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殺手金狼
第八章殺手金狼
此後路上都很平靜,眼看著離上海越來越遠,大家最初緊繃的神經也逐漸放鬆了。
過了徐州,吃了晚飯,沈玉書獨自站在車尾,蘇唯從包廂出來,走到他身邊。
「在想什麼呢?」
「沒,就是看風景。」
蘇唯看向窗外,道:「有什麼好看的?到哪兒不都一樣?」
「你剛來上海時,還不是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
說到這裡,兩人都笑了,蘇唯嘆道:「住久了,現在看什麼都很平常了,大概能讓我感動的只有皇陵地宮了。」
「那等順利進去后,你一次看個夠。」
「免了,比起看,我更喜歡……」
蘇唯做了個順手牽羊的動作,沈玉書道:「這次我不攔你,你隨便拿個夠。」
「這多沒意思啊,隨便拿的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對面傳來腳步聲,服務生來賣餐飲了,蘇唯打住話題,沖服務生擺擺手,表示不需要,讓他去別的車廂。
「那香煙要嗎?剛進的洋煙,勁兒可足了。」
服務生又彎腰去車筐里拿煙,但取出來的卻是一支手槍,他拿槍指著沈玉書,惡狠狠地道:「不許動,把東西交出來!」
沈玉書定在那裡一動不動,蘇唯在旁邊看得好笑,問:「那到底是讓動還是不讓動?」
「少廢話,不想挨槍子兒,就趕緊交東西!」
「你想要什麼,也得先報出個名字啊,否則我們怎麼給?」
蘇唯嬉皮笑臉地應付著,忽然手指一彈,將攥在掌心的兩顆榛果彈向對方。
歹徒握槍的手被榛果打到,疼得握住手腕,沈玉書趁機衝過去將槍奪了下來,又一拳頭打中他的下巴,男人向後栽了出去。
武器被奪走了,歹徒失去了鬥志,抓起車筐向沈玉書甩去。
放在裡面的雜貨一股腦地翻了出來,趁沈玉書跟蘇唯躲避,歹徒轉身就跑。
他剛跑兩步,車廂之間相連的門打開,洛逍遙牽著長生的手走進來,剛才長生去上廁所,洛逍遙陪他,沒想到他們一進來,迎面就碰到了歹徒。
等洛逍遙反應過來,孩子已被歹徒抓住后領扯了過去,他手裡有了人質,底氣頓時壯了,掏出匕首壓在長生的脖子上,將他拖去過道。
過道比較寬,易於攻擊和逃跑,歹徒站在另一節車廂的門口,沖緊追過來的三個人喝道:「馬上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殺了他!」
洛逍遙快氣死了,指著他叫道:「你還有沒有人性啊?有本事和我們單挑,你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哼,只要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為了給他們施加壓力,男人還故意用力勒長生的脖子,長生被他勒得無法呼吸,眼睛紅了,卻忍著不哭。
端木衡和馮珺聽到響聲,從包廂里跑出來,馮珺一看到弟弟有危險,就要跑過去相助,端木衡拉住她,掏槍指向男人,喝問:「是誰派你來的?」
「少廢話,快交東西,還有你小白臉,趕緊把槍放下,別想耍花樣,看是你們的槍快,還是我的刀快。」
被當眾罵小白臉,端木衡的臉色沉了下來,要不是長生在對方手裡,他早就一槍子嘣過去了,看看眼下的狀況,他忍住氣,將槍收起來。
馮珺又往前靠近,道:「他只是個孩子,你要抓就抓我好了。」
歹徒理都沒理她,沈玉書明白他的目的,道:「不要傷到孩子,你想要什麼,說清楚點,我都給你。」
「一個金幣,對……很小的,花紋像盾牌……」
歹徒詞不達意,但幾個人都聽懂了,他想要虎符令,沈玉書二話沒說,從口袋裡掏出虎符令,舉起來,對他道:「東西在這裡,我給你,你放了他。」
「嘿,你別想騙我,這麼個寶貝你捨得輕易拿出來?這是假的,我警告你,別想渾水摸魚,趕緊把真的交出來!」
「這是真的。」
「假的!」
蘇唯在旁邊聽得直翻白眼——這什麼人啊,連真假都分不清,還敢喪心病狂做這種事。
他上前把虎符令奪下來,揣進口袋,道:「對,這是假的,現在我們重新做交易,你放了孩子,告訴我是誰雇你來的,我就給你真的,你先說僱主是誰?」
歹徒的目光在他們之間轉了兩轉,最後點點頭,道:「我不知道僱主是誰,來找我的是個打扮挺氣派的老傢伙,會功夫,還會打官腔。」
聽他的描述,『老傢伙』大概是閻東山,閻東山是徐廣源的人,所以這件事就是出於徐廣源的授意了。
蘇唯把手探進內衣口袋,摸出了虎符令,亮到空中,道:「真正的東西在這裡,你放了孩子,它就是你的了。」
其實虎符令就一枚,但是在蘇唯出神入化的手技下,歹徒沒發現他的把戲,叫道:「當我傻子啊,我把人放了,你們還肯給我嗎?先把東西丟過來!」
「那我們丟了,你不放人怎麼辦?」
「你們沒有選擇,快丟!」
這種窮凶極惡的歹徒蘇唯遇到過很多,他不敢相信歹徒的保證,扯著他說了半天,無非是想找機會救人,但歹徒看似做慣了這行,絲毫不給他們偷襲的機會。
關係到長生的安全,蘇唯不敢輕舉妄動,轉頭看沈玉書。
沈玉書微微點頭,蘇唯便將虎符令丟給了歹徒。
歹徒接住揣進口袋,卻沒放人,反而扣住長生的喉嚨,拖著他往另一節車廂挪動,喝道:「你們全都往後退!快退!」
他出爾反爾,馮珺氣得握緊了拳頭,叫道:「東西已經給你了,還不放人!」
「呵呵,你們身上有刀有槍,我現在放了他,還不馬上被你們做掉啊,放心,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會放了他,但現在得委屈他一下了。」
歹徒說著話,繼續往前挪,他勒得太緊,長生的小臉都憋紅了,幾個大人不敢抱僥倖心理,只能照他說的向後退。
眼看著歹徒即將挪出過道,進前一節車廂了,誰知有人站在門口,剛好擋住了路。
歹徒一開始沒留意,只當是普通乘客,沖他一擺頭,惡狠狠地道:「滾開!」
沈玉書等人卻同時變了臉色,洛逍遙率先叫出來。
「金狼!」
一聽金狼二字,歹徒的臉色變了,重新看向那個男人。
金狼被捕時上了報紙頭條,就算他現在做了偽裝,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認出來,歹徒頓時慌了,叫道:「殺手金狼?你怎麼會來?是誰雇的你?」
「沒人雇我,但我生平最恨欺負婦孺之徒!」
「沒人雇那就少管閑事,讓開!」
為了在氣勢上蓋過對方,歹徒大聲吼道,還故意把刀往長生的脖子上用力壓。
長生畢竟還是個孩子,被他接連恐嚇,終於忍不住流淚了,但又哭不出來,一張臉憋得通紅,眼巴巴地看向金狼,做出求救的樣子。
看到他的模樣,金狼的臉色頓時大變,突然爆喝一聲。
「放開我兒子!」
這一聲吼出來,不僅歹徒愣了,在場的其他人也呆在了那裡,腦中同時浮出疑惑——啊,長生不是馬家的後人嗎?什麼時候成了金狼的兒子?
無視他們的注視,金狼看向歹徒,眼中殺氣密布,歹徒再沒膽量跟他對峙,把孩子往他身上猛地一推,趁機從通道門口竄了過去,逃去了另一節車廂。
金狼抱住孩子,長生嚇到了,怔怔的站在那裡,金狼見他沒事,對沈玉書道:「照顧他,我去去就回。」
「金狼,你等等……」
沈玉書的話還沒說完,金狼已經跑走了,速度快得真像是一隻狼。
馮珺跑到長生面前,蹲下來查看他的頸部,孩子皮膚細嫩,被歹徒一陣折騰,頸部紅了一大片,還好沒出血,眼圈紅紅的,卻咬住嘴唇忍著不哭。
這些傷不是大礙,馮珺鬆了口氣,摸摸他的頭,贊道:「沒哭,好樣的。」
蘇唯也安慰道:「是啊,別怕,壞人被趕跑了。」
「我是馬家子孫,我才不怕,我也沒哭,我就是喘不上氣來,難受,咳咳……」
長生的嗓子有點啞,話說到一半大聲咳嗽起來,沈玉書擔心他傷到了氣管,道:「先回包廂。」
大家回到包廂,剛進去,小松鼠就從對面竄過來,跳到長生身上,吱吱叫個不停。
剛才端木衡發現有變故,為了不出意外,特意將它關在包廂里,但屬於動物對危險的感知讓它很驚恐,在長生身上跳來跳去,長生怎麼都按不住它,最後還是蘇唯用榛果把它引開了。
沈玉書讓長生坐下,幫他做了檢查,還好沒有傷到聲帶,洛逍遙又給他倒了水,在一旁逗他開心。
這種事遭遇過多次,長生表現得比普通小孩要堅強,反而是幾個大人被這突然變故弄得心神不定,端木衡道:「看來我們已經被盯上了,並且那些人知道玉書有虎符令……」
說到這裡,他看向沈玉書,道:「沒想你居然找到了虎符令,還隨身攜帶。」
「這時候你就當沒看到好了,是你眼睛業障重,看錯了看錯了。」
端木衡習慣了蘇唯的胡言亂語,問沈玉書,「真的還是假的?」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又沒見過真正的虎符令。」
沈玉書回道,蘇唯也嘆氣道:「現在糾結真假也沒什麼用了,東西都讓人搶走了。」
長生跟小松鼠玩,逐漸緩了過來,洛逍遙走過來,小聲問:「剛才是怎麼回事?金狼為什麼會跟來?」
「你問倒我了。」
「難道金狼真是長生……」洛逍遙偷眼看看長生,又壓低聲音說:「真是長生的父親?」
馮珺在旁邊陪長生,聽了這話,瞪了他一眼,道:「當然不是!」
「那他為什麼那麼說?」
大家都搖頭不知,蘇唯道:「大概他被人陷害,又關在大牢那麼久,腦子有點不對勁了吧?」
端木衡道:「我倒是更在意金狼的行為,他為什麼跟蹤我們?難道還想殺玉書?」
聽了這話,大家又變了臉色,洛逍遙道:「不是吧,他不是都已經離開了嗎?不怕不怕,我們這麼多人呢,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人?」
沈玉書心想怎麼可能不怕呢,要知道這個攻防戰可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啊。
自從大世界出了人命案后,金狼就消失了,這幾天他們都忙著計劃怎麼躲避和逃跑,早把這個人丟去了腦後,萬萬沒想到他會再次出現。
沈玉書猜不到金狼的目的,看他的行為,該是一路跟蹤到這裡來的,可是他們卻毫無覺察,單隻這一點,他們就處於下風了,假如有人雇他來的話,那情況會更糟糕。
沈玉書看看大家,沒把心裡的擔憂說出來,道:「別想太多了,等他來了再說……假如他會再來的話。」
誰都沒接話茬。
金狼來的話,他們會擔心,但不來的話,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更糟糕。
金狼回來的比他們想的要快,聽到腳步聲逐漸接近,洛逍遙伸手掏槍,被端木衡按住,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先不要急於動手。
門被推開了,金狼從外面大踏步走進來。
他的衣服很乾凈,但是全身充滿了殺氣,進來後手一揚,將東西丟給沈玉書,沈玉書接過來一看,卻是那枚虎符令,跟剛才不同的是,虎符令上沾了血漬。
他馬上問:「你從兇徒那裡奪回來的?」
「嗯。」
「為什麼要幫我們奪回來?」
「順便。」
除了『順便』還做了什麼?蘇唯看看虎符令上的血漬,沒問下去。
金狼徑自走到長生面前,剛才他救過長生,大家便沒阻攔他,馮珺最初有點緊張,但猶豫了一下,還是任由他靠近了。
小松鼠正在跟長生玩耍,感覺到殺氣,它立即順著座椅跑去了角落,金狼沒去管它,在長生面前蹲下,問:「剛才有沒有嚇到?」
話聲出奇的柔和,幾個大人差點掉下巴,要不是確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殺手,他們會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長生看著他,搖了搖頭。
金狼把手伸過去,半路又覺得太臟,在自己的衣服上搓了搓,這才去摸長生的臉頰,柔聲安慰道:「別怕,以後那個人不會再來欺負你了。」
這句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
那個歹徒的身手應該不差,可是金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解決掉了,可見他有多恐怖,總算他對長生的態度還不錯,這多多少少減低了他身上的殺氣。
長生不了解大人們的想法,他完全沒怕金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問:「你真是我爹嗎?」
馮珺氣得想揍他,但想到一家人陰陽兩隔,心裡又很難受,她知道弟弟還沒有完全想起那些事,他多半也是期待父母還活著吧。
金狼臉上露出苦笑,「不,我剛才看岔了,你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我哪有福氣有你這樣的兒子。」
「可你說我是你兒子啊。」
「假如我兒子還活著的話,也有你這麼大了。」
「那我會不會是你失散的兒子呢?」
「不,他被人殺了,當著我的面,所以我看到你被欺負,就感覺是我兒子被欺負,我忍不住不動手。」
也忍不住不殺人。
金狼把目光瞥開了,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過去的事。
長生很失望,抬頭看看馮珺,也明白自己這樣想太可笑,他拍拍金狼的肩頭,安慰道:「別這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家看他小大人似的安慰人,都覺得好笑,蘇唯問金狼。
「你為什麼跟著我們?」
金狼沒回答,站起來,走到沈玉書面前,道:「接下的任務我一定得完成,這是作為殺手的準則。」
長生一聽就急了,跑過去,抓住金狼的手用力搖,叫道:「不要殺沈大哥!不要殺沈大哥!」
金狼低頭看他,長生急得快哭了,他拍拍長生的頭,又接著道:「但既然僱主沒定下何時殺,那這個契約就永遠生效,所以我得跟著你們,直到契約完成的那一天。」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除非他開口,否則金狼一輩子都不會再對沈玉書動手了。
蘇唯心裡鬆了口氣,無奈地道:「其實你真的不用這麼遵守承諾的。」
「我無處可去。」
那也不用跟著我們啊,這天地之大,隨便哪裡不能容身?
蘇唯還想找借口拒絕,端木衡道:「那就跟著吧,我們這次陵墓之行危險重重,又帶了孩子,有人幫忙也是好事。」
金狼看看長生,立刻道:「除非我死,否則一定會保護他周全!」
金狼對長生很在意,而且跟蹤他們不是出於敵人的授意,沈玉書放下了心,現在等於說白撿了個保鏢,局勢兇險,收留他總比把他推去敵營里強。
馮珺也是這樣的心思,她也擔心光憑自己的力量沒辦法保護長生,現在有了金狼,一切都不一樣了,急忙沖沈玉書點頭。
沈玉書便道:「那你可以留下來,但你要答應我,除非有人先殺你,否則你不可以殺人。」
「放心,我只為錢殺人。」
聽了這話,長生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元,放到金狼手中,問:「那你可以為錢不殺人嗎?」
金狼一愣,但馬上將銀元握住了。
「成交!」
金狼的加入讓小隊伍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大家還不敢太信任他,但毫無疑問,他對長生很好,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在做戲。
說到做戲,這裡面除了洛逍遙以外,個個都是高手,不會看不出來。
至於金狼以往的經歷,他不說,大家也不問,身為殺手,金狼的疑心病比他們更重,他只有跟長生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表現得像正常人,所以他和長生認識得最晚,關係卻最親近。
小松鼠最初對金狼還有些排斥,但沒多久就適應了他的存在,開始主動接觸他。
它的反應降低了大家對金狼的懷疑,馮珺見他對長生很好,便也不多說什麼了。
等過了滄州,長生已經跟金狼混得很熟了,還在徵得馮珺的同意后認他做乾爹,金狼很驚訝,卻沒有拒絕,洛逍遙見他們走得太近,有些擔心,想暗中提醒長生,被沈玉書阻止了。
他們大人判斷一個人的好壞會通過各方面去觀察,而孩子和小動物則是靠著直覺跟本能,長生與小松鼠可以輕易對金狼放下戒心,就證明他是可靠的,至少在去皇陵的時候,他會保護長生。
至於解決了和徐廣源的糾紛后再怎麼辦,等到時候再去想吧。
徐廣源派來的人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幹掉了,大概對方也發現了他們不好對付,在之後的旅程中,再沒有偷襲事件發生,大家平安到了唐山。
端木衡一早和唐山的駐軍朋友打過招呼了,對方幫忙提供了軍用車輛,又給他們一人一套軍裝,所幸現在各處軍營都在招兵買馬,不缺童軍軍裝,長生也順利拿到了一套。
端木衡開著軍車一路奔向遵化,這時已經是七月七日了。
在他們開車去往清東陵的路上,沿途偶爾會遇到軍用卡車,卡車上站了幾個小兵,士兵的軍裝上滿是灰塵,軍帽歪戴,一看就是雜牌軍,肩上背著步槍,透著頹廢、貪婪還有囂張的氣息。
來時他們就聽說孫殿英率兵在陵墓附近進行軍事演習,沈玉書看這些士兵的狀態,已經猜出了幾分,道:「車上載了不少東西,看來那些駐軍已經開始行動了。」
洛逍遙點頭附和,「他們這哪是演習,這根本就是巧立名目挖墓啊。」
端木衡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恨恨道:「這樣的兵,又怎麼指望他們打贏仗!」
沈玉書道:「先別說打仗了,他們不為瓜分陪葬品大打出手就不錯了。」
再往前走,到了馬蘭峪,他們發現狀況比想象中的還要慘不忍睹。
馬蘭峪是清東陵所有陵墓的集聚地,這裡坐落著清代五位皇帝與十四位皇后的陵墓,可是原本莊嚴肅靜的地方此刻卻是慘狀一片。
陵園附近的樹木被砍伐過半,早已看不到綠營兵的駐紮地,關隘被封鎖,道道關卡都由士兵把守,這些士兵穿著破舊的軍裝,站在烈日下,臉色滿是疲憊,連基本的站姿都沒有。
端木衡看到他們這副模樣,愈發生氣,冷笑道:「連站都站不穩,這也算是兵嗎?」
「他們都是雜牌軍,您就別苛求了,這真要是正規軍,咱們還不好混進去呢。」
蘇唯說得有道理,端木衡不說話了。
在關卡被攔住后,端木衡報了他們是馬旅長的手下,又遞了幾塊大洋過去,對方看他們都穿著軍裝,又氣場威嚴,連他們的士官證都沒看,直接就放進去了。
行動比想象中的要順利,端木衡的臉色卻更難看了,沈玉書了解他的抱負,知道他無法接受這些雜牌軍的所作所為,蘇唯也嘆道:「這樣的世道,將來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時逢亂世,到哪兒去都是兵荒馬亂的,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這其中除了擔憂外,還有對前途未卜的危機感。
最後還是沈玉書開了口,道:「任何路,只要堅持走下去,就總會變好的,與其擔心將來,不如腳踏實地做好當下的事。」
「玉書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擔心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那何必想太多呢。」
「不想太多,那你又怎麼知道孫殿英洗劫的主要陵墓是太后的地宮?」
為了搶在那些軍閥盜墓之前找到徐廣源,這一路上沈玉書提供了不少線索,他沒想到端木衡這麼多疑,居然懷疑到了自己身上。
他解釋道:「要推測到這一步很簡單,雖然這些軍閥的胃口是吃掉整個東陵,但皇陵不同於普通的墓穴,孫殿英的軍隊一直封鎖關卡,很容易引起外界懷疑,所以當然要從最容易的地方下手,換了你,你是去挖順治康熙的墓,還是去挖才下葬了二十年的陵墓?」
端木衡像是接受了沈玉書的解釋,稍微沉默后,又問蘇唯。
「看你對地形的了解,不像是第一次來?」
沈玉書看向蘇唯,蘇唯心裡也咯噔一下,心想這傢伙果然不好糊弄,眼珠一轉,笑嘻嘻地道:「當然不是第一次,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清東陵里埋葬了多少寶貝,只要有點小本事,誰不想來挖一挖看看啊,我以前來過很多次呢,不瞞你說,我還進過慈禧老佛爺的地宮呢,但很可惜啊,除了這塊懷錶,我什麼都沒弄到手。」
這番話說得假假真真,蘇唯還故意掂了掂頸上的懷錶,端木衡看到后表情微動,蘇唯感覺有關懷錶的傳說,端木衡應該是知道一些的,但像他這種腳踏實地做大事的人絕不會相信什麼扭轉乾坤的魔法,這也是之前為什麼他會把懷錶還給自己的原因吧。
軍車很快到達了定東陵的大殿前方。
定東陵是慈安與慈禧兩人的陵寢,但是在規制上,慈禧的陵墓要豪華奢侈得多,不過正如滿清滅亡了一樣,這座曾經恢弘的建築群也處於日薄西山的命運。
眾人下了車,步行走進去,沿途的地磚都被挖過了,四周駐紮著匪兵,大殿的寶頂還有配殿外也都被破壞了,那些匪兵忙於尋寶,對他們的進入不聞不問。
沈玉書讓蘇唯帶路,蘇唯一馬當先,率領大家直奔明樓。
他曾經來探過路,也下過地宮,比同行這些人都要熟悉這裡,時間不等人,他也不想多做偽裝了。
慈禧陵墓的地宮入口在明樓下方,沿途放了一些炸藥,沈玉書想這大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因為可以進入地宮的通路都被封死了,而這些雜牌軍也不想費腦子去找。
但他相信一定還有其它的密道,像之前蘇唯和方簡就探到了一條路,只是那條路是用來迷惑盜墓者的死路。
不過陵墓里絕對有真正通往地宮的通道,否則就不會有那張所謂的機關圖和虎符令了。
機關圖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慈禧在駕崩時另有安排,那個將滿清四十多年的命運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女人,她哪怕是死了,也不甘心永居地下,她還有著更大的野心,為政者多疑,不管任何時候,他們都一定會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
那麼她的野心是什麼呢?
沈玉書跟在蘇唯身旁,目光掃過他的懷錶,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猜想,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想。
以徐廣源的立場來看,他絕不可能等雜牌軍先炸開地宮,他一定會搶在軍隊前面進去,這樣才能實現他的計劃,所以他才會選擇放棄與他們周旋,匆忙趕往定東陵。
那隻老狐狸大概是從眼線那裡得到了孫殿英的軍隊即將行動的情報,才會一邊趕往定東陵,一邊派人暗中跟蹤和偷襲他們,妄圖得到虎符令。
大家一路沖向明樓,路過之處,配殿中已被挖掘得不成模樣,明柱上金龍盤繞,四壁的彩繪也均為塗金,可是原本金碧輝煌的大殿,此刻卻是滿目蒼夷。
配殿有三三兩兩的士兵把守,看到他們,卻無人阻攔,再進入明樓,順著古洞門走進樓下的過道。
過道頗窄,由於擠了不少人,頗為燥熱,遠遠的聽到盡頭有人在大聲叫罵,大致是在罵手下的人沒用,搞了這麼久,也沒把地宮的入口大門弄開。
罵聲響亮粗魯,沈玉書猜想那人該是孫殿英的手下,他的眼眸掃過過道上堆的一包包炸藥,看來用不了多久,這些炸藥就派上用場了。
說起來馬澤貴也調集了槍支炸藥,他和徐廣源的計劃多半是一個搶先進入地宮,另一個利用軍力壓制孫殿英的部隊,準備半路截胡,卻不知中途發生了什麼變故,導致馬澤貴被暗殺。
既然孫殿英的主力軍隊都在這裡,那徐廣源肯定是另闢新徑進地宮,可惜他們只有一部分地圖,就算靠著地圖找到相應的位置,也不知道該如何進去。
蘇唯和沈玉書抱著同樣的想法,道:「不知徐廣源他們是不是已經進去了?」
「那隻老狐狸肯定不會蠢得用炸藥炸自己的祖墳,他對我們的圖沒興趣,就證明他已經有完整的了,不如去碰碰運氣。」
端木衡小聲說完,向他們偏了下頭,示意他們跟上。
他返身折回過道的出口,幾人從樓里出來,在明樓外尋找。
端木衡道:「我出發前研究過陵寢的設計構造,它們的結構大同小異,進入地宮的方法應該也相近,靠機關圖所示來看,捷徑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
蘇唯探頭往後面看看,道:「後面是琉璃影壁,我聽說過一個方法,就是從影壁下方直接進入地宮。」
端木衡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得倒不少。」
「好說好說,畢竟是干這行的嘛。」
蘇唯堆起笑回道,待轉過身時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這個說法還是他從方簡那裡聽來的,沒想到有一天會用到。
他率先走向樓后,其他人跟上,金狼不是太懂,問:「那也要用炸藥吧?可是我們沒有啊。」
「就算有也不能用,那等於直接告訴人家說我們先進去了,所以還是要尋找機關。」
「希望機關圖派上用場。」
洛逍遙嘀咕道,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抱太大期待。
大家來到琉璃影壁前。
跟其它地方一樣,影壁附近也遭到了大面積的挖掘,大半的地磚被揭開了,影壁上的祥雲浮雕也被砸得面目全非。
這些匪兵是孫殿英的師長譚溫江帶的,官兵上下都是一樣的利欲熏心,他們妄圖撬到影壁上鑲嵌的寶石,在這種瘋狂的盜寶過程中,許多精緻的雕塑都毀於一旦,然而即使這麼大規模的盜伐,他們也沒有獲得想要的珍寶,所以才會把目標打到了地宮上。
看到這片狼藉的場面,沈玉書不由嘆道:「當初為了建造這座陵墓,不知耗費了多少民脂民膏,結果才二十年,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神探,別在這發表感嘆了,快想個辦法進去啊。」蘇唯摩挲著影壁催促道。
「你讓我分析推理還行,搞機關消息這些我不在行啊。」
沈玉書看向馮珺,馮珺的祖父早年在宮內呆過,他想或許馮珺會了解一些,但馮珺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懂。
正說著話,長生髮出輕呼,小松鼠原本一直很老實地窩在他的口袋裡,卻不知被什麼驚到了,突然從口袋竄出來,順著影壁來回打轉。
看到它的反應,蘇唯打了個響指。
「我相信動物的直覺,所以這裡一定有什麼。」
長生怕小松鼠跑遠,過去抓它,可是小松鼠的動作太快,好幾次都被它從手中溜掉了,金狼也跑過去幫忙,馮珺的眉頭皺了起來,道:「不要管一隻動物了,正事要緊。」
「姐姐別生氣,我馬上就抓住它了!」
長生追著小松鼠跑,沈玉書在旁邊看著他們折騰,突然問:「蘇唯,你有沒有覺得這牆壁像哪裡?」
「這不就是一堵牆嘛,全天下這樣的照壁成千上萬……」
蘇唯的話說到一半停下了,他想起來了,虎符令案件中,他們在弗蘭克的別墅見過類似的牆,就是那棟很大並且可以移動的影壁!
他仰頭認真打量眼前這座高大的琉璃影壁,影壁上的浮雕是龍鳳祥雲,弗蘭克的別墅則是類似放大的虎面,乍看完全不同,但浮雕被幾度撬砸后,雕紋有了變化,祥雲飛鳳的線條會讓人聯想到虎面紋絡,可惜他們沒帶當時的照片,無法一一對比。
說到虎面圖,蘇唯眼睛一亮,對沈玉書道:「令牌令牌。」
沈玉書將虎符令取出遞給他。
端木衡也掏出複製的機關圖展開,對照著影壁跟虎符令一起查看。
此時夕陽餘光斜射,一點點金光散在壁上,端木衡仔細看著機關圖上面那層紋絡,紋絡之間標註了一些連線,連線沒有固定的排列,單看看不出什麼機密,但是跟影壁和虎符令對比觀察的話,就大不一樣了。
沈玉書讓端木衡將機關圖攤平,他拿出筆,把圖紙上的連線與虎符令紋絡重疊的地方標起來,很快就排出了一列記號,再把記號對應到影壁上的各處,說:「這應該就是開門的鑰匙了。」
端木衡狐疑地問:「你確定?」
「不確定,不過可以試試看。」
匪兵一番掠奪后,隨地丟棄了不少鐵鎚鋤頭,這給他們的行動帶來了便利。
沈玉書拿來鐵鎚,分別敲動對應的部位,敲了一遍沒反應,他又叫上端木衡,兩人加大力氣重新敲,那邊長生已經捉住了他的小寵物,看他們的行動很有趣,也拉著金狼湊到近前來看,洛逍遙和馮珺一人站一邊,負責觀察敵情,以防有人突然出現。
這一次不知道是兩人的力道掌握得准,還是敲對了數量與方位,等他們敲完后,影壁下方几塊看似鑲嵌牢固的地磚向旁邊移開,露出了一個方形洞口。
洞口不大,勉強可容一個成年人進入,看到有了轉機,大家都又驚又喜,蘇唯叉著腰往裡查看,道:「看來弗蘭克的祖輩早就知道這個秘密,所以才會在別墅留下那棟照壁,可惜弗蘭克是個蠢蛋,什麼都沒發現,平白便宜了我們。」
洞口裡面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到,洛逍遙心急,要搶先下去,被沈玉書拉開了,蘇唯跟他配合默契,掏出火摺子打亮,丟了進去。
面對大家投來的目光,蘇唯解釋道:「這種墓穴常年無人進入,很可能充斥了毒氣,還是小心為妙。」
端木衡道:「你可真是有經驗。」
「那當然,都說我曾經來過嘛。」
沈玉書從包里取出事先做的面罩,一人一個分給大家。
這次北上途中,他出點子,馮珺動手,在普通的口罩當中塞了棉花和紗布當過濾層,做了簡單的防毒面具。
接著他又取了可以避毒的藥丸,讓大家含在嘴裡,輪到長生,他猶豫了一下,道:「底下會是什麼狀況沒人知道,你還是留在外面,讓金狼陪你吧。」
「不,我不怕的,我要跟姐姐在一起,我要和你們共進退!」
「好樣的!」
蘇唯拍拍長生的肩膀,贊道,又看看小松鼠,拿出厚手帕把它的口鼻包住。
這是特別為它準備的,但是它不舒服,不斷反抗,蘇唯便掏出一包瓜子在它面前晃了晃,又指指牆角,意思很明顯,要麼聽話有飯吃,要麼放養它。
也不知道小松鼠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蘇唯的暗示,放棄了掙扎,乖乖聽他的擺弄。
眾人含著藥丸,再戴上面罩,相互看看,都覺得模樣奇怪,但是想到即將面對的狀況,誰也沒心情發笑。
大家整裝完畢,端木衡率先跳下了洞口,蘇唯沒來得及拉住他,在後面小聲叫道:「可能毒氣還沒散開,你小心啊。」
「放心,我有數。」
也是,他都忘了那也是個賊祖宗。
蘇唯聳聳肩跟在後面,洞口下方是一段陡梯,僅容一人經過,眾人依次進入,沈玉書走在最後,進去后,他還在考慮要不要將洞口關閉,就聽一陣生澀的響聲傳來,頭頂上方的石板自動移回原處。
亮光隨著石板的關閉消失了,洞中陷入黑暗,蘇唯打開手電筒,仰頭向上看去,就見石板契合得嚴嚴實實,一點縫隙都看不到。
金狼有點急,試著用手推推,石板紋絲不動,蘇唯看到了,咋舌道:「這是在告訴我們必須背水一戰嗎?」
「那就戰唄,我們這麼多人呢,又有頭腦又有戰鬥力,所以不怕有敵人,就怕敵人少了太寂寞。」
沈玉書老神在在地說,蘇唯腳下一絆,差點摔下去,端木衡的腳步也微微頓住,但馬上又往下走去。
階梯要比想象中的要長,從傾斜度來看,幾乎可以跟普通的梯子相提並論了,最初大家需要彎腰前行,走到半途才可以直起腰,快到下方時,他們看到了蘇唯先前丟下來的火摺子。
火摺子快燃完了,馮珺道:「看起來氧氣還挺充足的。」
洛逍遙問:「是因為才過了二十幾年嗎?」
沈玉書道:「也有這方面的關係,不過最大的可能是這裡原本就有保證空氣流通,這樣才不至於等有人進來時,中墓毒死亡——能進來的肯定是知道內情的人,老佛爺還等著他們重振大清國呢,又怎麼捨得他們翹辮子。」
金狼道:「我以前聽盜墓人說過,越是深的墓穴,裡面的積水情況就越嚴重,而且那些常年堆在墓穴的地下水都是有毒的。」
聽到地下水三個字,蘇唯表情微動,三年前的那一幕在眼前閃過,他的眼眸眯起,裡面泛起殺機。
周圍太黑,沒人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沈玉書回道:「是的,不過放心,這方面我早有準備,而且慈禧墓才建造了二十來年,積水現象應該不會太厲害。」
又往下走了一段路,他們終於到了平地上,看階梯的高度足有兩丈多深,但不知墓穴內部做了什麼處理,空氣並不渾濁,沈玉書最初擔心的墓毒現象也沒有,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大家都沒有摘面罩。
「我們現在應該就在陵墓當中了吧?」金狼問道。
蘇唯拍打著牆壁,道:「不,據我聽來的消息,我們現在還在老佛爺家的院門口呢,要想完全進入地宮,還要再往下走兩倍多的路。」
「那麼深?」
「藏了那麼多稀世珍寶,怎麼能不挖得深一點呢。」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是一條細長甬道,甬道兩邊的牆壁異常堅固,伸手觸摸,竟然摸不到接縫,這一點也和三年前蘇唯進入的石室稍有不同,他仰頭看牆壁,懷疑這面牆是整塊石板砌成的,至於這塊大石板是如何放入地下這麼深的地方,他無法想象。
大家順著甬道往前走,到了盡頭后,變成一個三岔口,端木衡向左,蘇唯想往右,最後還是聽了端木衡的建議轉向左,但沒多久路就封死了,一麵灰色牆壁立在他們面前,幾個人在牆壁上拍打了很久,都沒發現機關。
他們只好折回去走另一邊,卻很快就遇到了相同的狀況,同樣被灰牆擋住了路。
而且這次更糟糕,他們在拍打中不知道觸到了什麼機關,弩箭從牆壁中射出來,還好數量不多,弩箭在射出幾發后就停下了,紛紛落到地上,沒有傷及到人。
不過經過了這場虛驚,大家的神經都綳得更緊,蘇唯戴上手套,撿起地上一枚箭羽打量,又瞅瞅對面射出箭羽的凹槽,道:「這地方怎麼也是表面看著華麗,底下都是隨便應付了事的?這機關根本就沒設計好嘛。」
「設計好的話,我們現在就變刺蝟了。」沈玉書道。
雖說他們來時都提前做了防範,但架不住墓穴機關設計精巧,令人防不勝防,沈玉書接過弩箭查看,發現箭尖明亮尖銳,不像是機關設計的問題,他不由得心生疑惑。
蘇唯不敢再靠近牆壁,在對面探頭打量,就見牆壁上安放箭羽的凹槽足有十幾處之多,還好這十幾處沒有同時發箭,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想起三年前在地宮遇到的那些中毒發狂的盜墓賊,他不由得心有餘悸,看來這座皇陵不容易闖啊,所以進來的人要麼中毒要麼中箭,要麼是遭遇地下洪水,上次他僥倖逃脫了,卻不知道這次……他自嘲道:「現在怎麼辦?兩邊都堵住了,我們變成了風匣子里的……」
沈玉書和端木衡一起伸出手,制止了蘇唯的話——不管怎樣,他們都不想被比喻為老鼠。
沈玉書問端木衡,「你還有其它的圖紙吧?」
端木衡笑了,「玉書,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啊。」
一聽這話,馮珺不高興了,問:「有你為什麼不一早拿出來?等著我們都變刺蝟嗎?」
「我都背下來了,剛才是走得太順,就忘記拿了。」
端木衡從上衣的內口袋裡掏出兩張紙,展開,亮到大家面前。
圖紙的紙質和畫線與沈玉書的那份相似,圖也是分上下兩層,下一層是山巒路線圖,上一層是機關分布圖,機關圖的部分畫了一些黑點,看來端木衡在來之前做了一番功課。
看到這幅圖,蘇唯冷笑道:「你果然還留了一手。」
洛逍遙也皺眉問:「你是不是還私藏了很多東西啊?有什麼趕緊都交出來,大家走冤枉路是小,要是萬一遇到兇險,我們還沒阻止徐廣源呢,自己就先出事了。」
「真的沒有了,只有這個,」端木衡指著圖上的標示,道:「照我的理解,剛才那條路應該沒錯,但不知為什麼會是死路。」
「我們現在這條才是死路,差點都變成箭豬了,既然圖紙是這樣標的,那再回去試試吧。」
就這樣,大家又照著圖紙的標示返回到端木衡帶的那條路上,但機關圖沒有提示如何脫困,他們只能在狹長的甬道之間來迴轉悠。
就在他們忙於尋找出口的時候,地面突然發出震蕩,轟隆聲從遠處遙遙傳來,小松鼠嚇得從長生的口袋裡竄出,在甬道之間跑來跑去。
其他人也都站立不穩,長生差點摔倒,幸好被馮珺拉住,洛逍遙扶住牆看周圍,叫道:「出了什麼事?是地震嗎?」
沈玉書心想這比地震可怕多了,多半是匪兵點炸藥了。
他讓大家集中到一起,以免爆炸引起塌方,他們無法相互救援。
轟響很快就停止了,沈玉書趴在牆上傾聽,隱約聽到上方傳來雜音,但沒容他聽多久,地面又劇烈震動起來,牆壁簌簌發顫,地下石室各處都發出響動。
顯然這裡的機關環環相連,炸藥不僅對地宮入口造成了損害,還牽連到了地下的設計。
沈玉書看向蘇唯,蘇唯表情冷峻,他比這裡所有人都了解此刻的狀況有多殘酷,上一次他遇到了地下洪流,但至少還有逃生的路,而現在他們是被完全困住了,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他背靠牆壁穩住下盤,又招呼大家小心,慌亂中手電筒落到地上,順著顫動的地面滾了出去。
長生就站在對面,看到手電筒,他彎腰去撿,卻因為晃蕩摔倒,這時地面突然開始傾斜,長生便不由自主地往對面滑去。
幾個大人急忙去抓他,一番手忙腳亂中,不知是誰碰到了機關,地板從當中陷下,露出一個大洞,他們便像粽子串似的接二連三地摔了下去。
下方是個斜坡,還好不高,蘇唯做這行久了,應付突髮狀況頗有心得,他抱著頭滾下去,在確信到達平地后才鬆開手,摸到滾去一邊的手電筒,問:「大家有沒有事?」
「撞頭了,不過沒事。」
長生摸著額頭說,馮珺幫他檢查了一下,還好只是輕微碰撞,又幫他揉頭,其他人陸續爬起來,就聽到吱吱聲從頭頂響起。
沈玉書抬頭一看,不由得大驚,他們順著滑下來的那個斜坡竟然自動往上收回,原來斜坡是塊完整的石板,就像弔橋一樣,可以根據情況放開或者收納。
天井雖然不高,但是從石板契合的緊密度來看,想要再從這裡爬上去,絕對有難度。
沈玉書跳起來,想壓住石板斜坡,但他一個人的力量難以與機關抗衡,堅持下去反而危險,只好跳回地上,小松鼠見狀,也從石板上跳下來,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等其他人想要幫忙時,石板已經合上了,將他們困在了封閉的密室里。
房間不大,大家同處一室,感到了悶熱,洛逍遙拉拉面罩,想摘下來,但是看看眼下的狀況,只好忍住了。
「你看看機關圖,看有沒有辦法出去。」他對端木衡道。
端木衡伸開手,手裡只有一半地圖,另一部分在掙扎中撕開了,房間里沒有,大概是遺留在了上方的甬道里。
「這不能怪我,剛才那種狀況,我能保留一半已經不錯了。」
接收到大家鄙夷的目光,端木衡苦笑道。
沈玉書道:「還是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出口出去吧。」
「對,想辦法想辦法。」
蘇唯搓著手原地轉圈,嘟囔道:「我記得以前聽到的一些傳說,慈禧地宮的石門好像只有兩道,比其他皇帝的陵墓容易進。」
端木衡道:「我也聽說過,大概當年設計機關的人做夢也沒想到有人敢明目張胆地用炸藥炸陵墓,要是這些機關被炸藥弄得失靈,那我們會被活活困死在這裡的。」
馮珺拍拍牆壁,那牆是漢白玉所造,她冷笑道:「不怪那些人眼紅陪葬品,這裡到處都是錢堆出來的。」
沈玉書仰頭往上看,靠近天井的地方似乎有一些洞眼,但光線不足,看不清楚。
他踮起腳還要再仔細觀察,洛逍遙突然問:「你們有沒有聞到香氣?」
石室太悶熱,洛逍遙沒堅持住,把面罩移開一條縫,可還沒等他多嗅,已被端木衡伸手捂住了,喝道:「戴上口罩。」
洛逍遙反應過來,慌忙戴回口罩。
「好像是有香氣。」
沈玉書也學著洛逍遙的樣子掀開面罩,端木衡想阻止他,他擺擺手,道:「放心,這不是什麼葯香,是香水的香氣,嗯,前不久我還聞過的。」
聽他這麼說,蘇唯也把面罩移開,嗅了嗅,點頭道:「我好像也聞過,是……」
他看向沈玉書,沈玉書則仰頭看房間上方,大聲叫道:「馬藍……不,該叫青花小姐,如果你在的話,就請吱一聲吧。」
他這麼一說,洛逍遙明白過來了,小聲問蘇唯。
「是青花用的香水?」
「是啊,在大世界她和馬澤貴對付我們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蘭花香,看來他們也在這裡呆過,才會留下氣味。」
外面沒人回應,沈玉書又放大聲量,道:「你在的話,徐廣源肯定也在了,既然大家現在都被困住了,不如同舟共濟一下?」
這次總算有人回他了,青花冷冷的聲音傳來。
「聞過一次就記住了,你是狗鼻子嗎?」
「聞屍臭聞習慣了……」
沈玉書話沒說完,就被蘇唯跳過去,捂住了嘴巴,仰頭賠笑道:「這傢伙不太會說話,莫怪莫怪。」
「不會怪他的,反正你們也快死了。」
「怎麼說?」
「呵,看來你們的耳朵不如鼻子尖,沒聽到聲音嗎?」
聽了青花的話,眾人一起側耳傾聽,果然就聽到某種緩慢的聲響傳來,他們最初還以為是炸藥爆炸造成的,但很快就發現不對勁兒,那聲響是徐緩前進的,並且在逐漸向他們圍攏。
蘇唯打了個激靈,他吃過一次虧,立刻叫道:「是地下水!」
端木衡搖搖頭,「水的話,不可能這麼緩慢,是……」
「流沙!」
沈玉書大叫出聲,與此同時,流沙已經從牆壁洞眼中流了進來,他們沒防備,一齊向後跳。
細沙與水流不同,水流湍急,會頃刻間將人逼上絕路,細沙則是慢慢地將殺機帶來,讓陷入囹圄的人一點點地感受死亡的逼近。
轉眼間,流沙就衝進了房間,在他們腳下匯成一灘,再不斷地堆積起來,看這趨勢,不用半個小時,就可以將他們都掩埋了。
馮珺急忙去拉長生,金狼搶先一步,將長生背到了身上,其他人則不斷地跳腳,避開流沙的衝擊,蘇唯叫道:「你們都走到門口了還不進去,不就是想要虎符令嗎?虎符令給你們,趕緊放我們出去。」
「何必這麼麻煩,等你們都死了,我們再進去拿虎符令不就行了,我們都等了這麼多年,還在乎多等一會兒嗎?」
「你是不在乎等,但炸藥恐怕不等人。」
當中就數沈玉書最冷靜,慢悠悠地道:「剛才你們也聽到了,那些軍閥開始用炸藥炸大門了,如果他們先找到太后棺槨,就算你們懂什麼黑魔法,也沒機會實施了。」
「是啊是啊,時間不等人,你們是打算在流沙里慢慢摸這麼個小令牌嗎?」
蘇唯特意把虎符令亮出來,在手裡搖了搖。
之後半晌都沒有回應,流沙漫過了眾人的腳踝,他們只好不斷地來回抬腿,但腿放下后,很快就又被流沙蓋住,眼看著即將沒到小腿了,蘇唯急得大叫:「你們到底想怎樣?合則雙贏,分則兩敗,你們是想要兩敗俱傷嗎?」
「看來你們比我更急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聲音低緩沉穩,卻是徐廣源。
沈玉書馬上明白了青花一直不說話的原因,看來還是這隻老狐狸沉得住氣,不管他最後會不會和他們合作,都要先折騰他們一番,藉此打壓他們的士氣。
他猜出了徐廣源的用心,給蘇唯使了個眼色,道:「把虎符令扔掉。」
「真扔?」
「真扔。」
下一秒,蘇唯就要揚手扔出去,被端木衡攔住,對徐廣源道:「我們死了,對你也沒好處,你的目的無非是進入地宮,只要放了我們,我們帶你進去便是。」
「哼,沈玉書,你殺了馬澤貴,害得我腹背受敵,現在我為什麼要救你?」
徐廣源憤憤不平地說道,蘇唯一愣,轉頭看看沈玉書,沈玉書表情平靜,沒有反駁,他只好叫道:「這是誤會,我作證,人不是沈玉書殺的!」
「當時在大世界與我們為敵只有你們兩個,除了他就是你,難道馬澤貴是你殺的?」
「當然也不是我,老爺子您說笑了,我哪有那個膽子殺人啊。」
蘇唯賠笑道,他們說話這工夫,流沙堆積得更多了,流動的速度也在加快,大家都緊張地屏住呼吸,沈玉書道:「你先救我們出去,馬澤貴被殺的真相,等我上去了跟你解釋。」
徐廣源沒有馬上說話,流沙還在繼續升高,蘇唯有點急了,照這個流動速度,細沙很快就會漫到腰部,到那時就算徐廣源改變想法,他們也不容易獲救。
他抓住沈玉書的衣服,催促道:「你倒是想個辦法啊!」
沈玉書仰著頭,衝上面大聲道:「辦法我已經提過了,徐老爺子沒殺人,他想知道是誰在陷害他,自然會救我們,還有……」
他撕開衣領,露出頸下的懷錶,道:「這是我祖父留給我的懷錶,它擁有怎樣的能量,相信徐老爺子比我更清楚,它可不是虎符令,砸了可就真的沒了。」
他將懷錶拽下來,先是朝上方晃了晃,接著做出砸出去的姿勢。
上頭傳來徐廣源的笑聲,「這是你從小偷那兒弄來的,怕是假的吧?小子,跟我玩這套,你還嫩了點。」
「看來你也知道這小偷手裡有我祖父的東西,不過這一塊可不是我祖父陪葬時佩戴的那塊,而是真正可以扭轉乾坤的寶物,當年我祖父就是算到了你會偷梁換柱,所以提前先掉了包,跟您老玩心計,我是嫩了點,但你還是耍不過我祖父啊。」
大家都被沈玉書說糊塗了,只有蘇唯知道沈玉書是在信口開河,心想這話說得也太假了吧,徐廣源這隻老狐狸會信嗎?
出乎他的意料,這次徐廣源的反應很快,惡狠狠地道:「什麼?不可能!」
「你可以好好回憶一下,為什麼你那個黑魔法沒成功,那是因為啟動的媒介物就是假的啊。」
徐廣源似乎信了沈玉書的話,很快,對面牆壁上方的某塊石板移開了,露出了可容一個人通過的洞穴。
沈玉書暗自鬆了口氣,要說能不能騙倒徐廣源他心裡還真沒底,所幸他推測準確,徐廣源的弱點在懷錶上,被他僥倖糊弄過去了。
他揮手示意大家移去洞口,金狼帶著長生先爬上去,其次是馮珺,接著是洛逍遙、端木衡,最後是蘇唯。
蘇唯給沈玉書使了個眼色,讓他先上,沈玉書攀上洞口,彎腰把蘇唯拽上來,這時流沙已經到腰部了,一番折騰下,蘇唯的身上都沾了細沙,他把面罩拉到頭上,啐了一口。
兩人貓著腰,一前一後從管道似的洞里鑽出去,等他們爬到出口,跳到平地上,就見同伴們被徐廣源的人圍在當中,幾隻槍對準他們。
柳二也在,看到蘇唯和沈玉書,將槍指向他們,沈玉書從善如流,舉起雙手投降。
蘇唯皺眉道:「你這樣做很沒骨氣啊。」
「骨氣沒法當飯吃,快舉手,我不想在解剖台上見到你。」
為了不淪落成為沈玉書的解剖對象,蘇唯也舉起了雙手,看向對面。
房間里人不少,當中是徐廣源,閻東山和邵蘭緊隨其後,青花跟葉王爺站在另一邊,此外還有弗蘭克,以及柳二跟一大幫手持槍支的隨從。
其中最顯眼的是閻東山旁邊站著的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正是沙三。
沈玉書聽說這個名字很久了,卻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個人,他長得膀大腰圓,臉上那道疤更凸顯了身上的煞氣。
他是馬家被滅門的元兇,所以馮珺看到他,新仇舊恨湧上,恨不得馬上過去報仇,沈玉書怕她衝動,大聲咳嗽,道:「大家別來無恙別來無恙,九泉重逢,幸甚幸甚。」
蘇唯聽得半懂不懂,問:「你能說人話嗎?」
「我只是打個招呼,問各位是否安康。」
徐廣源一身暗黃色的馬甲長袍,雖然在地宮中一番折騰,衣服沾了不少灰塵,但不減他的威嚴氣度,他無視蘇唯的打招呼,抬起手。
閻東山會意,走過來搶奪沈玉書手中的懷錶。
沈玉書後退一步,舉起懷錶做出投擲狀,喝道:「別硬來,否則我就砸爛它!」
閻東山不敢強迫,轉頭看徐廣源。
徐廣源冷哼一聲,「我這輩子最討厭被人威脅,你祖父也威脅過我,後來他就變成這裡的陪葬品了。」
聽他提到祖父,沈玉書目光變得陰沉,冷冷道:「所以這塊表我就更不會給你了,這麼好的籌碼,當然要放到最後來用。」
「呵呵,好樣的!」
徐廣源一擺手,沙三馬上將槍口指在了洛逍遙等人的頭上,徐廣源的目光依次從他們幾個人身上劃過,問:「從哪個開始?」
馮珺急忙把長生拉到自己身後,洛逍遙嚇傻了,沖著沈玉書直搖頭,沈玉書面無表情,對徐廣源道:「你如果碰他們一下,我就毀了這懷錶,咱們魚死網破,如果這是你的目的,那就來吧!」
徐廣源臉色微變,蘇唯在旁邊看著,還真怕沈玉書一衝動做傻事,沖徐廣源道:「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別衝動哈。」
他說完,又勸沈玉書道:「沈萬能你也冷靜下,徐老闆是個聰明人,這種兩敗俱傷的事他不會做的。」
沈玉書看向徐廣源,接著目光掃過他身後的那些人,道:「你們或是想要改天換日,或是想要財富和權勢,而我們……」
他又看看同伴,道:「我想知道有關我祖父的事,想知道他葬在哪裡,其他人想要錢,所以在根本利益上我們不衝突,不如合作,總比等那些匪兵炸開大門闖進來亂翻得好,到了那時,不管你們想要什麼都沒有了。」
徐廣源沒有馬上回應,青花卻忍不住了,冷笑道:「你們殺了馬澤貴,就憑這點,你的話就不足信了,快開槍,我就不信他真敢砸了表!」
那些隨從不是她的人,所以沒人動,青花氣不過,自己掏出槍來,卻被葉王爺攔住了,道:「大局為重。」
「什麼大局?難道馬澤貴就白白死了嗎?」
蘇唯道:「等等,等等,你們誤會了,剛才就說了,馬澤貴不是我們殺的,他是旅長,身邊都是兵,就算我們想殺他也沒那個機會吧。」
「當時就你們在,除了你們還能有誰!?」
虎符令一案中,青花一直都表現得沉穩得體,但她現在像是變了個人,不僅衣著狼狽,情緒波動也很大。
蘇唯的目光在她跟弗蘭克之間轉了轉,想知道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怎麼看起來馬澤貴更像是她的情人。
徐廣源抬起手,制止了他們的爭執,問沈玉書。
「是誰?」
沈玉書正要開口,青花冷笑道:「你真相信他的話?他只是在找借口拖延時間而已。」
「青花小姐,你這麼激動,其實是怕我說出真相吧?」
「你說什麼真相?」
兩邊越說越僵,端木衡咳嗽了兩聲,做仲裁,說道:「現在事出緊急,我們是不是先把那件事放一放,把當下的問題解決了再說?徐老闆,你看懷錶就在他那兒,這裡都是你們的人,就算他想跑也跑不掉,所以也等於說懷錶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至於那個兇手,等你功成名就了,還怕治不了一個在背後搞鬼的人嗎?」
徐廣源還沒開口,青花搶了先,氣憤質問道:「一塊表而已,值得上一條命嗎?」
沈玉書冷冷回道:「現在你也知道生命的珍貴了?當初你們謀殺替代葉王爺的老人時,就沒想過那也是一條命嗎?」
青花語塞,徐廣源盯著沈玉書,問:「你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你祖父的事?」
「我想不是每個人都對這些陪葬品感興趣的。」
徐廣源嗤的一笑,也不置可否,他打了個手勢,大家把槍放下了,由閻東山引路,順著唯一的一條甬道向前走去。
見徐廣源放過了蘇唯等人,青花氣憤不已,還想舉槍,被徐廣源的一名隨從奪了過去,徐廣源冷冷道:「我不管你們和馬澤貴的關係有多好,但你若妨礙了我的行動,你也會跟馬澤貴一樣。」
「難道……」青花震驚地看向他,「馬澤貴是你派人殺的?」
徐廣源不答,拄著文明棍大踏步向前走去。
他的手下把沈玉書等人的武器都繳了,目光落到沈玉書的懷錶上,沈玉書視若無睹,將懷錶放進了袖子里,那些人沒再啰嗦,用槍口沖他們擺了擺,示意他們跟上。
蘇唯給洛逍遙使了個眼色,讓他見機行事,他和沈玉書走在最前面,剛好跟青花父女打了個照面。
剛才洞室光線昏暗,蘇唯沒有留意,現在才發現葵叔、也就是真正的葉王爺瘦了很多,他是葵叔的身份時就很不起眼,現在一身削瘦身板,再加上風塵僕僕的樣子,怎麼看都無法相信這位曾經是聲名顯赫的貴族王爺。
蘇唯故意道:「您瘦了,是不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
「哼,我做的事都是堂堂正正的,何談虧心!」
「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還說什麼堂堂正正?」
葉王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臉漲紅了,半晌才氣憤地道:「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本來是個大胖子,可自從大清國被那些反賊弄得國不成國后,我就瘦成了皮包骨,連大煙都沒得抽,而那個廢物卻可以頂著我的名字享福,連我的女兒都要伺候他,他早該死了!」
「不管你有多少個理由,你的身份有多尊崇,你都是個小人,」沈玉書冷冷道:「你本沒必要殺那位替代品,可是你卻殺了他,只因為你的自尊心作祟,你忍受不了堂堂的王爺要去照顧一個平民。」
「是又怎樣?他還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你不是神探嗎?有本事就抓我歸案啊!」
面對葉王爺的叫囂,沈玉書不為所動,道:「假如可以活著出去,我一定會的。」
葉王爺一愣,隨即冷笑起來,目光在他們幾個人當中轉了轉,一拂袖子,大踏步向前走去。
洛逍遙在後面聽得清清楚楚,氣得攥起了拳頭,被端木衡攔住,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大家陸續進了甬道,端木衡走在最後,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弗蘭克,他微笑道:「好久不見了,弗蘭克先生。」
後者置若罔聞,仰頭向前走去,端木衡也不介意,跟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