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南疆巫師與青銅棺槨(一)
虛空更加不解。
勝慧道:「這次出海,你用心看,用心想,或可明悟。」
虛空和尚鄭重施禮:「弟子謹遵恩師教誨。」
勝慧再一次睜眼:「若你能在大海上有所明悟,便可知那劉施主朝夕相處三載的恩師,明明是三個鮮活的人,卻為什麼會是一個人。」
虛空和尚不解,看恩師已經閉目冥思,便輕輕退出木屋,枯坐於庭中桂樹下,如佛祖釋迦牟尼於菩提樹下悟道。
年輕和尚想,何時才能有佛祖拈花一笑的明悟?
劉三也在想,這老和尚到底是誰,白老鷹這傢伙到底去哪裡了?會不會又去鄭和面前打小報告?
畢竟是狗改不了吃屎,這小子天生乾的就是這個。
在他重新回到宴會,喝了兩壺美酒以後,南疆一行巫師蠱女四人起身離席后,白老鷹這才鑽了出來。
「明天就出發了,我看其他的人都準備什麼銅錢劍、符紙啊什麼的,你不準備一下?」白老鷹催促道。
劉三看了他一眼:「你是在引別的話題,緩解自己的尷尬?」
白老鷹正要說話,宴會外邊就走見來了一個青衫男子,正是陳良紹。
陳良紹徑直向著劉三走來,笑道:「明天的船已經安排好了,寶船在大海里等著我們,我和你在一條船上。」
「寶船?」劉三聽說過鄭和在南京造船廠造的寶船,有四十四丈寬,十八丈寬,分為七層,放在大海中,那就是一座移動的島嶼,劉家港這邊的劉家河太淺,寶船開不進來。
陳良紹點頭,接著左右看了看,這才問道:「方才在宴會上的時候,你們有沒有看到南疆來的人?」
「南疆來的人?」白老鷹驚呼一聲:「你說的是那個蠱女和巫師吧?」
「沒錯。」陳良紹點頭:「我曾經拜在南疆一門學習過醫術,你說的應該就是我師門的人,其他的南疆巫師都比較排外,就算是朝廷應徵他們,他們也不會來的。」
白老鷹咽了咽口水:「這麼說,你也會蠱術?」
陳良紹眨了眨眼睛,認真道:「我只是個醫生。」
劉三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白老鷹,道:「應該是去歇息著了,你問問這邊的胥吏。」
「你不和我一起去?」陳良紹似笑非笑的看著劉三。
劉三搖頭:「喝的酒有點多,怕失態。」
陳良紹笑了笑:「別忘記我們的賭約。」
不等劉三說出「忘不了」三個字的時候,陳良紹人就已經走遠了。
「剛剛那個南疆女子過來和你說話,你有沒有中蠱?」白老鷹有些緊張的問道。
劉三翻了翻白眼:「真以為蠱不要錢嗎?回去睡一覺,明天就要出發了。」
「你不想再查查青銅棺槨消失的原因?」白老鷹追問起來。
劉三搖頭:「不想,只求這輩子再也不要見那種鬼東西。」說著,劉三猛地止住腳步,後邊正在走的白老鷹嚇得一高挑,瞪眼道:
「你中蠱了?」
劉三轉過頭去沒好氣道:「你才中蠱了!你全家都中蠱了!」
白老鷹鬆了一口氣:「沒中蠱就好,剛剛那蠱女靠近你的時候,我都嚇死了。」
「今天晚上你去別處睡,晚上我有事情。」劉三看白老鷹這麼怕蠱女,好意提醒。
白老鷹看了看左右路過的士兵,低聲道:「你想玩女人,最好去城裡,別再軍營里,抓到了要砍腦袋的!」
劉三嘴角抽搐了一下,伸直脖子看了看水裡的倒影,難道自己長著一副好色相?
白老鷹嘿嘿笑道:「晚上咱哥兩一起去,絕對給你找一個好貨,我可是熟客。」一邊說話,一邊把胸口拍的哐哐響。
劉三翻了個白眼:「我可沒有那心思,你自己去就行了,反正今天玩上你去別處睡,那屋子留給我。」
「那你也不說你要做什麼。」白老鷹邪惡的笑了起來。
劉三眨了下眼睛:「真想知道?」
「想!」
「我和蠱女妹妹一見鍾情,要在你那屋子裡把好事辦了,你信不信?」
白老鷹兩腿一哆嗦,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劉三的視線中。
大日西沉,漫天的夕陽將諾大的船廠和軍隊駐地渲染的如詩如畫,當天地間最後一抹光華消失在天與海的盡頭,劉三也從記憶的沉思中回過神來,不再想那三個師父的事情。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那真的就不用想了,不然人都會被自己給活活想死了。
海風很輕,吹得油燈一顫一顫的,劉三坐在油燈底下,想著大海上可能出現的種種問題,然而一想到大明強大的軍威,劉三覺得,就算真的有海神,只怕也要倒在大明堅船利炮之下,
就在這個時候,石蘭來了,她帶起一陣風,吹得油燈噗噗跳動,劉三趕緊拿手護住了油燈,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一道美麗的身影已經站在房屋中。
「坐啊。」劉三笑了笑,對於遵守約定的人,他一向都非常敬重,並不會因為這個人是男是女,是丑是美而有絲毫改變。
石蘭坐了下來,從南疆苗族非常特別的衣服裡邊取出來了一卷手臂粗的牛皮卷,劉三趕緊把油燈移開了一些,又取來另外一盞油燈點燃,屋子裡頓時亮了起來。
看著劉三這不經意之間的動作,石蘭眼眸深處露出一絲喜愛,然後將牛皮卷緩緩地打開:「這是關於青銅棺槨的記載,沒有文字,只有圖紙。」
劉三湊過頭去,認真看了看,眼角頓時一凝,牛皮紙上的圖案很粗糙,作畫之人的技藝並不高超,可卻看得出來,這上頭畫的就是青銅棺槨。
一共有三幅圖,一幅圖是從外邊看得青銅棺槨,第二幅圖是槨被打開后,露出來了裡邊棺材;因為這是畫,所以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材質的棺材。
最後一幅圖,是棺木打開后的場景,裡邊……是空的!似乎是為了特寫,這最後一幅圖畫內容就是整個棺木裡邊空空如也的樣子。
石蘭期待的看著劉三:「看出來了什麼沒有?」
劉三看了一眼石蘭,沒說話。
石蘭道:「實不相瞞,我之所以和你說這個,是因為我父親曾經接觸過青銅棺槨,回到南疆以後,就已經昏迷了整整兩年時間。如果不是他的生命體征還在,我們都以為他和一個死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我昨天晚上來這裡以後,就聽說你接觸到了青銅棺槨,卻依舊活下來,所以才來找你。」石蘭咬牙,向著劉三走了一步:「只要你能幫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一個正需要女人的男人,一間不會有任何人打攪的木屋。
這足以滿足任何男人的幻想。
然而劉三卻克制住了自己,他當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也愛女人,尤其是石蘭這麼美麗的女人。
可……一個為了自己父親而犧牲一切的女孩子,不是應該得到尊敬和推崇的嗎?
戰勝下半身的慾望,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
劉三呼吸有些急促:「你和我說說看,你父親是怎麼回事,或許我可以幫忙,或許也幫不了。」
石蘭轉過身去,抹了一下眼裡的淚,再一次轉過頭來的時候,她又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南疆姑娘。
「那是在三年前七月末尾,官家的人找我爹去做一件事情,那件事情我爹半個字都沒有透露過,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爹回來了,從那以後他整個人就變得不愛說話,有時候一兩個月都說不了一句話。」
「等等!你說的是三年前七月末?」劉三心如擂鼓,南疆的人對於改朝換代沒有太大的感覺,可是劉三卻非常敏感!
三年前七月十三號,燕王朱棣兵破南京,建文皇帝不知所蹤,而石蘭的父親是在七月末受到了朝廷的徵召!
「你還記得是七月幾號?」劉三追問。
石蘭感覺劉三似乎知道什麼,想了一下,道:「七月二十一號!」
「你父親是北上還是南下?」
石蘭無比肯定地說:「北上!」
劉三倒吸一口涼氣,乖乖,這石蘭的父親只怕是被建文帝徵召走了。
畢竟朱棣稱帝是在七月十七號,那個時候他還有很多無比重要的事情要做,徵召一個巫師做什麼?
一想到這裡,劉三心中就如同擂鼓般,鄭和站在大船上的時候,曾經和他說過,建文帝在劉家港這邊祭祀過某種大海中的東西,極為可能就是召喚青銅棺槨……
「你……你發現什麼了?」石蘭看著劉三極為嚇人的目光,聲音都變得有些結巴。
劉三問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多嗎?」
「你是說我父親北上,還是我手裡的這個牛皮卷?」石蘭道。
劉三看了一眼牛皮卷上的圖畫,縷了一下思緒:「北上,還有牛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