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當你不知道你
房間里安靜了起來,受不了這份安靜的五號在懷中摸出雪茄。
白色的煙霧和雪茄濃重的味道頓時充斥在這間屋子裡。
這個舉動立刻引起了坐在他旁邊的六號的反感——那是一個很落魄的男人,大約二十來歲,頭髮剪得乾淨利落,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身上的藍色體恤衫洗得有些發白,而嘴角還有一個不大的傷口,上門貼著一個OK綳:「咳咳,你可以不抽煙嗎?」
可是五號似乎並不以為意,那白色的煙霧依舊從他的嘴裡一絲絲地吐出。
「你……」六號站了起來,對於別人輕蔑的態度,他似乎非常不能忍受。
五號把頭微微一揚,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他一眼,當看到他褲子膝蓋的位置上有一個破洞的時候,五號不禁輕笑出聲。有人的把褲子磨破是為了潮流,而有人卻是因為生活艱辛,顯然,六號屬於後者。
窮人和富人之間似乎一直都是無法理解的,就像五號身上穿著的西服價值抵得上工薪階層一年的工資,而六號身上卻穿著夜市裡賣不掉的地攤貨一樣。
氣氛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如果在一種很輕鬆的氛圍下,別人踩到你的腳,你會一笑而過,因為你不想打破周圍那種和諧的氣氛,而在一種緊張壓抑的氣氛下,即使別人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就可能變成一場血案一樣。
此時的氛圍,顯然不屬於前者。
「我警告你!」六號向前走了一步。他摸到了旁邊放置的水晶香煙缸。
劍拔弩張。
「在我這個位子上,見過太多像你這樣的人,因為貧窮而仇視富人,認為自己的貧窮是別人的富有造成的,一旦擁有報復的機會,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卻絲毫沒有想過自己本身有什麼缺點。」五號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他的臉色平靜,語氣淡然,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被威脅到。甚至,在說完這句話后,他又在一次抽了一口。
六號把手裡的煙灰缸捏的更緊了。
這時候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是七號。
「麻煩可以把煙熄掉嗎?我一向不吸煙,也受不了太重的煙味。」她用手背碰了碰鼻子,又扇了扇眼前白色的霧氣。
「當然,美女的要求,我一向都不捨得拒絕。」他左右尋找著煙灰缸,可是那隻煙灰缸卻被六號捏在手上,他臉上露出很無奈的表情,把雪茄摁在了真皮坐椅上。
而五號,也終於坐下,把手裡的煙灰缸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我叫董若,職業是模特,你們叫什麼?」七號為了緩解剛剛尷尬的局面,開口詢問著,「現在房間裡面九個人,我知道二號叫林涵,是一位警官,四號叫凌遠遠,是一位醫生,我是七號董若,八號徐言,也是一位警官。」
她依照號碼順序把他們的名字職業敘述了一遍。
「三號名叫康金盛。」徐言搖了搖他手裡的身份證。
「我叫鄭西。」一號站了起來,他那肥胖的身體因為他的動作似乎開始抖動,「職業是司機。」
而後,他又很市儈地搓了搓手:「大家多多關照,多多關照……」那眼睛,卻一直盯著董若,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我叫李易鴻。」五號開口,他的聲音依舊沉穩緩慢,卻有著吸引人的特質,眾人把目光朝向他,等待著他說出自己的職業,可是,他卻開始緘默不言。
「看來你們不怎麼關心本市的房地產啊……」林涵突然開口,同樣是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林涵所顯示出的氣質堅韌而尖銳,而李易鴻所顯示出的氣質卻是沉穩而安逸的。
年近四十歲的李易鴻臉上白凈,看不出一絲皺紋,頭髮向後梳著,用髮膠固定,露出了寬闊的額頭。
「他是本市第一的房地產商。」徐言揭曉答案。李易鴻——本市最大的房地產商,有傳言他身價百億,而他的大多數資產似乎不在國內。「我們在關注他。」
我們在關注他——這是一句很微妙的話。
關注他,關注什麼呢?錢,他的房子,還是他在私底下做的事情?
不是「我」在關注他,而是「我們」。而我們又是一個很微妙的詞,它可以表示兩個人:徐言和林涵,也可以表示一群人,當然,也可以表示一類人。
——眾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如果我們這個詞表示一群人的話,那麼,警察為什麼會關注李易鴻呢?
難道是因為這個人所為之驕傲的資產來源不合法嗎?亦或是有什麼不能放在陽光下的事情引起了警察們的關注?無論是哪一樣,都有讓人十分想要去尋根究底的慾望。
「果然是有狂傲的資本。」說話的這個人,居然是六號,此時,他已經平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他。「六號,陸理明,自由職業者。」
「也就是流浪漢嗎?」李易鴻譏笑出聲。
從剛剛一開始,他們之間就形成了對立。窮人和富人,貧乏者和富有者,沒有工作的人和不用工作也可以安逸下去的人。
可這一次,陸理明卻異常冷靜,在回答了自己的姓名和職業后,就再也沒有開口,自然也就沒有理會李易鴻的嘲笑。
彷彿算好了時間一樣,眾人介紹完自己,凌遠遠也說出了答案。
「他是被子彈射入額頭而導致的死亡。」凌遠遠脫下帶血的手套,作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這一點,我們都知道。」林涵面帶嘲諷。
「不,你們不知道。」凌遠遠這樣回擊。
「從屍體的僵硬程度可以看出他的死亡還未超過一個小時,但是室內的溫度很高,容易影響判斷。但至少可以推斷出死亡時間較近。所以就出現了兩個可能,第一,兇手在殺死他之後棄屍離開,第二,兇手因為某些原因,又回到這裡,而這第二種也就表明了——可能就在我們中間。」
一語激起千層浪。
「我,我才不要和殺人兇手呆在一起……」鄭西抖動著身上的都,一步一挨地向大門那裡走去。
「你難道覺得和我們這兩個警察呆在一起不安全嗎?畢竟是只有兩種可能啊,如果是前一種,可能那個殺死康金盛的兇手還在外面虎視眈眈地等著有人出來呢……」林涵這樣略帶威脅地說著,鄭西的動作一滯,隨即又回到他自己的位子上。
「我覺得你的結論應該還不止如此吧,凌遠遠醫生,告訴我你的結論吧,康金盛,他是怎麼死的?」林涵語氣里,頗有些咄咄逼人。
「我想你也應該能聞得到吧,他的傷口處,不但散發著血的腥味,還有淡淡的硝煙的味道,也就是兇手是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開的槍——可是,這又出現了一個疑點。」凌遠遠此時認真的樣子不像一位醫生,更像一個偵探。
說起來,醫生和偵探不都是為了追尋真相而存在的職業嗎?醫生探尋人體,找出人類患病的真相,而偵探則搜尋證據,找出事件的真相。
「一般情況下,子彈會穿過頭顱,射在他後面的牆壁上。」徐言很快就說出了疑點。
「不錯。」
「你是說這個房間是案發的第二現場,有人是把康金盛的屍體移到這裡來的?」林涵把凌遠遠前面的話做了一個總結。
「不,這裡確實是第一案發現場。」凌遠遠的反駁引來李易鴻的一聲輕笑。
陸理明斜眼看著他。
「他的腦後沒有彈痕,也就是說子彈還在他的腦子裡。」凌遠遠說,那個流著白色,紅色液體的洞,頓時成了眾人的焦點。
「可是……」徐言把話接了下去,「經過剛剛的一番檢查,他的頭顱里,並沒有遺留下子彈,有什麼方法能把子彈取出來呢?」
徐言和凌遠遠的一番話,使這件案子出現了兩個疑點:第一,這樣近距離的射擊子彈必然會射穿後腦勺,可是康金盛的後腦勺卻完好無損,第二,那顆應該遺留在他頭顱里的子彈又去了哪裡?難道怎麼會憑空消失了?
「現在我承認你了,凌醫生。」林涵發出一聲笑。
而凌遠遠,則彷彿鬆了一口氣一樣。而當她鬆了一口氣之後,她的腦中,出現了一絲暈眩——這一暈眩,在她進入大樓之後,就開始出現了,她以為這種感覺很快就會過去,卻沒想到,當她鬆懈下來的時候,這種感覺,卻又再一次出現了……
她穩了穩身體,勉強站直。
「可是,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在座的某一個人。」林涵站了起來,他筆直的脊背猶如一枚標槍,眾人的表情嚴肅又惶恐……
「一直就站在那裡的那個人,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你的職業嗎?」他目光如炬,眼神犀利。看著站在眾人之前的某個人。
——這個人在遊戲里扮演上帝。
而在眾人介紹自己的時候,「神」是不願意開口的。
當人們知道彼此是誰的時候,終於有人開口質問「神」。
這時候人們才注意到還有這個人的存在,剛剛那詭異緊張的氣氛里,似乎這個人隱形了,無人感受到他的氣息,彷彿他透明了一樣——知道林涵開始質問他。
「神」朝他一笑,問道:「你是在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