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所謂武道
「嗒，嗒，嗒……」
某間屋子裡，一台高大座鐘的指針發出有節奏的嘆息。鐘擺搖著誇張的幅度，好像隨時會衝撞出來一般，讓人提心弔膽。鍾側的小桌上，擺放著一張老舊的照片。
那是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著身白色的道服，額頭和短髮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抿著嘴露出一絲微笑，瞥向了畫面之外。照片上的女人，留著一頭長到腳跟的黑髮，穿著條素雅的連衣裙，毫不掩飾地露出自己的大白牙，笑容燦爛。而照片上的小女孩兒，則被背景里的一朵小花吸引了注意力，轉身跑去，留下一個背影……
「砰——！砰——！砰——！」
隨著三聲巨響，孫艾思收回了思緒。她咬著牙，不是因為疼痛；她噙著淚，也不是因為對門外人的失望。
醫務室的安全門被砸得向內凸起，整個醫務室也隨著孫衛真的攻擊而震動。醫護人員嚇得縮在角落裡，滿臉驚恐。
「我這邊盡量。」她對著手錶低聲道。
孫衛真正在外面扯著嗓子吼叫著，但門內只能聽見一點微弱的聲音。
「別怕，我會保護你們的。」孫艾思站了起來，「給我來最大劑量的止痛針。」
醫護人員拚命點頭，急忙拿出針和葯來。
打完針的孫艾思走向門口，雙眼死死盯著變形愈發嚴重的安全門。終於，一隻血淋淋的拳頭在門上開了一個小洞。伴著醫護人員止不住的尖叫，孫衛真用他那有力的雙臂，活生生地把拳頭大小的洞掰成了可以讓人自由出入的「門」。
孫艾思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父親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因為想不明白，所以她決定放棄尋找原因，用最笨的方法去解決問題——嘗試所有能想到的方法。
「媽，對不起。為了爸，我要再次打破那個約定了……」她在心裡向她的母親抱歉道。
孫艾思黑著臉，揮拳向試圖踏進醫務室的孫衛真發起了攻擊。孫衛真丟開手上的劍，一手接住孫艾思的拳頭。另一手順勢卡住孫艾思的腋下，身子發力，把孫艾思甩到了走廊一頭的電梯門邊。
孫衛真突然愣住了，露出驚疑的神情，心想：「奇怪……我在幹什麼？」但這個念頭一閃而逝。
他的耳畔回蕩著那可怖的話語：「消滅一切阻擋道路之人。」
孫衛真甩了甩頭，彎腰撿起地上的劍，用教育女兒的口吻說道：「我孫家的武，可不是這種魯莽的東西。我赤手空拳就能應付你，你要怎麼跟手持雙劍的我交手呢？我可是教過你：莽夫是沒有資格成為武者的。」
「我的武也許永遠無法與您比肩。」孫艾思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但是，您別忘了……武道之所以為武道，是因為道的存在！阻止您繼續深入邪道，便是我此刻之道！」
「那我就不得不全力迎戰了啊……既然是道與道的較量。」孫衛真握緊雙劍，手上青筋暴起，「話先說在前頭，我的道是不是邪道，你我說了都不算。」
「孫家武道第四十一代傳人，孫艾思。」孫艾思做了個揖，「在此向您……發出戰書！」
「孫家武道第四十代傳人，孫衛真，在此應戰！」
話音一落，父女兩便如對撞的野牛一般沖向彼此。孫艾思有驚無險地躲開了孫衛真鋒利的雙劍，閃到他的身後，重重地揮出一拳。孫衛真身子一側，右腿向後一蹬，不僅避免了這一拳，還擦到了孫艾思的下巴。
「太嫩了！」
孫衛真乘勝追擊。而孫艾思則需要費盡全力才能躲開他的劍，根本無暇發起進攻。一進一退之間，她就被孫衛真逼到了牆角。
孫衛真用劍指著她，質問道：「這就是你的道的力量嗎？可笑。」
孫艾思，緊閉雙眼，上齒咬著下唇，咬出血來，淚水從眼角滑落。
「媽媽……我該怎麼辦才好？如果您還在，就好了……」孫艾思想起了童年時，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即便如此，你還是不肯相信我的『道』嗎？」孫衛真冷笑道，「你難道不覺得現在的世界太過殘酷了嗎？彷彿是在強迫人們活下去。特別是身懷傷病痛楚之人，將永在其中飽受折磨。就算是如今快活自在者，又怎麼能保證不在十年百年千年萬年之後厭倦曾經令其幸福的一切呢？以前的人常說，『人生苦短』。但現在，這份苦甚至沒有了邊界，沒有了盡頭。為什麼我們還要掙扎著苟活下去呢？！」
「是啊……為什麼呢？」孫艾思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大概是因為，我們是最下劣、最愚蠢的動物吧。只會朝著前方行進，就算明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就算明知道沒有明天，沒有未來，還要一頭扎進去。即使疲憊不堪，也想不到『放棄』這個好法子。」
「你還真是和她……一模一樣啊。」孫衛真的眼角微微抽搐，太陽穴附近有些發脹，「所以，我更不能讓你重蹈她的覆轍！」
孫衛真舉起右手的劍，卻突然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緊接著，一股麻痹感躥遍他的全身。
「叮……」他的劍掉到地上，腳下一軟，跪倒下去，漸漸失去了意識。不遠處的空間泛起波紋，漸漸顯出兩個人的身影來。
孫艾思放鬆了緊繃的神經，貼著牆角慢慢坐在地上，抱怨道：「你們太慢了！」
羅賢快步走到孫艾思跟前，蹲下去，握著她的手說道：「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學長，你們快點兒過來！這個葯可維持不了多久！」摯葉打斷了兩人甜蜜的相會。
「知道了。」羅賢扶起孫艾思，走到了摯葉背後。
摯葉舉起「蜘蛛領主」一張鋼絲網隨即飛射而出，將孫衛真牢牢裹在其中。
「接下來怎麼辦？他連安全門都能徒手砸開……」羅賢問道。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讓小堯和雯華去準備了。」摯葉露出一個萬事俱備的笑容，「而且，蜘蛛領主的網可比安全門牢靠多了。它是由高……」
「停！你說了我們也聽不懂。」
「請不要澆滅一個科學家的熱情！」摯葉學著萊博士的樣子，裝腔作勢道，但他很快就失去了興緻，「算了……你先把學姐扶到醫務室去吧。然後我們把他弄到負五樓。」
「你們……要把我爸怎麼樣？」孫艾思問道，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放心吧，最多也就是個監禁。」摯葉淡淡地答道。
羅賢從醫務室出來后，摯葉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一個手推車，笑道：「還好有這玩意兒，不然我倆得搭進去半條命。」
「也不至於吧？」羅賢走過去，作勢要將孫衛真搬到手推車上，一個用力差點沒跪下去，「這麼沉？！」
摯葉聳了聳肩，幸災樂禍地拍著羅賢的肩膀：「這個網挺重的，所以我才說得搭進去半條命。」
「那我們倆抬吧。我數一二三……」
地下負五層的某個房間內，雯華和大貓看著監控里的情況鬆了一口氣。
「警報解除，危險已暫時排除。若無異常，各安全門將在五分鐘后解鎖。屆時，自動維護系統將會啟動，請各位配合工作，謝謝。」
「你哥讓我們準備的這個東西，到底是幹什麼的呀？」雯華看著背後那台正在啟動的機器，心生疑惑。
大貓四下打量一番：「不知道，我也沒見過這個東西……我看過的圖紙裡面好像也沒有。」
「你還能看懂圖紙？」雯華裝出一副驚訝而崇拜的模樣。
大貓知道她是在嘲諷自己，臉一紅，急道：「我……我好歹也是出身科學世家的好吧！」
「我在一樓就聽見你們倆拌嘴了，東西準備好了嗎？」摯葉推著車走了進來。
「那您的聽力可真是和我們班主任一樣好啊。」雯華笑著回應，「準備好了。」
「你究竟改造了多少地方？」羅賢看著敞開的門，便知道又是出自摯葉之手。
「只有一間倉庫和一間實驗室而已。」摯葉來到那台神秘儀器面前，解開了密碼，半開玩笑地說道，「我爸對這些東西也挺感興趣的，我可不敢讓他亂碰。他老人家做什麼事都是大手筆，萬一就弄出個毀滅宇宙的東西來怎麼辦。」
「滴——」機器緩緩敞開，露出一個像床一樣的東西。
「這是古人類的偉大發明之一……」摯葉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一隻小紙船，放到了「床」上。紙船立即下沉，沒了蹤影。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連見多識廣的羅賢也生起了強烈的好奇。
「超級囚籠。」摯葉停頓了幾秒，「古人類可是用這種設備囚禁了不少厲害的東西。比如，因人體實驗而變得近乎無敵的超級戰士，變異的巨型怪獸……所以，用在他身上，應該不成問題。」
羅賢嘆了口氣：「沒想到孫師傅這樣一個優秀的武道家，如今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摯葉接道：「這不正應了古人類的那句話嗎？『一念佛，一念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