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述異志

第一章述異志

我的職業,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渡異師。

顧名思義,渡異師的職責範圍,就是超度異者。

所謂異者,神,仙,魔,妖,精,怪,鬼者也。

神有界,仙有境,魔有域,妖,精,怪有所,鬼有輪迴之途,與人並生天地之間。

天地有序,萬物有法,周天萬物共尊天道而各守其生存空間,此秩也。

然而,有神思凡者,有仙戀世者,有魔蠱世者,妖,精,怪迷世著,有鬼亂世者,此皆為天道不容,人世所懼者。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此造化眷顧也。

緣何人同為萬物之一,受此殊榮?皆因人可法地法天法道法自然也。

所謂自然,井然有序也。

草木不可生於岩石之上,人不可居於水火之間,周天萬物,各有其所,不可擅自離開本命之所,此為天條,違者,死!

然萬物有靈者,或因慕異類生存之好,或因無意間的恩怨糾葛,或因冥冥中不可思議的交結,常有擅闖異類居所事件,為世間諸亂源之一也。

人類是所有生靈中最為特殊的一個群體,無強健之軀,無爪牙之力,無變化之能,卻以其智,不斷開拓進取,大有駕馭周天之勢,為各類靈怪所忌,所嫉。因而,人類生存之所,常遭各種異者入侵。

這種情況,當然需要解決。從人類誕生之日起,祭祀,驅鬼師,神漢,巫婆等各種跟異類打交道的職業應運而生。

後來,道佛兩大宗門橫空出世,這兩個宗門的歷代弟子,在研究本門法之精華之餘,通過長期的實踐,總結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針對異者的辦法。

通常來說,對於入侵異者,人類的做法是比較野蠻的,先是道貌岸然跟入侵異者講道理,聽我良言相勸還則罷了,不聽我的話,直接滅了你,而且是代表天道!

其實,絕大多數的異者,比人類更畏懼天道,很多的異者影響人類的事件,都是有因果在其中,除了少數的主動入侵以外,大多數還是人類招惹惹來的。

人類固有貪無止境的劣根,也有悲天憫世的大情懷。

渡異師,就是有著這種大情懷的極其特殊,又極其罕有的跟異類打交道的人。

上述的一切,都是我從一本書上得知的。

成為一名幾千年來有人類記載的,數量少得可憐的渡異師,並不是我的初衷。

我的理想是當一名外交官,或者是從軍。

身邊的人從不認為我的理想是虛無縹緲的,大家都認為,憑我的口才,學識,干外交官是綽綽有餘的。至於從軍,那就更不在話下,體魄強健,會幾手三家貓的功夫,不當兵都可惜了。

然而,我的人生軌跡,因為一本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的傳奇故事,也從這本書開始。

一九九一年,我高考失利,因為是城鎮戶口的原因,沒有繼續復讀,而是加入到了最後一屆的國家包分配的求職大軍中。

通過考核和雙向選擇,我被當時的國土資源管理局下屬的管理所選中,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個在當今時代看來肥的流油的單位,在彼時,卻是一個很清苦的衙門。

忘了介紹,我的家鄉是膠東省濱海市登文縣,別管這地方在歷史上怎樣赫赫有名,但在我的眼裡,跟窮鄉僻壤沒什麼區別。

九十年代初期,登文縣縣區內,只有縣政府門前一條柏油馬路,知名的高層建築,也只有登文酒樓一個。

我的單位,國土資源管理所,聽上去高大上,但我這個新來的,在管理所內連自己所屬的科室都沒有。我被象徵性培訓了幾天,就跟一個叫做孫軍的臨時工,經常跑外做指導性工作。

孫軍跟我歲數彷彿,是一個地道的農民,但他並不是像他長得那樣憨厚淳樸,而是特別精明的那種。

不管做什麼,孫軍總是能夠找到撈點外快的路子,是屬於那種使著十分趁手的臨時工。他是我工作中的師傅,他的理想就是通過工作攢夠錢,早點娶個媳婦。那個時候,種地只是吃不發愁,靠賣糧食賺錢,乾脆就打一輩子光棍吧。

所謂的指導,其實就是出外勤。有個人或者是單位需要審批用地,我和孫軍就當然不讓外出實地考察。

別看登文縣土得掉渣,可它是自秦始皇東巡就建立起來的縣,在我眼裡都比不上一般家庭住房的土建築,沒準就是需要保護的文物遺址。

我和孫軍的職責,就是核實審批申請的用地是否屬於文物單位標註的不可觸碰的建築,畫出圖紙供管理所參考,審核通過後,告訴需要用地人或者是用地單位,該注意什麼,還要實地監督。

外勤的日子很苦,但也有不少油水。要是都像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那麼愜意,我估計我這輩子也樂得在管理所混了。

我跟孫軍不一樣,我有城鎮戶口,混個兩三年,等辦公室有退休的,再來個跟我差不多的新來的,扔到外勤,就能夠進入到管理所的辦公室,搖身一變,成為正式的吃皇糧的在編人員。

然而,時代的潮流,將我這個並不算大的夢想碾得粉碎。

大概是從九五年開始,改革開放的潮流在濱海進入到了飛速發展期,登文縣比不上濱海市區,但也是大興土木。

別說是我和孫軍了,就是所長,都忙得屁股不沾椅子。

登文縣區有個學館,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登文學見證,學館要被開發成重點文物旅遊景點。我和孫軍,要協同文物單位,做好配套建設的設計協調工作。

我和孫軍,誰也沒想到這個工作會這麼繁瑣。登文學館和登文縣老衙門建築是正南正北排列建築的,從前,這裡是登文縣的聖地,周圍沒有任何的建築。

可上世紀五十年代后,為了緩解登文縣的住房緊張情況,在登文學館和登文縣老衙門周邊蓋了不少的居住房。

要開發登文學館,就不可避免要動這些住房。而要動這些住房,就要面對絕不是善男信女的住戶。

那個時候,還沒有拆遷辦這個神奇的單位,各職能部門的職責分工還很模糊,一般來說,碰到問題,就是扯皮,誰都不管。

可登文學館的開發,是縣裡領導下決心要干好的。

一級一級壓下來,我和孫軍,就成了衝鋒陷陣的炮灰人物。

必須要在指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否則,就是辜負了組織的信任,去死!必須要有禮有節跟住戶達成協議,出了問題,造成了人民群眾的不滿意,同樣去死!

我的外交家的夢想,在那個時候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體現。我負責遊說,孫軍負責跑腿,本來這貨是我師傅,但在殘酷的現實中,我成了他的老大。

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尋思著能輕鬆一下,誰知道,我好幾年沒見過幾面的神秘的科長出現了,對我和孫軍的工作,大肆表揚了一番之後,又傳達了上級對我們殷切的希望。

鑒於我和孫軍在工作中的優異表現,以後,登文學館的配套設施建設,就由我倆一跟到底了。

這擺明了就是抓著好勞力往死里用,好吃不撂筷子了。

領導就是領導,看我的臉色不好,馬上拋出了某某要退休,鑒於我的表現十分優異,所里領導已經考慮,讓我填補那個位置。

斟酌半天,我還是接受了繼續跟下去的安排。畢竟,有熬頭了。

接下來的日子,一點不比跟住戶談判悠閑,九五年左右的時候,各職能部門的權力交叉情況很嚴重。文物部門就管他們那攤子事,建設部門就管開工幹活,需要協調各部門審批的重任,踢來踢去,又落到我和孫軍的身上。

好吧,眼見靈山在前,真經就差一哆嗦了,湊夠八十一難,咱也能成佛,咬牙干吧。

就這樣,九六年六月中旬的時候,我眼見就修成正果了,可我不知道哪根筋不舒服,要最後看看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所有的手續都已經齊備了,登文學館馬上就要封閉開工建設了。我帶著複雜的心情進入到了那裡。

學館里一片狼藉,因為要在這裡重新走水電和裝修,所以裡面重要的東西,如古時候留下的書桌,文獻,統統要搬走。

原來管理部門留下的過期的檔案資料,就像垃圾一樣被扔得到處都是。

孫軍這小子充分發揮了能換錢者皆不放過的原則,叫來一個收破爛的,指揮收破爛的幹活,把所有紙張收集起來賣錢。

我已經習慣了孫軍的做派,就由著他折騰,在我溜達感慨的時候,忽然聽到收破爛的問了一句:「領導,這東西也賣么?」

順著聲音看過去,我看到了收破爛的手裡,拿著一本書。

「述異志?」上面的繁體字我是認識的,而且這本書是線裝的,看書的古舊樣子,不像是仿的。我幾步過去,從收破爛的手裡拿過了這本書。

「於蒙,別耽誤時間了,早點把東西賣了,你在這兒看幾眼了卻了心愿,咱就出去找個地方喝點,慶祝咱們脫離苦海好不好?這破玩意,剛才我都看了,一個字沒有,肯定不是啥好東西,要不然,人家文物單位還不得當寶貝一樣珍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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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異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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