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假縣令
迷失森林的上空突然黯淡下來,所有動物的鳴叫消失了,更看不到活物的痕迹,一直狂奔的吳文忠也漸漸的放慢了腳步,警惕的看著四周。
「我們……我們接近…..山神的領地了…….要小心。」吳文忠斷斷續續的說。經過這一天和李暉的相處,吳文忠的語言能力又得到了一些恢復,漸漸可以說出一些完整的句子了。
「好,看張林海做的記號,他們的確是朝這個方向走的。」李暉的手拂過了一個樹上的做的叉號,記號還很新鮮,應該剛過去不久,「我們得抓緊時間,晚了恐怕他們要全軍覆沒。」
吳文忠彷彿被針刺了一下,猛地愣住了,他怔怔的看著李暉,「你說什麼?」
「我說如果我們去晚了,他們可能會全軍覆沒…….」李暉奇怪的看著他。
「全軍覆沒……全軍覆沒…….」吳文忠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突然他猛地轉過身:「十幾年前,征討六昭的大軍就是在山神的攻擊下全軍覆沒的!」
「啊!」李暉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竟然牽涉出了幾十年前大軍覆滅的重要線索,可現在卻顧不上聽吳文忠細說,只能催促他道:「吳大叔,我們的商隊也要遭遇山神的攻擊了!」
「快走!」吳文忠拉起李暉,熟練的在樹林中穿行,一邊跑一邊對李暉說道:「前面是施浪昭的祭壇,當年的大軍在迷失森林中先後遭到了血蝠和山鬼的攻擊,剩下的兵力又被那個異族嚮導引到了祭壇。沒想到祭壇中是施浪昭的異人飼養的鬼物,它實在太大了,一下就吞掉了五六個弟兄!」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李暉問道。
吳文忠的目光投向遠方,用低沉的聲音說:「希望我們不要遇到它……」
「嗚——嗚-——嗚-——嗚…….」突然前方的樹林中傳出一聲聲號響,彷彿是一隻巨獸的大聲嘶吼,整個森林頓時為之震顫了起來。
「他們在召喚山神!」吳文忠說著,加快了行進的腳步。李暉也不顧身上傷口的疼痛,咬著牙跟了上去。
在不遠的前方,另一個吳文忠領著商隊,正在向神廟行進的路上,聽到了這號角的聲音,幾個夥計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吳大人!這是不是異族開戰的號角聲啊!前面恐怕有埋伏啊,我們是不是先停下來找幾個弟兄再去看看情況?」
假吳文忠心中暗怒:「這些蠢貨,不等我把人引過去便召喚山神,難道是想殺我滅口嗎?」心裡如是想,臉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寬慰眾人道:「我們大周還未和六昭徹底開戰,怎麼會襲擊我們?別忘記我們可是為武都督採辦生辰之禮,通知六昭的首領來參加都督壽辰的。俗話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們還是快些通過祭壇,到六昭那邊為掌柜的和李二兄弟治病才是!」
底下的幾個手下面面相覷,雖然心存疑慮,還是點了點頭,繼續跟著吳文忠往前走。穿過最後一層樹林,眼前豁然開朗!眾人都會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水池,水池的四周用方磚修砌,但是已經殘破不堪,而在水池的另一邊,一座巨大的神廟依山而建,石柱和大門都是從山石中硬生生的用人工摳出的。在這個森林中顯得十分突兀,對於大周人視為蠻夷的六昭部族來說,這簡直不敢想象。
「這…..實在是太壯觀了!和我們的神都洛陽皇宮相比也毫不遜色啊!」其中一個夥計讚歎道。
「吳大人?吳大人?」一個夥計看向吳文忠,他一臉複雜的表情,深深的皺紋如同這縱橫的山谷,滄桑感在這一瞬間迸發而來。
「吳大人,您…..來過這裡?」另一個夥計試探的問道。
「沒錯。」吳文忠道:「當年我們討伐六昭的大軍就是在這裡遭遇了埋伏,你們看!」他的手指向了神廟的頂端:「那裡埋伏了六昭的弓箭手,他們用的都是餵了毒的箭矢,只要被射中就會立刻斃命,刀斧手都隱藏在神廟的石柱後面,等我們的殘兵衝進去時,他們以逸待勞,像一隻只瘋狂的野狗一樣攻擊我們。」
幾個夥計恐懼的看向那個曾經充滿腥風血雨的地方,白色的山石上有著暗黑色的斑斑點點,隊伍里的幾名士兵都知道,那是血跡經過時間的洗禮后,展示出的死亡色彩。
「那您是怎麼逃出來的?」一名夥計好奇的問道。
吳文忠痛苦的揉了揉太陽穴,抬頭望向昏暗的天空,慢慢說道:「要變天了,我們邊走邊說,不要耽誤行程。」說完牽著載有張林海和李二的馬車繞過巨大的水池,往神廟的台階走去。
「我當時也受了傷,憑著我當過水軍的本事,躲在這個水池裡,用屍體蓋住了我的頭面,一直等到這場屠殺結束,然後憑著記憶,又走出了森林,然後我就遇到了你們掌柜的押送著糧草,被他們救了回去。」吳文忠一口氣說完,深深的呼出了一聲嘆息,彷彿又回到了那段戰火紛飛的場景。
幾個夥計牽著馬車終於走到了大殿面前,平整光滑的石階上,星星點點的黑色血跡依然醒目的提醒著眾人,幾個夥計小心翼翼的躲過血跡,往大殿的正門走去。
突然,身後的水池中響起一陣巨大的水聲,彷彿一條巨鯨從水面升起一般,夥計中的幾名軍士幾乎同時轉身,抽出了佩刀,警惕的望向水面。
水池的中央,水花劇烈的翻滾著,巨大的水池彷彿沸騰了一般。
「吳大人,這是什麼?!」一名夥計顫抖的走到吳文忠的面前問道。
「這就是施浪昭供奉的迷失森林的山神!」吳文忠突然大笑了起來:「許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們是多麼榮幸啊!」
幾名夥計疑惑的看著吳文忠,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見吳文忠從袖子中掏出一顆彈丸,往地上用力一擲,一陣煙霧過後,幾個夥計發現吳大縣令被鎖在了第一輛馬車的車環上。
假吳文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驚訝的看著手上的鐵索,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誰鎖住了我!」
這時,從馬車上爬起來兩個人,正是剛才暈倒的張林海和夥計李二。
「這……這怎麼可能?!」假吳文忠大聲問道:「你們不是已經中了我的毒針嗎?怎麼會毫髮無損?」
「你說的是這個?」張林海解開衣襟,露出裡面的一層犀甲,從上面拔起了一根拇指長的一根短針,「李二身上我也給穿了犀甲,就是為了防止你殺人滅口!」
「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假吳文忠驚訝的問。
「還記得樹林中的對話嗎?」張林海道:「我一直就很奇怪,如果說我們的方向正確,距離六昭部族聚居的居所越近,樹木的排列應該越稀疏,怎麼會越走越密呢?可見你並非要把我們帶到真正的六昭部族去。」
「但是掌柜的畢竟沒有來過這裡,也不敢妄下斷言,於是就試探的問你當年如何從迷失森林逃出來的,讓你對我們提高警惕。」李二接著說。
「當時你的表情很複雜,這讓我又加深了一層懷疑。」張林海繼續說:「李暉在趕屍客棧探聽到了六昭部族已經有姦細打入姚州的信息,並告訴我所有的官員都不能盡信。於是我讓你等待狄光遠,以此繼續對你進行試探,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沒有耐心,立刻就要下手攻擊我們!」
「好在我和掌柜的都有防範,在探路之前他就給了我犀甲,並暗囑我一定要穿好,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李二從犀甲上拔下了鋼針,用力的甩在了地上。
「原來你們一直在裝病,藉機發難!」假吳文忠的眼神惡毒的盯著張林海:「沒想到我的計劃如此完美,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你的計劃完美,但是你演技很拙劣!」張林海笑了笑,說道:「你說這裡經歷過大戰,但是大家來看!」他跳下馬車,來到台階上,指著光滑的石板路和石柱道:「這裡只有血跡,卻並沒有刀砍斧剁的痕迹,更沒有一點兵器和骨骸的遺落,如果說遺物被六昭的部族打掃乾淨,那麼牆上和地上的戰鬥痕迹是無法抹平的,而且祭壇對於六昭部族這些篤信宗教的人來說,是十分聖潔的地方,他們絕對不會在這裡進行戰鬥,因為這是對他們信奉神靈的一種褻瀆!」
「好好好!」假吳文忠指著繼續翻騰的水面笑道:「我一直以為你只是一個充滿銅臭的商人,沒想到你還有推理斷案之術!但是你不要高興的太早,任何見過山神的人都無法活著離開。」
「你不是跑掉了嗎?」張林海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幾十年前就是你把討逆大軍帶到迷失森林,帶到這裡被所謂的『山神』攻擊,因為山神不用兵器,所以現場才不會留下刀砍斧琢的痕迹,是嗎?」
「你遠比我想象的厲害得多!」假吳文忠道:「你還知道些什麼,不妨在臨死前都說出來。」
「你根本不是吳文忠!而是當年的異族嚮導!」張林海大聲地說:「當年的吳文忠可能早就死在了這裡,而只有你這個當年的帶路人,才有可能從山神的攻擊中死裡逃生,並走出迷失森林!被我救起后,你從此用上了吳文忠的身份,成為六昭部族楔入姚州的釘子!」
「哈哈哈哈!沒想到幾十年前的事情,你能分析的如此精準,也不輸給那個狄閣老的兒子狄光遠了!不過你們都要死在這裡!」吳文忠惡狠狠的說。
「沒關係,你陪我們一起死就是!」張林海不慌不忙地說:「我知道你剛才要逃走,就讓李二用鎖鏈把你鎖在了馬車上,如果山神來了我們還可以逃走,你就可以幫我們吸引他的注意。我想山神聽到了信號,馬上就要出來享用祭品了,不知道他認不認識自己的子民呢?」
「你!!」假吳文忠用力的甩著手上的鐵鏈,卻發現鐵鏈十分結實,如果沒有鑰匙,絕無打開的可能,頓時緊張了起來。
「怎麼樣?是在這裡當第一個祭品,幫我們拖延逃走的時間,還是和我們一起逃命?」張林海問道。
「好吧!」假吳文忠終於無奈地說:「我帶你們離開這裡。」
「不是離開這裡!」張林海強調道:「是帶我們去施浪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