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3光影交疊

第3章1-3光影交疊

銀色轎車緩緩啟動，唐華輕合雙眸，臉上籠著一層淡淡的笑意。

他心裡反覆地默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喬百枝。

這麼多年不見，喬百枝還是那個模樣，只是不再靈巧可愛，而是多了幾分警惕和防備，整個人懦懦的。

手指輕輕在屏幕上劃過，他給某個號碼發了一條消息。

大概十分鐘左右，一份文件傳過來，裡面有完整的，關於某個人的消息。

「果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王還是被人欺負過……」唐華微微皺眉。

唐冶側過頭，向唐華投去不解的目光。他詢問：「你在說誰？」

唐華抿了抿嘴，輕啟薄唇，「沒事。」過了幾秒，又補充道：「老唐不是關心剛剛校門前的事么？我找人調查了一下。」

唐冶微微點頭。

車窗外的繁華一一從他眼前掠過。有時繁華過了度，整個人就陡然生出一絲疲憊。

唐華閉上眼，黑暗中，他看到一條小溪的上空，閃爍著明明滅滅的星光。

幾家老友帶著孩子組織去郊遊。車開到郊外，一大片金黃的麥田闖入視線，直直地撞擊了他的眼球。

本來微閉雙眼小憩的唐華，突然坐直了身子。

「唐華哥哥你看，好美啊！」一個女孩不停搖晃著他的胳膊。身邊的小孩子開始興奮起來，嘰嘰喳喳地討論個不停。

保持著良好的教養，唐華暖暖一笑，向唐冶詢問，「爸爸，郊遊地點就在這裡好不好？」

面對著剛剛取得數學競賽一等獎的兒子，唐華又平時對什麼都溫溫和和，突然對這裡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叫唐冶如何不欣喜？他爽快地點了點頭。

「太棒了！唐華哥哥你真好！」女孩子十分滿足，甜甜地笑著。

車還沒停穩，孩子們便蹦蹦跳跳地鑽入麥田中，與翻滾著的麥浪融為一體。

喬百枝奶奶生病了，爸爸媽媽帶著她來到鄉間看望奶奶。

小小的百枝吭哧吭哧地為奶奶端這個，取那個。幾個來回，額頭上就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傍晚風起，正值秋季，空中瀰漫著淡淡的瓜果香，不遠處最先飄起了一縷青灰色的炊煙。

百枝在田間閑逛著，爸媽照顧奶奶，還要幹活，只剩她一個人，無聊得很，肚子也時不時地「咕嚕」一聲。

餓了。

炊煙散向空中，遇到了一朵好吃的雲。

百枝揉揉小肚子，向著和炊煙相融的那朵雲跑去。

幾位大人剛剛在院子里的平地上搭好桌子，小孩子們在一邊玩著遊戲。

一個女孩闖進了他們的視線。

「小朋友你找誰呀？」唐冶眯著眼睛，笑意融融地問她。

百枝跑得太急，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手指著上方，斷斷續續地說：「我看到了一朵好吃的雲。」

「胡說！雲怎麼能吃呢？」一個小孩子反駁她，眼睛瞪得圓圓的。

「歸澈，不許這麼沒禮貌！」葉叔叔端著一盤的水果走過來，轉身呵斥那個孩子。

唐冶拿起一個蘋果，走向百枝，「當你感覺餓的時候，雲也好吃，樹也好吃，蘋果更好吃。」

百枝接過蘋果，紅撲撲的小臉上笑開了花兒。眼睛里流動著盈盈的光亮，和陽光下的金色麥田一樣明亮。

「要不要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飯？」葉叔叔也湊過來。

葉歸澈可能也意識到自己剛剛不太禮貌，連聲附和著他老爹，「是啊是啊，小妹妹，不如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真的嗎？」百枝眼裡的小火苗簇地燃了起來，好像可以點亮整個世界。

還沒等答應，就聽見對面有人在喚她的乳名。

「喬寶？喬寶！」

是媽媽。

「和你說了不要到處亂跑，跑丟了怎麼辦？回來吃飯了！」媽媽上前來扯過百枝的小手。臉上帶著歉意，「抱歉打擾你們了，我這就把她帶走。」

能租下這邊的房子，再看看門外停著的幾輛車，百枝媽媽似乎已經猜到了這裡住著的是什麼身份的人。

本想要挽留，無奈喬百枝就那麼硬生生被媽媽拖走了，她拚命回著頭，可是沒用。

唐華向她投遞了一個暖暖的微笑，他很少笑的，而此時此刻，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女孩，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黃昏中。

還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呢。

如果下次還能遇到，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麼寫。

再見到她是臨行前的那個上午。

孩子們早早起床，等著大人收拾好行李就出發。

唐華一個人走向小房子後面的小溪邊。

那個一直粘著他的女孩此時也聞聲追過來了。她叫舒黎。

清晨的太陽清透無比。

喬百枝挽著褲腿，站在小溪中，清涼的溪水覆蓋過腳面，腳下踩著細軟的沙石，流動著的水讓腳底痒痒的。

「是你？」唐華眼底流過一絲暖流。

小溪中站著一個女孩，細碎陽光灑在她白皙的小臉上，她靜止的時候，站成了一幅畫。

唐華只在古詩中學過詩人描寫的那種場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那份詩情，那份心動。

果然，自古文人最多情。

孩子們在小溪邊席地而坐，流水潺潺，聽著溪水撞擊沙石的叮咚脆響。

大家輪番作自我介紹。

「我叫舒黎，最大最大夢想就是變成真正的公主。」那個一直跟在唐華身邊的女孩子先開口，她的臉上總洋溢著幸福而得意的笑容。她坐下來的時候，兩隻小手小心翼翼地牽起裙擺，鵝黃色的公主裙像一朵花兒般盛開在草地上。

女孩主動伸出手來，百枝怯怯地和她握了握，感受到了不小的力度。

她從沒見過那樣美的裙子，和電視上那些動畫片裡面的小公主一模一樣。她以為，小溪夠美了，麥田夠美了。可是，舒黎的美，是華麗而燦爛的美。

「我……我叫喬百枝。」片刻，她又補充了一句，「百枝就是繁耀的星光。這裡的星星是最多最美的。」

唐華一言不發，他到不是高冷，而是被眼前這個卷著褲腿，穿著布衣，馬尾高高束起的女孩，深深地吸引住了。

舒黎一把挽過唐華的手臂，向對面的百枝介紹，「這是唐華哥哥，他是……我的王子。」說罷，臉上浮現出一層淡粉色的光暈。

「我也想成為公主。」喬百枝渴望般地望向舒黎，「是不是公主都有這樣的裙子穿？」

舒黎臉上浮著淡淡的笑，她搖搖頭：「不，你不能變成公主。」

「為什麼？」

「你一點也不像。」舒黎指著她剛剛被水濺濕的褲子。

「電視上灰姑娘也穿布裙。」百枝不服氣。舒黎那驕傲的小臉上，分明就在嘲笑她。

「你就不是！」

「我以後會是的，你是公主，他是王子，那我為什麼不可以？」百枝小手指著唐華，心裡充滿了委屈。她有這麼大的麥田，這麼長的小溪，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擁有一條裙子？

年少的百枝永遠不會懂，她們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深如溝壑的差距。

「我永遠都會是公主！」舒黎跺著腳。

百枝不再說話，委屈的眼淚馬上就要流下來。

唐華突然起身。兩個女孩抬頭望他，一個驕傲明媚，一個淚眼婆娑。

「那好吧。」唐華低頭沉默了幾秒，拉起百枝的手，目光投向舒黎，堅定地說：「你想永遠做你的公主，可是我們要長大，王子會變成王。到時候，你還是你的公主，而百枝是我的王后。」

麥田上有風吹來，鑽進兩個人握著的手的縫隙間，百枝的手心沁出薄汗，臉頰泛著紅，就像初春盛開的點點桃花。

汽車穿過麥田，駛向繁華的都市中心。金色的海洋被遠遠地甩在後面。

唐華搖下車窗，有徐徐微風襲來。風帶來了麥田的香氣，陽光的暖意，和一個女孩稚嫩的童音。

「再見。」唐華說。

「我們以後還會見到嗎？」女孩的眼睛清透發亮，帶著盈盈的水光。

「見不到的話，我就去找你。」

「那……」女孩思索一番，甜甜地笑起來，「如果想我了的話，記得找喬百枝。」

喬百枝。

只要想起這個名字，眼前就會浮現在鄉間的幾個晚上，黑而透的夜空中，閃爍著大片璀璨的星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