯起眼睛,沖他冷笑。

「你以為我不知道,弗蘭克身份特殊,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證他,就算把他抓起來,沒多久他就會被判無罪釋放了,所以你就索性用自己來引他上鉤,還故意留了線索讓我發現,到時眾目睽睽之下,弗蘭克想脫罪就難了,對不對?」

「蘇唯你變聰明了,果然跟智商高的人在一起,是可以被傳染的。」

蘇唯無話可說了,因為在迄今為止的人生中,他沒遇過這種可以如此自我欣賞的人。

算了,看在案子成功告破,還賺了一大筆錢的份上,他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沈玉書一馬,至於這筆賬嘛,可以回頭慢慢算,嘿嘿……「從你的笑容中,我品到了陰謀的味道。」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

「我的直覺一向很靈的。」

「那你的直覺有沒有告訴你,指使李慧蘭的那幫人是什麼來頭?還有他們和青花又有什麼關係?」

「知道這個不需要直覺,直接問青花就行了。」

「可是直覺也告訴我,她一定不會說的。」

蘇唯說完,目光掠過沈玉書身後的浮雕,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上了腦海。

難怪他一直覺得浮雕的紋路哪裡不對勁,原來它早就證明了弗蘭克和青花之間的關係——把這整面浮雕縮小的話,不就是虎面的圖案嘛!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萬能偵探社事務所的地下室傳來哼歌聲。

聖誕節過完了,蘇唯把裝飾聖誕樹收了起來,長生在旁邊幫忙,他打量著周圍,道:「這裡好多好多東西啊。」

「是啊,可惜比不上雅克家的豪華,這裡東西雖多,但都不值錢。」

蘇唯把聖誕樹放好,拍拍手,站起身。

案子已經過去了三天,正如他所料的,事後沈玉書去找過青花,但連她的面都沒有見到。

那幫潛入偵探社偷襲他們的人也消失了,他們沒有再來偷竊,事務所又回歸了以往的平靜。

事後端木衡把那個死亡的歹徒身份查出來了,他是流竄蘇浙一帶的大盜,殺人不眨眼,手上有好幾條人命,警察緝捕了他很久都沒能抓到他,沒想到他最後會死在沈玉書手中。

端木衡沒說他是怎麼處理大盜的屍體的,蘇唯也沒多問,他和沈玉書都知道大盜不過是個陣前小卒,是被人拿來探路的,真正的人物是另外幾個攻擊他們的人,然而這些人藏去了哪裡,以端木衡的手段也查不到線索。

蘇唯懷疑那些人並沒有隱藏,而是換了個身分生活而已,大隱於市,上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三教九流的很難找到。

他希望那幫人永遠都不要再出現,但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些人跟滿清遺老有關係,只要這棟房子里有他們感興趣的東西,或早或晚,他們都會再現身的。

沈玉書不死心,還曾去問過李慧蘭,李慧蘭被救出后,經過休養,很快就恢復了精神,她向父親攤了牌,說了和法國情人的事,還好經過綁架事件,李老爺沒再像以前那麼固執,默許了他們的交往。

不過李慧蘭也沒能提供到有力的情報,她告訴沈玉書說都是那些人主動找她的,她躲避還來不及,哪會多問對方的情況,所以她這邊的線索也斷了。

弗蘭克和青花被拘捕后,德波利尼亞克家族在這邊的生意都轉到了雅克手上,可惜這個花花公子根本不是經商的料,所以他全部都轉交給秦淮去打理。

情人被殺,一直信任的親人又暗算他,這讓雅克傷感了幾天,但沒多久他就振作起來,恢復了糜爛的生活,甚至把地下室的藏品拿出來揮霍。

蘇唯有點理解弗蘭克想找機會除掉侄子的心態了。

大概就像是他現在的感覺——他忙著收拾打掃,身為股東之一的某人卻不知跑去哪裡遊手好閒了,他也很想殺人啊。

「蘇大哥你不高興嗎?」長生歪頭問他。

蘇唯回過神,摸摸他的頭,微笑道:「哪有?賺了錢,我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可是你笑得咬牙切齒啊。」

嗯,這小孩伶牙俐齒的,看來他已經從那晚的刺激中恢復過來了。

不知長生是真相信了那晚遇到歹徒是在做噩夢,還是像以往那樣遺忘了恐怖的經歷,他很快就恢復了精神,再也沒提當晚的事。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打斷了蘇唯的沉思,沈玉書從外面走進來,手上還提了個大紙袋。

「我在忙,沒事別煩我。」蘇唯沒好氣地說。

「忙著偷我家的錢嗎?」

蘇唯不悅地看過去,沈玉書一臉無辜。

「我在跟你開玩笑,不覺得好笑嗎?」

「哈哈哈!」

長生很捧場,拍著肚子笑起來,但馬上就在蘇唯的注視下閉上了嘴巴,指指上面。

「我去陪花生醬。」

長生走了,沈玉書問:「真的不好笑?那下次我講更好笑的笑話。」

「講『貓給老鼠喂老鼠藥』的笑話嗎?求求你沈萬能,有那時間,你還是去研究屍體吧。」

「最近沒什麼有趣的屍體可研究,所以我又去找青花了,總算精誠所至,她今天終於見我了。」

「喔?」蘇唯擺弄著聖誕樹,隨口問:「那她給你滿意的回答了嗎?」

「她說那些人都是沖著虎符來的,只要我放她出去,她就告訴我虎符的秘密,老實說,我有一點動心。」

「她是兇手。」

「所以我只是動心,最後還是拒絕了她,不過這次見面也不是一無所獲的,在跟她的交談中,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什麼?」

「青花的父親雖然是貴族,卻沒有兵權,他不可能有虎符,所以我猜虎符是老王爺偷偷盜出來的,他們父女知道一些秘密,起了貪心,便找機會盜來虎符,可是他們對東西的用途一知半解,虎符在他們手裡毫無用處,青花便索性將它掛在人來人往的地方,故意吸引別人的注意,如果有人來盜,對他們來說就是個機會,等了十幾年,現在他們終於等到機會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父女其實是故意引那幫人上鉤的?」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可惜老王爺歲數大了,變得糊塗了,否則說不定可以問到更多的情報。」

「你確定那位老王爺不是在裝病?」

「確定,我幫他診過病,也請其他大夫給看過,他的表現是典型的阿爾茨海默症。」

「阿爾……什麼症?」

「簡單地說,就是老人上了年紀,智力越來越低,等同孩童,甚至失去自理能力,就是我們常說的老糊塗。」

「那豈不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你打算怎麼辦?」

「跟青花一樣,等,既然那些人認為這裡有他們需要的東西,那他們早晚會再來的。」

「希望如此。」

蘇唯小聲嘟囔。

那天直到最後他也沒跟沈玉書提到浮雕上的秘密,因為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定東陵。

眼下這種狀況,他越來越相信指使李慧蘭的那些人和慈禧的定東陵有著很大的關係,還有端木衡有意無意的暗示,以及吳媚和許副官的暴死,都意味著山雨欲來風滿樓。

也許是時候把機關圖的秘密告訴沈玉書了,也好讓沈玉書有所防備,但他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如果提到沈玉書的祖父做成人俑陪葬在定東陵里,以他的脾氣,說不定會直接去挖墓的,那樣做會讓他成了眾矢之的,反而害了他。

就在蘇唯猶豫的時候,沈玉書把手裡的袋子遞到他面前。

「送你的。」

「又沒過年,怎麼想起送禮物了。」

「過年了啊,洋人的新年,打開看看,你一定喜歡的。」

沈玉書的語氣里充滿了自信,蘇唯則對他的話將信將疑。

他把袋子接過去,拿出裡面的盒子。

盒子頗大,還沉甸甸的,蘇唯打開盒蓋,裡面有四個小方格,並排放了四個黑乎乎的小圓球,他看傻眼了。

「這什麼鬼東西?」

「葯彈啊,你送我的那個我拆解分析了,模仿著做了幾個,這是熱騰騰新出爐的試驗品,送給你,算是投桃報李吧。」

「你什麼時候搞的?我怎麼沒看到?」

「因為構造挺簡單的,知道了原理,要做很輕鬆,至少不會比解剖一具屍體更難。」

蘇唯想翻白眼了。

「那也不用做這麼多啊,你送我錢我會比較開心。」

「你不喜歡?我聽你說葯彈很珍貴的,還想多做些送你。」

「珍貴是因為當初做的人……」

話語半路停下,蘇唯躊躇了一下,最後選擇坦言。

「做葯彈的人曾經也是我的搭檔,他有些地方和你很像,總是知道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知識,研究些大家沒見過的東西,後來出了意外,他為了救我,就……沒了。」

「是方簡嗎?」

想起蘇唯醉酒後大叫的名字,沈玉書問。

蘇唯點點頭。

「這件事說來話長……」

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長生匆匆從上面跑下來,叫道:「沈大哥,蘇大哥,你們快上去看看吧,她們吵起來了!」

「誰吵起來了?」

「就是你的前未婚妻……啊不,就是陳小姐,還有馮……哥哥。」

「她們怎麼……」

沈玉書本來想問她們怎麼來了,轉念一想,她們來不稀奇,稀奇的是為什麼會吵架,陳雅雲雖然有點大小姐脾氣,可馮珺平時挺沉穩的,不應該和她一般見識啊。

「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吧。」蘇唯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說。

沈玉書瞪了他一眼,匆匆跑上去,蘇唯出於好奇心,也跟在後面。

兩人上了樓,剛到走廊上就聽到陳雅雲的叫聲,依稀是什麼禮物啊圍巾啊,沈玉書愈發奇怪,跑進了會客室。

陳雅雲站在火爐旁,她今天穿了一件象牙色毛衣,頸上圍著暗紅色圍巾,馮珺靠在辦公桌前,她脖子上也圍著相同款式的圍巾,配黑色茄克。

如果說陳雅雲這打扮是活潑可愛的話,那馮珺就是俊俏了,蘇唯摸著下巴,嘀咕道:「環肥燕瘦,各有各的好啊。」

沈玉書明白了兩人爭吵的原因,把蘇唯拉去一邊,低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圍巾!你怎麼把圍巾送給陳雅雲了?」

「咦,你買的時候不就是要送給她的嗎?」

「不是我買的!」

「你掏的錢啊,」蘇唯用手肘碰碰他,笑道:「你美了,可以坐享齊人之福了。」

沈玉書抬起手想揍蘇唯,陳雅雲跑了過來,拉住他的胳膊,開心地說:「玉書,謝謝你送給我的聖誕禮物,我特別喜歡,看,好看嗎?」

她在沈玉書面前轉了個圈,沈玉書急忙解釋道:「這不是我送的,是蘇唯……」

「哎呀,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才讓蘇唯轉交的。」

蘇唯在旁邊憋笑,沈玉書又想揍他了,馮珺在對面涼涼地道:「禮物又不是只你一份,每個人都有的。」

「是啊是啊,買兩份可以打折,所以就順便也買一份給你。」

「可是我是先收到的。」

「對呀,重要的人才會放在最後給,真無聊,一個大男人跟個女孩子爭。」

陳雅雲不知道馮珺的身份,但是女人的直覺讓她對馮珺沒好感,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誰都不肯讓步,長生拽拽沈玉書的衣袖,小聲道:「你們來之前,她們就這樣了。」

沈玉書慢慢向後挪,決定不摻和她們的紛爭,誰知沒退幾步就被發現了,陳雅雲上前抓住他的胳膊,道:「玉書,今天我請你吃飯,算是答謝啦。」

「那倒不用。」

「要得要得,吃了飯,我們再去看電影。」

陳雅雲自說自話,沈玉書甩不開她,只好向蘇唯求救,蘇唯用手指比劃了十個大洋,沈玉書覺得太貴了,伸出五個手指跟他討價還價。

馮珺道:「沈大哥今天不能陪你,他有案子要查。」

「不可能,都過年了,誰還來委託案子啊。」

「就因為過年了,案子才多呢。」

陳雅雲不相信,轉頭看蘇唯,沈玉書趕緊在她身後比劃十,蘇唯心滿意足了,正要找借口把陳雅雲支走,外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蘇唯靠門最近,搶先衝出去。

事務所的大門被撞開了,有個女人衝進來,她走得跌跌撞撞的,向前挪了兩步便腳下一軟,摔倒在地上。

蘇唯跑過去扶起她,她歲數不大,像是逃荒似的,頭髮零亂,臉上蹭了一塊一塊的灰,衣服也滿是褶皺,顯得狼狽不堪,但忽略臉上的灰塵,可以看出那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子。

沈玉書走過去蹲下,抓住女子的手腕搭脈。

脈搏有些紊亂,好在跳動有力,看來她只是一時的乏累,沈玉書讓長生去倒水,又問女子。

「覺得如何?」

女子搖搖頭,抬起頭想說什麼,但她的嘴唇蒼白乾枯,半天沒說出話來。

長生倒了水過來,把水杯遞給她,她看到長生,眼睛頓時亮了,掙脫開蘇唯的扶助,探身抓住長生。

長生沒防備,水杯落到了地上,他有點怕,向後縮,女子卻緊緊抓住他不放,凝視他半晌,眼圈紅了,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沈玉書看出了蹊蹺,問:「你認識他?」

女子說不出話來,只是哽咽著用力點頭,蘇唯急忙問:「那你知道他是誰?」

「當然……當然知道……」

她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卻掩飾不住內里的激動,馮珺和陳雅雲都好奇地湊了過來,陳雅雲問:「那他是誰啊?」

女子伸出手,輕輕摸著長生的臉頰,孩子還沒完全理解眼前的狀況,獃獃地看著她,她忍不住又流淚了。

「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弟弟馬玿青啊!」

本集完

王不見王系列4飛象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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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兇案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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