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難料想邪祟害白馬,夜深沉是誰在娶
書接上文。
吳宅連續發生邪行事兒,鬧得人心惶惶,現如今剛清凈下來,結果老管家吳天來報,說又出事兒了。
大少爺吳青玉忙問又出什麼事兒了?
吳天說老爺最喜歡的那匹白馬被人發現死在馬圈之中。
大少爺聽罷此言,愁上心頭。這匹白馬是爹自靜海帶到天津,對其十分喜愛,明明是用來拉車的,但爹捨不得,命人好生餵養,不需虧待。現如今爹癱在炕上起不來,他最喜歡的物件兒又死了,自己怎麼跟老人家交待啊?咳,事也、運也、命也,不信命不行啊。
「三叔,那白馬如何歿的?」
吳青玉儘管是大少爺,吳天只是個官家,但吳青玉管他叫三叔。吳天現如今五十開外,已經伺候過吳家三代,加之他也姓吳,因此老爺吳寶安不許家人直呼他姓名,兒子、兒媳尊一聲三叔,孫子輩的要尊一聲三爺爺。
吳天回話:「大少爺,我說出來,您可別著急。那白馬,它它它……」
吳天想說,欲言又止,可不說也不行,「咳」一聲后,接著說道:「那白馬死的忒是慘了點,肚子不知被什麼玩意兒掏了個大窟窿,腸子肚子這些下水全沒了不說,脖頸子也被咬掉一大塊肉。咳,太慘,太慘,實在太慘。」
沒等大少爺開口,大少奶奶插了句話:「管馬圈的老孫哪去了?老爺交給他的差事,怎麼這麼懈怠,白馬歿了,跟要老太爺的有嘛區別?把老孫找來,我問問他長了幾個腦袋,把他一家五口拆零碎賣了,也抵不了這匹馬錢。」大少奶奶越說越來氣,粉嫩的臉蛋兒開始泛紅,不用問,這是氣的。
大少爺別看是一家之主,面上是男子漢,實際上打心眼裡憷窩子怕婆子,他見大少奶奶這麼一說,於是插了一句:「對啊,老孫哪裡去了?讓他麻溜過來回話!」
吳天沒動勁兒,想是有話要說。
大少奶奶見他這樣,問一句:「三叔,你不是有嘛話要說吧?莫不是老孫也讓人掏了腸子?」
「不是,老孫沒讓人掏了腸子。他、他、他、他」吳天一連說了四個「他」。
大少奶奶是急脾氣,這會子火氣更大了。
「他他他,他嘛啊?你這人說話支支吾吾,今個兒這都怎麼地了,磨磨唧唧,讓人心煩。」
「咳,他上吊了!」
「啊,上吊了?」
大少爺、大奶奶異口同聲說出這話。
「沒錯,老孫上吊了。不過沒死成,被我們給救下來。他不敢過來見大少爺大少奶奶,現如今在馬圈哪兒抽自個兒耳光子呢。我怕他再干傻事,讓兩個力巴兒守著他。我過來給大少爺大少奶奶報個信兒,看您二位怎麼定奪。」
一聽這話,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舒了口氣,儘管嘴上凶,可心裡也怕鬧出人命。老孫真要上吊抹脖子死了,自己八成要跟著吃官司。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兒,身為一家之主,怎麼也要親自過去查看查看。
想到此,大少爺大少奶奶在屋裡守著孩子,他讓吳天帶路,前往馬圈親自查看。
還沒等到馬圈,就聽見老孫捶胸哭泣的聲音,老孫也是年過五十之人,攤上這事兒,他老臉也沒法要了,上吊不成,現如今就只能哭了。
吳天快步過去,朝著老孫喊道:「老孫,別哭了,大少爺來了。」
「哎呀,我的大少爺。我對不起老爺,對不起您,對不起白馬,我如今不想活了,大少爺讓人打死我吧。我對不住老爺啊…….嗚嗚…….」
老孫跪在地上,哭的好傷心。
大少爺熟讀聖賢書,知書達理,尤其看不了這個,老孫一哭,他登時心軟下來。
「行了,老孫,別哭了。不就是歿了匹牲口嗎?再賣也就是了,何至於尋死尋活。再者說來,這事兒跟你沒關,咱宅子一直不太平,照此看來,這是又有事兒了。行了,別哭了,哭的讓人煩氣。」
吳天聽大少爺這麼一說,趕忙勸老孫。兩個力巴兒也幫著勸,老孫止住哭聲,吳天扶著他站起來,跟在大少爺身後,陪大少爺看死馬。
馬圈之中,一股子血腥味兒,跟馬糞混合一處,別提多難聞。大少爺拿出大少奶奶給親手綉邊兒的手絹捏住鼻子,湊近一瞧,接著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這這這,它它,它這是被什麼咬的啊?」
大少爺心裡發毛,說話都不利索了。
老孫上前回話,剛才已經把嗓子哭啞,必須使勁兒才能說出話來。
他啞著嗓子說道:「大少爺,都怪我啊。我收拾完馬圈,覺著沒事兒了,就回小屋喝點水抽袋煙。要說我這人沒出息,天天離不開這旱煙袋,抽著抽著,聽到白馬嘶鳴一聲。我只當是牲口撒歡,也就沒理會。等我抽完一袋煙,過去再看的時候,就已經成這幅模樣了。我這,哎呀,我對不住老爺啊,我對不住大少爺啊……」
老孫說著說著又哭了,吳天幾個趕緊勸,老孫又不哭了。
「沒看到什麼玩意兒嗎?」大少爺問了一句。
「倒是看到有個玩意兒,但沒看清是嘛?看著像狗,也不是狗。看著像狸貓,可比狸貓大。我估摸著是、是、是」
「是嘛?」
「咳,我估摸著是胡家仙兒。」
「啊~,胡家仙兒?」大少爺兩眼瞪大,看著老孫。
「沒錯,像是胡家仙兒,可我沒看清,不敢肯定,也只是看著像。」
老孫說完這話,大少爺心裡一咯噔,心說缺德啊缺德,當年爹選這地方建宅子之時,有人告訴他這裡住著胡家仙兒(註:狐狸,狐家仙兒,普遍稱胡家仙兒),讓他另擇寶地,可爹只信風水先生的話,不信別人所說,愣是鋸斷老槐,還將根脈挖出,一把火燒掉。都說槐柳屬陰,其中多有靈物居住,越是年代久遠越是容易招惹邪祟。那老槐自己見過,又粗又大,怪枝散葉,想必有些年代。爹啊爹,你這不是給自己和兒孫添堵嗎?你不讓人家好過,人家也不讓咱家好過,冤冤相報沒個頭,後面還不知出嘛幺蛾子。若是當年聽人勸,咱家何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大少爺愁上心頭,心中埋怨老爹吳寶安,可嘴上不敢說出來。
吳天湊上前,低聲問了句:「大少爺,您看這事兒怎麼辦?」
大少爺長嘆一聲:「還能怎麼辦?把馬埋了唄。不過這事不能讓我爹知道,他老人家如今卧病在床,不能生氣。若是知道他心愛的白馬歿了,定然支撐不住。」
「行,我分派下去,讓下人們把嘴閉嚴實了。另外有件事兒,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三叔,您這是幹嘛?您在我家這些年,我們把你當一家人看待,有嘛當講不當講的,有話您就直說。」
吳天見大少爺這麼說,拉著大少爺衣袖到了一邊,壓低聲音說:「大少爺,咱宅子出了這些事兒,人心惶惶,日後還不知道有嘛幺蛾子。我認為咱該小孩拉屎~挪挪窩了。我是個下人,一把年紀,也不怕什麼。可小少爺還小,萬一哪天嚇著小少爺,可就不妙了。我不知道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大少爺您怎麼看?」
「不瞞三叔,其實我也有此打算。只是咱家大業大,輕易不好搬。可攤上這些事兒,不好搬也要搬。這樣吧三叔,這些日子你受點累,替我踅摸踅摸,瞅瞅誰家宅院要賣。看中合適的,咱就買下,舉家搬走。咱這宅子,若是有人不嫌,低價賣出也就是了。咳,只是糟蹋了我爹一番心血。現如今他不能動,也不能言語,我就落個不孝子的名聲,自己做個主。但願他老人家能體諒我一番苦心。」
既然此話從大少爺口中說出,一切都好辦了。吳天先是陪著大少爺回去,而後回來交待差事,讓天亮后將馬拖走,遠遠埋掉。另外所有人把嘴巴閉嚴實了,不可讓老爺知道此事。別看老爺現如今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可耳朵沒毛病。那句話說漏嘴,傳到老爺耳朵中,把老爺氣個好歹,就是大逆不道。
拋開吳天如何交待不提,只說大少爺吳青玉,回去之後,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少奶奶一說,結果大少奶奶立馬應了。她早就不想在這兒住了,現如今爺們兒當家發話,正遂了自己心愿。說了一會兒話,天色已不早,夫妻二人吹燈之後躺下休息。
睡著睡著,隱隱約聽到有吹吹打打之聲,單聽聲兒,就跟誰家娶媳婦賽的。本以為是做夢,可越發不對勁。大少奶奶搖搖大少爺肩頭,帶著膽怯的聲音小聲問道:「你聽到了嗎?」
大少爺小聲回道:「我聽到了。我以為做夢呢?原來不是。這誰家啊,深更半夜娶親?哎呀,別是?」
大少爺有心說話,但沒說出,他本想說「別是鬼娶親吧?」怕嚇著大少奶奶,因此說了一半兒不說了。
他儘管沒說出口,大少奶奶也明白,沒說出口,跟說出口同樣瘮人。她在娘家當閨女那會子,姥姥常來串門,沒事就給她講鬼啊神啊的故事,什麼鬼新娘,什麼鬼新郎,什麼鍾馗嫁妹,她都聽過,現如今想起來了,嚇得渾身哆嗦。拉過棉被蓋住腦袋,不敢露頭。
大少爺儘管是條漢子,可心裡也惴惴,他徹底不敢睡了,趴在被窩之中聽外面動靜。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聲音好像不是從街上傳來的,怎麼感覺像是在自己院子,又好像是房頂,又好像就在自己屋裡傳出來的呢?這到底哪兒傳出聲兒,說聽的清,又聽不清。說聽不清,又好似就在耳邊。自己心裡發毛啊,求爺爺告奶奶,天快亮吧,天亮了一切就都好了。
大少奶奶在被窩之中直哆嗦,寧肯悶死也不敢露頭。大少爺心裡不好受,自己過得這叫嘛日子,讓老婆孩子跟著擔驚受怕。對了,孩子怎麼沒醒啊。咳,孩子就是孩子,這麼亂他竟然還能睡的踏實,要不說小孩子沒心沒肺呢。
他用胳膊肘支撐身子起來,想要看看兒子睡的咋樣。原本孩子不跟兩人在一屋住,可自打上次大少爺挨了老爹一通訓斥之後,不敢再讓兒子單獨在一屋。
他邊起身,心中邊念叨:「臭小子,睡的真死,要是我跟你一樣,能睡個好覺,讓我管你叫爹都成。」
可等他完全能看清孩子睡覺的位置后,先是口瞪目呆,緊接著一下蹦了起來。
「翠柔,翠柔,快起來,孩子不見了!」
這話說完,大少奶奶連忙把杯子撩開,飛快爬起,往孩子睡得地方抓了一把,光是被子,沒有孩子。
老天爺啊,孩子沒了!
大少爺趕緊划洋火點燈,大少奶奶瘋了賽的,光腳丫子下地,滿處找孩子。屋裡沒找到,一定出去了。於是兩人趕緊開門,想要到外面去找,結果發現門是虛掩的,照此看來,是孩子自己開門出去的。
誰料想,二人不出去則可,等到打開門往院中一看,登時雙雙嚇癱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