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有形槍與無形子彈
「天黑了。」那個站在眾人面前的男孩這樣說著,眾人如聆聽神旨一樣,虔誠的閉上了眼睛——但是不是為了禱告,而是為了祈求那一刀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而這時候唯一睜開眼睛的那個人,是多麼享受那一刻,當所有人都是混沌而無知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品嘗著真相,這種感覺孤單而甜蜜——就像駕齡於眾人之上的神祗一樣。
但在下面坐著的那個人心裡,那只是一個遊戲而已。
——一個為了打發無聊時間而發起的「殺人遊戲」。
「殺手,請睜眼。」他這樣對眾人說。
閉著眼的八個人里,有兩個睜開了眼——因為眼睛太久處於黑暗之中,猛然睜開,極不適應。但是他們卻沒敢做太大動作,身處於眾人之間,戰戰兢兢,不知道旁邊做的是不是自己的天敵,可是手握生殺大權的感覺又是那樣的暢快淋漓。
他們兩個人互相對視的一眼,並未說話,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然後他們他們向「神」示意,要殺死的人。
那個還在閉著眼眼睛的男人渾然不知道自己在在黑暗中,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殺掉了」。
「神」看了一眼那個男人,他是最早來到這件房間里的一個,從進入房間的那一刻,他就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就好像他真的睡著了一樣。
連分發身份牌的時候,他也沒有什麼動作。
——其實在這個遊戲里,他本來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神」早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因為這場遊戲,本來就是「神」分發的身份牌。
殺人遊戲的第一刀是最難的,這一刀也許是一個契機,也許,就已經是結束了。
殺人者們閉上眼睛。
接下來睜開眼的,是警察們。
——在殺人遊戲里扮演警察的兩個男人似乎相互認識對方。
他們只用眼神交流了一會兒,就已經決定了要查驗的人。
那是一個坐在角落裡的女孩子,她面前放置的號碼牌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四字。「神」這才注意到她,這個女孩子長的出奇的清秀,五官精緻而秀麗,並沒有畫著妝,可是卻更加顯得她的皮膚細膩,此時她正微微地皺著眉——即使這樣的動作,也沒有使她的容顏有絲毫損害。
但「神」給予他們的結果卻讓他們失望——那是一個平民,可以被殺死,也可以被踢出局的平民。哪怕這個平民多麼的漂亮。
其中一個人毫不掩飾他失望的神色,可另一個,卻依舊興緻勃勃。
「天亮了,各位請睜眼。三號被殺了。」「神」這樣宣布著。
於是剩下的七個人都把自己的目光朝向了那個似乎還在熟睡的「三號」。第一個被殺的人是最可悲的,因為遊戲還未進入高潮,他就已經出局了,他也許了解到了真相,卻無法開口。
當然,那個人中的四個人各有一番心思。
殺人者:是不是該殺死的人?
警察:殺死了該殺死的人。
可是過了許久,三號都沒有開口。
「你們覺不覺得空調有些熱。」坐在角落的四號這樣問著,就像她的人,她的聲音也是清脆的猶如山間泉水一樣。
這時候,眾人才開始注意到周圍的環境。
是的,他們已經開始有些汗流浹背了,可是把精力集中到遊戲中的他們卻渾然未覺。
他們把視線又再一次回到了三號身上,那個人穿著黑色的大衣,頭上還帶著一頂黑色毛線做的帽子。
雖然外面的天氣確實算是寒冷,可是室內的空調溫度卻在漸漸升高,顯然,這番裝扮並不合時宜,但是「死去」的三號似乎並未覺得。
坐在他身邊的四號露出擔憂的深情,她的眉微微皺著,想了許久,她終於把那雙纖細而完美的手伸向三號。也就是這一瞬間,三號的黑色毛線帽里,開始流出一絲紅色的液體,像是一條紅線一樣,把三號的臉分割了開來。
四號猛的一震,她的手抖了一抖,但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拿下了三號的黑色毛線帽,他那潮濕的額頭上,一片紅色,而那一片紅色中,還有一個空空的,黑色的小洞——裡面,白色的,紅色的東西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嘔……」當場就有人吐了。
本來就封閉的屋子頓時充滿了難聞的味道。
有人想去打開窗子,卻發現窗子是密封的,好在有人打開了通風裝置,才讓情況有所好轉。
「殺人了,殺人了……」有人帶著驚恐的語氣這樣說著。那是一號,一個足有兩百斤的胖子,他的全身猶如一隻充氣的皮球,而這隻皮球現在正在發抖。「快報警啊……快報警啊……」
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喊著,還不斷地抖動著手,開始在身上摸索著手機,可惜他實在太胖了,摸了許久,都沒能把手機摸出來。
「不用了。」二號和八號站了起來。他們走到死去的三號身邊,帶上白色手套,開始在他身上摸索。
「你們是誰?」四號警戒了起來,她離屍體最近,也是最有危險意識的一個——這時候眾人才意識到二號和八號的行為像是在破壞犯罪現場。「憑什麼,你們要這麼做?」
二號走到了三號面前。
他有些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四號的臉色依舊倔強,絲毫沒有一絲示弱。
這時候,二號從腰際掏出一樣東西,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巨大的響聲在這間屋子裡飄蕩,而眾人的臉色一白。
——那是一把槍。
——一把黑色的,做工精良的手槍。
這把槍可以代表這兩人的身份,畢竟,在這個社會上,可以佩戴有手槍的人少之又少。第一類自然是警察,這也可以理解為為什麼他們兩個阻止一號那個胖子報警——有警察就在身邊,自然不需要捨近求遠。
可是,在座的許多人心裡有著的,是另一個感覺。這世上,不是還有另一種人可以擁有殺人利器嗎,如果是那一類人,恐怕,現在這間屋裡的人,都會死去……
一陣莫名的情緒在眾人之間蔓延。
這時候,八號笑了一下。
「大家不用緊張。」然後他從懷裡又掏出了一樣東西——緊張的氣氛到達了頂點,可是,當那樣東西掏出來的時候,眾人卻瞬間安心了下來——那是一張警官證,上面貼著八號的相片,也同樣寫著八號的名字:徐言。
名叫徐言的八號,把那張警官證也同樣放在了桌子上。
一把手槍上壓著一本警官證——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畫面讓人覺得詭異之極。
一番搜索后,徐言從死去的三號懷裡摸出一張身份證,上面寫的死者的生日,住址,以及姓名。
那張小小的卡片被徐言捏在手裡。
雖然是那樣小小的一張,卻證明了活著的人的一切,他何時來到這個世界,他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他在這個世界上的代號。
這樣一張小小的東西,把人的秘密剖白於無形,所以大多數人都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的身份證——那有種秘密被放在一個玻璃盒子里,供別人參觀的奇妙感覺。
「前輩,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徐言並沒有說出二號的名字,只喊他前輩。
確實,徐言看起來只有二十四五歲,將近一米八十的身高,不算瘦弱,剪著一頭凌厲的短髮,露出了下面好看的眉,他似乎很喜歡笑,說話的時候,他的嘴角還有小小的酒窩。
——真是個不像警察的警察。
而那個被徐言稱作前輩的男人大約四十歲,比徐言略低一些,皮膚黝黑,那一雙手帶著粗糙的老繭,那臉上,帶著不常笑的嚴肅。因為不常笑,所以臉上的皺紋也比同齡人少了一點。
「謀殺。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我懷疑殺手就在我們之間。」他只說了三句話,寥寥幾個字,卻讓眾人心裡一涼。
他們開始互相警戒地看著對方。
「你憑什麼這麼說?」似乎沒有料到會有人反駁,那位年老的警察臉上露出一點驚訝的神情。
他把臉朝向四號。
顯然,說出那句話耗費了四號很大的勇氣,此時,她雖然故作鎮定,但她的手,還是在不自覺地發抖。
「既然,你問了我,那我可不可以問問你,為什麼,面對一具屍體的時候,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居然沒有尖叫,只是臉色一變,卻又馬上恢復鎮定?」那位警官把臉靠近四號,巨大的壓力施加在四號身上,而四號一時間竟然無法作答。
「林涵前輩,這樣對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徐言站在這位名叫林涵的警官身邊這樣勸著。
「呵。」林涵嗤笑一聲,站直了身體。
而四號,也終於呼出一口氣:「我叫凌遠遠,職業是醫生。」
聽到這句話后,徐言的嘴角也終於有了笑意。
「你看,前輩,她是醫生,看到過這樣的場景不害怕也是正常的,畢竟,她所看到的身體,可能有比這更恐怖的。」
凌遠遠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血色,她向徐言展現出一個笑,算是感謝。
「既然你自稱醫生的話,那麼,我可以考考你嗎?」顯然,林涵沒有打算放過她,很快,就開始說出他的題目了,「那麼,凌醫生,你可以告訴我,這個額頭中彈的男人是怎麼死的嗎?」
「這簡直就是刁難。」終於,九個人——八位參加「殺人遊戲」的成員加上一位法官——這九人中的另一位女性說話了。那是一位極其消瘦的女性,留著中分的髮型,更加顯得她鼻樑高挺,她的臉上畫著濃濃的妝,卻並不讓人覺得惡俗。仔細一看,這位女性似乎還有外國人的血統,比一般人的輪廓顯得更深邃一點。
她的身高高挑,腰肢纖細,和一號的胖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桌子前面擺放著的號碼牌:七號。
出於女性之間相互憐憫的本能,當林涵再一次為難凌遠遠的時候,她站了起來,並出聲反駁。
——這本來就是一道似乎沒有答案的題目不是嗎?
並非因為題目太簡單,而是因為謎底似乎就在謎面上:這個額頭中彈的男人是怎麼死的嗎?
他是怎麼死的?
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來,除非有人是瞎子,看不到他額頭上的那個洞,自然是因為有子彈穿入了他的額頭。
——因為答案太過於明顯,所以才變成了一種刁難。
凌遠遠朝七號感激一笑,套上隨身攜帶的白色塑膠手套,開始檢查三號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