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夢陽在醫院了住了三天，每天她都以淚洗面。而我象做錯事的孩子，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三天後，夢陽出院了。她和我回到了家裡。我的媽媽對我一頓大罵，可惜我聽不見。我真希望能聽見，那樣我的心裡也許會好受點。夢陽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每天她都呆在家裡，臉上是迷茫的表情。這樣又過了三天，夢陽就收拾行李說要離開。我的媽媽和爸爸都攔著她，可是我沒有。她在走之前，又對我笑了一下，並給了我一個擁抱，然後遞給我一封信，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轉身回到屋子裡，把信打開，上面寫滿了夢陽的心聲：

包北寧，給你寫這封信時，我心裡很難過。因為我剛剛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那就是我要離開你了。這樣的決定在我們談戀愛的過程中出現過，而且不止一次，但是都沒有這一次讓我感到難過。當幾個月前我在報紙上偶然看到你要回北京簽名售書的消息時，我好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我掙扎了很久，最後決定還是要去現場買一本書然後排隊等你給我簽名。這樣的想法在我們剛認識時就出現在我的心裡了，我還和你說過。當時你的小說還沒有寫出一個字，你還只是一個為別人的書做免費宣傳整天無所事事的人，可是自從你和我說你要寫自己的小說，我就堅信你能成功。這種堅信沒有任何理由，也許只因為我愛上了你。

那天在人大的運動場上，我遇見了一個很好玩的人，他戴了一個很大的驢頭，隔著鐵絲網向我招手，看到他那個樣子我就忍不住笑了。可是我沒有停下來，我繼續向前跑。當我又一次跑過來時，我看見那個戴驢頭的人站在跑道旁邊，他還在向我招手。我又笑了，可是我還是沒有停，我接著向前跑，那個人竟然跟著我在後面跑了起來。很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並露出了真心的微笑。我沒有因為他而把速度慢下來，他吃力地在後面跟著我跑，竟然跑滿了一圈。當時我很想看看這個戴著驢頭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可是他跑完一圈之後沖我揮揮手，就默默走掉了。他竟然沒有過來和我搭訕，我感到很意外。並且心裡生出一絲遺憾，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同學在劇場里排練，我看見陌生的你坐在座位上，點起一根煙，就讓你掐掉。你掐掉后就走到了舞台邊，問我還招人嗎？我說招，不過要考試。你就跳上了舞台，讓我配合你一下。你說讓我在舞台上慢跑兩圈，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但是我感覺你應該不會耍我，就在無聲的舞台上慢跑了起來。我跑第一圈時，你只是笑著向我招了招手。我跑第二圈時，你又笑著向我招了招手，並跟著我跑了起來。跑完之後，你指了指自己的頭，然後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向我揮揮手，就跳下了舞台。我低頭想了一下，就突然想到了昨天在人大的運動場上的場景，你和我在舞台上複製了一遍那個過程，不過這次你沒有戴著驢頭。我知道那個人是你后，就莫名其妙地愛上了你。包北寧，我覺得我們的愛情很浪漫，我給我的朋友講我們相識的過程，她們都羨慕得不得了。

兩年之後，當我再次見到你時，你已經成了作家。而我捫心自問，依然愛你。可是我不能讓你太輕易地得手，就對你說，我要結婚了。看見你沮喪的樣子，我心裡很高興。我詳細地詢問了過去兩年你的生活，原來你並沒有和史磊在一起。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很快樂。尤其是看到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就想笑。我拉著你東奔西跑，你以為我要和別人結婚，而只有我知道，我只會嫁給你，不會嫁給別人。當我告訴你謎底時，你很激動。我感覺你又一次的被我感動了。你領著我回到家，天天忙活我們的婚禮。我每天都很興奮，有時會興奮到失眠。我一想到我就要和包北寧結婚了，我就很開心。結婚前的那個晚上，你說你很想見我，其實我又何嘗不想見你呢。但是你媽說了，我們不能見面。就只好聽你媽的，因為她是我未來的婆婆。我要和她搞好關係，呵呵。那天晚上我還想到了我的媽媽，想到她，我就哭了，我在心裡對我的媽媽說，媽媽，我就要結婚了，你為我祝福吧。你的女兒很幸福，她就要和她所愛的人結婚了。她就要有她自己的家了。我還想到了我的爸爸，我在心裡對他說，爸爸，你拋棄了我的媽媽，以前我很恨你，現在我不恨了。我就要結婚了，我也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你的女兒會和她愛的人，白頭到老，永不分離。想完我的爸爸媽媽，我擦掉眼淚，就滿足地睡著了。

第二天我們手牽著手，來到教堂。就在那個牧師要給我們證婚前，你的手機突然響了。你笑著把那個電話接起來，可是接起來后，你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並且身體微微發抖。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掛掉電話后你就顫抖地把著我的肩膀說，你有事必須要離開，我們改天再結婚。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你就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堂。只剩下我一個人面對尷尬的婚禮。我哭了，哭得很傷心。我不知道有什麼事比我們結婚還要重要。後來我知道，原來是史磊去世了。這件事對你的打擊很大，你因為突然的難過耳朵什麼都聽不見了。我突然覺得你很愛很愛她，那是一份我不知道有多深的愛。我來不及嫉妒，你憔悴的樣子讓我心疼。你說讓我離開。可是包北寧，我怎麼會離開你呢？無論你怎麼對我發火，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我知道，你不想拖累我。可是你不知道，愛一個人，是無所謂拖累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你，因為我愛你。我知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也許你都會很難過，我想一直陪著你，直到有一天，你終於能放下史磊，平靜地接受過去，那樣，我們就會過上理想的生活。我堅信有那樣的一天，尤其是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之後。一想到我懷了我愛的人的孩子，我就要做媽媽了，我就很激動。

可是每天你依然會走進那個房間，我心裡有一點嫉妒，但更多的是好奇。我不知道你和史磊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讓你在她去世之後，竟然什麼都聽不見了。於是有一天，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偷偷走進了那個房間。我一個人坐在黑暗中看了一遍那個電影，看完之後，我就哭了，哭得一塌糊塗。我覺得史磊比我還要愛你。她在沒有見到你本人時就愛上了你。她的瘋狂和浪漫讓我自嘆不如。她在屏幕上笑著對你做「愛你一萬年」的手勢，我都被她深深地感動了，我完全能感覺到那個手勢裡面蘊涵的深深愛意，我不自覺地記下了那個手勢。

我懷孕后，你每天都會陪著我散步。那是我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候。我覺得，那個時候是完全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就象你走入那個房間，那個時候是完全屬於你和史磊的。每天我們散步，都會看見夕陽。但是都沒有那天看見的美。在那樣的一個情景下，我很想對你說，我愛你。可是我又馬上想到，你聽不見。於是我就停下來，轉身往回走了一段路，在離你不遠的馬路上，襯著夕陽的光芒對你做那個「愛你一萬年」的手勢，我覺得它完全能表達當時我的內心，我沒有想太多。可是你卻突然衝過來質問我是不是進了那個房間。我才突然知道我錯了。你當時的樣子很嚇人，讓我覺得你真正愛的只有史磊一個人，你並不愛我。要不你為什麼會那麼用力地抓著我的肩膀，那很疼，可更疼的是我的心。我哭著往回跑，我覺得我不能停下來。我跑得很用力，我沒有想到我竟突然摔倒了，我更沒有想到因為摔倒，我的孩子竟沒了。

包北寧，你知道嗎？我一直想有一個你的孩子。尤其是那年冬天我和你分手之後。在整整的兩年時間裡，我感到很寂寞。當時我就想，如果我有一個你的孩子多好。那樣我就可以把所有對你的愛都轉移到孩子的身上。看到孩子，就象看到了你。而他又不會象你那樣，傷我的心。他只會給我帶來溫暖。可是我的孩子沒了，我無法面對這個事實。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不能在這裡呆下去了。只要呆在這裡，我就會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就象只要你走入那個房間，你就永遠都不會忘記史磊。對於我擅自進入那個房間，我很想當面對你說一句，對不起。可是當我的孩子沒了的時候，你對我說了那麼多遍的對不起，我才知道，對不起是多麼無力的三個字，它不會給人帶來真正的安慰。那我就不對你說了吧。包北寧，在我即將要離開你的時候，我依然很愛你。但是我卻不得不離開你了。我要回北京了。我有可能會換工作，也有可能會換電話，但是我會永遠住在我們的那間新房裡。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平靜的面對過去，把史磊放在心底，而不是每天都必須要走入那個房間才能緩解你對她的思念，那你就來北京找我吧。我等你。

永遠愛你的夢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