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黎明前的黑暗

人們常說：揭開傷口的傷疤是最疼的，黎明前天空總是最黑暗的。

知道真相的葛明山，從一開始遇到我和陳光榮，就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有著抵觸情緒，但是面對陳光榮這樣的人，他卻沒有膽量將我們拒絕在門外。

不光葛明山有這種感覺，其實我對陳光榮的印象，也有點說不清楚的敬畏感。

恐怕我們馬局長，也對我身邊的這位老陳，從骨子裡有著那麼一些尊敬，不然的話，為什麼每次陳光榮一開口，馬局長不管多麼的生氣和憤怒，都會立馬消停的耐心受教。

不過葛明山能夠明白老陳此行的目的，那是因為他應該知道些什麼，但是我這個被蒙在鼓裡的人，卻是真不知道老陳此番來的用意。

坐在椅子上的葛明山，表情痛苦的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陳哥，孩子還小，能不能不問了？以後孩子可怎麼做人？」

「那你準備讓孩子，一輩子活在陰影里？等她長大懂事了，你準備怎麼和她解釋？你就能看著那個禍害了你孩子的人，逍遙法外？」老陳的聲音擲地有聲，好像每一個字都敲擊在葛明山的心上。

眼中含淚的葛明山，抬起頭看著陳光榮，壓抑著聲音說道：「可是陳哥，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孩子還怎麼見人啊？我要是有錢，我一定帶著她離開這個地方，找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住著，但是我沒錢啊，我窮啊！我無能！」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葛明山哭，我想這輩子葛明山也不一定哭幾次，但是每次說到自己的女兒，他都會忍不住的在那裡落淚，可見葛珍珍對他的重要程度，絕對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兩個人的談話讓我明白了一些，雖然我不知道陳光榮是怎麼發現問題所在的，但是葛明山的這些舉動，已經證明了陳光榮的推斷是對的。

只有14歲，還在上著初中二年級的葛珍珍，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樣的女孩兒，她的人生已經因為一場災難，徹底的被打入了無敵的深淵。

而那個將她推進深淵的人，正是她應該最信任的老師李濤。

或許葛明山並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但是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女兒，人生已經毀在了一個衣冠禽獸的手裡。

或許葛明山的牽挂太多，或許葛明山有著很多的顧慮，所以才想會為了自己的女兒，最終選擇了默默的隱忍。

但是我和陳光榮的出現，讓他知道自己所編製的那個騙人的夢，已經到了不得不睜眼面對現實的時刻了。

客廳里安靜了很多，老太太的房間里傳來了抽泣聲，我分不清是老人的聲音，還是葛珍珍發出的聲音，或者是那對祖孫倆都在哭泣。

但是我知道這個家庭，已經承受了太多不應該承受的苦難，我想要幫幫他們卻又無從下手，或許我身邊的陳光榮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緊皺著眉頭的陳光榮，比任何時候都顯得焦慮，他習慣的從口袋裡摸出了香煙，掏出一支放在嘴上卻沒有點燃，有些迷離的目光毫無目標的看著眼前，好像在內心裡做著最後的掙扎。

「陳哥，要不這事，你們別查了，或者，你就當不知道，行嗎？」葛明山近乎哀求的對陳光榮說著，眼神之中滿是請求之意。

看到葛明山如此的懦弱，我本來想數落他幾句的，但是還沒容我開口說話，老太太房間的門卻突然打開了。

我和陳光榮一起看向了，一臉怒氣站在房門口的老太太，渾身顫抖的她雙拳緊握，兩條腿因為激動而打著哆嗦。

「阿姨。。」

「媽！」

「嬸子？」

在我們三個人詫異的詢問中，老太太幾步從房門口走到客廳，一巴掌扇在了葛明山的臉上。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客廳里迴響，被打的葛明山愣愣的看著自己母親，眼神之中的神情是那麼的不解和困惑。

「山子，屋裡的，那可是你閨女，是你親閨女啊！她讓人給欺負了，你不說幫她討個說法，還攔著公安局的同志，你還是不是她親爹？是不是？」葛明山母親聲音哽咽的說著，淚水從她的眼眶裡不斷地湧出，花白的頭髮隨著她激動的身體擺動。

被母親臭罵的葛明山，哭著抱住了母親的腰身，跪在地上放聲大哭，好像在宣洩了心中的委屈，又好像在懺悔著自己最初的決定。

自幼喪父的葛明山，因為這個原因造成了性格的不完整，這也就讓他養成了自卑的心理，所以在處理一些事情上，葛明山更多的是選擇了隱忍。

李梅對他的各種看不起，已經發展到後來的出軌，這都讓葛明山從內心裡感到委屈，但是自卑的心理讓他終究沒有爆發。

而身為葛明山的母親，也在默默的承受著兒子的痛楚，她不敢對自己的兒子要求什麼，甚至在她的內心裡或許會覺得，葛明山的這種自卑的心態，正是她這個做母親的責任。

但是現在收到傷害的那個人，是她唯一的孫女，也是她在這個世上最疼愛的人，她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再次的懦弱，更無法接受兒子提出的妥協。

老人的這一巴掌，徹底的打醒了自卑的葛明山，也讓陳光榮找到了詢問的突破口。

最終，葛珍珍走出了房間，在奶奶的陪同下接受了我們的詢問。

哭訴，是對感情徹底的宣洩。

傾聽，是對傷口最好的撫慰。

經歷了一場場噩夢的葛珍珍，在度過了最初的緊張和不安后，隨著她一點點的傾訴，她的情緒也漸漸的穩定了許多。

倒是身為偵查員的陳光榮，臉色卻越發的難看起來，被他夾在手指中的香煙，也因為他緊攥的拳頭而折斷，煙絲散落在他的腳下的地板上。

我相信他很氣憤，也相信他在恪守著第三人定律，但是我同樣相信，面對這樣幼小的控訴者，她所經歷的那些痛苦和折磨，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都很難置身事外。

但是面對驚慌無助的葛珍珍，我的心裡此時只想說：去他媽的第三人定律！雖然我是一個警察，但卻是一個無法冷血旁觀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