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李家堡的難纏鬼

3.第3章 李家堡的難纏鬼

第3章李家堡的難纏鬼

咣咣咣!「瞎老三死了!」

銅鑼聲,伴著呼喊聲,打破了李家堡的寧靜。

不是每個人都受過狼害,但熱鬧卻人人愛看,尤其是在村裡,鄰里之間撒潑打架,都能引來一幫人圍觀。

此時不少人已拎著鋤頭準備去地,聽聞「瞎老三」死了,頓時紛紛跑來。

「嘖嘖,這就是『瞎老三』?」

「就是這畜生,我見過!」

「還以為是啥咧,也沒三頭六臂么,看把你們嚇得…」

「富貴,你放的什麼屁,有本事不捉住『瞎老三』,等死了才在這兒說風涼話。」

「我不沒時間么…」

「我的豬啊,被嚇破膽死了,嗚嗚…」

黑蛋他娘跑來了,看著「瞎老三」的屍首,之前壓下的悲傷又湧上心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黑蛋他爹李寶全也來了,問清緣由后,臉憋得通紅,直接揮手,啪的一聲,狠狠給了黑蛋一耳光,怒罵道:「你個兔崽子,誰讓你自作主張…」

他似乎極其憤怒,看著周圍村民,咬牙道:「虎子哥生前沒少幫我,衍娃子萬一出個事,我…我怎麼交代啊。」

「算了算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旁邊的人連忙勸說。

但李寶全還是一臉怒色,要揍黑蛋。

李衍抬手攔下,淡淡一瞥,「錢已收了,一隻雞。」

「雞?」

李寶全一愣,停下了手,隨即不好意思搓著手道:「這…你看這事弄的。」

不怪黑蛋他爹這般做派。

刀客雖以一諾千金,言出必行為原則,但敢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人,又有哪個是善茬?行俠仗義者有,收錢殺人的更不少。

而且要價,從不會便宜了。

當然,李衍他爹李虎為人豪氣,村裡有人求上門,多半會拍著胸脯答應,因此沒少被人用話將著佔便宜。

但李衍,名聲卻沒那麼好。

原因很簡單,觀念不同。

原本就是現代人,又死過一次,哪還在乎什麼宗族禮法、君君臣臣,更不會被別人的眼光所束縛,做事只求個心中順氣。

該出手時,絕不會收刀。

該得的錢,一分也特么別想少。

誰都甭想占我便宜。

在他看來正常,但在別人眼中,就是個難纏鬼。

沒想到這次,竟也做了回好漢。

「我就說,還得是衍娃子出手!」

「跟他爹一樣,以後也是條好漢!」

周圍人紛紛豎起大拇指,七嘴八舌誇讚。

李衍呵呵一笑,沒有說話。

「族長來了!」

就在這時,有人一聲高呼。

只見打村裡土路上來了幾人,年紀都不小,為首者乃是一名清瘦老者,留著山羊鬍,還帶著一幅老花鏡。

李家堡雖說外姓不少,但唯一的大族只有李姓,所以歷代李家族長,也同時擔任村長。

這一代的族長叫李懷仁,村裡唯一的地主,歷代耕讀傳家,考了個秀才,做事極其講究臉面,口碑還算不錯。

他來到近前,圍著「瞎老三」屍首轉了幾圈,又聽得眾人講述經過,撫須點頭道:「不錯,時值農忙,這禍害一除,鄉黨們也能安心務農,好事。」

「有功當賞,周橛子,你家的豬死了,我做主買下,送給李衍他們家,也算村裡的一點心意。」

李衍嘿嘿一笑,「那敢情好,多謝族長。」

習武消耗不少,跟飯桶一樣,這些天肚裡正缺油水,一口大肥豬,怎麼都能撐一陣子。

這便是凶名的好處。

村長知道他難纏,平日里什麼勞役苦活,從不會攤到李衍他們家,該有的好處,也從不會少了。

更高興的是周橛子,他養的這口肥豬,就等著過年賣個好價錢,自己可捨不得吃。

族長的決定,簡直是意外驚喜。

為免意外,他當即就要拉著李衍離開,要把豬先殺了,一是現在殺了肉還新鮮,二是趁機把此事做實。

「看把你急的!」

李衍嘴上笑話,但還是叫上黑蛋去拉豬。

他們走後,村長李懷仁也稍微鬆了口氣。

村裡有閑漢一臉羨慕,咂著牙花子笑道:「族長,衍小哥除狼有功,那自然是當賞,但這瞎老三屍體扔了也白扔,不如扒皮吃肉,既解饞,也解恨…」

「你個討吃鬼!」

話音未落,便有人黑著臉怒罵,「這瞎老三吃了多少人,你還能下得去口?依我看,燒了了事。」

黑蛋他娘聞言又是大哭,其他人跟著唏噓。

族長李懷仁撫須,若有所思道:「老年間,關中狼也不少,那時還活著的老兵多,殺了之後全都吊在村口歪脖樹上作為震懾,也能安穩一陣子。」

「柱子,帶幾個人,把這瞎老三吊到村口!」

「是,族長!」

當即便有幾名漢子上前拖動狼屍。

「別!千萬別!」

就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一個弱弱的女聲。

眾人望去,只見一中年婦女站在人堆后,臉色蠟黃,蓬頭垢面,滿身臭氣,熏得人避退三尺。

正是村裡的王寡婦。

說起來,這王寡婦也是個可憐人。

他男人是外姓,再加上從小就偷雞摸狗,不學無術,在村裡從不受人待見,就連王寡婦也是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媳婦。但即便成了家,男人也安穩不下來,時常去長安城內,找那些狐朋狗友廝混,喝醉了就回來打老婆。

後來醉酒與人廝打,去年這時候死在長安城外官道上,只留下王寡婦和一個四歲的女娃子。

按說這種情況,王寡婦若改嫁,村裡人也不會多說什麼,甚至樂見其成。

畢竟孤兒寡母的不容易,村裡還有幾個光棍沒著落。

然而,這王寡婦在他男人死後大病一場,醒來后就渾渾噩噩,家裡也不收拾,和豬圈一樣,人也是臭氣熏天。

可憐她那女兒也跟著遭罪,整天被關在家裡。

寧找丑婆娘,不找懶死鬼。

這下村子里那幾個光棍漢也沒了心思,甚至私底下沒少笑話。

整個村子,沒人願和王寡婦打交道。

見眾人目光,王寡婦縮了縮頭,但仍低聲道:「這瞎老三的屍體不幹凈,身上有晦氣,要燒了,再請人做場法事…」

「住口!」

話未說完,族長李懷仁就面色一變,厲聲呵斥道:「別在這妖言惑眾,你自個整日燒香就罷了,若是敢信什麼白蓮老母,連累村子,休怪老夫無情!」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臉色難看。

民間巫婆神漢不少,各地城隍廟觀香火也旺盛,朝廷在一些重要節日,更是會大操大辦,由太玄正教道人親自主持祭祀儀式。

然而,對一些淫祀密教,卻絕不留情。

最出名的,就是彌勒教,門下分支眾多。

前年一個村子百姓暗中傳教,朝廷得知后,直接派兵絞殺,放火屠村。

上千口人無一存活,至今還是鬼村。

王寡婦平日邋裡邋遢,神神叨叨,還每天在家裡燒香,像極了那些入教的愚民,即便沒找到證據,李懷仁也對王寡婦十分提防。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有些陰沉。

王寡婦見狀,也不敢再說話。

族長李懷仁哼了一聲,命人將「瞎老三」的屍體拖走,便急匆匆帶人離去。

他這個族長兼村長,也沒那麼清閑,過了小滿就是芒種,夏收在即,不僅村裡和自家一屁股事,還要應付長安城裡來的巡糧官。

「瞎老三」的事,對他來說只是小插曲。

沒了熱鬧,眾人也一鬨而散,去地里忙碌。

唯有王寡婦立在原地,獃獃望著被拖走的狼屍,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快步往家跑。

回到小院,她立刻咣當一聲緊閉木門。

房間里陰暗渾濁,王寡婦眼神一變,哪還有方才懦弱,點了三根香,頂在額頭,跪在地上不停對著正堂祭拜,喃喃道:

「三姑,禍事來了…」

………

周橛子的動作很利索,不到一個時辰,一口大肥豬便宰殺乾淨。

李衍給黑蛋硬塞了幾斤,又讓他跟著跑腿,給村裡相熟的街坊鄰里送一些。

忙完這些后,李衍才扛著大半扇豬往家趕。

他的家,在李家堡村東頭。

這是一個典型的關中農家小院,院子很大,夯平的土地上並未種菜,而是擺著石鎖、石球等物件。

李家堡原本是軍堡,還有幾家保留著老傳承,務農習武,李衍家便是其中之一。

不同的是,在他家大門上,懸挂著一幅木匾額,上寫「百戰威武」四個大字,蒼勁有力。

門檻旁,蹲著一名老漢。

老漢白髮蒼蒼,身子佝僂,滿臉的橘皮褶皺,雙目渾濁無神,端著一根大煙杆子噴雲吐霧。

而其右腿褲管里,空空蕩蕩。

正是他這一世的爺爺李圭。

李衍見狀,咧嘴笑道:「爺爺,族長賞了口豬,中午想吃肉臊子面,還是油潑面?」

然而,李圭看都沒看他,黑著臉一口口抽煙。

李衍嘿嘿一笑,也不說話,直接扛著豬進院放在灶房。

這半扇豬,他爺倆一時半會兒吃不完,該腌的腌,該熬豬油的熬豬油,處理起來挺耗時間。

李衍也不著急,放下豬后便來到院子里。

眼下日頭已經升起,他脫了衣衫,只穿個褂子,露出一身流線型虯結的肌肉,做了一番熱身運動,調節呼吸后,雙拳猛然置於腰間,身子筆挺猶如標槍。

隨後,單掌上撐猶如舉鼎,又緩緩向下。

紅拳十大盤功:霸王舉鼎。

關中紅拳,傳承極其古老,分支眾多,各個村鎮,各個武館都有自己的傳承和殺手鐧。

他練的是家傳老紅拳,乃李家前朝先祖,在軍中得一武將傳授,有諸多關竅和妙處。

那位武將,是茶館評書話本中,經常提到的人物,有萬人敵之稱,所傳自是不凡。

他爺爺李圭乃軍中悍卒,生死里搏殺,經驗豐富。

他父親李虎乃關中刀客,江湖上混飯,走南闖北,又融入了不少江湖黑手,使其更添一分兇悍。

但無論如何,紅拳的十大盤功都是基礎。

紅拳講究「撐補為母,勾掛為能,化身為奇,刁打為法」,各種打法變化無窮,但基礎不紮實,全是白瞎。

十大盤功又有軟硬之分,李衍無論颳風下雨,酷暑寒冬,都不曾有一日中斷練習。

而他的練法,又與常人不同。

練武的都知道,「拳家的身,貴如金」,因此要講究個循序漸進,操之過急,就是一身毛病。

但李衍,似乎突破了這個境界。

他單掌上撐,身軀拉到極限,好似真舉了一尊青銅大鼎,又如同弓弦緊繃,體內竟發出嘎吱吱的聲音。

同時,李衍也平心靜氣,集中心神。

在他體內丹田處,一尊石像正緩緩懸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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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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