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聞故至新

第461章聞故至新

陽光明媚，陰氣瀰漫，空氣中滿是刺鼻的燒灼味。

已是深秋時節，但在這北安縣裡，那原本只在春天才會盛開的滿城櫻花，卻正在猙獰的綻放著。

秋風起，落櫻繽紛，鋪天蓋地。

這是櫻花嗎？這是陰間撒給北安的紙錢吧？

離開劉縣長家，我失魂落魄的走在北安街頭，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全完了…

我沒回家，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我漫無目的的遊盪著，我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跟隨本能走到我上班的老縣醫院附近時，終於稍微平靜一些的心神，讓我確定，我真的聽到了一些特別的聲音。

是《還珠格格》片尾曲的音樂聲，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尚三竿特意帶我去看過的那個鐘樓。

哦，尚三竿管它叫『北安的喪鐘』。

在這背景音下，我放眼望去，整個北安似乎還和昨天一樣，所有的百姓，都還在按部就班的過著自己重複的生活。

路邊那個做火燒的大嬸，還和每天一樣，雙手在案板上擀一會兒，便彷彿手裡拿著個火燒一般，熟練的貼到炭火烤爐內壁上。

但她的手裡什麼都沒有，最後貼到烤爐內壁上的，只是她的手。

她的手已經被燙的滿是水泡，膿血滴答不停。

但她卻完全感覺不到，一個虛無的『火燒』貼完，她便開始製作下一個，臉上帶著幸福滿足的笑容。

路邊又有車禍發生，兩車相撞，兩個司機卻都沒下車，他們和那個撞了電線杆的司機一樣，還坐在駕駛室里，繼續開著車，任由輪胎磨穿，磨起火星。

路邊有年輕人在拍小視頻，她們有的手機早已沒電，有的手機已經被路過的人踩成廢鐵，但她們仍舊在對著手機方向搔首弄姿，賣弄青春。

路邊有人在吃飯，他們面對著面前的空桌空碗，吃的津津有味，即使咬斷筷子滿嘴流血，卻還在咀嚼著，不停的吃著。

乍看起來，整個北安，彷彿一切都還和昨天一樣。

街頭很吵，有忽遠忽近的爆炸聲，有或硬或軟的重物墜落聲，還有各處響起的警報聲，以及無人機在頭頂飛舞的嗡鳴聲。

唯獨沒有人類的說話聲。

行走一陣，我頹唐的掏出手機，給尚三竿發去一個視頻邀請。

視頻接通，入眼一片金光燦爛，這太過刺眼的光芒讓手機都緩了一下，才逐漸顯出那張金色巨椅上，略顯瘦弱的尚三竿的身影。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尚大師…」

「別叫我尚大師，我不是大師，我只是個欺世盜名的神棍。」

尚三竿面無表情的答非所問著。

「你不是欺世盜名，你是欺世瞞天。」

「隨你怎麼說。」

尚甘的語氣滿是無所謂。

「真的需要做到這樣嗎？北安，有多少條人命啊…」

我的聲音很輕，我卻覺得自己有些聲嘶力竭。

「不管多少條，又有一條命與我尚甘有關嗎？」

尚三竿的語氣逐漸冰冷，表情也透出了殺意。

一旁的李心橋忽然說道：「小甘何必動怒？要不，我們就連一江也…」

「心橋叔，有些玩笑…不要開。」

尚三竿打斷了本就不擅長開玩笑的李心橋，李心橋輕笑著說道：「是我多嘴了。」

「已經這麼多條命了，你又何必在乎我這一條呢？」

我無力的調侃著，尚三竿和我對視良久，輕輕吐出五個字：「我就是在乎。」

我忽然想笑，尚三竿就靜靜看著我從想笑逐漸變成放聲大笑，終於，在我把自己的眼淚都笑出來后，尚三竿平靜的說：「北安八坊之內，除了你，我誰也不在乎，還是那句話，想走，隨時走，誰也攔不住你。」

「事情搞成這樣，你怎麼收場？」

我掙扎著問完，尚三竿一聳肩說道：「何必收場？我沒想過。」

這次換我靜靜的看著他的眼圈逐漸變紅，最終，我什麼都沒再說，因為手機信號已經自己斷了。

北安…徹底和外界割裂了嗎？就像之前的李心橋與這個世界那般…

收起手機，我抬頭看著在我頭頂盤旋的三架無人機。

五秒鐘后，無人機徑直朝著西邊天際飛去，直至消失。

我緩緩走到賣火燒大嬸攤位前，對著大嬸說：「大嬸，兩個豬肉圓蔥火燒，一杯熱豆漿，不加糖，今天我只買給自己吃，不用管其他人。」

大嬸沒理我，仍舊在重複著她之前每天都要重複千百遍的動作，面帶熱情微笑，嘴裡不發出一絲聲音。

掃碼，付錢，我伸手擺出接火燒的習慣動作。

「謝謝。」

我輕輕說了一聲，收回空蕩蕩的手。

一股壓抑讓我幾欲崩潰，我一腳踹翻那個不停給她增加燙傷的烤爐，扭頭便走。

身邊有店鋪也在著火，火勢不大，北安的防火做的確實好。

「噠噠…噠噠…」

一陣有節奏的木板敲擊聲忽然響起，我站定腳步，在無數的行屍走肉中，看著那個瞎子打著竹板從遠處走來。

一直走到我面前兩米遠，瞎子緩緩站定，沖我說道：「你…決定好了？」

身旁數不盡的行屍走肉緩緩來去，在整片靜止的繁華中，我說道：「嗯，我想好了，北安八坊之內，我也不准他死。」

瞎子幽幽說道：「當年我許那人扣下我一對眼珠子，才換來北安這許久的平靜，如今，八坊之內，生靈塗炭，我因為少了這對眼珠子，卻反倒躲過一劫，呵呵，真是命啊…那，走吧。」

我說道：「好的…爺爺，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老街，所有的希望…都在那裡。」

瞎子說完，轉身便走。

「一江啊，你後悔回這趟北安嗎？」

「我後悔…」

「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一次…」

「我後悔回來晚了，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十年前，我壓根就不會離開。」

「好啊，好啊…一江啊，你還記得，你重返北安和我初見的那天嗎？」

「記得，那是我重返北安的第一天…那天的櫻花，也這麼好看…」

「不，這不是櫻花…」

「對，不是。」

「走吧，我們…去改變這一切。」

「好…可你到底是誰？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我們又該怎麼做？」

「該你知道時，不用我告訴你，你必然也會知道。」

「老街…是早就安排好的嗎？是誰？怎麼會這麼有先見之明？」

「非要說是早有安排的話…那也是老天爺安排的，一切，都是北安的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