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疑雲重重

第三十八章 疑雲重重

阿吉面色蒼白,大聲辯解道:「我沒有!」

「沒有?」國王冷哼一聲「當時人贓俱獲,大家都親眼看見了,你還有什麼好抵賴的?」

阿吉低下頭,哽咽道:「我……我沒偷……」

國王道:「在我們王舍國,任何人只要勤勞工作就能過上富足的生活。可是你呢?三十來歲還一文不名,不是好吃懶做又是什麼?」

阿吉緊咬牙關,眼中含淚,顯然是自尊心遭到極大傷害,但卻半個字個辯不出來。

國王道:「退下吧,你根本不配接待大明的使者。」

阿吉磕了個頭,正要黯然離開,沈鑒卻說道:「且慢!」

國王一愣,問道:「怎麼了沈大人?」

沈鑒指著阿吉道:「大王,在下就要這個人做嚮導。」

此言一出別說旁人目瞪口呆,連阿吉自己也不敢相信。

國王半信半疑道:「沈大人不是開玩笑吧?阿吉是無恥的小偷,您要他做嚮導,將大明的威嚴置於何地呀?」

沈鑒一抱拳:「大王,我大明不光有威嚴,更有寬恕。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我就相信他可以向善。此人跟著我們做些事情,說不定便將好吃懶做的毛病改掉了,豈不是美事一樁?」

國王沉吟半晌,嘆口氣道:「好,就隨你吧!」

阿吉聽了一個勁兒的磕頭稱謝。

酒宴直進行到夜晚才散。

鐵牛酒量甚佳,只喝得微醺,回到住處后往椅子上一靠喃喃自語道:「這酒沒勁兒,跟喝糖水似的,還是咱大明的燒刀子過癮。」

話音未落,卻聽沈鑒居然打起呼嚕來。鐵牛笑道:「原來老沈的酒量這麼差。等明天醒了我好好臊他一下。」

可是沈鑒卻突然翻身坐起來,伸對鐵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邊打著呼嚕邊走到窗戶底下。

他飛快的向外望了望,又在門口蹲了一會兒,確定沒人之後低聲道:「以後每次回來都要檢查一遍,小心隔牆有耳。」

鐵牛看愣了,撓撓頭道:「不至於吧……」

沈鑒嘆了口氣:「你真沒看出問題?」

鐵牛頓感有些不爽,沒好氣的道:「沒看出來,怎樣?」

沈鑒正色道:「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咱們的處境相當危險。」

鐵牛知道沈鑒很少開玩笑,酒立刻嚇醒一半兒,坐起來道:「怎麼會呢,我看島上的人都挺好的,幾乎每個人都沖我笑。」

沈鑒冷冷問道:「問題就出在這兒。每個人都在笑,不知疲倦的笑,好像生怕別人看出他們的不幸。這正常嗎?」

鐵牛頓時噎住了。

沈鑒繼續道:「就在昨天,咱們在山口親眼見識了龍嘯威力,那景象多可怕,但這裡的人作何反應?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兄弟,再有一次龍驤天就要塌了,他們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反正我看著那一張張假臉,只會覺得驚悚……」

冷汗順著鐵牛的額頭流下來,他喃喃道:「莫非……他們在隱瞞什麼?」

沈鑒道:「沒錯,人臉上不應該只有一種表情。當他們只會笑時,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是假笑。我需要一個真實的人。」

鐵牛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堅持讓阿吉當嚮導!」

「正是如此。」

沈鑒抬頭望著窗外的月亮道:「你知道嗎?人有時會強迫自己相信某種謊言。」

他忽然嘆了口氣:「過去的我就是這樣。白天還好,可一到夜裡,當神思不再被理智束縛時,噩夢便出現了……真不知道這裡的人會夢見什麼怪物。」

鐵牛忽然感到一陣不安,說道:「我本以為這趟就是來度個假,沒想到卻越來越棘手。」

沈鑒道:「度假?你想多了。萬歲爺給咱們安排過輕鬆的差事嗎?能全須全尾的回去就不錯了……」

鐵牛擦了擦冷汗,問道:「那明天計劃如何?」

沈鑒道:「就像我說的,這回咱們用明謀,凡事都擺在太陽底下。」他忽然笑了笑:「不過要鐵牛兄受點累了。」

鐵牛警惕的問道:「幹什麼?不會又要坑我吧?」

沈鑒不答,哈哈一笑,甩掉靴子睡了。

——

次日一早,沈鑒果然給鐵牛安排了個好差事。他要鐵牛挨家挨戶去打聽消息。

鐵牛黑著臉道:「太無聊了,我不幹。」

沈鑒笑道:「鐵牛兄,事雖無聊,卻大有用處。相信我,這種調查可以有效降低人們的警惕……」

鐵牛皺眉道:「說反了吧,不是會更防著我嗎?」

沈鑒拍了拍他的肩膀:「是降低對我的警惕。防著你的同時就沒工夫防我了。」

鐵牛有個令人欽佩特點,即無論有什麼意見,做事的時候卻總是兢兢業業的。

鐵牛剛走,黑犬·阿吉來到了下榻處。他低頭問道:「大人想去哪裡?」

沈鑒抬眼望了望天道:「這麼好的天氣,先到海邊散散步吧。」

阿吉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答道:「請跟我來。」只留給沈鑒一個背影。

沈鑒邊走邊問:「別人為什麼要在你的名字前面加上『黑犬』兩個字,有什麼含義嗎?」

阿吉沉默片刻:「那是我的姓氏。」

「還有人姓黑犬?我不信。」沈鑒故意說道。

阿吉低聲道:「我們王舍國人以天地萬物為姓,其中白最尊貴,黑最卑賤。我姓黑犬,表明我是不折不扣的賤人。」

說罷他緊緊閉上嘴,下巴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而沈鑒則眯起眼睛。

兩人來到岸邊,四處都是高大茂密的椰子林。沈鑒上前拍了拍,只見樹榦粗壯,遠勝尋常椰樹。

不遠處,有人正悠閑的靠在一張藤椅上面打盹兒。

阿吉道:「他叫綠葉·哈桑,是這片椰林的主人。」

沈鑒點點頭,打招呼道:「你好,哈桑。」

那人睜開眼,一見是沈鑒,立即笑著讓出藤椅道:「原來是大明使者,請坐請坐。」

沈鑒擺了擺手:「不用客氣。這大白天的,你怎麼不去工作?」

哈桑攤了攤手:「如您所見,這就是我的工作。我要看著椰子,保證它們不被偷走。」

沈鑒問道:「島上有小偷?」

哈桑瞥了阿吉一看,說道:「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的。」

沈鑒點點頭,在樹下轉了幾圈,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他再次看了看天空,但見萬里無雲,陽光耀眼,不禁自語道:「奇怪,這兒怎麼如此的冷?」

哈桑忽然跳起來道:「一點兒也不奇怪!」他指了指連成一片的樹葉道:「我的椰葉又寬又厚,遮擋了大部分陽光和熱,所以您才會感到陰涼。只要換個地方便不同了!」

說著他忙不迭的把沈鑒推到陽光下,說道:「看,又熱起來了吧?」

沈鑒上下打量哈桑幾眼,銳利的眼神看得他心慌,不禁問道:「大人有何見教?」

沈鑒搖頭道:「沒事。」說罷轉身離開椰林。

兩人沿著海岸前行,白色的沙灘一覽無餘,滿目儘是荒涼。海里飄著幾張破舊的漁網,隨著浪潮起起伏伏。

「這邊怎麼沒人?」沈鑒問道。

阿吉嘆氣道:「此地過去是漁場,現在大家都一股腦的跑去種椰子,這兒自然荒廢了。」

沈鑒忽然問道:「你怎麼不去種椰子?」

阿吉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沈鑒繼續道:「種椰子是最快的發財途徑。我一個外人都能看懂,你生活了幾十年會不明白?阿吉,告訴我,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

阿吉緩緩搖頭道:「是我不好……我吃不了苦。」

沈鑒道:「不願意說就算了,沒必要這麼敷衍我。」

氣氛一下變得尷尬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阿吉忽然開口問道:「沈大人,大明百姓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沈鑒不明白這話的用意,但仍答道:「總體來說,照你們的生活差遠了。」

阿吉狐疑道:「真的?我怎麼聽說大明遍地是黃金,房屋都是拿金子和玉石蓋的。」

沈鑒道:「那要看是誰了。皇上自然可以這樣,當官的雖比不上皇帝,可生活也絕不會差。但如果你是平頭百姓可就慘了,萬一碰上荒年連小命都保不住。」

阿吉不解道:「吃不上飯,百姓居然不造反?」

沈鑒道:「因為我們有科舉。百姓可以通過考試當官,當了官自然就不造反了。」

阿吉大驚:「沈大人也曾是平民嗎?」

「對。」沈鑒點頭「和你一樣的平民。有首詩說得好: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阿吉聽了,眼神一片茫然,喃喃自語道:「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片刻后突然大叫:「大人,我想去大明,你能帶上我嗎

?」

沈鑒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告訴我島上發生過什麼。」

阿吉幾次張了張嘴,不難看出內心在激烈交戰。但他最後低聲道:「算了,就當我沒說吧。」

沈鑒也不強問。

兩人繞過一塊礁石,忽然看見個瘦瘦小小的背影坐在海邊,手持魚竿垂釣。

沈鑒只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卻見阿吉忽然跪下道:「草民見過托拉納太子!」

沈鑒也回憶起來了,這是昨天宴會上碰翻椰子的小孩兒,國王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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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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