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詛咒

小姑娘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一眼，見我神色如常，她有些驚訝：「冬至夜，門衛死，這是一個詛咒，你居然不怕？」

其實我哪裡是不怕啊，只是從軍的那段日子，讓我學會了處變不驚。

其實，我心裡虛著呢。

「還行吧，我這不是還活著么？」

小姑娘笑了：「是啊，那我祝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還有兩小時，天就會亮了。好了，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回去睡覺了！」

她居然要走？

為什麼？她半路殺出，是救了我一命，這看起來是個偶然事件。

但聯繫之前的一系列詭異再想想她跟我的對話，她的出現是有目的性的，就是不讓我開廠門放李主管進來。

她一定知道什麼秘辛！不能讓她走！

「慢著！」我喝住她，旋即又展開笑臉，「姑娘，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可是人家小丫頭居然理都沒理我，徑直走到門外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她空靈清澈的聲音才隨著寒風飄了過來：「我姓花，你叫我小花就可以了。」

我下意識地跑出門衛室，站在雪地里四處環顧著。

其實，剛剛還有一個問題噎在我的喉嚨里，那便是：「姑娘，你的影子呢？」

空曠，一片空曠，除了半尺厚的白雪外，沒有半個人影。

從小姑娘離開到我追出去，才過了半分鐘而已！她居然走得這麼快？她真的是人？

後半夜我再也沒有能夠睡著，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我終於才有了點困意。

恍惚之間，我正想睡去，卻聽聞前方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我揉揉眼睛趕忙站起來。

警察來了？出了什麼事兒？

這方圓幾里內，只有我們一家廠，警察只可能是沖著我們廠來的。

果然，兩輛警車在廠門口停下了。

第一個跳下車的，竟然是保衛部李主管，我的上司！

我正想跑出去打招呼，他卻從兜里掏出了遙控鑰匙，按開了廠門。

是啊，人家是主管，怎麼會沒鑰匙呢？

凌晨來的李主管果然是假的。

「小唐，出來！配合調查！」

李主管冷著臉喊我出門。

兩個警察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警察大叔臉色肅然地看著我，問道：「你叫唐二刀？郭開同這個人你認識吧。昨天他跟你辦交接了么？」

警察的氣場遠遠不如我這個前特種兵，我挑眉看了他一眼，道：「沒辦，昨天冬至夜，他非要留下跟我喝酒，結果我喝醉了，等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廠里了。」

「好，我知道了。」中年警察沖我點了點頭，又道：「能調監控給我看看么？」

我配合地調出監控，中年警察指揮著幾個手下，認真地看了起來。

我心裡有些打鼓，調出監控來，那假「李主管」和神秘姑娘小花都會曝光的。

到時候，我怎麼解釋啊？

這個時候李主管湊到我身邊來，低語道：「上班喝酒的事兒，我過會兒再跟你算賬！」

我訕訕一笑，趕忙岔開話題：「李主管，郭大爺怎麼了？」

「失蹤了，家人昨天半夜就報案了。」

家人？郭大爺還真有家人！他昨晚確實在騙我！

老爹給我的木盒到底有什麼稀奇的？要郭大爺扯那麼大的謊，來偷我的木盒？

警察快進著看監控，期間又在問我：「你喝醉前，郭開同有什麼異常嗎？」

「並沒有，一直在跟我拉家常。」

突然，監控的畫面動了下，只見郭大爺走出了監控室，朝後面的廠房走過去！

「注意看！」中年警察喝道，同時雙眼緊緊盯住了屏幕。

只見郭大爺朝二分廠走了過去，一刻鐘后他的身影在二分廠那裡消失了。

之後，任何區域的監控都沒有顯示出郭大爺來。

中年警察站直了身子，當即下令：「小吳、小劉，跟我走。小黃、小方留下盯著監控，一有情況立刻記錄。」

說完，他們幾個警察就朝二分廠走過去。

而剩下的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加快了速度的監控。

可是，另我驚異的是，自始至終，監控裡面都沒有出現假「李主管」與小花同志的身影。

又等了片刻，中年警察帶著手下回來了，臉色異常凝重。

他對李主管道：「事情大了，我們在貴公司二分廠後面的小路上發現了郭開同的屍體！」

這話一出，滿座皆驚。

李主管大叫不可能。

警察等我們情緒穩定后，又接連問了我好幾個小細節，隨後便放我回家了。

因為廠里死了人，李主管暫時沒有心思來糾結我喝酒的問題，只是讓我先回家，回頭交份書面檢查給他。

我提著自己的東西走上回家的路。一路上，我心神不定，昨夜發生的事雖然不算恐怖，但卻匪夷所思。

神秘女孩是誰？那個假冒李主管為什麼一定要進廠門？還有郭大爺，他怎麼就突然死了？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那幾瓶南山大麴真的是陰酒的話，郭大爺怎麼沒事？他喝得比我還多啊！

哎，疑竇叢生，先等我吃完飯，回去請教下老爹吧。

我在離家很近的一個公交站台下了車，進了一家小吃店點了一碗干拌面。

面上來后，我狼吞虎咽地開吃。

吃到一半，我突然停下了，因為我發現旁邊有一個六十不到的大爺直勾勾地看著我。

老爺爺頭髮白花花的，只有一隻耳朵，另外一隻卻不見了。

「大爺，吃早飯啊？」感受到他的目光后，我主動和他搭訕。

「嗯……」大爺丟了根煙過來，又自己點上一根，「小夥子是紅雲機械的夜班保安吧？」

「大爺真厲害！一猜就准！」出於禮貌，我故作驚訝道，但心裡不以為意。

因為我身上穿著紅雲機械的保安工作服，而且在這個應該上日班的點在外面吃面，傻子都猜得出我是剛下夜班的保安了。

「小夥子，保安做得還好？昨天可是冬至夜啊……」

老大爺這意味深長地語氣差點讓我手裡的筷子都落到地上。

「大爺？您是不是想說什麼？」

「呵呵……」大爺吐出一個煙圈，「也沒什麼，郭開同那個老傢伙還在么？這人性格有點問題，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認識是認識，就是昨天晚上剛死了……」

「什麼？」老大爺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小吃店裡眾多人為之側目。

我壓低了聲音，說道：「死的很奇怪……」

「哦……」老大爺只輕輕應了一聲，隨後就立馬吃酸辣湯，不再理我了。

我討了個沒趣，迅速扒完拌面，準備回家。

當我站起身來的時候，老大爺突然叫住我：「慢著！小夥子，聽大爺一句話：我知道夜班門衛的工資高，但危險也大。我建議你辭職。」

「大爺，你究竟是誰啊？」

「我啊？三年前在紅雲機械廠當夜班門衛的，冬至夜的時候，被砍了一隻耳朵……」大爺的樣子看上去很陰鷙。

我去！原來是前輩！

我連忙追問：「大爺，紅雲機械里到底有什麼問題，還有那個郭開同，怎麼不正常了？你說說唄！」

說完，我喊來服務員，要了兩瓶酒、一盒煙外加幾個小炒。

大爺卻沒立刻答應我，沉思了一陣后才說：「小夥子，有些事兒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我是收了封口費的。我認識你也沒多久吧，事關重大，我怎麼可能把不該說的秘密說給不熟悉的人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媽的，聽了這話，我有種被人玩的衝動。

難怪夜班保安的工資那麼高，原來是有生命危險的啊。

該死的紅雲機械廠喪良心，不僅不把危險告知新入職的員工，還用錢堵老員工的嘴巴，簡直喪盡天良！

媽的！辭職不幹了！

既然大爺收了封口費，我也不會為難他，當下就準備走。

但突然間，大爺又叫住了我：「留步，你應該是碰上什麼事兒了吧？跟我說說看，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我就把昨夜發生的細節說了一遍。

當聽到美女小花時，大爺的湯匙都掉了下來。

大爺看眼周圍，湊到我耳邊，輕輕說道：「傻小子，你為什麼一根筋地不放李主管進廠啊？」

我大為不解：「為什麼？那個假的李主管有問題啊！」

大爺根本就不接我的話，他又緊張地盯著四周，用手蘸了蘸手邊的醋，在桌子上寫起字來！

但同時，他的嘴上卻依舊在說別的話：「我收了封口費，要講信用的。有些話，我不能跟你說啊……要不咱們聊聊別的吧？新工作還適應么？」

但桌子上，卻出現了這麼一行字：「小夥子，你確定你身上沒裝竊聽器吧？」

我會意，立刻從報紙里掏出了筆和紙。

竊聽器這茬兒我還真沒轍，因為我昨晚因為喝陰酒昏睡了好一會兒，不能斷定我身上裝沒裝竊聽器。

我一邊寫字，嘴裡一遍瞎胡扯：「還算可以吧，就是晚上不能看足球的規定太操蛋了，我可喜歡看巴黎聖日耳曼的比賽了……」

筆尖在白紙上輕輕地划著，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很快，我也留下了一行字：「不能確定？怎麼了？」

老大爺接過白紙，同樣也是一邊說話，一邊寫字：「不能看足球這個規定很早就有了，這個故事告訴你也無妨，因為不在封口之列。

2005年歐冠決賽知道吧？

我們廠里有個人花了一年的積蓄壓了ac米蘭贏，沒想到最後利物浦和ac米蘭在90分鐘內戰平。

那人那時就是在門衛室看球的，結果當場心臟病發作死了。

從此以後，門衛室就有了這個傳說：如果半夜看足球，那麼就會把這個死人的亡魂給招來，逼你為他重新買一次彩票。」

他這段話說得很長，在紙上寫的字也就更加多。

說完，他將紙遞了過來，上面寫著：「紅雲不簡單，偷放竊聽器這事兒他們乾的出來。我只想告訴你：昨天你應該放那個假李主管進來的，那個花姓的小丫頭，才是真正的大麻煩啊！」

「為什麼？」我這回只寫了三個字就遞了過去，不過我嘴上也沒閑著，一直在跟大爺談「歐冠彩票事件」。

「因為，那個姓花的姑娘我認識，她是個……」寫到這裡，老大爺的筆鋒突然一頓，緊接著我看到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眼睜睜地看著老大爺捂著胸口呼吸急促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