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黃雀在後
第九章黃雀在後
再往前走,甬道逐漸變寬,遠處偶爾有轟隆聲傳來,導致地面不時的顫動,應該是匪兵在破壞入口的石門造成的,還好不妨礙走路。
閻東山和其他幾名隨從在前面引路,腳步踏得飛快,有時候遇到石板封路,他也能迅速找到打開的機關。
徐廣源跟在後面,拄著文明棍健步如飛,沈玉書大踏步跟上,主動問道:「看你對這裡這麼熟悉,以前是不是來過?」
「假如一張路線圖你看了幾年的話,也會走得跟我一樣快。」
「看來你早對這座陵寢虎視眈眈了。」
「小子,你不用試探我,到達太后地宮還有一段路,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就趁著現在問吧。」
想到馬上就可以知道有關祖父的那些事,沈玉書心頭一跳,問:「多年前是不是你派人暗地裡去我家翻找?還有,我們的偵探社開業后,曾數次被賊光顧,也是你派的人吧?」
「我的確曾派人去搜查過,但要說全部都是我的人,那也未必,要知道這世上還有許多人對那個秘密抱有興趣。」
「你是指虎符令?」
「不錯,虎符令除了調兵外,還是進入地宮密道的鑰匙,不過老實說,洋務運動后,朝廷能調動的兵力有限,所以大家打的都是珍寶的主意,我萬萬沒想到懷錶也在你這裡,你祖父真是只老狐狸,當年可被他誆得好慘。」
「所以我祖父會被殉葬,都是你在挾私報復?」
「錯,是他主動提出殉葬的,他對光緒可真是忠心耿耿,那個糊塗皇帝都快斷氣了,他還勸說皇帝別擔心,有了懷錶和魔法,一切都可以改天換日重新來過,呵呵。」
沈玉書聽著徐廣源的話,心思飛快地轉動著,又問:「這是你安排在皇帝身邊的心腹報的信吧?」
「這種事又何必我來安排,自會有人前來報信,只可惜等我弄到懷錶,找到會魔法的洋人來操作時,一切都晚了。」
說到這裡,徐廣源摸出自己的懷錶,嘆息聲從口中滑出,似乎到現在他也不信自己這塊表是假的。
沈玉書冷眼旁觀,道:「看來比起金山銀海,你更對懷錶感興趣。」
「不,我感興趣的是懷錶帶來的希望,而不是表本身的價值。」
懷錶帶來的希望?
沈玉書心想徐廣源野心勃勃,他多半是真信了那些所謂的扭轉乾坤的傳言,說不定還期待著利用黑魔法讓慈禧太后活過來,重建大清國吧。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不由得啞然失笑,馮珺在一旁聽著,終於忍不住了,氣憤地質問:「你簡直喪心病狂,為了錢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就派人殺我全家!」
徐廣源眯眼看她,表情詫異,邵蘭向他附耳低聲說了幾句,他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就是馬玿蘭啊,馬家真是祖上積福,一對兒女都活著呢……」
「你……混蛋!」
漫不經心的語調,像是幾條人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馮珺氣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要衝上前拚命,一支槍先指在了她頭上,卻是刀疤沙三,冷冷道:「是你爺爺咎由自取,本來老實聽話就沒事了,卻偏偏要跟徐老闆作對。」
「你!」
馮珺的拳頭握緊了,要不是被槍指著,她就動手了,長生很怕,想過去拉她,被金狼攔住了,還是洛逍遙瞅著機會上前把她拉開了。
徐廣源瞥了她一眼,問:「所以你今天來是要替家人報仇的?」
「是,這些狗屁財寶我才不稀罕,今日我把命就放在這兒了,我和你,只有一人可以活著出去!」
「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貪這裡的財寶嗎!?」
徐廣源也怒了,一頓文明棍,喝道:「你們這種低賤之人簡直不可理喻,想要復國,當然要做出犧牲,別說你祖父一個小小的侍衛,就算是我自己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大清國一定可以重建,你一家人也是為國捐軀!」
「狗屁!我的家人是被你殺的,什麼為國捐軀?」
馮珺無視沙三的手槍,大聲反駁,沈玉書怕他開槍,及時換了話題,問徐廣源。
「其實你早就認出我了對吧?」
「像你這麼出色的人,要想無視也很難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沈長卿的孫子了。」
自從搬到上海,沈玉書的父母就很少提祖父的事,他的名諱平時就更沒人提起,此刻乍然聽到,沈玉書有種恍若隔世感,問:「他不是普通的醫官嗎?為什麼虎符令會在他那裡?」
「普通醫官?哼,你知道這宮裡最方便打聽情報的是哪種人?」
蘇唯搶先道:「宮女太監?要不就是大內侍衛?總不可能是大夫吧?」
「說得沒錯,正是那些醫官大夫,他們要診病,自然會出入內宮,但他們又不屬於各宮,主子們不會提防他們,甚至還會在看病時主動說一些隱秘的事,所以那些官職不大不小的醫官才是最方便打聽消息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祖父是密探?」
「可以這麼說。」
「是皇帝的密探?」
「表面上看是這樣的,實際上是怎麼回事只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至少他不會只效忠一個人,那時候為了保證自己的身家利益,許多人都有自己的密探,比如奕訢,比如奕劻,不得不說你祖父是個人才,在那種情況下,他可以讓自己的家人全身而退,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奕訢與奕劻,一個是恭親王,一個是慶親王,徐廣源就這樣直呼其名諱,言談中毫無敬意,沈玉書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有什麼恩怨,道:「可是就算我祖父是密探,他也沒資格保藏虎符令。」
稍微沉默后,徐廣源嘆道:「只怕……連他的主子也不知道那是虎符令啊。」
沈玉書眉頭微皺。
奕訢是個非常有政治能力的人,他曾經聯合慈禧太后發動辛酉政變,深受太后信任,但伴君如伴虎,這從他在宦海中數度沉浮便能看得出來,到了晚年,他更是頗招猜忌,所以他派密探打聽宮中消息便可以說得通了。
反而奕劻的可能性不大,這位慶親王可是個窮奢極欲的主兒,而且他們一家離開北京時他還健在,所以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則他絕不會容忍棋子主動棄棋。
所以沈玉書猜想祖父曾經是奕訢的密探這個可能性更大,奕訢極力推行洋務運動,他本人也相當推崇洋人製造的東西,他收到了洋玩意兒,為了籠絡人心,必會贈給親信隨從,只是那個所謂的黑魔法傳說他是否知道,或是知道卻仍是一笑置之,那就無從得知了。
光緒二十四年,奕訢過世,祖父轉而效忠於光緒,在十年後隨帝殉葬,然而光緒是個架空皇帝,奕訢晚年也遭受排擠,他們都不太有可能握有虎符令,所以虎符令會不會是更早就被藏在了棋盤裡,卻無人得知,最後輾轉到了祖父手裡?
這些人只怕做夢都沒想到地宮入口需要虎符令來啟動,甚至連慈禧本人也想不到,她擁有半塊虎符令,還以為少了另外的半塊,就算是神仙也無法開啟地宮大門,卻沒想到冥冥中自由安排,引領他們來到了這裡。
沈玉書想得出神,額頭突然傳來疼痛,大家都站住了,他一時間沒剎住腳步,撞到了蘇唯身上。
「你的頭可真夠硬的。」
蘇唯伸手扶住他,捂著後腦勺埋怨道,沈玉書回過神,揉著額頭向前看去,他們已經走到了盡頭——前方矗立著打造氣派的石門樓,門樓上方雕刻著龍鳳祥雲,門檻與門簪均是鑄銅上貼了金片,在手電筒的光芒下晃出淡金色的光芒,石門當中是一對金鋪首,鋪首獸面銜環,獸面形似虎頭,他立刻想到了虎符令。
徐廣源取出其中一半虎符,交給閻東山,閻東山又看向沈玉書,沈玉書將另一半虎符拿出來,遞了過去。
閻東山走到大門前方,稍做觀察后,將兩枚虎符嵌入鋪首當中,蘇唯急忙往後躲,又招呼其他人也後退。
沈玉書問:「你這是幹什麼?」
「這種地方難保不會有機關暗哨什麼的,就像剛才我們遇到的弩箭那類的,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防範下比較好。」
「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很難防範。」
沈玉書轉頭看看周圍,如果四面八方都放冷箭的話,除非他們全身穿鎧甲戴鋼盔,否則別想躲過。
還好蘇唯擔心的事情沒發生,兩枚虎符放入鋪首,正對到一起后,大門發出吱呀呀的響聲,緩慢移動開來,露出了裡面的空間。
地宮恢弘龐大,眾人站在正前方,便可看到牆壁上寓意福壽的雕磚圖案,當中棺槨台上便是太后棺槨,室內並沒有多餘的擺設,所以更顯得空曠,手電筒照進去,棺槨發出幽暗的光亮。
一時間,地宮內靜了下來,大家都被眼前這幕場景震懾到了,誰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弗蘭克率先反應過來,撥開眾人,第一個沖了進去。
其他人回過神,也紛涌而入,反而是沈玉書等人落在最後,還是閻東山用槍比劃著讓他們跟上,他們才進去。
地宮裡的寂靜很快就被喧嘩覆蓋了,棺槨四周擺放著眾多的珍寶,單隻棺槨上方就掛滿了珍珠、翠玉等雕飾擺件,珍珠顆顆滾圓,分別嵌在玉石蓮花之上,棺木兩旁則是玉雕珊瑚,再下方則是同樣的圓潤珍珠以及各類翠雕。
珍寶太多,映襯在漆金的棺槨上,晃花了眾人的眼睛,棺外已是如此,可想而知棺內該是怎樣的奢華,大家都興奮得不能自已,已有人開始嘗試著挪動棺蓋了。
看到眾人的醜態,沈玉書不由得皺起了眉,他想起在弗蘭克的別墅看到的賬簿,賬里寫了很多密碼,這讓他越發確定了弗蘭克的上一輩對慈禧地宮非常了解。
這個法國人利欲熏心,他冒著危險留在上海,只是為了這裡的巨額財富而已。
再看沙三跟那些隨從,他們雖然不像弗蘭克表現得那麼直接,但臉上也寫滿了貪慾,葉王爺更是趴到了金玉寶石上,興奮地大叫:「我終於找到它們了,我是葉赫那拉氏的子孫,這些都是老佛爺賞賜給我們的,都該歸我所有!」
他已行將就木,多年來的顛簸流離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哪裡還有一點身為王爺的氣度?沈玉書幼年在北京居住,曾多次隨父親出入宮廷,但他從來不知道這位王爺的存在,更沒聽說過這個人。
也許京城裡的王爺侯爵太多了,多如過江之鯽,即使大清國滅亡已久,他們還是無法放棄早已逝去的地位與尊榮,妄想利用這裡的財富重新回歸曾經的奢華生活。
看著葉王爺如癲似狂的模樣,沈玉書只覺得他被慾望和妄想一直困縛著,可笑亦復可憐。
其他人也被帶動著撲到了棺槨台上,更有甚者開始往口袋裡塞珍珠瑪瑙,一開始大家還顧忌徐廣源,但很快就被眼前的金山銀海晃花了眼,最終失去了理智,無視徐廣源的喝止,開始分搶珠寶,柳二乾脆跳到了檯子上,取出隨身帶的鐵鉤,準備撬棺。
到最後連閻東山也控制不住了,眼睛不斷地往棺槨那邊瞄,只有邵蘭站在徐廣源身後沒動,沈玉書趁著這個機會給蘇唯使眼色,讓他摸了隨從腰間的配槍,那些人只顧著搶珠寶,全無覺察。
徐廣源看到他們發狂的模樣,氣得全身發抖,連頓手中的文明棍,叫道:「都給我住手!」
聲音在封閉空間里回蕩,卻震懾不住這幫陷入瘋狂的掠奪者,他連叫數聲,眼看著狀況越來越無法控制,便掏出槍,沖門外開了一槍。
這聲響便像是炸開了一樣,地宮裡頓時鴉雀無聲,眾人一齊看向徐廣源。
徐廣源保持舉槍的姿勢,陰森森地道:「你們想要財寶,我不阻攔你們,但要等我把事辦完!」
閻東山最先反應過來,急忙招呼同伴們從棺槨上退下來,不過弗蘭克和葉王爺等人仍然保持相同的姿勢,眼睛里流露出貪婪與興奮,看來他們並不想放棄近在眼前的財富。
徐廣源看他們這副模樣,冷笑道:「你們都等了這麼久,還在乎這一刻嗎?就算你們想全部吞掉,你們也不過一個人兩隻手,拿得了這麼多嗎?」
葉王爺想了想,跳下了檯子,弗蘭克也照做了,口中卻道:「徐老闆,請不要忘記,雖然你們可以進來這裡,但要想把珠寶順利倒賣出去,還得靠我的關係。」
「我記得,這點珠寶不算什麼,只要你們配合我,到時成功了,再多的珠寶財富也是唾手可得。」
「這麼多珠寶還不算什麼啊?」
洛逍遙一聽就叫了起來,換來徐廣源鄙夷的目光。
「真是井底之蛙,這些錢再多也是有限的,只要我大清國重建,那才是數不盡的財富啊。」
葉王爺的眼睛頓時亮了,對他這種前朝王爺來說,比起錢財,榮耀的家世更有吸引力,不過還是小心地問:「你是想靠這裡的錢重建大清?」
「當然不是,現在的政局大勢所趨,就算是神仙也改不了了,不過我們可以扭轉乾坤,回到過去,改變以前發生的事。」
他這番話說出來,除了少數一些知道黑魔法傳說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臉迷惑,沈玉書心想果然不出他所料,徐廣源處心積慮進入地宮,目的不是這裡的陪葬品,而是改寫命運。
正想著,徐廣源的目光投向他,道:「把懷錶給我。」
眾人的目光都轉到了沈玉書身上,閻東山也向他走過來,沈玉書急忙往後退,指著棺槨台道:「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嘛,現在財寶近在眼前,你還要懷錶幹什麼?」
「把懷錶交出來!」
徐廣源大喝道,沈玉書看到閻東山衝過來搶奪,他握住懷錶往別的地方跑,叫道:「不要逼我,否則我就砸爛它!」
「那就砸啊,只怕也不過是個贗品而已。」
這話得有恃無恐,沈玉書一愣,端木衡上前將他攔住,道:「抱歉,玉書。」
他說著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懷錶,竟然和沈玉書手中的那塊一樣,端木衡晃動著錶鏈,對他道:「你的懷錶已經在我這裡了。」
「你?」
沈玉書很吃驚,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口袋,問:「你什麼時候把表調換了?」
「就是剛才,我這樣做也是逼不得已,請不要見怪。」
「你出賣我們!」
洛逍遙也反應過來了,氣得衝過去揮拳揍端木衡,端木衡閃身躲過,抬槍指在洛逍遙的腦門上,示意他退後。
洛逍遙不敢硬來,只好氣憤地指著端木衡大叫:「你混蛋!你哥那麼信任你,把你當朋友,你你你、你居然出賣他!」
面對洛逍遙的質問,端木衡冷靜道:「我認為出賣這種事是相對而言的,我們各有立場,我想實現自己的理想,有時候就不得不做出一點犧牲,我想對於這一點玉書最能明白。」
「是,我明白,一開始我們就不該跟大盜勾魂玉搭檔,相信一個賊,這是我的失誤。」
沈玉書已經恢復了平靜,冷冷說道,他這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同時發出驚呼,看向端木衡。
勾魂玉這個名字太出名了,在場的人沒有不知道的,更無法相信眼前這位溫文如玉的公子哥兒竟然就是勾魂玉。
端木衡坦然接受了眾人的注視,對沈玉書道:「玉書,你違背諾言了,你曾說過,絕不把我的身份說出去的。」
「我說了嗎?」沈玉書一臉無辜地回道:「我有說端木衡是勾魂玉了嗎?現在明明就是你自己跳出來承認的。」
被反將一軍,端木衡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蘇唯拍拍沈玉書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你這樣做不太好,畢竟他是你的竹馬,你得給人家留點面子啊。」
「喔,下次記住。」
「不過……」蘇唯看向端木衡,嘲諷道:「外界把大盜勾魂玉傳得神乎其神,今天一見也不過如此,讓我很失望。」
端木衡臉色一沉,沈玉書馬上道:「你看人家生氣了,你這樣說他,也沒給他留面子。」
「沒辦法,我得說出真相啊,不然他還自鳴得意地以為自己偷到了懷錶呢。」
洛逍遙立刻問:「他沒偷到嗎?那他手裡拿的懷錶是……」
「當然是假的,真的在我這裡。」
蘇唯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來,他手裡也拿了一塊懷錶,端木衡的臉色變了,急忙低頭查看手中的懷錶,道:「不可能是假的,我剛才明明是從玉書的口袋裡拿的!」
「是的沒錯,但是在你偷之前我已經偷過一次了,你沒看到吧?現在你覺得是大盜勾魂玉的偷技高,還是我蘇十六的偷技高?」
端木衡拿著表,一臉的不可置信,蘇唯指指徐廣源,好意提醒道:「這表是我在火車上跟人換的,你不信的話,可以讓這位老前輩看看,他研究這玩意兒這麼多年,是真是假應該看得出。」
端木衡端量著懷錶,發現這表雖然看起來精緻華貴,但明顯不像是有年數的洋表,但他對徐廣源抱有戒心,沒有把表給他。
沈玉書見狀,搖搖頭,道:「阿衡,你這樣做就太不應該了,你要相信你的合伙人,否則接下來的買賣還怎麼做得成?」
端木衡的眉頭挑了起來,洛逍遙沉不住氣,搶先問:「你說大尾巴狼和徐老闆是一早就商量好的?難道他是內奸?他是故意跟我們在一起的?」
「他是不是內奸暫且不論,但他幫助我們是別有居心的。」
「哥你會不會搞錯了?」
洛逍遙還是不太信,他和端木衡認識很久了,雖說端木衡這人心機深沉,但屢次幫過他們,要說這些幫忙都是有目的的,他有點接受不了,轉頭看其他人。
金狼明白他的想法,不由得大怒,喝道:「我金狼做事光明磊落,出賣朋友的事絕對不會做!」
馮珺和長生也用力搖頭,洛逍遙也知道不可能是他們,道:「可大尾巴狼一直都很幫我們啊,這次要不是他,我們也不可能順利上火車……」
「笨蛋,他那是在逼我們走啊,只有那樣,我們才會在之後的行動上都聽他的安排,主動將虎符令送到徐廣源手上,這可比漫無目的的尋找快多了,所以徐老闆明明知道進地宮的路卻不走,而是等我們落入陷阱救我們,就是為了找機會拿到虎符令。」
「難怪我們一路上被跟蹤,那些人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原來都是這混蛋在做內應!」
洛逍遙想通了,指著端木衡叫,端木衡一哂,道:「我是利用了你們,不過內應不是我,我還沒那麼卑鄙……」
「你出賣我們,已經夠卑鄙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端木衡沒再理他,對沈玉書道:「看來你也從沒相信過我啊。」
「因為從一開始你就跟徐廣源串通好了,設計了這場戲來讓我們上鉤。」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玉書微笑不語,端木衡面露不快,再問:「不會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反正我們也是要來地宮的,有你帶路更方便些。」
「所以哥你一早就知道他是壞的了?」洛逍遙氣道:「那你怎麼不早說?如果他趁機害我們那怎麼辦啊?」
「不會的,他的目的不在我們身上,徐廣源想要虎符令,他想要這裡的陪葬品,所以他們合作,僅此而已。」
「呵,就為了這點錢就出賣我們!我還以為他跟那些富家子不同,原來都是一丘之貉!」
沈玉書搖搖頭。
「不一樣,端木衡是看中了陪葬品的價值,想用它來補充軍餉,他不甘心一直在洋人手下碌碌無為地做事,他想練出自己的軍隊,而這些都是需要錢的。」
端木衡笑了,對沈玉書道:「所以玉書,我一直希望跟你做朋友,因為我的抱負只有你懂。」
「也正因為如此,為了達成你的理想,你不惜做任何事,甚至殺掉馬澤貴。」
他們啰啰嗦嗦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如何利用懷錶達成所願,葉王爺早在一旁聽得不耐煩了,正要開口催促,聽了這句話,他的臉色變了,忙問:「你說什麼?馬澤貴是端木衡殺的?可是他跟……他跟……」
「你想說他跟徐廣源合作,為什麼要殺馬澤貴是吧?」
葉王爺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點頭。
沈玉書淡淡道:「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想取而代之。馬澤貴與徐老闆聯手設計進入地宮,為此不惜偷運大量的洋槍和炸藥,以圖必要的時候對付孫殿英的部隊,對端木衡來說,那些都是絕好的資源,而且馬澤貴手下還有一個旅的兵力,只要端木衡善加利用,那些全部都能成為他的東西,他本來就出身軍旅,要如何帶兵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再加上地宮裡的珍寶,這一切如果都到他手裡的話,到時呼風喚雨,還不都由得他來?」
端木衡沒有反駁,微笑著聽沈玉書講完,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洛逍遙氣得再次攥緊了拳頭,端木衡知道他的心思,用槍比劃了一下他的額頭,以示警告,沒想到洛逍遙的氣沖了上來,竟然不怕,沖他叫道:「我不懂你那些遠大志向,但你為了自己的利益害別人就是不對的!而且你還嫁禍我哥,虧我哥還把你當朋友!」
「不,他從來沒把我當朋友,我是利用了你們,但他也利用了我,大家彼此彼此。」
洛逍遙還要再罵,青花衝到了端木衡面前,但她馬上就被徐廣源的隨從拉住了,只能氣憤地喝道:「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殺了他,我要你償命!」
「何必這麼激動,說的就好像你沒殺過人似的,」端木衡冷淡地道:「像馬澤貴這種軍痞,為了一己私慾,不知道做了多少虧心事,死在他手上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他還想殺沈玉書呢,我現在只不過是幫玉書報仇而已……」
「呸!這話你都說得出來!你陷害我哥,害得他有家難歸,這還不夠嗎?」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換個方式解決這件事,不過我相信玉書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化危機為轉機,至於馬澤貴……」
掃了青花一眼,端木衡道:「他也只不過是罪有應得而已。」
「你!你這混蛋!」
「我不殺他,他也會殺我,這本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現在大筆的財富就在眼前,有了錢,你想找多少個情人都行,又何必在這裡糾結?」
青花被端木衡冷漠的發言氣瘋了,抓住旁邊一名隨從,拚命從他手裡奪槍,那名隨從幾乎壓不住她,最後還是葉王爺走過來,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將她打翻在地,陰沉著臉喝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些事的時候!」
青花無法反抗父親,趴在地上失聲痛哭,葉王爺又看向端木衡,冷冷道:「我真是看走眼了,端木院判的後人居然這麼厲害,將我們這些老頭子耍得團團轉。」
「可惜啊,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端木衡一臉的雲淡風輕,完全沒有秘密被揭穿后的懊惱,微笑看向沈玉書,問:「我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猜到我是兇手的?」
「一開始。」
「一開始?」
「棋館那個案子后,一大幫人對偵探社虎視眈眈,可是卻沒人上門找麻煩,讓我可以安穩度日,我猜是你從中周旋的,你這樣的人,假如沒有好處的話,是絕對不會這樣用心待人的。」
「你這樣說自己的朋友,真的好嗎?」
「我是實話實說,那時候我就懷疑你是不是和徐老闆之間有了什麼交易,後來我被馬澤貴綁架到船上,我一開始以為求救信是蘇唯寫的,但蘇唯否認了,可是那人既出手救我又不露面,這做法太矛盾了,我就想到他會不會是找機會接近我並取得我的信任,事情的發展也正如我所猜想的,因為突發事件,你掌控了全局,得以和我們共進退,還控制了小姨跟姨丈。」
一聽提到父母,洛逍遙就急了,沖端木衡叫道:「你要是敢對我爹娘怎樣,我不會放過你的!」
「別擔心,他的目的是地宮的陪葬品,不會對小姨他們動手的,阿衡雖然不是好人,但至少不是小人,他不會做出欺凌弱小的事,對吧?」
「你都這樣說了,我若對伯父伯母有所動作,那豈不是小人了?」端木衡發出輕笑,「玉書,我們交往很久了,我一直以為你信任我的,沒想到啊……」
「因為你害得我差點淹死。」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會游泳,這是我的失誤。」
「你的失誤還不止這些,你在大世界借幫助我們,把馬澤貴約到舞廳,找機會幹掉了他,還特意把我的鋼筆丟在現場,讓所有人都懷疑我是兇手,而我們則懷疑徐廣源是兇手,你引導我們自相殘殺,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惜你做得太周到了,讓我很容易懷疑到你,別忘了當時能在我身上偷到筆並且可以輕易幹掉馬澤貴的人並不多。」
「我也知道不可能瞞你太久,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懷疑到我身上了。」
「正值用人之際,徐廣源暗殺馬澤貴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假如馬澤貴死了,最能獲得好處的人就是你了——你利用你的兵力挾制徐廣源,盜墓罵名讓孫殿英他們去背,你只要坐收其利就行了,到時事情傳揚出去,受天下唾罵的是孫殿英和他的部下,連累不到你端木公子身上,真是一石三鳥的好計策。」
一席話說完,地宮裡陷入沉寂,最後馮珺開了口,問端木衡,「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沒有了,輸在玉書手中,我也是心服口服。」
端木衡將假懷錶丟去一旁,很瀟洒地一攤手,對徐廣源道:「總之結果好就行了,現在徐老闆你想要的懷錶就在眼前,弗蘭克先生和王爺你們也得到了財富,而我要的是軍權,利益不相衝突,不是嗎?」
徐廣源兩手按在文明棍上,冷森森地道:「你擺我們一道,以為就這麼完了?」
「我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與其對過去的失敗耿耿於懷,不如及早抓住眼下的利益。」
徐廣源不說話,目光轉向蘇唯,閻東山會意,向蘇唯走過去。
沈玉書立刻站到了蘇唯面前,徐廣源道:「把懷錶交出來,我以祖宗的名義作擔保,不為難你們。」
「會相信這種擔保的只有兩種人——好人跟傻子,徐老闆,你覺得我是哪種人?」
徐廣源呵呵冷笑,舉起手,他的隨從一齊把槍口指向沈玉書,洛逍遙看得目瞪口呆,指著端木衡沖徐廣源叫道:「他算計你們啊,你還要跟他搭檔?你腦子沒有問題吧?」
端木衡嗤的笑了出來,「小表弟,徐老闆的腦筋可比你靈活多了,他是生意人,知道什麼對自己是最有利的。」
洛逍遙無視他的揶揄,衝上去想幫忙,卻被隨從們攔住,沈玉書趕緊找機會拉著蘇唯就跑,手卻拉了個空,他轉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蘇唯竟然站去了邵蘭旁邊。
徐廣源頓頓文明棍,呵呵笑道:「小老弟,你還要裝多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的戲太精彩,忘了我該怎麼做了。」
蘇唯沖大家拱拱手,經過邵蘭身旁走到徐廣源那邊。
沈玉書愣住了。
如果說端木衡和徐廣源聯手在他的意料之中,那麼蘇唯的做法則出乎他所料,連端木衡也無法掩飾驚訝,看向蘇唯。
徐廣源觀察著他們的反應,愈發得意,對端木衡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沒想到我還留了一步棋在最後吧?」
「最後一步棋?你是指蘇唯?」
「不錯,沈玉書你聰明一世,卻猜錯了一件事,把你們一路上的行動報給我的不是端木衡,而是你的搭檔。」
沈玉書看向蘇唯,蘇唯雙腳並起,往徐廣源身旁蹦了兩步,笑道:「我早就說過了,象也是可以過河的。」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洛逍遙的腦子跟不上這接二連三的變故,用眼神詢問馮珺和金狼,兩人一齊搖頭,一臉的不解,長生就更不用說了,嘴巴半張開,喃喃道:「蘇大哥出賣我們?不可能!」
「對不起大家,騙了你們這麼久,我也不想這樣的,但別忘了我是個賊,這麼一大筆財寶放在眼裡,我實在無法不動心啊。」
蘇唯道著歉,手裡來回晃動懷錶鏈子,這動作表明他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錯,馮珺第一個沉不住氣了,喝道:「蘇唯我看錯你了,我們都把你們當朋友,你卻為了私慾和對頭聯手……」
「你說的朋友是指你們嗎?」蘇唯臉一沉,指著他們,反駁道:「當初我被陷害下獄時,你們誰幫我說過話嗎?你們也好意思提朋友兩個字!」
馮珺語塞,長生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叫道:「那是我們沒辦法啊,但我們都知道你不是兇手的,而且你生氣,不該是氣陷害你的那個人嗎?」
「你們知道真相卻不說,跟陷害我的人有什麼差別嗎?」蘇唯目光陰森森的,依次看向他們,道:「不僅不幫我翻案,還落井下石,那時候幫我的只有邵姑娘,哦對了,還有端木公子,放心吧,回頭我會協助你招兵買馬的。」
端木衡皺眉不答,他和沈玉書一樣還沒能從蘇唯的叛變中緩過來,馮珺叫道:「那女人幫你,也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你還信她的話?你忘了當初你的搭檔是怎麼死的,都是徐廣源害的啊!」
「我沒忘,不過做我們這行的,誰能長命百歲呢,那都是他的命,端木公子剛才也說過了,與其對過去的失敗耿耿於懷,不如及早抓住眼下的利益,這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你!」
馮珺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長生抓住她的衣袖大哭,道:「蘇大哥被鬼迷心竅了,這不是蘇大哥,這不是蘇大哥……」
馮珺沒好氣地道:「他才不是被鬼迷心竅,他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計!」
「你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總之現在是我和徐老闆合作,你們放聰明點,或許還有保命的機會,否則,嘿嘿……」
蘇唯停止晃動懷錶,便要交給徐廣源,沈玉書大喝一聲——「你不能給他!」
「沈玉書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麼說話!」蘇唯變了臉色,冷笑道:「你陷害我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我那是迫不得已,我以為話都說開了,你不會再介意了。」
「錯,我心眼很小的,我從來都是以德報德以怨報怨,你害我一次,我一定會索回來,但對於幫過我的人,我也會加倍償還的。」
蘇唯說完,笑著看向邵蘭,問:「你說對不對,邵姑娘?」
邵蘭沒理他,劈手把他手中的懷錶奪過來,呈給徐廣源。
蘇唯也不介意,反而又往徐廣源身邊湊了湊,賠笑問:「徐老闆,您覺得我這趟差辦得可好?」
「不錯不錯,等大功告成后,我自有賞賜。」
「謝徐老闆,我來幫您開,您看仔細了,這是我從沈玉書的身上摸來的,貨真價實的玩意兒,絕對錯不了。」
蘇唯幫忙按開錶殼,請徐廣源檢查,他一副狗腿樣子讓人看得更生氣,洛逍遙叫道:「什麼以德報德以怨報怨?你無非就是貪圖這裡的財寶罷了,你和大尾巴狼狼狽為奸,都是一丘之駱!」
「一丘之貉。」
端木衡在旁邊提醒,洛逍遙嗆回道:「呸,我不跟白眼狼說話,管它是駱還是貉,都是一窩畜生!」
他的火氣上來了,竟然無視對方手裡的槍,想上前揍人,還好那些隨從也不敢亂開槍,地宮雖大,但牆壁厚實堅固,再加上有不少玉石珠寶,開槍會造成什麼後果大家都知道,便將洛逍遙圍起來揍他。
馮珺也早就忍不住了,趁著現場混亂交代金狼照看長生,自己從腰間掏出短刀,一手握一把,迎著徐廣源沖了過去,半路卻被邵蘭攔住,手持短劍站在她和徐廣源之間。
「冒充我的名字這麼久,我早就想揍你了!」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邵蘭話音剛落,馮珺的雙刀已經揮了過去,兩人都是短兵刃,近身廝打兇險萬分,沈玉書怕馮珺吃虧,也上前幫忙,被刀疤沙三截住,嘿嘿冷笑道:「這個留給我。」
其他人也徒手廝打起來,金狼怕長生受傷,護著他退去角落,一時間棺槨附近亂成一團,還好這些隨從里不乏渾水摸魚之人,諸如柳二之流,他們只想趁機多弄點值錢的東西,至於徐廣源提到的扭轉乾坤重建大清什麼的,他們聽不懂,更懶得理會。
葉王爺趁亂將青花扶起來,拉她去一邊,在一群人高馬大的壯漢當中,他們的存在不算起眼,徐廣源也沒把他們父女放在心上,他讓親隨圍成一個圈,在眾人的保護下快步來到棺槨前方,無視檯子上眾多華麗的陪葬品,伸手撫摸棺槨,口中喃喃自語。
端木衡頗為好奇,走過去,問蘇唯,「這懷錶真有那麼神奇的作用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你得問徐老闆。」
蘇唯攤攤手,端木衡看向徐廣源,徐廣源嗤的一笑。
「你們肯定是不信的,我要不是親眼見到,也不會相信,當年在太后寢宮,我們幾位老臣就看著那個洋人利用懷錶改換乾坤,若非載灃突然闖入,儀式就成功了,那一幕的絢爛,我到死都不會忘記……」
徐廣源撫摸著棺槨,半閉雙目,沉浸在過去的時光里,眼前眾人瘋狂的毆鬥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洋人都是會魔法的,那些天天強調科學的人才是大騙子,等你們看到那樣的魔法就會信我的話了。」
端木衡瞄了一眼弗蘭克,弗蘭克正在拚命地往袋子里裝珠寶,臉上充滿了貪婪和慾望,他不屑地想這樣的人若也會魔法的話,那一定是老天瞎了眼。
蘇唯問:「即使儀式被打斷了,那回頭再做一次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再等二十年?」
「因為事後那個洋人失蹤了,他說過懷錶用過一次就廢了,我也一直以為是這樣,誰成想是沈長卿提前偷梁換柱了,哼哼哼,那些狼子野心的傢伙不想我大清國重建,我就偏讓他們親眼看到這一天的出現!」
說到這裡,徐廣源突然睜開眼睛,目露精光,注視手中的懷錶,像是生怕被奪走一般。
端木衡對徐廣源的話半信半疑,更不信一個人會無緣無故地消失,所以那個洋人要麼是發現那所謂的魔法矇騙不了人,偷偷找借口溜掉了,要麼就是失去了用處,被暗殺了。
不過他還是捧場問下去。
「沒有一件事可以被封得滴水不漏,可是我從未聽說過這件事,看載灃跟溥儀的態度,他們也不像是知道的。」
「如果你是太后,你會將這個秘密告訴掌握著國家政權的攝政王和傀儡皇帝嗎?你怎麼知道他們就肯幫你達成所願?」
端木衡默然,的確,如果換了他,他寧可將這件事交給遠親外戚去做,也不會選身邊的人,因為彼此太了解了,利害關係也太多,反而擔心他們會算計自己。
蘇唯沖徐廣源豎起大拇指,贊道:「所以還是老佛爺英明,將這件事交給了徐老闆來做,知道徐老闆一定可以幫她老人家達成所願的。」
他笑得諂媚,端木衡忍不住鄙視,徐廣源對這番話卻很受用,他往後退開一步,吩咐身邊的隨從,讓他們開館。
端木衡看在眼裡,不由得震驚,徐廣源精明狡猾,他原以為將是個大敵手,現在卻覺得他更像是瘋子——為了復辟變得瘋癲了,不過他樂於看到別人瘋狂,而且外界一直傳說太后內棺里放了大量的珠寶玉器,他也想親眼目睹內棺里該是怎樣的奢華。
那棺槨由楠木製成,槨外以金粉塗制,四面鑲以同為塗金的棺釘,隨從們取出特製的鐵鉤將棺釘撬出,幾個人合力掀開棺蓋。
蘇唯踮著腳看裡面,問:「這是要怎麼做啊?」
「看這裡。」
徐廣源用文明棍敲敲地面,有人把手電筒照過來,借著光芒,蘇唯看到棺槨台下的地磚繪有紋絡。
紋絡像是些象形文字,又像是數字元號,總之與大家熟知的八卦圖形大不相同,大概這就是徐廣源口中所稱的魔法吧。
端木衡對迷信之說嗤之以鼻,但終究按捺不住好奇心,考慮到這些符號或許與地宮陪葬品有密切關係,為了看清楚,他蹲下身來,誰知頭頂傳來風聲,徐廣源突然掄起文明棍狠狠擊打他的頭部,口中罵道:「敢算計我,真不知天高地厚,去死吧!」
端木衡沒想到徐廣源會攻擊自己,一時間無法躲閃,只好抬手招架,搶奪他的文明棍。
徐廣源揮舞著文明棍,完全沒有了平時的儒雅風範,瞠目齜牙,如同惡鬼,端木衡驚怒交加,喝道:「你瘋了,殺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現在可以借懷錶改朝換代了,要你那些兵和槍支有什麼用?你既然來了,就不要浪費,給老佛爺當祭品吧!」
徐廣源勢若瘋狂,拿著文明棍沖著端木衡劈頭蓋臉的揮下,端木衡好不容易才奪下他手中的棍子,卻在這時,旁邊傳來響聲,他轉過頭,迎面便看到棺蓋倒向自己。
原來那幾個隨從剛剛把棺蓋抬下,就被青花瞅準時機撞到,他們失去了平衡,棺蓋向前滑去,正好撞向端木衡。
那棺蓋足有百斤重,砸到身後的後果可想而知,偏偏端木衡來不及躲避,就在這危急關頭,旁邊竄來一道身影,抓住他向前撲去,轟隆巨響中,棺蓋擦著他們落到了地上,響聲不絕,震得耳膜都開始作痛。
端木衡當過兵打過仗,又利用勾魂玉的名字接連作案,這輩子遇到的兇險不計其數,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兇險,想到堪堪與死亡擦肩而過,他驚魂未定,看向救他的人。
洛逍遙趴在地上,臉色蒼白,端木衡急忙抓住他,問:「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洛逍遙不說話,一把把他推開,想站起來,下一刻又皺起眉,伸手捂住左肩,顯然是在救人時被棺蓋砸傷了。
端木衡更在意,又問:「到底怎麼樣?給句話!」
洛逍遙還想逞英雄,奈何左肩實在太痛,嘶著氣道:「左手動不了了,我這隻手臂是不是廢了啊?」
端木衡扶他起來,撕開他的領子查看,他肩頭紅腫了一大片,不過沒傷到筋骨,這才放下心,道:「不怕,只是輕傷,回頭好好養一下,很快就會好了。」
洛逍遙鬆了口氣,隨即一腳踹過去,罵道:「滾,你剛才還想殺我!」
「那只是做做樣子,又沒真想殺你,我如果真動手,你哪能活到現在?」
「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咯。」
「不,倒是我要謝謝你剛才一直幫我說話。」
「不用謝,我是為了我哥救你的,你欠我兩次人情,今後都不許再算計他!」
端木衡皺起眉,突然掏出槍,洛逍遙還以為他要衝自己開槍,誰知他的目標是對面的人。
不過端木衡出手晚了一步,青花搶先奪下一名隨從的槍,雙手握住槍柄對準他。
那些隨從個個身手矯健,換了平時,青花一個弱質女流怎麼可能從他們手中奪槍,但眼下狀況有異,大家都為了搶奪珍寶紅了眼睛,這幾個人原本還震懾於徐廣源的身份,不敢造次,但棺蓋掀開,露出了裡面的陪葬品,再看到其他人一擁而上去爭奪,他們哪裡還能堅持得住?
他們也無視徐廣源的命令,衝到檯子上搶奪,徐廣源氣得大叫,這些人卻像是瘋了一般,置若罔聞,更別說去理會青花搶槍了。
其他人都忙著奪寶,反倒是棺蓋旁的幾個人最冷靜,端木衡扶著洛逍遙站起來,看到指向自己的槍口,他將洛逍遙推去身後,對青花道:「女人太執著可不是什麼好事。」
「混蛋!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馬澤貴是我大哥,是我親大哥!我們一家人為了尋找地宮的秘密,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團聚過,眼看著馬上就可以成功了,卻都讓你給毀了!現在我哥死了,我要再多的珍寶又有什麼用?」
想到這些年來的奔波和算計,青花悲從心起,說話時淚流滿面,因為氣憤,她的手抖得很厲害,槍口指向端木衡,眼神中滿是怨恨。
無視她仇恨的目光,端木衡平靜地道:「要走怎樣的路都是自己選的,你們原本可以選擇更舒坦的人生。」
「你這個魔鬼,你去死吧!」
青花被他激得發狂,狠力扣下扳機,但槍管中傳來卡殼的聲音,卻原來碰上了啞彈,她還要再扣扳機,地宮外突然爆發出連聲巨響,與此同時,地面劇烈晃動起來,許多人沒有防備,紛紛跌倒,青花也向前一晃,摔倒在地。
不知道譚溫江命人在外面安放了多少炸藥,接下來又是數次震響,整個地宮都被波及到了,彷彿地震一般的搖晃個不停,響聲在封閉的空間中回蕩,讓人不得不捂住雙耳來抵禦。
端木衡穩住下盤,直到搖晃稍微停止,他過去想把青花的槍踢開,青花卻搶先一步撿起來,再次將槍口對準他。
「去死吧!」
她大叫道,端木衡慌忙拉著洛逍遙躲避,但槍聲沒有傳來,而是啪的輕響。
兩人轉頭看去,青花的手腕被一塊懷錶擊中,她握住手腕,槍落到了地上,懷錶則飛去對面,撞在玉石上,摔得廢粉碎。
洛逍遙看去對面,蘇唯手裡還拽了條懷錶鏈子,鏈子在他手指上來迴繞著,洛逍遙懵了,喃喃問道:「你到底有多少懷錶啊?」
「多是不多,就是挺貴的,不過畢竟和你們也是一丘之駱,犧牲幾塊表還是值得的。」
「呸,一丘之……貉的是你們,我跟你們沒關係!」
他們爭吵中,青花隨手抄起一旁的銅器,舉起來就要再動手,端木衡正要開槍,誰知青花口中突然溢出鮮血,身體搖搖欲墜。
洛逍遙看得呆了,蘇唯也收起了笑容,凝神看去,就見青花往前撲倒,她后心中刀,鮮血大量湧出,染紅了地磚上的紋絡。
徐廣源站在她後面,文明棍的棍柄拔開,露出了裡面的利刃,這一刀是他捅的,大家都愣住了,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青花下毒手。
徐廣源掏出手帕,仔細擦拭沾在刀刃上的鮮血,接收到他們吃驚的目光,他淡淡道:「我不是要救你們,而是時辰到了,我不想被個蠢女人耽誤了大事。」
沈玉書和馮珺沖了過來,追殺他們的人都忙著搶珠寶,給了他們緩氣的時間,青花還沒有死,沈玉書想救她,被閻東山和沙三攔住了,邵蘭在在徐廣源的提示下將她拉到圖案當中。
沈玉書明白了徐廣源的意圖,問:「你要把她當祭品?」
「若非如此,我為什麼要特意救他們父女?如果是用處子來啟動魔法就更好了,可惜了……」
「什麼魔法?你才是魔鬼!」
「退開,不要妨礙了我的大事!」
「你的大事難道比人命更重要嗎!?」
「那是當然,為了復國,幾條人命何足掛齒?」
徐廣源說得平淡,但是在沈玉書聽來,他比這裡任何一個人都要瘋狂,正要制止他的愚蠢行為,葉王爺看到女兒被害,撲上來要跟徐廣源拚命。
閻東山慌忙阻攔,但葉王爺拼了命,無視他數次揮來的鐵拳,硬是揪住徐廣源不放,糾纏中他抓住了徐廣源手中的懷錶用力一扯!
錶鏈被扯斷了,懷錶向前飛去,剛好落在了地磚圖符當中。
徐廣源大驚,慌忙去撿,葉王爺抓住他的腿不放,兩人一起滾倒在地,接著又在在地上廝打起來,閻東山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在附近搶寶的人撞開,爭奪中一大把滾圓的珍珠落到了地上,他不小心踩中,也差點跌倒。
「拉開這個瘋子!快拉開這個瘋子!時辰快到了!」
徐廣源大叫道,沙三衝上來抓住葉王爺的衣領,再一揚手,葉王爺就飛了出去,混亂中頭不知道撞在了哪裡,半天沒能爬起來。
沈玉書站在圖符之外,看著眼前這場鬧劇,冷冷道:「到底誰才是瘋子。」
在金錢面前,所有的理智跟自尊都消磨殆盡,只留下瘋狂的醜態,要說這種人也能扭轉乾坤重建大清,那簡直是太可笑了。
徐廣源在邵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緊握住懷錶,站在圓形圖符當中,口中念念有詞,神情莊重虔誠,當中又充滿了瘋狂,眼珠血紅,像是狂熱的信徒,又像是孤注一擲的賭徒,嘴唇顫抖著,各種奇怪的字句從口中吐出,沈玉書側耳傾聽了半天都聽不懂他說了什麼。
他的行為太古怪了,蘇唯停下玩錶鏈,定睛看過來,端木衡面露不屑,正覺得徐廣源已經瘋了的時候,圖符當中突然傳來光亮,起先大家還以為那是手電筒的反光,但很快發現光芒是從地磚紋絡當中溢出來的。
紋絡中流入了青花的鮮血,起先是淡淡的紅色,接著逐漸轉化成橘色、淡金色,眾多光輝從紋絡中閃現而出,交相閃爍,色彩越來越明亮,晃花了眾人的眼睛。
長生一直被金狼護著躲在角落裡,看到異景,他也忍不住跑了過來,其他人起先還在瘋搶珠寶,但很快也被這一幕吸引住了,暫時停下搶奪,盯著漂亮的圖紋發獃。
終於,徐廣源停止了咕噥,睜開眼看到地上閃爍的光芒,他又是驚喜又是激動,雙手朝向空中高舉起來,大叫道:「魔法出現了,我們將回到曾經的年代,重建大清國,天佑我大清國永屹不倒!」
他勢若瘋狂,大家都被他的氣勢逼得向後退開,卻在這時,原本耀眼的光亮竟然慢慢消失,那些絢爛的色彩宛若曇花一現,瞬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空間重新陷入陰沉沉的狀態,只留下一些詭異的氣味。
徐廣源呆住了,馬上又左右觀望,舉著手大叫:「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還在這裡?我們本該回到過去的,回到老佛爺還在的時候……」
「醒醒吧,你根本就回不去的。」
對面傳來憐憫的提醒,徐廣源瘋狂了一陣子,抬頭看去,說話的竟然是蘇唯,他手裡拿了只懷錶,像剛才一樣錶鏈在他的指間來迴轉動。
徐廣源火了,大吼道:「為什麼?為什麼回不去?」
「因為那個真正扭轉乾坤的懷錶還在我這裡啊。」
蘇唯手一停,旋動的懷錶握在了他掌心,他亮給徐廣源看,嘻嘻笑道:「不好意思,你現在拿的那塊是我給你的,我拿的則是你一直隨身攜帶的,其實你的這塊才是真的,只是你一直沒摸到竅門,所以魔法才會一直失敗,謝謝你的拱手相讓。」
他說完,舉起手奮力一擲,懷錶擦著徐廣源飛到了棺柩上,撞得四零五散,落在地上。
徐廣源驚呆了,彎腰去撿,那的確是他曾經攜帶多年的懷錶,此時卻摔得不成模樣,錶殼碎了,時針也歪掉了,他哆哆嗦嗦地擦著懷錶,又沖蘇唯叫道:「你你你!你不是痛恨沈玉書陷害你,所以答應幫我了嗎?你為什麼又偷我的東西!?」
徐廣源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洛逍遙第一個忍不住,指著蘇唯問:「你到底是哪一幫的?你跳來跳去不嫌煩啊?」
「當然是跟我搭檔一幫咯,」蘇唯走過去,伸手搭住沈玉書的肩膀,笑道:「我這個象不跳去敵營,又怎麼能偷到東西呢?」
「喔,原來你都是在做戲!」
一聽是這樣,洛逍遙氣壞了,長生也生氣了,撲過來抱住蘇唯大哭,叫道:「壞人!壞人!騙我們!」
「對不起對不起,」蘇唯忙著哄他,再看到眾人譴責的目光,他一指沈玉書,道:「你們要怪就怪他,都是他出的主意!」
沈玉書一臉無奈,把蘇唯的手甩開了,邵蘭衝過來,氣憤地質問:「你還說相信我,還一直討好我,原來都是在騙我的!」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一直在利用我嗎?就許你用美人計,就不許我將計就計?」
邵蘭語塞,揚起手給了蘇唯一巴掌,下一秒馮珺也反手給了她一巴掌,蘇唯傻眼了,往沈玉書身後躲躲,小聲道:「她們都好可怕。」
邵蘭打不過馮珺,眼圈紅了,問蘇唯,「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相信我?你說的那些哄弄我的話都是假的?」
蘇唯揉著臉腮,見實在躲不開,只好道:「要不你再打我兩巴掌吧。」
「她敢!」
馮珺又舉起了手,眼看著魔法祭壇演變成了鬧劇,沈玉書上前攔住她們,對邵蘭道:「不錯,在你出現在偵探社的那一刻,我們就知道你是假的了。」
邵蘭震驚了,看看馮珺,又看看沈玉書和蘇唯,不相信他說的話。
蘇唯只好解釋道:「虎符令的案子,你喬裝打扮開車跟蹤我們,我記住了你的眼睛。」
「眼睛?」
邵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沈玉書解釋道:「你當時和另一個人交替跟蹤,你戴著口罩帽子,以為我們認不出你來,可是一個人最不同於其他人的地方是眼睛,後來你出現在偵探社,蘇唯跟我說了他的懷疑,但不是很肯定,我們就決定先按兵不動,看你怎麼演下去。」
「所以說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假的?當初你揭穿我,蘇唯站在我這邊幫我說話都是在做戲?」
「其實我也不想唱紅臉的,但沈萬能一定要當壞人,那我只能照他說的辦了,為了贏得你的信任,只能和你統一戰線。」
「混蛋!」
邵蘭又揚起了手,蘇唯躲去馮珺身後,他剛挨了一巴掌,臉頰還火辣辣的疼呢,可不想再挨打。
邵蘭氣得說不出話,端木衡替她問下去。
「那蘇唯被陷害后,玉書讓我幫你離開也都是你們做的扣子了?」
「當然不是!那是沈萬能自以為是做的,那是意外,不過既然都已經贏得邵姑娘的信任了,我就想總不能半途而廢吧,所以就將計就計,借著她的幫助和徐廣源搭上了線,答應徐廣源給他做內應,報復沈萬能。」
端木衡看向徐廣源,徐廣源還沒有從真相中緩出來,不斷地擦拭懷錶,又像剛才那樣口中念念有詞,嘴唇動個不停,簡直是瘋了一般,他揶揄道:「他居然信了你?」
蘇唯正色問:「你有過信任的人嗎?可以為了對方連命都不要?」
端木衡想都不想就搖頭了,蘇唯指指徐廣源。
「他也沒有,所以即使他知道我以前的搭檔是被他害死的,他也不覺得怎樣,在他心中,我這種盜賊不會有義氣,我說我想要這裡的陪葬品,他就信了,讓我用傳遞情報來作交換——徐廣源心機深沉,又秉性多疑,這是唯一靠近他盜取他懷錶的機會。」
說到這裡,大家都明白了,馮珺沒好氣地說:「那你和沈大哥之前一直吵個不停,還大打出手,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咯?」
「一半一半了,他害我下大牢,我不揍他一頓我氣消不了啊。」
「你還好意思說,你還請殺手來殺我,半斤八兩,有本事你自己動手啊。」
沈玉書話音剛落,蘇唯就一拳頭揮了過去,沈玉書的鼻尖被撞痛了,他捂著鼻子叫:「你還真打啊!」
「是你讓我打的,你怪我啊。」
蘇唯轉動拳頭著笑,沈玉書衝過去抓住他的衣領要還擊,其他人都看呆了,不知道他們這是在做戲還是真打,就在這時,對面發出尖銳的叫聲,蘇唯和沈玉書停止互毆,順著叫聲看過去。
徐廣源終於回過了神,顫抖的手撫摸懷錶,像是撫摸名貴的珠寶,忽然抬起頭,表情猙獰詭異,看向蘇唯。
蘇唯還沒反應過來,他便沖了過來,口中大喝:「我要殺了你!」
他狀態瘋癲,蘇唯顧不得和沈玉書糾纏,急忙向後躲,徐廣源中途撞到隨從,他把隨從腰間的槍拔了出來,指向蘇唯。
蘇唯眼疾手快,縱身竄去了棺槨後面,徐廣源開了兩槍,混亂中不知道打中了誰,有人發出慘叫。
徐廣源還要再開槍,手腕被馮珺踢中,槍飛了出去,馮珺對他恨之入骨,看他的夢想破滅陷入瘋狂,心裡萬分解氣,冷笑道:「你惡事做絕,這就是你的報應。」
「我要跟你們同歸於盡!」
徐廣源失去了槍,索性徒手毆打馮珺,馮珺閃身避開,揮刀向他劈下。
鐺的一聲傳來,刀被中途攔住,卻是邵蘭看到徐廣源兇險挺身而出,反而沙三和閻東山等人都不知去向,馮珺幾次被她攔住,氣道:「你為什麼助紂為虐?」
「我不管他是不是惡人,他撫養我長大,對我就是恩人!」
「他只是在利用你!」
「你們不也是在利用我嗎?彼此彼此!」
被邵蘭阻攔,馮珺只好暫時放棄追殺徐廣源,徐廣源靠著棺槨踉蹌了兩步,忽然回過神,看到大家瘋狂掠奪陪葬品,他怒氣中燒,叫道:「都停下!停下!這是太后的東西,誰都不許動!」
叫聲被遠處傳來的轟炸聲淹沒了,方才懷錶帶來的怪異光景只是曇花一現,早被眾人拋在了腦後,此刻大家都在埋頭搶奪陪葬品——對他們來說,比起什麼魔法啊復辟啊,他們更關心眼下的利益。
每個人都像是瘋了,眼神中閃爍著興奮和貪婪,甚至不惜為了爭奪一塊美玉而大打出手,有人揮舞拳頭,也有人動了刀逼迫對方退後,像是柳二之流的更是急於將珍寶塞進麻袋中,徐廣源帶來的隨從起初還稍微收斂,但沒多久也陷入了搶奪戰中——貪婪的疫病在一點點的傳染給每個人,並且肆虐橫行。
金狼怕長生受傷,拉著他的手重新避到角落裡,洛逍遙也沒有參與他們的奪寶,轉頭看向端木衡,端木衡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卻無所動。
洛逍遙問:「就是你想要的東西嗎?」
稍微沉默后,端木衡搖搖頭,回道:「不,我很失望。」
洛逍遙道:「我對你也很失望。」
端木衡皺眉看過來。
洛逍遙道:「我爹常說廣廈萬間,夜眠七尺;良田千頃,日僅三餐,你是個有學問的人,這道理該比我們懂得多,可為什麼你卻看不開呢?」
端木衡沒有回應,眼下地宮亂成一團,在大家瘋狂的爭奪中,照明用的東西都落在了地上,卻無人理會,眾人只顧著往自己的囊中塞寶,生怕稍微停頓,好物都被他人搶了去。
昏暗的空間中傳來徐廣源歇斯底里的笑聲,他還不死心,趴在地上摸索蘇唯丟出去的懷錶,珍珠滾落在眼前,他視而不見,轉眼便被他人搶了,那些人還嫌他礙事,把他踢開,全然忘了他的身份。
洛逍遙擔心徐廣源對蘇唯和沈玉書不利,撥開人群過去,有人以為他是來搶寶的,舉起刀就劈,洛逍遙沒想到他們竟然瘋成了這般模樣,還好端木衡及時上前將他拉開了,否則那刀就劈到了他臉上。
洛逍遙的額上冒出了冷汗,心想要是破了相,將來就不容易討老婆了,他對端木衡道:「謝謝,謝謝。」
「不謝,剛才欠你一條命,現在扯平了。」
「什麼扯平了?我上次還救過你一次,所以你還欠我一命!」
兩人正爭吵著,地面突然又是一陣波盪,洛逍遙差點沒站穩,看看周圍,道:「不會是要塌了吧?」
「不是,不過大概那些匪兵快進來了。」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不遠處傳來叫喊聲,卻是葉王爺醒了過來,剛好徐廣源就在附近,他一看到仇人,眼珠暴突,上前將徐廣源壓住,摸出隨身帶的匕首向他刺下。
地面卻在此時再次劇烈震蕩起來,地宮被炸藥的餘威波及,繼續晃動,棺槨漸偏移石台,但眾人正搶奪得起勁,誰也沒有留意,直到下一波搖晃傳來,棺槨從檯子上落下,砸向地面!
葉王爺的叫聲戛然而止,隨著轟響在地宮裡回蕩,他已被壓在了棺槨下,棺槨本身的重量再加上裡面的陪葬品,足有上千斤,頓時塵土飛揚,眾人慌忙捂鼻後退,直到轟響餘音稍減,才看到血液從棺槨下方溢出……總算閻東山還有點良心,危急關頭拉開了徐廣源,但還是晚了一步,徐廣源的一條腳被壓在了棺槨下,疼得嘶聲大叫。
閻東山急忙命令隨從們幫忙搬開棺槨,但隨著棺槨的翻傾,裡面的屍體和陪葬品盡數滾了出來,寶石珍珠更是不計其數,財寶當前,誰還理睬閻東山的話,只有邵蘭放棄與馮珺的廝打,跑過來幫忙。
那具曾經身份最尊崇的屍體也被無視了,大家紛紛趴到地上,為了搶奪珠寶大打出手,蘇唯和沈玉書想跟洛逍遙等人會合,卻怎麼都無法靠近,只好大叫:「太危險了,快離開!」
接下來又是一連串的晃動,閻東山借著棺槨搖晃硬是將徐廣源扯了出來,看到他腳踝以下血肉模糊,急得快哭出來了,反倒是徐廣源很冷靜,道:「別管我,去找那塊懷錶。」
「可是那塊表已經碎了,就算找到也沒用了。」
「可以用!一定可以用!快去找!」
閻東山覺得徐廣源已經瘋了,別說懷錶已碎了,就算沒碎,被這麼一番踩踏,只怕再也尋找不到,但此刻又不敢忤逆徐廣源,只好作勢去找,卻趁亂搶了幾串珍珠塞進口袋。
邵蘭怕徐廣源再受傷,不敢走開,只好叫沙三幫忙,可是沙三眼裡只有錢,對她的叫喊不聞不問,正搶得起勁,忽然腦後冷風襲來,他慌忙往旁邊躲閃,轉頭一看,卻是馮珺。
「去死吧!」
馮珺雙刀又揮了下來,沙三急於奪寶,被她接連阻擾,怒火衝上,冷笑道:「我是拿錢辦事,你要再不識時務,我也送你去見他們!」
「那就看是誰先下地獄吧!」
馮珺報仇心切,無視沙三揮來的鐵拳,只是一股腦的進攻,她拼了命,沙三卻不想和她同歸於盡,反而被她逼得手忙腳亂,眼看著珍寶都被別人搶了,他急紅了臉,忽然摸到不知是誰掉落的手槍,舉起來就沖她扣扳機。
沈玉書看到危急,衝上來撞沙三,沙三的槍失去了準頭,子彈射偏了,馮珺趁機躲開,與此同時,地宮的正門入口被撞開了,高喝聲傳來。
「都把東西放下!」
接著是拉保險栓的響聲,正在瘋搶的眾人暫時停下,轉頭看去,卻是譚溫江帶的兵衝進來了,沈玉書看到匪兵舉槍對準他們,急忙提醒大家伏身,卻仍有不要命的人繼續往口袋裡塞珠寶。
下一秒槍聲接連響起,站在前面的幾個人中彈倒地,沙三一看不好,貓腰便逃,長生站在旁邊看到了,衝過去伸手擋住,道:「你殺我全家,你不可以走!」
話音未落,沙三就揪住了他的衣領,想把他當盾牌來用,但他的手堪堪碰到長生的衣服,胸前突然一涼,金狼站在了他和長生之間,搶先動了手。
金狼的動作太快了,等沙三反應過來,胸前已被湧出來的血染紅了,金狼另一隻手捂在長生眼睛上,接著又是幾聲槍響,子彈射在沙三身上,他的身體像篩沙子似的抖了幾下,癱倒在地上。
等馮珺衝過來時,沙三早就沒氣了,她轉頭看長生,長生把覆在眼上的手拉開,沙三躺在地上,看不清楚,但他明白是怎麼回事,想到殺害親人的元兇死了,他眼裡浮出淚水,仰頭問金狼。
「乾爹,我要付你多少錢?」
「不要錢,我是你乾爹,我在為家人報仇。」
「謝謝!」
馮珺和長生同時說道,金狼正要回應,黑暗中傳來沈玉書的叫聲。
「戴上口罩!」
來之前大家接受過他的訓練,馬上知道這是要撤退了,急忙戴上口罩,下一瞬間,地宮裡突然爆開一層層濃煙,煙霧帶著嗆鼻的氣味,轉眼瀰漫了整個空間,大家什麼都看不到,再加上吸入煙霧,嗆得直咳嗽,連那些匪兵也未能倖免,眼睛都睜不開,更別說開槍了。
「是毒氣啊,這裡裝了毒氣,你們誰帶解毒藥了,我不想死在這裡啊!」
混亂中傳來哭叫聲,叫聲凄厲,眾人聽到,更是心慌意亂,再加上咳嗽加劇,氣都喘不上來,更信了這番話,哪還顧得搶珍寶,只想著逃命,匪兵站的地方是大門,那些人便朝著大門跑去,匪兵為了阻止他們逃跑,開始亂開槍,又有人中彈倒地。
只有端木衡等人聽得出那是蘇唯的聲音,洛逍遙也想往大門那邊跑,被他拉住,低聲道:「那邊出不去的,從我們來的地方離開。」
洛逍遙一想也對,拉住長生和馮珺他們往相反的方向跑,沈玉書和蘇唯殿後,聽到前方不時傳來吱軋澀聲,蘇唯感覺到不妙,又往後丟了兩個葯彈,趁著大殿亂成一團,催促他們加快腳步。
原來在炸藥的連續轟炸下,那道石門的機關失去了掣制,開始自動關閉,蘇唯的心猛烈跳動起來,無形中,三年前的那一幕跟此刻重疊到了一起,不同的是當時他們是兩個人,而現在他還有好多朋友。
「門快關了,快走!」
眾人加快了腳步,還好控制石門關合的機關鐵軸沒有徹底斷開,中間還有空隙容他們通過,蘇唯走在最後,在快到石門的時候,忽然大腿一緊,被人用力抓住,竟然掙脫不開。
他低頭一看,竟是徐廣源,徐廣源身下一灘血跡,臉色灰白,卻死命抓住他不放,叫道:「你害我大清無法復國……咳咳……我要和你……咳咳……和你共赴黃泉!」
蘇唯想甩開他,誰想到徐廣源的力氣大得驚人,死命抓住他的腿不放,沈玉書發現不妥,轉回來想合力推開徐廣源,卻怎麼都推他不動,蘇唯隱約眼著石門即將關閉,他沖沈玉書一甩頭。
「沒時間了,你先走!」
「要走一起走!我不會丟開我的搭檔一個人逃命的!」
「沈萬能,你還有你需要保護的人,不要意氣用事!」
蘇唯一推沈玉書,周圍煙霧瀰漫,沈玉書只覺得有個東西塞在了自己手裡,他還要再堅持,蘇唯已把他推開了,喝道:「走!」
想到外面都是譚溫江的軍隊,端木衡又沒辦法完全相信,逍遙和長生他們跟著他,沈玉書著實不放心,這稍一猶豫,石門那邊再次傳來澀牙的碾軋聲,長生不見他們跟上,急得在那邊大叫,蘇唯喝道:「沈萬能,你是不是要我揍你!」
「好,我走,你小心。」
情勢危急,沈玉書沒再堅持,握住蘇唯給自己的東西跑出去,他剛剛踏出石門,身後轟隆響聲便傳來,大門關閉了,他抬起手,掌心裡放著的是那塊蘇唯隨身不離的懷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