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絕處逢生
大漠的夜晚寒氣逼人,塔克感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由疼痛開始變得麻木,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一陣眼冒金星后,終於從馬上跌落了下來。
「塔克隊長!」烏蘇丞相趕緊從車上下來,扶起倒在沙窩子里的塔克,說道:「他這樣不行,恐怕沒到營地,就要……」
黑衣人從馬上跳下來,看了看塔克的傷口:「還好只是皮外傷,不過他不能騎馬了。」說完黑衣人從身上拿出了一顆藥丸,放在塔克的嘴裡,幫助他咽了下去。
「我之前已經幫他封住了身體的穴位,不讓他流血過多。但是穴位封久了他氣血不通,也會死,這顆藥丸只能幫他撐一個時辰,我們到不到了營地,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烏蘇丞相和黑衣人小心地把塔克扶到馬車上,黑衣人將幾匹馬栓到一起,自己也跳上了馬車,車轍揚起的沙土飛速的向後方噴洒著,遠遠看去,好像在雲中飛舞。
烏蘇扶著塔克在車裡,黑衣人駕車,烏蘇忍不住問道:「敢問壯士,您到底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來救你們的就可以了。」黑衣人沒有回頭,催動前面的幾匹馬繼續狂奔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還是先騎馬去探明情況,讓鷹師的元帥哈格爾派兵接應我們!」烏蘇丞相道。
「好,你去吧。」黑衣人把韁繩勒住,讓烏蘇騎上一匹快馬。很快,他就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之中。
望著烏蘇遠去的背影,黑衣人低聲說了一句:「好了,別裝了,起來吧。」
塔克掙扎著起身,虛弱的對黑衣人道:「感謝壯士救命之恩!」
「不用謝我,友人托我辦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黑衣人冷冷的說道:「為什麼假裝暈倒,可以告訴我么?」
「您是塔克的救命恩人,塔克定然知無不言。」塔克勉強起身,用手支撐起身體靠在扶手上說道:「今天大周偷偷潛入了一個使者,自稱是皮五,他告訴我們莫啜集結了豹師和馭風者將要突襲王庭,殺死可汗和王儲陛下。本來我不以為意,但是我突然想到今天鷹師因故被調走,和皮五的話聯繫起來,讓我感到十分不安。」
塔克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當時更讓我害怕的是,調動鷹師的人是烏蘇丞相!因為之前可汗有軍務委託丞相處理,事後並沒有收回兵符。如果不是陛下親自調兵,那只有可能是手持兵符的丞相大人!」
「好在皮五齣了一個聲東擊西之計,我就先行決定去掩護可汗,將烏蘇架了起來。作為可汗的貼身大臣,如果坐視王儲陛下冒險不管的話,一定會引起我們的懷疑。果然,烏蘇中計了,主動和我一起引開豹師和馭風者,期間我看到他幾次想向馭風者示意我們是假冒的,都被我死死盯住,一直沒有機會。最後我的人全死了,陛下的行蹤即將暴露的時候,您救了我!」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可知道烏蘇此刻去哪兒了?」
「十有八九是向莫啜報信去了吧!」塔克道:「我們要搶在他們前面找到陛下和鷹師的營地,如果所料不錯的話,鷹師應該被調往了野狼山口,我們繼續前行,一定能夠找到他們。」
「那你忍著點,我要加速了。」黑衣人從懷裡掏出了兩根銀針,用內力打到了馬身上,兩匹戰馬彷彿受驚了一樣,立刻狂奔起來。
而在另一邊,烏蘇騎著馬往王庭的方向奔跑著,心裡十分鬱悶:這個塔克果然是死忠於頡利可汗,竟然逼著我和他一起引開馭風者。這些馭風者也是蠢貨,對付十幾個人竟然用了這麼久!那個黑衣人到底是誰?竟然如此厲害!瞬間就能殺死馭風者的首領!
烏蘇正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前方飄來一個白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烏蘇勒住馬韁繩,打量著眼前的人,這個人和馭風者一樣的打扮,烏蘇趕緊恭敬地說道:「英勇的豹師領袖齊格,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讓頡利可汗和拔汗那有了準備。我被衛隊長塔克挾持,沒有辦法向馭風者報信,後來又來了一個黑衣人,連續斬殺了你們五名馭風者,連馭風者的隊長都被他殺死了!」
「隊長都被殺?」齊格驚訝地看了烏蘇一眼:「難道是大漠的風沙鑽進了我的耳朵?我沒有聽錯吧?如果說在這漠北草原上能夠殺死馭風者隊長的人,那隻能是我!」
「不,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瞬間他就丟了自己愚蠢的腦袋!」烏蘇憤恨而又有些嘲諷地看著齊格道:「然後你們馭風者和豹師士兵都嚇傻了,眼睜睜地看著黑衣人救走了我和重傷的塔克。他們現在正打算穿越死亡峽谷,抄近路去找尋鷹師的營地。更可怕的是,先行一步的頡利可汗和拔汗那恐怕已經找到了鷹師!我們完了!」說到這裡,烏蘇抱著腦袋,懊悔的說。
「哦?這麼說烏蘇丞相您後悔和我們起事了?」齊格瞟了一眼烏蘇道。
烏蘇頓覺自己失言,趕快賠笑道:「不不,烏蘇並不後悔,我們趕快追上去,說不定還能夠追到頡利可汗和拔汗那,然後殺死塔克和那個該死的黑衣人,您也想找那個黑衣人報仇,是不是?」
「是的,但這些事情已經和你無關了。」齊格面無表情的舉起了刀:「莫啜首領交待過,此事成與不成,都不能留下你。你今天可以背叛對你恩重如山的頡利可汗,你的貪婪就會讓你再次背叛我們的莫啜殿下。」
「不……不……..」烏蘇驚恐的調轉馬頭,想趕快逃命,齊格卻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衝上去,一刀砍下了烏蘇的頭。
「你是因為忠於頡利可汗,為了掩護他逃走而被殺的。做一個忠誠的鬼總比一個挨罵的叛臣要好,所以你還是感謝我吧!」齊格輕蔑地說完,將烏蘇的頭拴在了馬鞍上,沖身後道:「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在頡利可汗和拔汗那到達鷹師之前,殺死他們!」
身後回應一聲長長的呼哨,幾十名馭風者像夜空中的一道白色閃電一般,往北方的死亡峽谷飛去。
夜空上幾點繁星,塔克借著清輝的月光望向前方,那裡漸漸顯出一片朦朧的黑影。在大片的黑影中,一道濃密的黑線如同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在黑影的中心裂開著,似乎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前面是死亡峽谷。」塔克虛弱地對黑衣人道:「那裡發生過很多次血戰,每到晚上,都會傳出廝殺的聲音,甚至有人看到那些死去的士兵排成方陣通過峽谷,但是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是不是我們找到鷹師必須通過的地方?」黑衣人沉聲問道。
「是最近的路,但是一般沒有人敢從這裡走。按照你們漢人的話來說,這裡陰氣太重,是鬼魅盛行之地。我們看到的現象叫做陰兵過境,遇到了我們都再也走不出來了!」塔克說這句話的時候,身上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如果繞過去就要往東,大概多走五十里!」
「峽谷大概多長?」黑衣人似乎並沒有因為塔克的描述感到任何害怕。
「峽谷並不長,也只有3里路左右,憑我們的速度,如果順利的話,穿過峽谷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塔克道:「出了峽谷,距離鷹師的駐地,也就只有十里了!」
「好吧,我們賭一把。」黑衣人猛地抽動了馬鞭,兩匹戰馬的速度更快了。
「你這樣用戰馬,它們會死的!」作為草原上的漢子,馬不僅是他們的作戰生活的工具,更是突厥人生死相依的夥伴。
「舍小義而取大節,犧牲兩匹馬對於突厥內亂,兩國交兵來說算什麼?」黑衣人的話讓塔克無言以對,只能默不作聲地坐在馬車上。
「不是我不愛惜馬匹,你難道沒感覺到我們身後的夥計已經要追上來了么?」黑衣人道。
塔克仔細傾聽起來,身上的刀傷讓他失去了敏銳的感覺,可在沙漠刺骨的夜風中,他仍然聽到了整齊的馬蹄聲:「噠噠噠……」這是大兵團行進的聲音,絕不是幾十人能夠發出的!
「追兵來了!」塔克皺了皺眉道:「看來我們別無選擇,只能硬闖死亡峽谷了!」
「在此之前,我們還是要做一個小小的陷阱。」黑衣人對塔克道:「現在我們下車。」
說完他勒住韁繩,把疑惑的塔克扶下了車。
「你的意思是?」塔克奇怪的問,此時追兵已近,反而棄車不顧,卻是為何?
黑衣人卻不答話,狠狠的甩動一下馬鞭,兩匹戰馬拉著馬車往東衝去。
「我懂了!」塔克笑道:「聲東擊西!」
「未必。」黑衣人搖了搖頭:「恐怕他們沒這麼容易上當,這恐怕只能讓他們分兵,然後我們在峽谷里才能夠把追兵全部殺死,給頡利可汗和王儲爭取更多的時間。」
「全部殺死?你在開玩笑吧!」塔克訝異地看著他:「他們至少有兩百人,我們只有兩個,怎麼殺死他們!」
「把他們引到死亡峽谷里。」黑衣人說話的聲音冷冷的,一如這大漠中的寒氣,凌厲逼人。
塔克愣愣地看著他,這個人此刻周身散發著一股殺氣,那股冰冷的感覺甚至比大漠的寒夜更加讓人難以承受,讓他的心裡忍不住微微的顫抖起來。
黑衣人示意要背起塔克,塔克只得伏在了他的背上。黑衣人催動內力,背起塔克迅速的沖向死亡峽谷。
一炷香不到的時間,他們來到了谷口。黑衣人抬頭望去,谷口十分狹窄,僅容四騎(一人一馬為「一騎」)並排通過,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這谷口,就像一張微微張開的巨口,似乎要擇人而噬,裡面不時刮出一陣冷風,還帶著陣陣腐爛的怪味,讓黑衣人不禁微微皺眉。
「您真的要從這裡去找鷹師?」塔克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還要面對幾百人的追兵?」
黑衣人沒有答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然後在谷口撒了幾枚鐵蒺藜,攙著塔克往谷內走去。
谷內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黑衣人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火摺子,輕輕吹亮。谷內的情形讓兩人都大吃一驚:到處都是屍體,有人的,也有馬、駱駝、牛、羊各種屍骨,彷彿是一個亂葬崗!那些屍體有的比較新鮮,有的已經化為了白骨,散亂地堆在路的兩側,好像有意地把中間的通道空了出來。
「這些傢伙都是怎麼死的?怎麼路中間一個屍體都沒有!」塔克緊緊的拉著黑衣人的衣服,黑衣人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流沙往谷口輕輕滾動著,他沉聲說道:「應該是風,這些人和動物死在這裡,而風從北方往南吹,將他們的屍體吹到了兩邊,至於他們怎麼死的,恐怕我也不知道,現在也沒有時間知道。」
黑衣人說完,扶著塔克四處搜尋著,山谷里的地勢也並非十分平坦,路的兩邊也不時出現一些岩石和溝壑,層層疊疊的屍骨堆積在裡面,磷火閃爍。
終於走到一塊巨大的岩石邊,黑衣人道:「你躲到岩石後面,我不喊你你絕對不要出現。」
岩石後面的屍體早已白骨化。黑衣人扒開白骨,形成了一個洞,讓塔克躲了進去,然後用幾具屍體將塔克掩埋了起來。
「記住,如果到天亮我還沒有消息,就說明我死了,你自己去找頡利可汗和鷹師吧!」黑衣人輕聲自語道:「很久不殺人了,這次看來免不了要大開殺戒。」說完,黑衣人縱身一躍,消失在了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