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不如不願知真相（四）

第273章不如不願知真相（四）

一路走來，她所謂的一切，原來，不過都是別人手中的一盤局，而她卻泥足深陷。

凌琅忽然低聲笑了起來，眼眶早就已經逼紅，可她卻還是強忍著不願落下淚來，瞧著凌琅這副模樣，孟秦只覺得心如刀割，想要上前，可只是走了兩步，卻就頓住了步子。

自作孽，不可活。

「你是誰。」凌琅抬頭望向孟秦，問。

孟秦微微緊了緊手，答：「魏尹幼子。」

魏尹，怪不得。

「當年，秣陵帝兵變，父親為了以防萬一，將我送出應天府，隱姓埋名。城破之日，父親為守國而自殺，留下遺言，魏家兒女，務必匡扶建安帝，奪回凌朝基業，是父親的遺命，我不得不從。」說到此，孟秦微微闔了闔眼眸，再次開口：「阿琅，若是早知林澤之死，會讓你如此在意，當日，我不會動手。」

凌琅卻只是嘲諷一笑，隨後站起身來，動作迅速地拔出了一旁放著的佩劍，直直地對著孟秦：「你為建安帝效命，我不怪你，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當年皇爺爺的確是謀朝篡位，你有你的堅守，我不怪你，可是，孟秦，林大哥何其無辜，他何其無辜？你現在一句早知，哪裡還能換回林大哥的命來？」

孟秦卻不做一言，林澤的確無辜，可是身在世家大族，又哪裡來的真正無辜，立場不同，便是敵人，何來無辜。但是他卻不能同凌琅這般說。

「是，皇爺爺謀朝篡位，的確不該，可是孟秦，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會走到這一步？我雖不懂朝廷政事，可卻知曉，建安帝優柔寡斷，為人處世太過文弱，只要他當年，哪怕有一死果斷狠決，今日就不會有什麼秣陵帝！皇爺爺的確錯了，可是他卻將凌朝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國富，民安，在為帝一事上，皇爺爺比建安帝要好得多。」

孟秦沒想到凌琅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可是凌琅所言，的確如此，他無法辯駁，為何會一直為建安帝行事？真的是對秣陵帝的不滿嗎？不，於孟秦而言，那不過只是父親遺命，僅此而已。

凌琅闔了闔眼眸，再睜眼時，眸中已經冷靜許多，說到底，孟秦的所作所為，凌琅最為在意的不過是林澤一死，和太子受傷罷了，太子受傷，可畢竟完好，林澤的死，卻成了凌琅最為在意的一點，至於旁的，凌琅並不怪孟秦，只是還有一點，她想要問個清楚。

「這一年多來，你對我……」

凌琅方才開口，孟秦卻猛地斂下眸色，語氣也有些冷冽了起來：「阿琅，你什麼都能懷疑我，這一點，絕不能。」

凌琅聞言，微微一頓，隨後笑了起來，是那種如釋重負的笑，手中的長劍也「砰」的一聲掉落在地，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沒騙她，其他的她都可以去慢慢釋然，只要他真的沒有騙過她。

凌琅轉過身去，背對孟秦而立：「你走吧。」

孟秦聞言，蹙眉：「阿琅，你想做什麼？」

凌琅卻不答，自顧自地說著：「季大哥和沈望安都非蠢人，遲早會懷疑到你的頭上，我提醒過季大哥，先生，你沒有過多的時間，走吧，帶著你的人，離開應天府，這是你最後脫身的機會。」

孟秦的眸色卻斂得越來越厲害，上前，一把拽住凌琅的手：「你想做什麼？讓我走，你自己留下來嗎？阿琅，你未免也太小看你自己，就算是死，我也絕不可能將你留在這裡。」

凌琅笑了笑，說：「那你身邊的人呢？你也想讓他們留下來為你陪葬嗎？」

「阿琅，我會安排他們離開，我在這陪著你。」孟秦說。

凌琅搖了搖頭，伸手將孟秦的手推開，她抬眸，望向孟秦，笑了笑，說：「先生，你該明白，若是只有我一人，我尚有生還的餘地，若你在，你我，必死無疑。」

孟秦猛地一頓，只覺得整顆心臟都在猛地縮緊，不錯，若是只有凌琅一人，秣陵帝或許看在凌家份上，繞過凌琅一命，若是他在，只會害得凌琅陪他一起赴死，可是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將自己的小姑娘獨子一人留在這裡。

「走吧，你已經沒有多少時辰了。」凌琅柔下聲音，開口。

孟秦長久沉默不言，凌琅也不催，她了解她的先生，也知道如此境地下，他會如何選擇。她不願看到孟秦喪身在應天府中，但是卻也不能與他毫無芥蒂地離開，秣陵帝一家，待她寬厚，林大哥命喪孟秦之手，她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孟秦之錯，她絕不會因此忘卻，卻也狠不下心，親自了結孟秦，那就讓她來承擔這一切，以她之命，去承擔孟秦的過錯，以她之死，去做對孟秦的懲罰。

孟秦了解她，自然會猜到她的意願，可他還有無數的人要保護，縱然他再不顧一切，也知道自己是凌琅的弱點，一旦留下來，凌琅才會是真正的毫無生路。

「阿琅，等我。」孟秦心中似乎有了決定，鄭重地同凌琅說了一聲，隨後轉身離開。

待孟秦離開之後，凌琅才轉身，望著孟秦離去的方向，勾起了一抹笑，眼眶中的濕潤此刻也傾盆而下，凌琅動了動唇，無聲言語：「先生，此生相別。」

凌琅忽然想起了兩人初識的時候，想起了兩人這一路路過來的點點滴滴，遇孟秦，是她不幸，卻也是她之幸事。

「先生……」袁品望向孟秦，有些遲疑。

孟秦卻仿若未聞，只是一直望著凌琅屋子的那處方向，久久無言，待半晌回神之後，才正下臉色來：「走！」

夜靜之下，波濤洶湧。

沈府。

「公子，孟府今日好像有些動靜。」丫鬟回稟。

沈望安笑了笑，走到窗口，望向天上的那輪圓月，自語：「倒是沒有白費我一番心思，明日之後，大概就再無孟秦此人了。」

丫鬟蹙了蹙眉，問：「公子為何不去攔下九安先生，若是讓九安先生存活，恐對皇上不利。」

沈望安卻搖了搖頭：「不，你不懂孟秦。」

丫鬟疑惑，不過她也沒有自家公子的那個腦子，也就不再多說。

今日月色正美，沈望安笑了笑，想要孟秦死，談何容易，他敢走到秣陵帝的眼皮子底下，就定然會有他全身而退的法子，與其費盡心思去要了他的命，不如以情為鎖，只要凌琅在一日，自此之後，孟秦就絕不可能再對皇家做出什麼來，他做不得，亦不能負了凌琅最後這般傾心相付。

(本章完)