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董小五捨命殺黑狐，陰陽眼劍斬五色

倒霉倒霉真倒霉，晦氣晦氣真晦氣。哪能想到董小五這小子成陰陽眼力巴兒了，陰陽眼攥著他細脖子也不理會他願不願意，硬生生把他拖到五柳庵。

董小五這小子是個慫包，平日見了對自己不利的事兒管保躲得遠遠的，如今細脖子讓人住了，想躲也躲不了，只能把心一橫，愛咋咋地，五爺我他媽豁出去了！

五柳庵周遭沒有民宅，偌大庵院杵在月影之下，眼神沒離多遠一眼就能看到繞在庵院之外的五棵大柳樹。

這地兒本是供養神佛的太平地，這會子卻不再太平。董小五聞不到，陰陽眼可聞到了，順風刮來陣陣邪風腥氣。陰陽眼不由得大叫一聲：「不好，我真沒料到這些孽畜還活著！」

說完話拽起董小五風馳電掣往前奔。要說這位陰陽眼也夠怪的，明明是個盲人，可腳下比不盲的還穩當麻利，哪是坑哪是窪哪是坎哪是攤狗屎，管保能繞過去。天爺，這位到底真盲還是假盲？

離著五柳庵越近，邪風腥氣就越重，連董小五都聞到了，眼珠子發辣，胸口發悶，頭腦也發暈，四肢越發無力。

這是大蛇口中穢氣所致，陰陽眼救人心切，差點忘了董小五這小子是個凡胎肉體，無法抵禦這些穢氣。

陰陽眼緊忙把腰間葫蘆拽下，咬開塞子將葫蘆嘴兒往董小五嘴裡一塞，接著一抬他下巴，咕咚咕咚讓董小五咽了幾口。

真不知他葫蘆里裝的什麼葯，董小五咽下之後，登時神清氣爽，眼珠子也不辣了，嗓子眼兒別提多順暢，腦瓜子別提多清醒，愣是比吸了大煙還提神。這玩意兒似乎還壯膽，董小五膽子竟立時大了許多，敢跟邪祟摔跟頭。

到了院牆外，董小五一眼瞧見五棵大柳樹上盤著五條大蛇，紅、白、黑、綠、花五種顏色，一半兒身子纏在大柳樹上，一半兒身子懸在牆頭，身子足有碗口粗，瘮人，真他娘瘮人。

陰陽眼此時叫一聲：「嗐，我來晚一步。怨我，怨我！」

說完話，著董小五脖子的那隻手用力一丟，董小五雙腳離地，跟耍雜技的飛人賽的從牆頭飛到院里，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陰陽眼這老傢伙可真夠損的，把五爺當鑽天猴了。

摔這麼重，董小五竟一點傷都沒受，也不知是陰陽眼手法用的恰到好處，還是喝了他那葫蘆裡面的藥酒身子骨硬朗了，總之除了一身土之外，董小五一點沒受傷。

這小子見自己沒摔死，慌忙爬起身，四處一瞧。好傢夥了，亂了套了。

就見一黑一白兩隻人面狐斗在一處，遠處有個獨臂老頭躺地上一動不動，院門處半躺著兩人，一個是三庭子一個是胡太公，五條大蛇不住從血盆大口之中噴出穢氣，那隻白狐受穢氣所擾，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渾身白毛沾滿血污，一張人面之上也滿是抓痕血印，經月光一照，異常可怖。那隻黑狐佔了上風，連撕帶抓，連啃帶咬，白狐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進攻之力。

董小五可看的清楚，怎麼這隻人面狐的臉跟小紅有幾分相似？儘管滿是抓痕血印，但仍能通過輪廓看出大致樣貌。他認為自己摔糊塗了，小紅怎麼能是人面狐？

這時間就聽一聲怪叫，旋即一聲巨響，大門愣被陰陽眼給撞開了，兩扇巨大門板撞飛出去，怎麼這乾巴玩意兒這麼大勁兒，莫非天神神力，還是巨靈神轉世投胎？

董小五顧不得納悶為嘛陰陽眼這麼大勁兒，他慌忙爬起身朝著院門外跑，倒不是為活命跑路，只為把三庭子救走。

他想走，邪祟小蘭可不讓他走，一爪子將白狐抓翻在地，而後抓起重重一拋，白狐如白光一道摔在磚牆之上，順牆面跌落地面，想要掙紮起身，可掙扎幾次都起不來，似乎被撞斷了骨頭。

見白狐起不來，那條大花蛇身子一翻，順牆頭朝著白狐而去，想要把白狐置於死地。白狐想躲，躲不開，大花蛇將其緊緊纏住，白狐發出一聲怪叫，而後連咬帶抓，一狐一蛇搏殺一處。

且說陰陽眼，飛身到了院中，不去救人，而是將手中竹竿兒一擰，手裡赫然多了一柄三尺利劍。這叫竹竿劍，看外邊是一條普通竹竿，實在內襯鐵器，以備不時之需。

董小五此時已被黑狐撲翻，就在黑狐下嘴咬他之際，陰陽眼到了近前，持利劍朝黑狐面門疾刺，這柄劍鋒利且細長，瞬間到了黑狐面門之上。

黑狐緊忙躲閃，奈何還是躲慢一步，額頭躲過，右眼珠子沒躲過，劍尖刺入眼珠之中，黑狐怪叫一聲，身子猛然往後一躍，躍出三丈開外，痛苦慘叫不止。

她借用小蘭皮囊，面容嬌美可愛，跟白狐廝打之時，面目已被抓花，變得貌如鬼卒猙獰不堪。此時再被刺瞎一隻眼珠，則更是可怖三分。

陰陽眼見沒刺死她，怨恨自己剛才那一劍力道不足，若再多使出一重力，手中利劍便可從其眼眶之中透穿腦部，這邪祟便必死無疑。

此時不是埋怨自己的時候，再看陰陽眼二次持劍飛身到了黑狐近前，揮劍便砍。

黑狐受傷不輕，但活命心切仍死命躲閃。這次又是躲閃不及，陰陽眼手中利劍砍在她肩頭之上，將皮肉削掉一大塊，登時血流如注，腥氣熏天。

黑狐疼得在地上翻滾三圈，陰陽眼想要再砍之際，忽覺四股惡風朝自己撲來。

他喊聲「不好」，顧不得劈砍黑狐，身子一縮，就地來個十八滾，朝著東邊牆角滾過去。

四條大蛇如四條惡龍一般從半空中落下，朝著陰陽眼疾速遊動過去。

陰陽眼站起身子，背靠磚牆，猛吸一口丹田混元氣，將三尺劍橫著咬在口中，雙手如爪反手扣住牆縫，雙腳一剁地，身法快如蠍子，竟背貼牆面上了牆頭。

這一招叫做蠍子倒爬牆，是個絕活兒，沒有大能耐，絕對練不成。僅憑這一招就可知陰陽眼的能耐絕對在劉一手和胡太公之上。

陰陽眼上了牆頭之後，將三尺利劍交於單手，而後再次拽下腰間大葫蘆，將葫蘆裡面的藥酒含一大口。

四條大蛇仰起面盆一般的腦袋口噴穢氣想要上牆。它四個頭朝上仰著，蛇口大張，陰陽眼朝蛇口之中噴藥酒，藥酒入蛇口，四條大蛇身子攪在一處，蛇頸亂甩很是痛苦模樣。趁此機會，陰陽眼頻頻噴吐藥酒，他噴的越多，四條大蛇就越痛苦。

暫且不說陰陽眼如何斗蛇，只說董小五那邊，這小子險些歸位，大難不死驚出一身冷汗。稍穩心神，顧不得幫陰陽眼，想幫他也沒那道行，他只想把人救走，能救走一個是一個，比都死這兒強。

黑狐受傷之後在地上翻滾，臉上身上全被血污包裹，已然如同「血狐」一般，可怖至極，足能把人活活嚇死。

別看成了這德行，她卻跟董小五卯上了。董小五想救人，她偏不讓。不把院里這些喘氣的活人全咬死，她不甘心。

見董小五起身朝院門處飛奔，她顧不得傷痛，掙紮起身飛馳過去，眼見撲到董小五身後，奈何受傷過重失血過多，就差一寸距離爪子就能抓到董小五后心，只需用力一抓，便可將他后心皮肉抓開，而後一把掏出心肺。可就差這一寸，她愣是沒抓上。

董小五猛覺後背惡風不善，心知邪祟不肯放過自己，自己躲過一次躲不過二次，她絕對不能放過自己，漫說救人，自己也活不了，不如趁她病要她命，五爺豁出去了。

他見前面牆面之上有個亮晶晶的東西，似乎是口匕首，幾步跑到牆邊，一用力將其拔出。一瞧是口小寶劍。

這口寶劍本是劉一手所有，劉一手為救三庭子用此寶劍打黑狐，誰料邪祟狡猾，未能打中而釘在牆上。

寶劍乃是劉一手祖師爺流傳後人，不知斬殺過多少邪祟，早已成了法器。傳聞劊子手所用鬼頭大刀，斬殺千人便可稱為「千人斬」，鬼神不敢近前，刀可自行殺人除妖。而仙家法器若斬殺妖邪到了一定數量，則法力倍增，普通刀具無法斬殺的妖物，藉助這件法器便可將其殺死。

董小五哪知這口寶劍厲害，他只當此寶劍是個俗物，如今有寶劍在手，便壯了三分慫人膽。

邪祟，來吧，看五爺如何把你開膛破肚！

黑狐時才未能抓死董小五，不由得惱羞成怒，怪叫連連撲將過來，要將其撕碎。

她瞎了一隻眼，另一隻眼被血污糊住，竟未看清董小五手裡多了一口二指長小寶劍。

等她撲到近前之時，一隻眼猛然瞧見董小五手裡多了個亮晶晶的玩意兒，還沒明白究竟是什麼，董小五就一劍刺了過來。

董小五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邪祟。黑狐見亮物刺來，就知不好，急忙翻身往後閃避。

她往後閃避同時，董小五見一劍刺空，順手將寶劍丟擲出去。

你說巧不巧，也許天意如此，也許法器威力，也許董小五準頭足，二指長小寶劍不偏不倚，正釘在黑狐另外一隻眼珠子上。這下可好，陰陽眼有了作伴的了，黑狐變盲狐了。

黑狐一對招子全廢了，怪叫夾雜慘叫，痛苦翻滾，釘著寶劍的那隻眼睛順寶劍往下淌濃血，那口寶劍似在炭火中燒過一般，竟發出焦糊臭味，好似要將黑狐眼珠點燃。

這時間就聽在牆頭之上與四條大蛇搏殺正酣的陰陽眼大聲喊道：「小子，還不趁機廢了她！」

一聲叫喊驚醒董小五。五爺豁出命，邪祟也膽顫。

再看董小五，三兩步到了在地上翻滾的黑狐近前，找準時機一把將釘在黑狐眼眶上的小寶劍拽出。拽出同時，黑狐發出一聲凄厲叫聲，險些沒把董小五耳膜震破。

董小五手持寶劍朝著黑狐沒頭沒腦的亂刺，每刺中一劍，黑狐便凄厲慘叫一聲。她招子廢了，但仍有活命心切，雙手變爪胡亂揮舞，想要抓住董小五。

董小五似條活魚，左躲右閃，黑狐竟一下都抓不中。你抓不中，我要你命！你喜歡掏別人腸子，五爺今個兒掏你腸子。

再看董小五，朝著黑狐面部刺了幾下后瞅準時機，一劍刺在黑狐胸口，而後雙手攥劍柄使出渾身氣力，大叫一聲「開」，寶劍順胸口割到小腹之下。

好慘啊！

黑狐肚腹全開，肚子裡面甭管五臟六腑還是七葷八素，一股腦全掉出肚腹之外，惡臭遍布院落，董小五險些沒吐出來。

都這樣了，這邪祟依舊不死，緊忙將爪變手，想要把這些零碎全塞回去。

五爺哪肯讓她得逞，賣出去的貨還想要回來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啊。瞧你也夠受罪的，得了，誰讓五爺心慈面軟呢，給你治治吧。

再看董小五，一把將她腸子扯出四尺長，拿小寶劍刷刷刷三下將其斷為幾截。而後又從心尖上割下一塊肉，這叫心頭肉。心頭肉都沒了，有心也等於沒心了。

邪祟如今招子毀了，肚子破了，活著也沒勁了，這幅樣子讓人瞧見怪寒磣的，不如死了算了。

嘿，死了！

萬沒想到，害了如此多生靈的邪祟，最終竟死在個無賴一般的醜八怪手裡，你說這事兒邪乎不邪乎。

董小五這會子搖起來了，不服不忿了，目中無妖了，一瞅陰陽眼跟四條大蛇斗得正酣，這小子脖子一梗，大嘴叉子一撇，拔著胸脯想要過去把四條大蛇全宰了。

「啊呔，大膽的邪祟，在我老人家面前還不乖乖服軟么？待五爺把你這五條大泥鰍全剝了皮！」

董小五手持二指長小寶劍就要過去斬蛇，剛邁兩步，就聽陰陽眼大喊：「你小子活膩味了，還不快把人救走，你等嘛呢？」

「盲大師休要擔驚，少要害怕，某家要替你斬蛇除妖！」

「滾！」

董小五好不容易念叨出一套戲詞，楞是讓一個「滾」字將這英雄俠氣瞬間打散。

這會子他醒悟過來，天爺，我這是作死啊。剛才殺了黑狐是湊巧，這會子過去斬蛇，自己吃了嘛了，得了，我跑吧。

想到此，把小寶劍往腰裡一別，這寶貝成他的了。跑到院門口，一把將昏迷不醒不知死活的三庭子拽起來，往肩頭一扛，這就要跑。可又捨不得胡太公，於是把胡太公拖起來，往胳肢窩一夾，施展出他最大的能耐——三十六路跑字決，撒丫子就跑，愣是一口氣爬出三里多地。

放開他三個不提，只說高人陰陽眼，葫蘆之中藥酒已空，再無藥酒可用，一翻身從牆頭躍下，手持三尺利劍，朝著四條痛苦掙扎的大蛇亂砍。劍光一閃，便是血污一道。那四條大蛇被他藥酒所傷，只顧纏繞一處痛苦掙扎，而無法傷到陰陽眼。

足足砍了不下一百零八劍，四條大蛇身子已被砍斷，斷身仍在地上蠕動不止。

那條大花蛇與白狐搏殺，蛇身也被白狐利爪抓破，鱗片掀開掉落一地。

白狐雖勇，卻因力戰黑狐，加之被大蛇穢氣所傷，此時力不從心，抓咬越發無力，大花蛇張開大口朝她腦門咬去。

千鈞一髮之際，陰陽眼飛身躍到半空，劍尖朝下直刺花蛇七寸。一劍刺中之後，花蛇口中竟發出嬰兒一般的哭叫之聲，身子旋即鬆開，白狐摔落在地。

花蛇被刺中七寸而不死，張開大口朝陰陽眼咬去。

陰陽眼閃身往左側閃躲之際，將利劍橫在手中，藉機橫割大蛇頭下位置。

這一劍力道十足，恰到好處，劍身從花蛇身上割過，大蛇頭下位置豁然裂開一道大口子，腥臭濃血旋即噴射而出。

陰陽眼繞到其蛇身之後又砍出三劍。三劍全部砍中蛇身，花蛇受傷不輕，仍不肯善罷甘休。可它哪是陰陽眼對手，陰陽眼看準時機，一劍刺在蛇頭中心位置，此處有個黑色梅花狀花紋，乃是花蛇命門，只一劍便將其刺死。

可憐這活了數百年的大蛇，竟被黑狐蠱惑，悉數死在陰陽眼之手。

五條大蛇皆已斃命，陰陽眼氣喘吁吁。喘過幾口大氣之後，持劍來到苦苦掙扎的白狐面前，叫一聲「邪祟」，寒光一閃，寶劍直指白狐面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