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一己之言說過往
第225章一己之言說過往
關於妄生的事,他沒有說太多,程見袖等人也沒有追問,但私下裡,還是談論了幾句。
傅祁暝關注妄生,是因為對妄生起疑,所以對他有關的事也多了些關注,而阮朱同陸吟青,就是單純地好奇了。
「小姐,你說那家人為什麼要拋棄妄生師傅啊?」阮朱跟在程見袖身邊,有些好奇地問。
程見袖無奈:「我哪裡能猜得到?世上緣由各種,你家小姐再聰明也不可能連這些都算計得到。不過,妄生幼年就被丟棄,長大后還能與親生家人扯上關係,倒是有些奇怪。」
「而且,那小廝分明對他懼怕,可見這家人先前就沒在妄生身上討到過好處,以妄生的性子,怕是不會對這家人心慈手軟,如此一來,我倒覺得,比起妄生,那家人怕是才更加想要同妄生劃清界限。」傅祁暝順著程見袖的話,說了一句。
程見袖笑了一聲,轉頭望向傅祁暝:「但是那個小廝分明懼怕,卻還是攔在了妄生面前,這就意味著,這裡頭還有一些不可言說的內情。而且,妄生說的那番話,那小廝分明是確定妄生的身份,卻主動道了謙。我還真有些好奇,妄生在那家人眼裡,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存在。」
「你可以等等看。」傅祁暝說。
程見袖挑了挑眉:「你覺得,那家人會找上我們?」
「既然妄生這麼說了,我想,十有八九。」傅祁暝答。
「那我便就拭目以待了,不過他們可得快一些,否則我們出了肅州,他們便就遇不上我們了。」程見袖笑著說。
阮朱跟在一旁,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蹙了蹙眉,說:「小姐,我總覺得你們說的怪怪的。」
程見袖笑:「等著看便是了。」
妄生所言,並不是無的放矢。
第二日,妄生的這些家人便就找上了客棧。彼時,眾人都還在客房裡待著,突然有夥計過來,敲了傅祁暝的門,說是有人找。
雖說沒言明是什麼人,但傅祁暝立刻就想到了妄生身上,出去時還順便與程見袖說了一聲,程見袖自然也就一併跟上了。
妄生也在客房,至於他是否真的不知道,那就只有他自個知曉了。
傅祁暝一行人被夥計帶到了客棧大堂。
「這位就是來尋客人的。」夥計指了指坐在大堂上的一位婦人。
傅祁暝等人的視線很快就落在了婦人的身上,婦人穿著不錯,瞧著不到四十的年紀,此刻面上有些哀愁,見傅祁暝等人過來,忙站起身來,同他們友善地笑了笑:「我是顧慎的母親,茫然來訪,還請諸位不要見怪。」
果然。
「妄生師傅也在此,若是夫人要尋他,直接讓夥計尋他便是。」因是婦人,是而這話便就由程見袖接了。
婦人聞言,面露尷尬,隨後道:「我與他有些誤會,他……不會想要見我,我也不是來尋他的。」
程見袖聞言,似笑非笑:「原來如此。只是我們與妄生師傅也只是點頭之交罷了,夫人若是為了妄生師傅的事來尋我們,像是尋錯人了。」
婦人愣了一下,隨後道:「我只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各位可否與我尋一道地方?我來,其實並不是為了他,而是怕他會誤傷諸位。」
這個說法倒是讓程見袖幾人一愣。
不過他們與這婦人從未見過,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若是換了以往,傅祁暝同程見袖都不會搭理,可現在嘛,涉及妄生,而又是發生在敦煌附近,兩人倒是有興趣聽聽這妄生的親生母親是怎麼說他的了,至於孰是孰非,兩人自然不會聽一己之言就貿然下定論。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便請吧。」程見袖沒有拒絕。
婦人帶著一行人去了客棧不遠處的一間茶樓,要了一個雅間,她一開始沒有開口,等到夥計上了茶水之後,這才望向程見袖等人,先是嘆了口氣,先說了自個身份:「我夫家姓木,在肅州做些小本生意,在肅州勉強也算是有些名聲。顧慎是我同我夫君的第一個孩子,第一個,自然多在意些,我和夫君一直盼著他的出生,但……」木夫人說到這就紅了眼眶。
「顧慎出生那日,雷雨大作,那時本就是不大會下雨的季節,突然狂風打雷,本就怪異,而且還發生了一件怪事,木家宗祠的祖宗牌被雷擊中,當時在牌位前供奉的燭火也沒倖免,倒落地上,走了水,即便發現得及時,但那宗祠也被燒了一半,而顧慎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生的。公公對此心中介懷,便就請了肅州這邊的大師,大師看了顧慎的命格,說……」木夫人眼中流下一行淚來:「大師說,顧慎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若是他留在家中,輕則引得家宅不寧,重則家破人亡。」
程見袖心中有些愕然。
這未免也太好笑了些,一個孩子的命運就被一個所謂的大師一句判詞決定了?雖說只是木夫人的一己之言,但是瞧她這模樣,加上這似乎也沒什麼可編的,程見袖心中有幾分相信。可正因為信了這個說辭,才覺得可笑。
「公公一想到宗祠的事,便就認定了大師的說辭,要殺死當時才剛剛出生的顧慎。我在木家只是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小媳婦罷了,根本沒有法子,只能同丈夫哭訴,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除此之外……我真的什麼都幫不了他。公公看在顧慎到底是木家骨血的份上,又有我丈夫勸說,算是動了一丁點惻隱之心,最終,沒有要了顧慎的命,而是將他尋了一處丟棄。」木夫人眼眶已經通紅,說到此,還停下來咳嗽了幾聲。
原本還沒覺得,這會見木夫人咳嗽,程見袖才察覺,這木夫人的身子,似乎不是很好。
「自己的骨肉,十月懷胎,自己心疼,可我實在沒有辦法,我讓身邊的人去偷偷找過他,可我根本不知道公公將他扔去了哪裡。他當時那麼小,剛出生的孩子連風都不能見,而他卻已經被丟棄在外頭,我實在不敢想……」
說白了,木夫人當時壓根就沒覺得顧慎能夠活下來。
「後來,我便死心了,一年後,我又懷了孩子,關於顧慎的事,我就不願在想起,直到十六年後……」若說木夫人先前眼裡還是泛紅,帶著哀愁,那麼此刻眼眶裡便是恐懼害怕了。
她說:「我從來沒有相信過當日大師的判詞,我只是無能為力,可十六年後,我才知道,大師當年所言並非虛言,顧慎他……是個噩夢。」
程見袖蹙了蹙眉,一個母親形容自己的孩子是噩夢。不過,不知道發生過什麼,程見袖並沒有表態。
木夫人則是繼續接著往下說。
妄生其實壓根就沒想過要找什麼家人,他跟在廣靈寺主持身邊,當了十多年的和尚,早就已經適應了寺廟的生活,也將自己當成了孤兒,偶爾會出寺去顧芽月家中,與顧芽月說說話。
後來,本事學成了,而敦煌當時又有些動亂,他便跟著主持下山,保護百姓。他雖殺了人,但因是為了救百姓,所以當地百姓非但不懼怕他,還十分尊重,而此時,木家人偶然經過敦煌見到了妄生。
「顧慎和夫君長的很像,家裡人一眼就認出他了,後來他們回到肅州,便將顧慎還活著的消息帶了回來。我當時還不知他的可怕,心心念念的孩子還活著,我自然想要去見他一面,而且他在廣靈寺一直活得好好的,如今又得百姓敬重,可見命格一說只是虛言,我便以此說服公公,想要接顧慎回家。」木夫人說。
程見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年拋棄妄生的是他們,如今喊著要將人接回家的還是他們,他們可曾問過當事人妄生的意見?程見袖就算沒有看透妄生,但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也看得出,妄生定然是十分抵觸這木家人的。
而在木夫人的口中,因為她的努力說服,所以木家人最終同意讓她夫妻倆去敦煌帶回妄生,讓妄生認祖歸宗。
聽到這的時候,程見袖差點沒笑出聲來。
不知道到底是這木夫人太單純真的被木家人矇騙,還是覺得她太單純,會相信這些言辭。當年會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雷擊大火,一個大師的所謂判詞,就將剛剛出生的骨血拋棄的人,在十多年後居然會幡然悔悟,想要接回孩子?
程見袖看得很透徹,無非是木家人看中了妄生的用處罷了,而這,妄生昨日倒也提到過,可見妄生當時心裡十分明白,對方尋上門,不過是覺得他對木家有了用處罷了。
妄生心裡明白,而木家人又沒有幾分真心,雖有生育之恩,但拋棄之仇,也差不多能抵消了,他自然不會回木家。
「我知道當年的事傷了他的心,他不想同我們回去也沒什麼,家中對此事雖有些失落,但也沒有過多為難,甚至還往廣靈寺捐了不少香火錢,家中人再去敦煌時,也會時常去探望,可……可突然有一日,他便來到了肅州,送上了幾具屍首。」木夫人說到這,面上的懼色越來越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