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章：小子本是窮苦郎，天上掉下美嬌娘

因果本循環，

善惡總有原。

種瓜能得瓜，

造福亦得福。

上文書說道老貓仙訴說往日離奇事，不想竟牽扯到死鬼董二爺身上，這位董二爺在津門百姓心中也是個仁義善人，在世之時為人豁達，與人為善，常做些好事助人，為何卻成了老貓仙口中作孽之人？

三庭子不解其中因由，因而忙詢問老貓仙這其中究竟有哪些不被外人所知的蹊蹺事。

老貓仙真可謂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它娓娓道來，三庭子聽得一身冷汗。

書中代言，當年董延雙自山東來津討生活，寄宿在早年落戶於津門的舅舅家中。他一無手藝、二無一技之長，無非有些力氣，因此靠力氣混飯轍，這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舅舅與舅媽對他經常冷嘲熱諷，說些難聽的話羞臊他。他心有抱負，不願意一輩子寄人籬下，於是一賭氣離開舅舅家，在城外搭了個小窩棚權且度日。

一晃大半年過去了，天津衛九河下梢旱碼頭，儘管地上不長五穀可從沒聽說過餓死人，只要肯出力混個飯轍還是完全可以的，但想要吃香喝辣，就要看自己造化了。董延雙見別人燈紅酒綠吃酒吃肉傍窯姐，他心裡也痒痒。可此地人生地不熟，自己也沒有本錢做買賣，怎麼才能翻身呢？日日想，夜夜想，可都是空想，空想沒有用，想多了容易得心病，乾脆也就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哪天老天爺同情自己，天下掉餡餅砸自己腦門上呢。

盼來盼去，天上沒掉餡餅，倒是掉下個小媳婦兒。

這一天，董延雙收工回家，累死累活一天，一條命就剩半條了，拿出汗珠子摔成八瓣兒賺來的幾個小錢買了兩張大餅半斤豬頭肉，跌跌撞撞回到城外自己搭架的那個破窩棚。離著窩棚還有幾米之時，他隱約覺得有個人影在窩棚裡面晃悠一下。

「吆嗨，怪了，有人鑽我破窩棚裡面了，八成是個不長眼的臭賊。我都窮成這倒霉德行了，還有賊到我這裡偷，真是氣死我了。行啊，等到逮著你，我想揍你一頓，接著訛你倆錢，你要不給，我就拉你見官。」

董延雙想到此，把東西放在一邊，順手從地上摸起一塊硬土坷垃，墊著腳到了窩棚前，一腳把破門板子踹開，掄起手裡土坷垃朝著那人影腦門子就砸。

砸下之後，就聽得那人影「啊」了一聲慘叫。董延雙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趕緊退步到了外面。

這個聲音尖尖細細，不是男人聲音，分明就是個女子喊出的，而且聽聲音這人歲數不大。

怎麼女人會鑽到自己破窩棚之中，是個女賊，還是個女瘋子，還是……？

不管是什麼，問清楚再說。

董延雙二次進屋，扯著嗓子嚇唬那陌生女子：「你是誰，為嘛在我這裡？說實話，還則罷了；不說實話，拉你見官，讓衙門收拾你！」

問完話后，那女子竟嚶嚶哭了起來，雖然看不清臉面，單聽聲音就覺得此人尤為楚楚可憐。董延雙忙把油燈點亮，他想看看這個女子到底長得什麼樣？

手端油燈靠近那女子，借著光亮看清那女子半張臉，臉上烏漆嘛黑髒兮兮一片，看輪廓倒似乎不太難看。

此時那女子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捂著半邊臉哭泣，她抬淚眼看了董延雙一眼，而後把手鬆開，旋即變為跪姿，嘴裡哀求到：「這位大哥，您行行好饒了我吧。我餓的不行，看到有個窩棚就偷偷進來找吃的。我看您也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您要不嫌棄，能賞我口飽飯，我給您做媳婦。大哥，行行好，收留我吧……」

這女子邊哭邊磕頭，董延雙一聽她口音，帶著魯北味兒，跟自己一樣應該都是山東人。可留下給自己做媳婦這事兒，自己一時拿不定注意。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底細，她是什麼身份自己絲毫不知道，倘若是家中遭了水災旱澇沒了口糧逃荒到此還好，萬一是誰家新媳婦、姨太太逃婚到此，那就不好辦了，萬一讓婆家知道，非拉自己打官司不可。再說這人什麼模樣還沒看清，是美女當然妙不可言，若是個醜婦未免會讓自己整天看著糟心。

那女子哭了一會，也不磕頭了，抬頭去看董延雙，見他張著大嘴不知所以然的樣子，她好似明白了什麼。不等董延雙說話，她自行起身，見角落之中有個破木盆，裡面有些清水。她彎下身子用清水潑面將臉面洗凈后，抬起頭來看著董延雙。

董延雙不看則可，看罷之後，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手足無措，旋即面紅耳赤，喉結一上一下咽著口水，嘴裡只喘粗氣，卻說不出一個字。

面前站著的分明是個絕代佳人，儘管穿的破衣爛衫，頭髮蓬亂，不施脂粉，還是額頭帶血痕、臉上帶淚痕，偏偏這樣一個不堪的女子身上卻透露出一種天賦的神韻，那容貌真可堪比畫上的貂蟬、西施，太俊了，真是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兒。有這樣的女人給自己當老婆，是自己三世修來的福氣，不對，應該是自己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要給我當媳婦？這不可能，我做夢呢，一定是做夢呢！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

董延雙雲里霧裡，昏昏沉沉，他甩手給自己來了幾個大嘴巴，他要打醒自己，讓自己快些從美夢中醒過來，這種好夢不能久做，容易走火入魔當了真。

幾個大嘴巴子打過之後，一雙帶著餘溫且嬌嫩的手撫在他臉上，一個讓人神昏意亂的聲音傳入他耳中，那張美艷難喻的臉蛋兒就在自己鼻息之間。

「我的傻哥哥，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狠打自己，你是嫌棄我嗎？」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天爺憐憫我這窮鬼，送了個仙女給我，這是我的福分，我的造化，我的娘啊爹啊混賬舅舅母豬舅媽啊，你們能信嗎，我竟然得了個這麼嬌美的小媳婦兒。

董延雙喘著粗氣，兩眼噴火緊盯面前這個女子，此時是十一月的天，他卻滿頭大汗，那女子輕撫他漲紅的臉龐，一臉嬌羞看著他。

董延雙猛然伸出雙臂，將這陌生女子緊緊摟住，生怕一鬆手她就跑了。

「大哥，你別摟的這麼緊，我快喘不上氣了。你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要想娶我過門，你怎麼也要給我口吃的啊。」

一席話將神魂顛倒的董延雙驚醒，說的有道理，吃不飽肚子還談什麼卿卿我我。

他轉身跑出去，把放在外面的吃食拿進來，顫顫巍巍遞過去，結結巴巴說道：「吃吃吃，吃吃，吃……」

那女子一把將吃食拿過來，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往嘴裡塞，看的出她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此時已經顧不得舉止是否文雅，只顧肚子了。

可在董延雙眼裡，這個女子就連狼吞虎咽的樣子都這麼美，這麼迷人。他趕緊拿了個大鐵壺燒水，一會等她吃完了讓她喝口熱乎水順順飯。

兩張大餅半斤碎豬頭肉，片刻工夫就被這女子吞進肚子了，一點渣都沒給董延雙留。不過董延雙也不埋怨，他此時不覺得餓，光看美人就已經飽了。

董延雙將一個倒滿熱水的破瓷碗遞過去，讓她慢慢喝，水熱別燙著。那女子打了個飽嗝，接過水碗，也顧不得熱，硬是喝了兩大口，等到感覺到水熱時，已經喝了一半兒。

吃飽喝飽，臉上泛起紅潤，更比時才嬌美十分。董延雙蹲在破門邊，痴痴傻傻看著她，也不敢說話。

「大哥，你別待著啊，現如今我吃了你飯喝了你的水，我就是你家的媳婦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娘家姓趙，家裡人管我叫喜鳳。家裡遭了災，全都餓死了，我逃命到了天津，天爺憐憫讓我遇到大哥你。對了，大哥你叫啥？」

原來她叫喜鳳？好名字啊，好名字，她就是給我帶來喜事的鳳凰，這不是老天爺賜給我還能是什麼？

董延雙痴痴傻笑一聲，很難為情的說道：「我我，我姓董，叫延雙，家裡管我叫小雙子。」

「呀，那麼說，你就是我雙子哥了。」喜鳳笑著說道。

董延雙嘿嘿傻笑，他喜歡喜鳳叫他雙子哥。他這時想起喜鳳額頭的傷，他埋怨自己下手怎麼這麼重，萬一用力過猛打死小佳人，不就是作孽了嗎？

喜鳳說沒事，沒流血，只是有些血痕，不礙事，過兩天就好。

現如今破窩棚就是新房了，兩人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更沒有喜酒喜面，什麼也沒有。可喜鳳不嫌棄，她只求一頓飽飯，有個疼自己的人足以。

她讓雙子哥再燒點水，她這些日子沒洗過身子，不能讓新郎嫌棄自己。董延雙把熱水燒好，倒入木盆中，然後轉身出去。可喜鳳不讓他走，說自己擦不到後背，雖然兩人沒有拜堂可已經是夫妻了，夫妻之間還有什麼藏著掖著的。喜鳳一番話，董延雙便留了下來。

「此處省略一千字」

只道是良宵苦短，董延雙過足神仙癮，幾經殺伐，不是神仙勝似神仙，如今這間破窩棚就是神仙窩，給個金鑾殿都不換。

天已大亮，董延雙卻遲遲不願起身，他恨天長夜短，恨良宵苦短。可恨歸恨，神仙也要吃飯，光這麼躺著也不是個事兒，要出去把飯轍混到才行，沒有飽飯只怕餓跑這枕邊小佳人。

董延雙老大不情願穿衣起來，喜鳳叮囑他幹活別分心，收工早點回來，她燒好熱水等著他。

董延雙人是離開這間破窩棚了，可魂兒沒走，這一天魂不守舍，恨不得趕緊收工，他怕喜鳳被人家欺負，怕她再跑了，總之心裡就是不踏實。好不容易盼到收工，拿了當天賺的那點小錢買了吃喝，瘋一般的往破窩棚奔。只恨爹娘少給自己兩條腿，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去。

到了破窩棚之後，董延雙放心了，喜鳳把熱水燒好，坐炕頭等著他呢。把吃食拿出來，兩人面對面吃喝，這頓飯別提多香甜。

自此之後，董延雙天天笑的合不攏嘴，工友不知何故，拿他開心，問他撿到寶了還是撿到媳婦了？那些工友哪裡知道，人家董延雙就是撿到媳婦了，還是個絕世大美人。不過董延雙沒說出來，他怕說出來，那幫壞小子打喜鳳注意。他這些日子尤為賣力，賺的也比平時多了些，不但吃的比以往好些，還給喜鳳買了塊畫布做了身衣裳。換了新衣服的喜鳳自然更是貌美不可言。

有道是紅顏禍水，貌美容易惹是非，果不其然是非上門了。

這一天，董延雙早早回了家，進門一瞧，破窩棚里除了喜鳳之外還多了一個人，這人非是旁人，正是自己舅舅。董延雙一見是他，氣不打一處來，但礙於舅甥情面，還有喜鳳在場，因此暗氣暗憋隱忍不發。

他問舅舅怎麼來了，舅舅埋怨他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自己好歹也是他的親娘舅，外甥受苦他不能不管，這才打聽著找到這裡，萬沒想到外甥娶了媳婦，自己連口喜酒也沒喝到。

舅舅這番話說完，反倒成了董延雙的不是。他也沒多說話，說自己現如今過得挺好，不勞舅舅操心。

他這話說完，舅舅一拍桌子，怒斥他不像話，他能受苦，新媳婦也跟著受苦嗎？這破窩棚是人住的嗎？能經得住一場風雨嗎？眼看天就冷了，破窩棚四外透風，不把人凍死才怪。人家好姑娘任勞任怨嫁給你，你就要給人家好日子，哪能這麼虧待人家？再者說，這荒郊野外的，歪毛淘氣嘎雜子有的是，萬一哪天看見新媳婦長得俊，趁你不在家上門調戲怎麼辦？到那時就算後悔也遲了…….

舅舅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還真把董延雙給嚇住了。可不是嗎，喜鳳長得這麼俊，萬一讓人惦記上就麻煩了。舅舅是個混賬不假，可說的在情在理，自己一個人怎麼都好說，現如今有了喜鳳就不能大意。

他只是跌下臉面求舅舅幫幫忙。舅舅說自己不能看著親外甥和外甥媳婦在外面受苦遭罪，家裡有空房，不如現在就搬過去，新媳婦有舅媽照應，他多掙點錢想法買個小院，到時候倆人好好過日子，再生幾個孩子，這日子就算過去了。

董延雙聽聞舅舅這番話，認為自己以往錯怪舅舅了，當即跪下給舅舅磕頭，這就讓喜鳳收拾東西跟自己搬到舅舅家。

夫妻二人趕緊忙活，舅舅卻在一旁露出詭異一笑。董延雙不知道，舅舅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這次進城，不但害了喜鳳，更是生出一場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