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以神之名

神說：未必是我創造了人，但我卻執掌著人。為什麼？因為我了解到了人的軟弱，也明白了他們的慾望，於是，我告訴他們，我能幫他們把軟弱驅散，滿足他們的願望，於是，他們地膝蓋就這樣碰觸到了地面，用他們抖動的脊背面對我，嘴裡呼喊著我的名字。

神啊。

……

那個青年朝他一笑，問道：「你是在問我嗎？」

林涵點點頭。

「我叫蕭竟。這個遊戲里，我扮演法官。」他微笑著，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職業。這個纖細的青年，有著白皙到幾乎蒼白的面容，頭髮染成純粹的金色，但眼睛，卻是漆黑的像是墨一樣。

當他看著林涵的時候，林涵的脊背突然爬上一種十分難以言語的感覺——彷彿有一條剛從冬眠里蘇醒的蛇在他的脊背上爬行。

「我們問的不是你在遊戲里的職業。」雖然徐言的話語依舊是恭敬的，可是他的語氣，確是略帶威脅的。他的臉色無異，眼睛，一直看著蕭竟的眼睛。

這時候，蕭竟笑了起來。

這一笑，把本來僵硬的氣氛緩和了。

他慢慢走到了五號和六號之間——富豪和窮人：「如你所見。」

他含糊不清地表面了自己的身份：「我不覺得表明我自己的身份有什麼必要，因為我很懂得，我不是兇手。沒有殺人動機，沒有殺人時間，沒有殺人兇器——我甚至不認識他，這世上會有人毫無原因殺人嗎？」

他的反問顯然在人群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本來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人，或許他在稀釋著自己的存在感，可是這一番話下來，卻把他推向了風口浪尖。

首先應和他的是李易鴻。

——富人們在某些方面總是這樣毫無節制的。

「警官，其實我很想反駁他，可是我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也許一開始我就把自己擺錯了位置，是的，一開始我就把自己擺在了嫌犯的位置——哪怕我沒有殺人，恐怕諸位也是，可是，要知道，我並沒有殺他。」

對立。

尖銳的對立。

就像又回到了古代時期，能與掌權者對立的，除了掌權者還有掌財者，因為財富和權力都有共通的地方，某些時候，他們可以互相轉換，就像冰和水一樣。

此時，掌財者獲得了人民的呼聲。

「是啊，我並沒有殺人，為什麼要把我當做嫌犯詢問？」

「對，憑什麼？」

「你有什麼權力這麼做？」

可是一瞬間，空氣又開始凝滯了——只是因為林涵做的一個動作——他撫摸著腰后，而腰后，別著一把可以殺人的手槍。

「噓……」陸理明吹了聲口哨，從一開始，他似乎就顯得有些不以為意，且易被激怒，又極其喜歡激怒別人。

幾個為了應和李易鴻而站起來的人頓時又坐了下去。

「除了死者那身份證上顯而易見的名字，住址，林警官，你還能說出點別的有用的消息嗎？」陸理明繼李易鴻后，開始向他發問，而此時的李易鴻則坐在真皮沙發上，動了動自己的脖子，從懷裡拿出一個精緻的鐵盒子，打開，把裡面一粒白色的小丸一口吞下。

意識到凌遠遠正盯著他看，他聳了聳肩：「醫生，別擔心，這不是什麼藥物，我沒有什麼要命的病，當然也不是毒品。只是戒煙糖而已。」

他把那盒糖果向凌遠遠展示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雪茄和戒煙糖，真是無法理解的矛盾啊。

當然，林涵和徐言也在看他，當李易鴻說出：當然也不是毒品。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很自然地，把視線收了回去。

沒有一個癮君子會當著警察的面挑釁，除非他是瘋子。

「他的皮膚很白，幾乎是蒼白，可是他的身上沒有什麼疾病。」徐言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自然而然地轉向凌遠遠，凌遠遠點點頭，表示贊同。「可是一個男人為什麼會蒼白到幾乎病態呢？」

徐言可以算作是一個俊美的男人，身材高挑，寬肩窄腰，雙腿修長，皮膚不算白皙，比小麥色淺了一些。

與他相比，康金盛更加顯得瘦弱無比了。

「我想他應該是個宅男吧，長期缺乏運動，又見不到陽光，喜歡躲在自己那間小小我卧室里，在網路里暢所欲言，卻害怕見到人群。」董若用她修長的指頭點著太陽穴這樣說著，本以為她的指甲該染上了各種色彩，沒想到卻素白如雪，反而顯得她五指優美了。

「他是宅男，不過屬於很特別的一類。」徐言翻看著他的手掌，手腕處有一個厚厚的繭——那是滑鼠繭——長期使用滑鼠，而手腕某部分會摩擦到桌面，從而形成老繭。「前輩你覺得呢？」

林涵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徐言繼續了下去。

「他的職業大約是黑客。」徐言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鋼筆，挑開屍體衣服的后領，露出下面的標誌——那是國內很有名的一個牌子，而這樣一件衣服售價近千。「當然，從滑鼠繭和他的衣服判斷他的職業確實有一些比較武斷……」

「他有可能是白領……」畢竟白領使用滑鼠的頻率也很高，會形成滑鼠繭也不無可能，自然也買得起衣服。這是鄭西想說下去的話，可是他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不覺得少了些什麼嗎？」林涵問。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到了康金盛的屍體上，奇怪的是，這一次，他們並沒有再一次反胃——習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東西。

他們像是在玩什麼遊戲一樣，用目光搜索著屍體的每一寸。

——只是，蕭竟卻沒有在看，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甚至發現康金盛死亡的時候，他的表情也依舊是淡淡的，那那個人的情緒似乎絲毫感染不到他，他兀自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是手機。」作為司機的鄭鋼雄居然最先發現了這一點。

「你覺得會有哪一個白領會沒有手機呢？那賴以聯繫人與人之間的道具，誰不會帶在身上呢？那就是說，只有一種可能，他不需要！」林涵說。

徐言把話接了下去：「因為他可以通過網路發送接收消息，哪怕有人需要致電給他，也只需要撥通座機而已。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

和林涵的斬釘截鐵不同，徐言所做的結論都帶有一定的餘地。

「那如果是因為父母有錢呢？一對有錢的父母，可以提供自己的孩子足夠的金錢活下去，即使他一直在家裡玩電腦……」董若那修長的手指點著自己的太陽穴——那似乎是她的習慣性動作。

「那他的父母一定很溺愛他，溺愛到他不需要他去工作，默許他一直呆在家裡。」徐言接過她的話，「可是。這裡卻又產生了一個矛盾，父母越是溺愛自己的孩子，越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挨餓，如果他的父母卻是如此的話，那他的體型不會瘦弱成這個樣子。」

雖然康金盛的衣服寬鬆，可是依舊能看出他的身體細弱——明顯的營養不良。

他有錢，但是他卻營養不良。

為什麼？

解釋只有一個。

他獨自生活，擁有大筆金錢，長期蝸居家中，食宿不規律，經常上網……

那麼，他最有可能的職業，就是黑客了。

被徐言的結論所折服，眾人之間的氣氛微微有些變化。

——甚至有好幾個人偷偷看了李易鴻幾眼，而陸理明看李易鴻的眼光更加怪了。

黑客。

這個職業會讓人想到什麼呢？

自然是秘密。

這些藏在黑暗之下的秘密盜取者。

他們有些人躲在屏幕之後，用那靈活跳動的技術遊走在網路之間——如王。

他們有些則以販賣秘密為生，他們手中那些一把萬能鑰匙，可以開世間的鎖。當鎖打開之後，他們會被金錢淹沒。

這個黑客已經死去。

為什麼而死？

他一定不屬於前者。

那他屬於後者。

他知道了什麼秘密？

也許和我們之間的人有關。

是誰會為金錢而殺人？

我想只有他了。

是的。

只有他才有這樣的能力。

當第一個人用「你是殺人兇手」的眼光看你的時候，那麼，第二個人也會這麼看你，還有第三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

「雖然我很喜歡你們這『同仇敵愾』的眼神，但是，對象是我，我就不那麼高興了。」李易鴻還是一樣優雅，他拿出懷裡的鐵盒子，到處一枚白色戒煙糖。

那香甜誘惑的糖果在他嘴裡融化，他露出了迷幻而又幸福的表情。

他閉上了眼睛，一會兒，又睜開。

此時他目光銳利，他看向凌遠遠，問：「醫生，你也這麼覺得嗎？」

凌遠遠咬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從一開始，她就不願意參加這個遊戲，但是，她還是來了。

「你要知道，在我這個位子上，是有很多人想要知道『李易鴻』這具皮囊下藏了什麼，到底有多少秘密，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成功的，我的地位，我的財富，很容易讓一個人銷聲匿跡——哪怕我會想要讓一個人消失，也絕不會自己動手，所以你們大可以放心。」他說了一大段話。

——所有人都是，某些財富是可以和骯髒畫上等號的，可是，他這樣直白地表現出現，還是讓人驚訝了一下。

「你承認他是你殺的？」林涵問，他摸著腰后。

李易鴻卻大笑：「警官，我什麼時候承認過？」

不知道為什麼，凌遠遠的臉上一瞬間突然露出了輕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