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狄公還朝
胡喜樂感到腦袋一陣發懵,他喃喃的說道:「皇上,你不是已經……」
武則天轉身看著胡喜樂,緩緩說道:「胡喜樂,雖然你犯過糊塗,可是危難之際,你敢於說出實情,以身救駕,之前的事情朕就既往不咎了,你起來吧!」
胡喜樂趕緊跪下謝恩,武則天止住了他:「去讓李多祚通知所有大臣,朕要上朝!」
「是!奴婢遵旨!」胡喜樂立刻興沖沖的跑出殿外,傳旨去了。
「狄仁傑你這個老狐狸,還不給朕滾出來!」武則天對著身後笑罵道:「你讓朕裝瘋賣傻這麼久,也該給朕一個交代了!」
李元芳偷偷的抬眼往武則天的身後看去,武則天看到了偷看的李元芳,笑道:「元芳,你起來吧,想必你也是被這個老頭蒙在鼓裡很久了。」
李元芳謝恩後起身道:「皇上您說的是,我也一直不知道大人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臣讓陛下受委屈了,請陛下恕罪!」狄仁傑的聲音悠悠從後殿傳來,伴隨著堅定的腳步聲,李元芳知道,狄大人對於這件案子,已經勝券在握了!
「臣狄仁傑叩見陛下!」狄仁傑躬身欲行禮,武則天沖他擺了擺手:「免了吧,把這件案子從頭到尾給朕詳細的說一說!」
「是啊,大人,我和如燕都被你蒙在鼓裡,心裡一直沒底啊!」李元芳也催促道。
「不要急,我們從哪裡說起呢?」狄公遲疑了一下道。
「就從你現場勘查皇宮血案說起吧!」武則天提示道。
「遵命!」狄公撫了撫長須,緩緩開始說道:「當時我和曾泰一起去勘查太子寢宮血案和張昌宗府邸的血案,發現了這兩個案子有一個共同點:屍體分別缺少了一個四肢。我當時立刻就想到了這是兇手希望我聯想到當年成為『人彘』的王皇后一黨,希望我們認為是皇后黨的餘孽沒有消除,現在來找到吾皇報仇,而他們作案的地點卻是太子宮和張昌宗的府邸,這使我感到兇手的目的絕不是簡單的行兇!」
「哦?那兇手選擇這兩個地點的目的是什麼呢?」李元芳問道。
「先說說太子宮的下人被殺吧!」狄公繼續說道:「其實兇手並沒有真的想殺太子,我和曾泰勘查現場后發現,兇手的功夫甚至不在元芳之下。這種手段的殺手如果想殺太子,僅憑太子宮的守衛是無法攔截的,但是他並沒有殺死太子,而是在太子宮外殺了幾個下人,大家眾所周知,當朝大臣們分為……」狄公突然止住了,看了武則天一眼。
「沒關係,繼續說吧,朕恕你無罪,也不會追究任何人!」武則天道。
「是!陛下。」狄公繼續說道:「當朝大臣支持太子的有一派,支持以武承嗣為代表的武姓家族又有一派,其他大臣不是中立就是搖擺,而有可能在陛下百年之後繼承大統的只可能是這兩位。如果太子有危險,那麼太子黨的大臣立刻會想到是武承嗣的勢力所做;可能陛下您不知道,在皇城之外,武承嗣也差點兒被殺!」
「什麼?!」武則天驚訝的看著狄公道:「還有人要殺朕的侄子?」
「沒錯!」狄公道:「當太子的下人被殺,而張昌宗府邸的血案未發之時,我就想到了這可能是兇手要挑起朝廷中兩派的紛爭,所以我立刻派如燕去保護武承嗣。果然,埋伏在武府的如燕阻擋了隱藏在武府中的兇手,其實武承嗣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在當晚宴請的賓客中埋伏下一位死士,想造成刺客刺殺他卻沒有成功的假象,以此擺脫刺殺太子的嫌疑。可是沒想到他埋伏的死士被人掉了包,真是弄巧成拙!」
「試想,如果武承嗣真的遇刺,那麼武姓眾臣甚至陛下您恐怕都會對太子黨大肆的審查甚至清洗,那麼朝廷就要陷入一片混亂,這正是作為策劃者的張昌宗想看到的!」狄公說出張昌宗的名字時,他看到武則天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說下去!」武則天的眉宇間擰出一絲陰冷。
「其實我開始並沒有料到兇手會在張昌宗的府邸下手,因為這是毫無意義的,即使是殺死張昌宗,對於挑起兩派的衝突也毫無作用,既然沒有意義,為何還要下手呢?」狄公微微笑道:「如果兇手的目的是張昌宗,是可以說通,因為他張揚跋扈,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殺他的下人只能引起他的警覺甚至反擊!所以我想到,這應該就是他怕別人懷疑是他作案,而安排的一個障眼法而已,殊不知這畫蛇添足的一招暴露了他自己的嫌疑!」
「下面的事情我來說吧。」李元芳接著說道:「開始狄大人讓我留在劉府查察信物丟失案,後來狄大人又託人送來密報,讓我留心這信物丟失案很可能與宮裡的血案有關,於是我便潛伏劉府,果然看到了與劉夫人暗通的神秘黑衣人。正是他們合謀盜走了劉府的那一半信物,而我跟蹤黑衣人,先是到了武承嗣的府上看到他與武承嗣商議如何交易信物,然後一路追到了皇宮內院——張昌宗的府邸!」
「其實真正關鍵的並不是張昌宗。」狄公突然說道。
「哦?不是張六郎?那是誰?」李元芳奇怪的問道:「從我的觀察不難看出,張昌宗的府邸是黑衣人的最後目的地,這說明黑衣人在從劉府盜走了信物之後,假意與武承嗣交易,然後交易成功,向張昌宗彙報。」
「等等!」武則天打斷了元芳的話:「元芳,劉府的信物一定與張昌宗的謀逆案有關吧!」
李元芳心裡毫無準備,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實話實說,很可能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但此時已經是騎虎難下,無法說謊,他只得看向了狄公。
「皇上,這事還是我來說吧,您不要為難元芳了!」狄仁傑悄悄走到武則天前方,雙膝跪下:「臣斗膽請皇上不要因為此案大肆牽連,否則臣寧死不說!」
「狄仁傑你大膽!」武則天怒目圓睜,吼聲在空蕩的大殿中不停迴響著:「不要以為你為我大周立過汗馬功勞,朕就能一直容忍你的膽大妄為,你要知道:朕才是大周真正的王者!」
「陛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過度殺伐並不能讓天下人真的對您心服口服。現在北疆有變,六昭不軌,朝廷中又出現了如此劇變。大周正是內憂外患之際,人心不穩,如果此時大肆牽連,那我大周就要呈大廈將傾之勢了啊!」狄公言至於此,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散開,在武則天的心中也忍不住激起一絲絲漣漪,李元芳警惕地用餘光看著武則天,心中也緊張到了極點。
「北疆和南疆怎麼樣了?」女皇的口氣終於緩和了下來。
「回陛下,北疆我已經派人協助王孝傑大將軍守住幽州,我朝內奸--幽州刺史吳文登也被控制。王孝傑已經派人去聯繫頡利可汗,讓他率領鷹師去阻止莫啜的叛逆行為,而武三思也已經率領雲州的大軍,繞道莫啜背後,隨時準備支援王孝傑,和他裡應外合,殲滅莫啜!」
「姚州的情況如何?六昭有什麼動靜?」武則天繼續問道。
「我讓光遠親自去了六昭,冒充姚州長史李大人的侄子潛入六昭,幫助武雲天大都督控制局面!」狄公冷靜地答道。
「什麼?你讓光遠潛入六昭?」武則天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懷英啊,此去六昭可是九死一生啊,你怎麼讓光遠親自去!」
「正因為此事事關重大,九死一生,我只能找一個你我都信得過的人去。而且我相信光遠的能力,他一定能夠完成武雲天大都督守衛南疆的構想!」狄公的眼神中掠過一絲不舍,可瞬間又被堅毅取代了。
「你為了大周,竟然不惜讓自己的兒子以身犯險,朕還能說什麼呢?」武則天感到久違的淚水在眼眶中累積,她努力忍住:「你說說信物的事吧,朕答應你不會大肆牽連,只處理此案的元兇大惡!」
「陛下英明!」狄公叩首道:「此事事關重大,容臣詳細稟告。」
走出了貞觀殿,胡喜樂頓時感到自己彷彿從深水中憋悶了許久,終於浮上了水面,他快步往前殿走去,早一步將陛下還朝的消息告訴天下,這大周的危險就要降低一分啊!
「胡公公!原來你在這裡!」兩個人迎面沖向了胡喜樂,把胡喜樂嚇了一跳,他定睛看去,竟然是張柬之和武承嗣帶著大隊人馬向貞觀殿沖了過來。
「二位大人你們這是要幹嘛?」胡喜樂驚慌的看著兩人:「陛下讓你們準備上朝呢!」
「什麼?我姑姑已經好了?」武承嗣微微一愣,雖然他與張光弼早已做了這樣的假設,可是當這種情況真實發生的時候,他還是感到有些驚奇。他回頭看了看張柬之,張柬之的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動。
「是啊,陛下讓我去通知李多祚大將軍,讓他召集百官,準備上朝吶!老身還有皇命在身,就不多打擾了!」胡喜樂說完,急匆匆的從大隊人馬中穿行過去。
「張大人,這是怎麼回事?」武承嗣知道張柬之之所以沒有他驚訝一定是得了什麼內情,可是他卻不知道,其實張柬之也只是對此事一知半解。
「具體我也不知道,既然我們已經到了貞觀殿,就乾脆去面見陛下,這不也是我們入宮擒賊的目的嗎?」張柬之道。
「好,那我們就一同進殿,面見陛下!」武承嗣和張柬之一起往貞觀殿走去。
「是張柬之和武承嗣嗎?」來到殿門口,一個威嚴的女聲從殿內傳來,二人趕緊跪下:「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必多禮,你們都進來吧!」武則天說道。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地進入了殿門,只見武則天坐在殿中央的龍椅上,不怒自威,旁邊狄仁傑垂手而立,笑吟吟的看著兩人。二人都不敢說話,等待著女皇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