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歲月敗英雄
「送君千里路，終有分別時！」劉三在馬背上打開了酒壺，讓烈酒灑落在乾燥的黃沙。
死人臉一臉肅容的看著劉三，嘴上想說一些悲壯的離別話，最後卻又變成兩個字：「珍重！」
旺財站在沙丘上，沖著劉三他們走去的方向嗷嗷的叫個不停，直到劉三肉眼都已經看不見那細小的沙丘以後，依稀還能聽到旺財的嚎叫聲。
「叫的老慘了啊！」白老鷹忍不住往後邊看了去。
劉三卻一直沒有回頭，酒壺裡的就不知何時已經全到了他腹中澆愁。
曹正向著白老鷹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別說了，可白老鷹卻誤會了，伸手把腰間的酒壺丟給了劉三：「接著！我這還有！」
劉三伸手一撩，酒壺就到了手中，大拇指抵住酒壺口，輕輕一用力，酒壺口就被頂了開來。
不過這一次，劉三沒有在把自己當做酒罈子灌酒，而是順著黃沙上撒了出去。
「讓過往，如同酒香味飄散！」
劉三在大聲嚷道。
白老鷹雙手捏著韁繩，歪著頭看著劉三的背影，繃緊了的嘴角有些發癟。
「白爺，想哭就哭唄，憋著做什麼？」曹正談了一口氣，他們三人都停下了馬，看著劉三一邊走，一邊把酒壺裡的酒撒出去，嘴裡喊著：「讓過往，如同酒香味飄散！」
「滾吧，勞資一點都不想哭，甚至還想大笑三聲，終於要回家了。」白老鷹輕聲道，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還是被他給癟了回去。
「這就是命啊。」吳大千感嘆道：「當初我家被抄家的時候，我也覺得是命，三爺這個就更慘了，自己把心愛的女人送走……」
「閉嘴，不該說的不要亂說。」白老鷹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一些，但是卻很壓制。
吳大千趕緊閉了嘴。
白老鷹嘆了一口氣：「記著了，以後誰都不要再提伊莉莎的事情，死人臉也別提，旺財更不要提。」
「那乾脆不要讓三爺看到狗？」曹正插嘴道。
白老鷹咬牙瞪眼道：「你是個杠精兒？你能把全大明的狗都殺光了不成？」
曹正尷尬道：「我就是那麼一說，反正我們自己家裡不養狗就是了。」
白老鷹臉上出現一絲嚮往之色：「要是你們兩兔崽子，有三兒這一身本事，你們會怎麼選擇？」
「我啊？」曹正一臉期待：「這還用說？肯定找個洞天福地，仙山樂土享福去，這世間的事情呢，我都成神仙了，我還在乎這些事情做什麼？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天下大亂，那有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是看太多了，這天下亂不亂，全看上邊那般孫子的，他們想換個皇帝，就換個皇帝，結果死的都是天底下的百姓，而最後還是他們高高在上，最後在假裝一副慈悲模樣來。」
「這可是要殺頭的。」白老鷹嘿嘿笑道，「咋們兄弟在這裡抱怨一下沒事兒，回去以後，什麼話該說，生化不該說，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可以做，都要想清楚。
再過一段時間，三兒也就是一個普通人了，到時候我們要是犯事了，也就別指望會有誰來保我們，人啊，平凡有平凡的好處，仙人有仙人的好處。」
吳大千擦了把臉上的汗：「白爺，您就不能說說我家老爺？「
「不提了，說不動的，他覺得自個兒心裡有天下，這種人腦袋就跟木疙瘩一樣，認了死理兒以後，親爹媽都認不得了。」
火辣的太陽烤制在人身上，白老鷹第一個受不了，大聲嚷了起來：「神仙爺爺，給點兒雲彩吧！」
走在前邊的劉三揮了一下手，天空中緩緩飄來一朵白色的雲彩，這在白老鷹頭頂上，還有一股清風拂面吹來。
吳大千和曹正兩人見狀，趕緊向著白老鷹這邊湊了過來。
偏生劉三就盯著火辣辣的太陽下騎著馬趕路。
「三兒！不過來和爺爺我一起涼快涼快？」白老鷹在馬背上愜意的嚷道，也不怕劉三把這一朵雲彩給散了。
「不了，你們慢慢享受，神仙連通天地，我又不會覺得熱。」
白老鷹抬了抬手，指著前頭的劉三笑道：「看？你們還想做神仙不？沒意思啊！沒意思！自個兒的能力大了，總會覺得自個兒欠這個世界，到最後你就算是對著他的耳朵擂鼓，告訴他他不欠這個世界，他還是不相信。」
大明船隊和蠱門的大船，都在秩達港口邊上的這個各自的主人歸來。
劉三靠在藤椅上睡醒的時候，吸著藤椅上的香味，閉著眼睛輕輕說了一句：「夫人？煮茶了嗎？」
沒回應。
劉三提高了聲音：「夫人，煮……」
劉三坐了起來，看著空蕩的的房間，臉上睡醒后的愉悅一下消失得乾乾淨淨，他雙手捧著臉，蹲了一會兒，聽到房門外邊傳來了曹正的聲音：
「爺！煮好了，我給你端進來，還是您出來去木老頭房間里？」
劉三猛地放下捂著面頰的雙手，站了起來，向外走去：「這糟老頭子有什麼好看的？端進來吧！」
「好嘞！」曹正一隻腳劃開了門，雙手裡端著一個火炭燃燒旺盛的爐子，爐子上還有一個嶄新的紅泥茶壺，茶汁正在沸騰。
溫茶入口，劉三感覺自己丟失在回憶里的靈魂逐漸附體。
曹正坐在一邊上，傻笑著看著劉三。
劉三放下茶盅：「沒有想過將來？」
「那啥！爺要回劉家村去，那就請爺給我說一門親事？這事情都做完了，我也想給我老曹家續香火。」
劉三聽到「續香火」這三個字，內向陷入到了沉思中，當初避難逃到劉家港的時候，他心裡想的，也是續香火。
老劉家好幾口子人，到他這裡，也就他這一個人了。
「這事兒不能拖，老吳呢？」劉三問道。
「也交給老爺了，老爺做事情看人都很准，這女人娶回家門，可就是過一輩子呢，自然也是馬虎不得。」吳大千也走了進來，一臉笑嘻嘻地坐在一邊上。
看著兩人，劉三忽然想到了一句話，一個人的衰老，先是從他想安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